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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現在還不是很冷啦,但是總不可能讓他這樣躺着一晚上吧?
她剛剛才俯下/身去,卻以為已經睡着的常陸院光被攥住了手腕。在黑暗的夜裏,他的眼睛都沒睜開,聲音裏帶着一層薄薄的睡意。
“涼……”
“你想說什麽?”常陸院涼彎下身去,靠近了他。
下一刻,似乎有什麽柔軟的物體擦過了她的唇角,帶着一種常陸院涼非常熟悉的薄荷牙膏清爽的氣息。
常陸院光在她唇角輕柔的印下了一個吻——
那是一個不帶任何暧昧氣息,僅僅是表達親昵的親吻。
常陸院涼怔了一會。
再站起來的時候,她莫名的有點想哭。
“晚安。”他說道。
家人的感覺……和媽媽一樣。
常陸院涼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耳根一點一點的紅了起來。
常陸院光松開了攥住她的手,在她背後輕輕一推,“你在這裏實在是太礙眼了。”
聽見這又是回歸本性的惡劣口氣,常陸院涼反而松了口氣,她忙不疊快步跑上樓梯,仿佛身後追着她的是惡鬼一樣。
☆、六個尼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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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陸院涼使勁在床/上撲騰了好久,她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剛剛那個好像具有特別親密感覺的晚安吻。
家人啊……
她抛棄了一切才換來的家人。
從來沒有人會這樣對她,她從來沒聽過晚安,你回來了這一類的話。
當聽見之後,卻反而覺得恐慌了。
我真的……
常陸院涼搖了搖頭,把不好的念頭趕出去。
半開的窗臺灌入的冷風使得常陸院涼躁動不安的心稍微平靜了一些,她靜靜的注視着那輪彎月。心下不禁回想起了白天友人寄來的信封和那只幻術操縱的千紙鶴,下意識地伸手攥住了挂在脖頸上的那枚銀質十字架。
[我回來了]
清隽幹淨的字跡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使她攥住十字架的力度加大了不少,柔嫩的手心都出現了一絲嵌入的紅痕。
[回來]這實在是個非常親昵的詞語,下意識地就将這地方劃為自己的地盤,全然宣布自己的占有欲。聽上去輕飄飄的一句話,但是蘊含着的含義卻有些霸道,只是平時令人發現不覺罷了。
她的視線漸漸投向了樓下還隐約透着光亮的客廳,常陸院光叫她去睡覺,自己卻依舊悶不做聲的待在客廳玩游戲,不知道是不是常陸院涼的錯覺還是意外,他居然體貼的關掉了聲音,這對一向是‘我就是這麽任性,不服有種來咬我啊’的常陸院少爺而言無疑是個奇跡——
還是個天上下紅雨的奇跡。
常陸院涼撇了撇嘴,補充了一句。她已經絲毫不對自己可以和尼桑們友好相處[正常版]報什麽希望了,反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從她開始學會走路就被當時不知道那個尼桑拿着蜥蜴、吓得險些忘記怎麽走路之後這種事情開始就已經注定了。
反正我家的尼桑就是這麽熊……這真是個悲傷的事實。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常陸院涼被門口堆着包裝精致的薔薇花吓了一大跳,層層疊疊鋪綴開的薔薇花布滿了從她房間到客廳的這一條走廊,白瓷的地板映着粉嫩的花瓣模樣精致又可愛。
常陸院涼不禁的啊了一聲,侍女在身後默默提醒她說是兩位少爺今早起來的傑作,還帶了一個甜美的括弧笑。看模樣她是很為常陸院家的少爺小姐能夠和睦相處感到高興,完全感受不到常陸院涼這邊陽光燦爛的背景瞬間陰沉了下來。
……我打開門的方式不太對。
難道這兩個家夥這麽快就和好了嗎?
那昨天晚上我是撞鬼了嗎?
