61 寄香1

安逸的日子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自怨自艾,當然,這是對蘇念而言的。

突如其來的痛苦讓她不再猶豫,靜養這樣的話,等以後老了,病了,不能動了才能用到她身上,一口血帶走了她對秋銘無緣無故的依賴,帶來了她嗜血的眼睛。

辦好蘇伽藍吩咐的事情,這才是首要大事。

配了個侍女,便開始着手準備端木家的事情,這次來蘇州,完全是一片空白,蘇伽藍什麽也沒告訴她,讓她自己看着辦,夕決樓裏隐隐彌漫着硝煙的氣息,遠離紛争,或許,自己這步棋既是最安全也是最重要的。

萬幸有秋銘在,而且兩個人又是可以合作的狀态,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對秋銘的本事與人脈,蘇念是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的。

“小姐,門外有一個人,說是張明軒公子想邀請您和秋公子一起去他家用晚膳。”下人在門口禀報。

蘇念将口中的點心咽下,拍了拍手,對着秋銘點了點頭。

這張明軒是怎麽知道自己的住處呢?這地方自己也是才知道不久,想想也就了然了,睡了一天一夜,這地方又是他張家的地盤,誰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呢。

去張家吃晚飯,自然要打扮的華麗一點,失了身份可不妥,況且秋銘告訴自己,要見端木楷,必須得由張明軒這個纨绔公子的引薦,蘇念感慨:當真人不可貌相,端木楷許多人相見卻不得其門道,而張明軒這個浪蕩子,居然有法子引薦,實在是……匪夷所思。

錦繡織鍛,紋上翩飛蝴蝶,看着敬而無失,恭而有理,盤上一個典雅穩重的墜馬髻,簪上攢花金钿,絲毫不顯平日裏的流裏流氣,俨然一派貴氣凜然。

走出房門的時候,秋銘只覺得眼前一亮,如此大家閨秀般的蘇念,他從未見過。

蘇念對着秋銘淺淺的笑了,他穿的倒随意,蜀錦制的錦緞墨紋袍,這樣看着,還有些情侶衫的意味,蘇念心裏忍不住感慨:果然當一個人長得好看的時候,再怎麽随意的衣裳穿到身上,都顯得人英俊挺拔。

“蘇念,從沒見你這麽穿過,原來,你也有文靜溫娴的時候。”秋銘執起蘇念的手,覺得眼前的這個人,美的如同裙裾翩飛的蝴蝶,靜若處子。

蘇念依舊望着他,面上帶着一個克制的微笑,內心已經有千言萬語飄過:你幾個意思啊!老娘平時是有多屌絲!卧槽,你知道些衣服穿起來有多麻煩嘛!你知道這發型,這金钿戴在頭上有多重嘛!靠靠靠!

蘇念帶着得宜的微笑,穿行過院子,目不斜視的由秋銘攙扶着進了馬車,臉上的笑頃刻消失殆盡。

“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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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念撇了撇嘴,拉過秋銘的手寫道:“重!”

秋銘當即明白,這小妮子從出門到現在,都是強顏歡笑,到了跟自己獨處的時候,一下子就沒了方才的矜持,此刻又顯得真實,忍不住笑出了一口白牙。

蘇念見他笑自己,朝他拱了拱鼻子,他這樣毫不掩飾的笑容,看着,有那麽些恍若天人的意思,蘇念動了點壞心思,秋銘這人吧,不禁逗,每次自己一逗他,那種想發火卻又不知該怎麽發的模樣,很可愛,于是她探過頭去,對上他有些驚異的眼神,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個小草莓。

秋銘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帶着這不可思議的望着蘇念,蘇念被他的目光盯得莫名其妙,現在如果要吵架,肯定吵不過他——雖然每次他都讓她,可這次,話都說不出來,連給他讓的機會都沒有,索性把頭一偏,不理他了。

張家有錢的過頭了!這是蘇念對張府的第一印象,入口處是銅錢鋪路,門柱鑲金,寶石為綴,連挂着的蓮花燈籠都是用各色水晶打造的,本來覺得他每次去禦香樓都點一群女人,而且是紅頭牌上的女人已經很浪費了,現在才發現,他完全可以把妓院買下來,這樣,裏頭所有的女人都是他的。

“喲,這是誰啊!”張明軒一身舒适的便裝,迎過來的時候,對着蘇念大發評論:“這果然,一打扮起來,直接能讓紅頭牌了呀!秋兄,好眼光,當真好眼光!當時我怎麽沒留意了,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蘇念對于他誇贊自己表示很滿意,但對于把自己跟妓院裏紅頭牌的女人相提并論時,有一種破口大罵他“你丫紅頭牌,你全家紅頭牌”的沖動,然而……口不能言的她把這股子惱意換成了眼角餘光處的一處不屑。

“秋哥哥。”一道清脆如夜莺般的女生從旁邊的月形門處傳來,一個身形嬌小的小姑娘從歡快的跑過來,見着秋銘,撒嬌似的一把撲到他懷裏。

秋銘也是笑,不過帶了許多尴尬的意味,平時同她鬧就算了,可這次,蘇念在旁邊,仿佛,不太合适。

小姑娘見秋銘臉上帶着讪讪的笑意望着蘇念,“哼”的一聲将手從秋銘的胳膊上放下來,她俨然一個被寵壞的小姐,眼裏自然不會把她當回事,她上下打量着蘇念,随即驕傲的将頭撇過:“你就是秋哥哥從禦香樓裏帶回來的女人?”