常陸院涼苦思不得,索性不去管他。
反正……反正家裏有錢,就算他們發神經,也浪費的起。
常陸院涼的注意力終于從侍女口中的兩位少爺那裏拉回來,腦子裏瘋狂刷屏:我的尼桑居然今早起來給我送薔薇,他們真是——
腦子壞掉了?正常人誰會給妹妹送這種東西啊。
德國骨科固然好,打斷腿來才叫妙。
她不禁吐槽,偏偏不知何時出現的管家先生還一手抹淚、欣慰的看着她,“有生之年能看到您和少爺他們相處的這麽好,真是太好了,夫人也一定會高興的吧。”
……不,完全沒有相處好的意思在裏面。
常陸院涼感到了一陣心塞,她不禁想起來了前段時間她還腹诽自己的兩位兄長要是追起藤岡學姐的話,一定會鋪張又肆意的用上‘飛機’‘玫瑰’‘橫幅’這些偶像劇裏都用爛了的元素,當時還覺得這一定很好玩,只是沒想到這居然報應到了自己身上。
有種微妙的,他們肯定要幹一發大事……不,大事要被他們幹死了的感覺。
常陸院涼心裏的悲憤都要掩飾不住了,偏偏這時候常陸院光還要站出來,打扮的相當……符合他host部的作風,據說這套行頭是因為他們部長強烈要求的,真是弄不懂這樣神奇的念頭是怎麽從那個……大概只有臉能看的人腦子裏鑽出來的。
但是常陸院光今天是注定得不到自家妹妹的早安了。
他家一貫好脾氣、只是偶爾有點傲嬌的妹妹今天一反常态的睨他一眼,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最終閉上了嘴,背起書包頭都不回的走掉了。管家先生在旁邊提醒他,今天小姐不和他們一起走,據說是部裏的活動時間提前了。
提前了提前了提前了……
這三個字在常陸院光腦中無限循環,讓他很想掀桌。
他妹妹那個部裏只有的五個人,甚至還包括了幽靈會員……
這種部要是還有活動的話,他明天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一想到這,常陸院少爺終于開始有點委屈。
難道是他今天的道歉妹妹完全沒有接受嗎?可他明明是按照環和貓澤霧美的相處模式來做的,還是說環殿下實在是太奇葩了,這種方式并不适用?
至于不知道為什麽要來幫他的常陸院馨……
他還以為是光還是要和涼惡作劇,又因為昨晚餐桌上發生的不愉快,所以幹脆果斷選擇了添上一把火。全然沒想到自己的兄弟居然會選擇這種奇葩的方式來道歉,就在無意中坑了光一把。
不得不說,這實在是來自大宇宙的惡意。
直到晚上回家的時候,常陸院涼依舊沒有和雙胞胎講過一句話,感到有點不太對勁的常陸院光當機立斷的攔下了妹妹,他一手撐着牆壁,一邊低下頭來,剛想講話,就被妹妹狠狠推了一把。
他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在地。心情不好的常陸院光擡頭看去,結果卻得到了一句哭笑不得的問話,更讓他不敢相信的是,說這話的居然是他一貫乖巧的妹妹。
“光,你哪裏不正常嗎?!”
說完這句話之後,常陸院涼瞪了他一眼,氣鼓鼓的走掉了。
“喂,等一等,涼!”
他着急的想去叫住妹妹,結果只得到了砰的一聲關門聲。常陸院光在門口籌促了一會,他皺着眉頭,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哪裏得罪了常陸院涼,才導致對方一整天都沒理他。
身後傳來幸災樂禍的啧啧聲,常陸院光頭也不回就知道那是誰,他的心情果斷變得不怎麽好起來了,“馨,你有什麽意見嗎?”沉着臉的常陸院光看上去實在是不怎麽好惹,常陸院馨在腦海中轉了幾圈,果斷的将‘在逗一逗他’這個誘人的選項抛諸腦後,只是攤了攤手,然後就轉身走向房間——備注,這是他現在的房間,雙胞胎還在吵架。
常陸院光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停頓了一下,像是想說些什麽,他嘴唇張合了好幾下,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半響沒聽到動靜後,他只好皺着眉頭離開了。
坦白來說,其實雙胞胎的矛盾并不是很深,也并不是要鬧到非要掰開了不可。只是這兩人非要幼稚的較勁,承認‘沒有對方自己也可以過’這一點。這也被常陸院涼吐槽過,搞得和離婚的夫妻兩一樣。
雖然說是打着耍春緋的名頭,但實際上因為青春期而漸漸獨立的人格和一些特有的毛病才是他們吵架的主要原因——他們已經不想小時候一樣被看做同一個個體也無所謂了,現在他們,自己擁有的獨立人格漸漸開始成型,很多問題上的觀點,即使是雙胞胎也會有所不同。
就是因為這樣,才不想被當做一個人來看待。
當然,說是吵架,但是雙胞胎之間親密的羁絆根本無法分斷開,常陸院涼一直覺得沒幾天自己的尼桑們就又會像是一個人一樣黏在一塊,但是沒想到這個報應會應在自己身上……
她沮喪的嘆了口氣,全然看不出之前和常陸院光對峙的神氣。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實在是改不動了。
這妹子太軟了……鬼知道中二時期為什麽喜歡寫這種類型。
又不能啪啪啪,又不能強制愛,還不能字母……我到底是寫來幹嘛的= =
☆、七個尼桑
前一天發生這種事情,就連周末去藤岡春緋家的‘探險’都覺得沒什麽意思了。有點心不在焉地常陸院光很快就被自己的同胞兄弟發現了不對勁,馨趁着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別的地方的時候,有點疑惑地拍了拍光的肩膀。
“喂——!”被察覺到在走神的常陸院光直覺的叫出了聲,差點将衆人的注意力又拉回來。他非但沒有抱歉的意思,反而皺了皺眉,看向了被他吓了一跳的常陸院馨,“馨你幹什麽啊?!”
“我才要問你在幹什麽呢,明明一開始提出這個建議的是你吧?現在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拜托你多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吧。”常陸院馨長籲出一口氣,他實在弄不清光心裏到底在想什麽,雙胞胎一貫的默契,今天好像失效了一樣。
看着抿住唇、不自覺陷入低落情緒的常陸院光,馨終于下了最後通牒,“最起碼現在不要一副這還真是無聊的表情啊,等到回家之後想怎麽生氣都可以,現在的話……”他不自覺頓了頓,看向了前面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在幫忙介紹的藤岡春緋,帶着點微妙的神情,“就算是感覺不出來,那家夥也會很難過的吧……”
常陸院光敷衍地擺了擺手,頭都不擡,“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誒——”常陸院馨忍不住發出一聲訝異的音節,“……你這哪裏像是知道了的意思啊?!”
“馨你今天話太多了!”常陸院光推搡着馨往前走,直直到了房門口才住手,“那麽想參觀就不要顧及我的感受啊,明明就是一副很想知道春緋到底住在什麽樣的環境裏的表情,還硬是拉着我當借口,該坦率的人是你吧!”
看見藤岡春緋一臉驚訝的轉過頭來,常陸院馨臉色漲紅,他拼命掙脫開光的控制,像是不知道要從哪裏把自己埋下去一樣,“光、光你快放手!太丢人了!”
常陸院光發出一聲短促的哼笑,“現在不覺得我過分了?”
“不覺得、不覺得!你快點松開啊!”常陸院馨手腳并用的掙脫開了,他憤憤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同胞兄長,然後故作不經意的走上去和藤岡春緋解釋起剛剛發生的事情,順便把自己剛剛幼稚的行為洗白。
可惜話剛講到一半就被母獅護崽一樣的須王環擋住了,“馨你這家夥快點離我們家孩子遠一點啊!”混亂中還夾雜着常陸院馨的辯白,“剛開始的時候殿下不是說我也是你們家孩子嗎?!而且該離遠一點的是殿下你,癡漢的神情都要掩蓋不住了啊!”
剛須王環自我感覺良好的開口,就被藤岡春緋一句無意識地‘學長不要再胡鬧了’給秒殺。他原本遍布着玫瑰愛心的背景瞬間一派凄風苦雨,默默的蹲到牆角畫圈圈。黯淡的金發和時不時投來的希冀目光,看上去就像是被主人抛棄的大型犬類。
看着這一群人的胡鬧,即使是心情不好的常陸院光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這群家夥真是……”
妹妹那邊只要今天晚上回去解釋一下就沒有關系吧?涼那家夥怎麽看也不像是很記仇的樣子。他托着下巴想了一會,幹脆将這件事抛諸腦後。
常陸院光這時下意識地遺忘了妹妹過激的反應。
直至傍晚時分回家之後,他才發現事情可能要大條了——
涼她今天沒、有、回、來!