蘇念看着眼前這個比自己矮了一個頭,至多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對自己各種鄙視之情溢于言表,算了,小孩子嘛,不跟她計較!

她見蘇念不答她,以為她怕她,回過頭得意洋洋的拉住秋銘的手,一邊晃悠一邊嬌嗔道:“秋哥哥,你怎麽帶了個啞巴回來。”

秋銘聽了這話,略略沉了臉:“寄香,不許這樣說你蘇姐姐!”

寄香見秋銘為着蘇念對她帶了點薄責,當即鬧了小姐脾氣,她背過身子:“秋哥哥,你欺負寄香,你欺負寄香。”說着竟然擡手開始揉眼睛,“嗚嗚”的哭了。

蘇念在旁邊看的嘴角抽搐,這小毛孩還真是會哭啊!

張明軒見狀,趕忙蹲下安慰寄香:“寄香不哭啊,你秋哥哥只是喜歡蘇姐姐,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嗚嗚……秋哥哥,秋哥哥不喜歡我了,你怎麽能喜歡那種女人,娘說,她們不幹淨,不是好東西……嗚嗚……”寄香推開張明軒,眼淚汪汪的望着秋銘,一張小巧的瓜子臉梨花帶雨,很是可憐。

秋銘聽到她那麽形容蘇念的時候,微微變了臉色,忙擡頭望向蘇念解釋:“她年紀小不懂事,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蘇念眨了眨眼睛,面上沒顯出什麽不快的神色,只是頗為無奈的聳了聳肩。

秋銘見她沒有生氣,心下也松了一口氣,蘇念的脾氣她不是不知道,這時候她沖上來抽寄香一巴掌都是輕的。

只是稍稍坐了一會,晚飯便開始了,一上桌,張明軒自然入了上主的位置,秋銘坐到了他左邊,秋銘正欲拉蘇念到他旁邊坐下時,寄香一下子跳到了他旁邊的位置上,甜甜的喊着:“秋哥哥,我坐你旁邊好不好?”

“額……”秋銘伸出去準備拉蘇念的手被寄香一把抱住,小孩子一臉的期待,他無奈的笑了笑:“好。”

蘇念看似一臉無所謂的坐到了張明軒的左邊,秋銘的對面。

秋銘望了一眼蘇念,又瞪了一眼張明軒,心裏暗暗的叫苦:怎麽寄香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張明軒似乎能聽到他心底的疑問似的,替秋銘倒了杯酒,賠罪似的笑道:“寄香聽到你要來我這,一定要來看看你,你,你也別辜負人家的一片心意嘛!”

秋銘見蘇念沒有表現出不滿,也就算了,伸手夾了一塊她愛吃的紅燒肉放到她碗裏,寄香見了,也鬧着要秋銘夾菜給她,秋銘被她搖的頭暈目眩,只得道:“好好,你要吃什麽,我夾給你。”

寄香在一旁指揮秋銘指揮的不亦樂乎,蘇念全然不覺似的自顧自的吃自己的,她顧及着這身打扮,大家閨秀般矜持的吃着,秋銘以為她不高興了,起身用勺子舀了一碗甜湯放到她面前,溫言道:“蘇念,多吃點。”

“秋哥哥,我也要!”寄香嘟起嘴,撒嬌道。

秋銘見她碗裏堆得滿滿的,實在是沒有地方給她舀湯,便哄道:“乖啊,你先把碗裏的吃完,我再給你盛湯,好不好?”

“不好!”寄香“哼”了一聲,她對于秋銘對一個青樓來的女人這麽好,她直勾勾的看着蘇念難得略帶斯文的吃相,心裏不痛快極了,她腦子裏反反複複的出現那句:這女人不幹淨,配不上秋哥哥!

她越想越氣,呼吸也變得急促,命令似的說道:“秋哥哥,我要你的碗盛湯!”

蘇念聽她要用秋銘的碗,沒忍住擡頭望了一下,心裏想這小毛孩不嫌髒啊!

蘇念本來低着頭,寄香以為她知道自己身份低,能跟他們一桌子吃飯已經是擡舉了,可她這一擡頭,困惑的眼神成了導.火.索,直接讓這個恃寵而驕的大小姐爆發了。

“你不過一個煙柳之地的女人,也配跟秋哥哥在一張桌上吃飯!”寄香氣的鼻子都歪了,一旁的秋銘聽了,趕忙拉她坐下,生怕她再這麽激動下去,真的惹毛了蘇念,那後果……

“夢雨,你再拿一個小碗過來。”張明軒不知道這個寄香今天是怎麽了,一直對着蘇念口出不遜,雖然她是青樓裏出來的,可也不能如此的不懂禮貌吧!

“我不要,我就要秋哥哥的。”寄香堅持的說道。

“好——你先坐下,我給你盛。”秋銘對于她堅持不懈的耍小性子也是無可奈何,盛碗湯讓她先安靜下來,吃完了趕緊帶蘇念走。

張明軒對比只好擡起酒杯對蘇念道:“不好意思,來,咱們喝一杯。”

蘇念接過他遞過來的酒,仰頭就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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