怎麽可能?!
這時常陸院光的第一反應就是一定是管家搞錯了。換成的貴族小姐倒是有可能幹出這種三天兩頭不回家的事情,她們多得是派對旅行這種消遣娛樂,就算是待在派對上十天半個月不下游輪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這并不代表常陸院涼也是這樣——
他妹妹是個死宅啊!!!
還是宅到十天半月不出門的那種,非必要絕不出門,謝絕一切娛樂活動包括逛街的奇葩啊!
她能去哪裏?同學家還是朋友家?
——都不可能!
因為常陸院涼究極的宅屬性,要是她突然出門跑到誰家裏去住幾天……朋友圈裏瞬間就被刷爆了好嗎?!這朵另類的‘高嶺之花’從不去別人家拜訪的屬性熟悉的人都知道好嗎?!
她、能、去、哪!
一直以來炫耀的訴說自己妹妹‘太熊不好管’的常陸院少爺終于真真切切被熊了一把——不留下任何信息紙條、手機也打不通、發信息也沒人回,而且還帶着換洗衣物就這麽出門了。據說她還向學校請了半個月的假期,借口都是找校醫随手開出來的‘身體不适’——
完蛋了!妹妹離家出走惹!
少爺他、少爺他由衷地感到了一股心塞……
作者有話要說: 改動停留在前六章。
我實在是……改不動了= =
☆、八個尼桑
雨下的很大,密密麻麻的雨點砸在身上的時候會感覺到生疼的快/感。
常陸院涼漫步在雨裏,她沒有撐開傘,反而把那般赤紅色的傘當做拐杖一樣行走在泥濘遍布的小路上,看上去詭異極了。身上也不是櫻蘭初等部規矩昂貴的校服,而是簡單休閑的便服。在肩膀處落有金屬制成肩扣的白色襯衫看上去偏軍款,無褶的卡其色便褲搭着半掌寬的白色腰帶,襯得整個人都有一種英氣勃勃的妩媚。
淩亂碎發被雨水沾濕而黏在了光潔的額頭上,只微微露出了眼睛,使得那雙玫紅色的眸子鮮明的像快要滴出血來。
少年脖頸上圍着與季節不符的英倫風條紋圍巾,這襯得他越發臉頰蒼白、唇無血色。
他拎着黑色的行李箱慢慢的走了過來,然後揚眉一笑,眼角下那顆細小的淚痣泛出一股甜蜜的魅惑來。卻并不損耗他清俊的面孔與舉手投足之間優雅的行徑。
“涼。”他伸手将她散亂的額發捋到耳後,微微一笑。
很親昵的稱呼,在他說來卻并不顯得輕浮——
但明明是這麽就都不見面的友人。
他身上有一種奇妙的魔力,使得無論怎樣對你表達親近都不覺有什麽問題,反倒會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常陸院涼想去拿他的行李箱,卻被少年立時拒絕了。
即使是拒絕,他也說得很甜蜜,半點不傷人,“因為有點重,涼還是不要碰比較好呢。”
“啊……你回來了。”她這才好像從夢中蘇醒一樣回過神來,聲音有點飄。
少年沖她溫柔一笑,“嗯,我回來了。”
——因為這裏有你的存在
——所以我回來了
——想和你在一起
——直到世界的盡頭
有些話永遠都不必說出口,她會明白的。這一切……這荒誕不羁的一切,她都能明白。
能夠被理解……實在是太好了。
“Tomie……”
他無聲的叫了常陸院涼一聲,然後慢慢的扯開唇角,綻出一個毫不掩飾、燦爛至極的笑容,這讓他看上去終于有點少年的稚氣——
“接下來的日子,請多指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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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川上富江事先不打招呼就跑來找她的原因,常陸院涼心塞的發現自己一時間還真的找不到住的地方。對此,小夥伴只是輕輕一笑,“涼還是和以前一樣呢。”
和從前一樣,她還是沒什麽朋友——
造成這一點的原因,兩人都心知肚明,誰也不打算挑明它。
常陸院涼抿緊了唇,一言不發的跟在反客為主的川上富江身後走。川上看上去,對這一片的地形相當熟悉——但他卻從未來過。
頓了頓,走在前面的川上突然回過頭來,“不過,這樣也很好。”
常陸院涼慢吞吞地應了一聲,她表情空白的跟在後面,半響,這才反應過來似的,訝異的“啊”了一聲,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樣。
川上笑了起來,笑容相當開朗,甚至露出了潔白而整齊的牙齒。
他的神情看上去有點懷念的意味,眼尾慢慢彎起來的時候,眼角下的細小淚痣越發甜蜜而妩媚。
但常陸院涼卻不覺得之前的那段日子有什麽好懷念的。她不吭聲地繞過了這個話題,和川上富江交換了手機號之後,對方也只是“哎呀,涼也開始用手機了嗎?”輕描淡寫的帶過,看上去也不打算和她讨論以前的事情。
也許是……厭倦了又或者是別的什麽……
常陸院涼不打算要出原因,對于這件事情,她同樣不想去提起。
相顧無言,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常陸院涼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麽來緩解一下滞礙的氛圍,但她最終也沒能找到安全的話題。尴尬至極的常陸院涼低着頭跟在川上身後,步伐不由自主慢了起來,對方似乎是在遷就着她,腳步也漸漸慢了起來。
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川上收了傘,修長的指骨在傘柄上不甚熟絡的按了按,像是不習慣金屬的冰涼質感。他看着身後低着頭、渾身狼狽的常陸院涼,露出了一個相當溫和的笑容,“涼呢,現在是打算怎麽辦?回家嗎?還是要留下來和我一起?”
他咬字又輕又軟,聲音又實在好聽,聽得人好像身體裏猛地竄進來一股細小的電流,腦子裏都迷迷糊糊地。
常陸院涼還有點不習慣,她下意識地閃躲開對方并不露骨的視線,仿佛面前是什麽可怕的魔物一般。末了,又驚覺自己行為的不禮貌,僵硬地将頭擡了起來,注視着對方漆黑的眸子,“我、我要想想……家裏……還有人在等着我回家……”
常陸院涼磕磕巴巴地說完了這句話,在川上仿佛洞悉一般的視線中,耳根一點點的紅了起來。明明自己說的不是謊話,卻依舊……感到難以啓齒。
川上頓了一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不是什麽妖怪吧?為什麽涼會這麽怕我?”
——就是因為你還是人類,所以才怕你。
常陸院涼忍不住在心裏暗暗吐槽,內心小劇場完了之後,只覺氣氛緩和起來。她不由得訝異地睜大了眼睛,“……欸?”
那個……川上他、他是在緩和氣氛嘛?
猛然發現這個‘事實’,常陸院涼差點驚訝的沒跳起來,她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從上至下掃視了川上一遍,“你這家夥……居然也懂得……”
“這種眼神是什麽意思?就算是我也是可以中二畢業的。”
川上笑了一下,自從和他見面以來,記憶中那個俊秀中帶着掩飾不住的陰沉的少年似乎就像是她的幻覺,全然找不着半點蹤跡。除了那張依舊精致的不似真人的面孔,現在的川上,像是一個全新的存在一般,讓常陸院涼不由得産生了一種時空錯位的荒謬感。常陸院涼伸出手捂住嘴,一臉糾結的蹙起了眉,“但是……那樣的川上很奇怪啊。”
她還是忍不住将這句話說出口,開端有了之後,接下來的話就仿佛順理成章,“我覺得……在我記憶中那樣的川上其實……其實也是有一點可愛的吧?”
聽見了這個從未出現在自己身上的形容詞,就算是鎮定如川上富江,也不由得懵逼了起來,“哪、哪裏可愛?!”
這個形容也太過離譜了吧?!
“欸——”常陸院涼慌張了起來,她急忙擺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她卡住了一瞬,尴尬地咬住了唇,“覺得……其實也不壞啊;即使是那個時候一臉陰沉的好像大魔王一樣的川上,偶爾有時候也很可愛——會因為我受傷而顯得不知所措的川上,時不時有點傲嬌的川上,就算是……就算是做錯事也依舊純白的像個孩子一樣的川上……”
常陸院涼的聲音裏漸漸帶了一絲哽咽,低沉了下去,“這并不是你的錯啊。”
背負着驚人的美貌而遭到各種不公平待遇的少年,本身并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他所經歷過的一切苦難,都是那些有着肮髒念頭的人們所施加的。
他一直……都不是處于施害者的地位,而僅僅……僅僅只是為了自保而已。
而這,本身并沒有任何錯誤!
為什麽要用別人的罪孽來懲罰自己呢?!
常陸院涼很想這樣沖昔日的友人吼道,但她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因為即使說出來,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只要一日還有那些心懷龌龊的人類的存在,川上富江的苦難就一日無法消褪,他依舊還在各種惡念中掙紮求生着。常陸院涼的所謂“理解”,從根本意義上來說,也只是加強了友人的痛苦而已。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當初,她才會從川上身邊離開。
即使守護在友人身邊,也無法使對方好受多少,反而會成為對方的負累……
然而即使是這樣,她也希望可以和友人共同承擔這一點,只可惜,不過是剛剛離開一會,就莫名其妙的抵達了幾百年後的現代。
她曾經發了瘋一樣的尋找過友人的痕跡和回去的道路,但最終卻依舊無果。
……她回不去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常陸院涼曾深恨着對他們不懷好意的世界,但最終,多少濃烈的情感也盡數被時光所磨滅。清醒過來的常陸院涼這才發現,離開居然是對雙方都好的抉擇。
這真是個笑話。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川上的時候。
本來是想寫除了臉之外一無是處的美人,脾氣也惡劣的要命。
最後發現,自己不想寫這樣的男孩子QAQ
仁兄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1-09 23:24:03
謝謝姑娘(*  ̄3)(ε ̄ *)
☆、九個尼桑
“……其實那樣的川上也很好。”
她最終只幹巴巴的說了這一句,“我能感覺出來川上現在的情緒……和以前不太一樣呢。”
常陸院涼的語調近乎于哀傷,“我所認識的那個少年啊,永遠都是一臉陰沉的表情,眉眼中的戾氣仿佛要穿透皮肉脫骨而出。他每天都是一副很陰森的模樣……但是我知道,那家夥其實、其實也稍微想看看陽光吧?即使是在被人傷害着的,也依舊心懷期待。”她眼底漸漸氤氲出一層水霧,“但是現在啊,他明明是在笑着的,我卻覺得他已經要融入黑暗中了……”
“吾友,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很不應該的事情……愚蠢的以為你離開我這個被詛咒之人就能獲得幸福,然而事實卻狠狠扇了我一個巴掌,你,并不幸福啊……”
常陸院涼那雙玫紅色的眼眸越發鮮明,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血來,“我真是……太愚蠢了……”
唇角一直挂着笑的清俊少年頓了頓,他唇角的弧度終于松弛下來,面色中的蒼白便立時突顯出來,無聲的抱住了小聲啜泣的常陸院涼,安慰地将她的腦袋按進了心口的位置。聲音低低地,仿佛不知所措一般,“這不是壞事……”
“我曾經也想過……要是你回來,就立刻殺了你。”
川上的語氣不似作僞,“在我最艱難的時刻,離我而去的友人……使我難過的不知道怎麽再在這肮髒的世界上生存下去,我曾經深恨她的薄情寡性,但最終……”他呼出一口氣,“生活教會了我一點,不要以為全然掌握所有事情,總有事情會超出意料。”
“我曾經以為,沒有她的日子,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時光——”他的話音一頓,竟然又帶上了些微笑意,“直到如今,我依舊是這麽認為的。”
常陸院涼茫然地探出腦袋去看友人含笑的面孔,她感到了一絲無措,“我……”
川上伸出食指抵住了她還想要說話的唇瓣,“所以……那些都不重要。那些愚蠢的往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他将常陸院涼再次深深抱在了懷中,少女那熟悉而又溫柔的氣息撲面而來,使的他難得感到了一絲放松,“我還在你身邊,你還在我身邊。”
“我不想,等着那些沒可能實現的祈願成真,比起這個,我寧願自己去握住它。”
常陸院涼低低的嗯了一聲,這時的她顯得乖巧至極,跟着川上一路走,直到抵達川上口中‘勉強可以湊合’的別墅。
川上拎着行李箱,拿着鑰匙打開了別墅的大門。他優雅至極的俯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直到常陸院涼不怎麽自然的走進,才反身關上了門。
“我記得……這是你最喜歡的畫,你也一起帶過來了?”常陸院涼指着壁爐上那副寂靜森林中、少女捧着花環的精致畫作,有點驚訝的說道。
她的友人不會是直接将全部身家都搬過來了吧?!
川上哼笑了一聲,對于那副價值千金的古董畫作,他也不過是輕蔑的睨了一眼,“不過是仿制品而已,真品早就在動亂中流失了,擺在這裏,也不過是做個樣子。”
欸——流失?!!
常陸院涼一瞬間睜大了眼睛,像是反應過來了,不可置信地盯着好友,“這些東西不是你帶過來的?!你、你過來多久了啊?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川上促狹地沖她眨眨眼睛,以一種相當諷刺的語氣說道,“願意為我傾家蕩産的人類多了去了,你憑什麽覺得我原因過那種……”
他眼神中劃過一絲憎惡和自嘲,語氣冰冷的可怕。
“——像是地下道裏的老鼠才會過的生活?”
“川上你變壞了!”
常陸院涼幾乎是立時跳了起來,她想也不想的咬牙切齒說道,“快點給我還回去啊混蛋,怎麽能要那種家夥的東西?!”
“哦?——”川上富江慢悠悠的拉長了調子,扯起唇角、以一種非常欠揍的表情沖她說道。
幹脆利落的一聲拒絕,“不要。”
常陸院涼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随後她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覺得我荒廢了這麽多年,就沒法揍你了嗎?”
想得美!即使變成廢柴了揍他也沒問題!
少年哼笑了一聲,他慢條斯理的結下了圍巾放在大衣架上,将手提箱放置妥當,熟門熟路的擰開了客廳的壁燈和安警開關。
擡手順便從常陸院涼手上拿走了那把充斥着詭異氣息的赤紅色木傘,川上心情不錯的樣子,還沖她搖了搖手指。
“在這裏不需要這個——說起來,帶着武器來見我的時候,你到底再想什麽東西?”
常陸院涼不怎麽自然的別過了頭,“我只是覺得……在你殺了我之前,我得給你道歉。”
或者說,這已經成為一種本能反應——就如同一加一不等于二,兩個災難源頭加起來的傷害指數絕對不只是翻倍那麽簡單。
她需要自保,就是這麽簡單。
小夥伴沖她笑了起來,“我挺喜歡你的說辭,前提是你真的打算道歉。”
川上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他走向了酒櫃,彎着腰打算在最下層的抽屜找些什麽。随即卻意外的——怔住了。
“……我很抱歉。”
沉默了一會,常陸院涼接着說道,“這是我做過的,最愚蠢的事情。”
川上原本打算直起的身體僵在原地,好半響才聽見他輕輕的唔了一聲,始終也沒給出原諒與否的答案。然後他直起身來,單手插兜,抛給她一樣東西。
面無表情的少年看上去有種冷漠至極的英俊,這使得他眼角下的那顆淚痣也漸漸卸去了一絲妩媚的意味,這時川上的模樣,終于有了些昔日的輪廓。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覺得回到了曾經的時候。
只是一緩神,川上抛來的東西就到了眼前,常陸院涼猝不及防的伸手接過,她看着手心裏攤開的小東西,遲鈍了半秒,後知後覺的欸了一聲,表情由不以為然轉變為了慌張,“你、你把別墅的鑰匙給我幹什麽?!”
“幫忙看家。”他抿了抿唇,然後似乎是不耐煩的補充了一句,“這只是備用的。”
“我當然知道這是備用的!”
常陸院涼皺着眉頭,道:“你是白癡嗎?!這種東西為什麽要給我,就算是……”
她剛想說“就算是最親密的時刻,他們之間也沒有這麽不設防”時卻不由得頓住了,反應過來的常陸院涼盯着手心那個閃爍着金屬冷光的小東西,竟然覺得它重若千斤,使她有些擡不起手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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