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成長(三)

細雨潺潺,街道上人煙稀少,青河鎮籠罩在煙雨朦胧中,寧靜悠遠。

默霜穿着蓑衣,一人一馬,找了家客棧想要住下,老板打量了她手裏的劍,卻拒絕道:“青河鎮不留宿江湖人,這是規矩,你要想過夜,自己找個牆角窩着去。”

看得出,這老板脾氣不太好,年紀有些大了,枯瘦的雙手在默霜面前晃着,“快走,這裏不歡迎江湖人。”

一路趕來,風塵仆仆,又是沾染了一身的雨,默霜也懶得再多與老板争辯,只是指了指客棧門口的馬,“既然我不能留在這,這馬可否請老板代為看護。”說着,默霜掏出銀子放在老板面前。

老板伸頭望了望,“我可以暫且照看你的馬。”末了,還不抱怨兩句,“現在的江湖人遇上些麻煩就往這裏躲,青河鎮的安寧都要被打破了。”

安頓了馬,默霜脫去蓑衣,老板給了她把傘,“你自己找地方躲着,一個姑娘家的走什麽江湖啊,唉。”

默霜笑着道了謝。

留在朝聖殿的那片花瓣默霜記得,當初來找段憑風時,他幽禁的破廟前就開着這種花,那時覺得奇特還特意多看了一眼。

一定是陸烈去過那裏身上才沾上的花瓣。

只是陸烈走後,湖上沒有了擺渡人,默霜望着寬廣的湖面,一臉愁苦嘀咕道:“難不成要我用輕功過去?可這有些遠啊……”

“秦默霜?”

身後有人喚她的名字,帶着一種不可置信。默霜回過頭,看到段憑風訝然的臉,他還是一身藍袍,豐神俊朗。

段憑風看着她素衣紙傘地立在雨中,身後湖光山色模糊不清,眼底裏只餘下她婷婷倩影。雖然分別沒多久,但總會不自主想起這個女子,段憑風看她的樣子像是趕了很久的路,心底有些漣漪漾起。

默霜一手執傘,一手拿劍,“你果然來了這裏。”

陸烈的死肯定和白骨令背後的死士有關,段憑風必然擔憂,便來此确認死士的情況。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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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帶着陸烈離開的時候陸烈身上有花瓣掉落在殿門口,我就找來了。”默霜上前道:“青河鎮隔絕江湖,我想你應該不知道聖卷宮因為你陷入了危難。”

“為難?何事?”段憑風聽聞後眉毛一沉。

“游莫借口說你已入魔,要聖卷宮交出你,否則圍剿聖卷宮。”

“游莫……”段憑風流露出失望,“他竟然要逼我至如此地步。”

默霜想了想,“你不能回去,一回去等于自投羅網,游莫必然找好了幫手要擒拿你。依我看,你傳位郭良,和聖卷宮脫離幹系是最好的辦法。”

不得不說,這一刻段憑風有種莫名的感覺。眼前的女子是有目的的接近,本該是對他冷漠無情,然後打擊利用,看着默霜為自己出謀劃策,幽幽問道:“秦默霜,你為何要幫我?”

默霜一怔,辯駁道:“我可沒幫你,我是幫聖卷宮。”

段憑風望着漣漪四起的湖水,越不想靠近她,她卻越會出現,暗暗下了決心,“既然來了,我得請你喝杯茶才是。”

不及默霜說什麽,段憑風拉着她隐沒到岸邊一塊石頭後面吹了聲口哨,片刻後水面波動,有人從水裏浮出。那是一個□□着上身的壯漢,健碩的身材,身上縛着鐵鏈,鐵鏈後綁着一個大箱子。壯漢将大箱子甩上岸,有些奇怪地看着默霜。

“這是?”

段憑風打開箱子命令道:“進去。”

“啊?”

“快些,不能被人看見。”段憑風不再多做解釋,自顧自将默霜橫抱起來放到箱子裏。默霜掙紮着想起身被段憑風按了回去。

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還不等問些什麽,段憑風也跟着躺進來,合上箱子。

箱子的空間雖然不小,但同時躺着兩個人不免有些擁擠。默霜可以感覺到段憑風的呼吸拂在她的臉上,箱子裏有些悶得不舒服,她沉默着不說話。

段憑風好似察覺到她的不舒服,淡淡道:“鐵奴游得很快,馬上就到了。”

“恩。”默霜的頭現在靠着段憑風的胸口,沒由來的心跳加速。

黑暗裏,段憑風感覺到懷裏的溫度,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到那個夜晚,默霜在風中空手劍舞。

“秦默霜,是不是越想逃避,上天就越會讓你經受。”段憑風低低道。

“也許吧。”默霜動了動,離段憑風遠了些。

沒多久,隐約聽見重重的鐵門聲開啓,然後箱子被平穩地擡上,段憑風推開箱門,先站起身,然後将昏昏沉沉的默霜拉了起來。

默霜環顧四周,這裏四周都是石壁,只有一條階梯通往上面。

拉着箱子的壯漢松下縛在身上的鐵索,死死看着默霜,“咿咿呀呀”地比劃着,有些激動。

段憑風将默霜拉到身邊,“鐵奴,她不是來歷不明的人,是聖卷宮的護法,不要擔心。”

鐵奴這才安靜下來。段憑風吩咐道:“你先在這裏候着,過會我讓人再出去探探消息。”

“啊。”鐵奴點着頭,口裏發出嘶啞的聲音。

段憑風轉身領着默霜走了上去,原來是個山洞,幽深的隧道裏兩旁點着燭火,忽明忽暗。

“鐵奴是個啞巴?”默霜問道。

“是。”段憑風松開拉着默霜的手,“你跟着我,走錯地方會觸動機關。”

“好。”

洞裏的路四通八達,默霜心裏暗暗記下路線,一路走來覺得這個山洞特別的陰冷。走到空曠一點的地方,她看見一群黑衣蒙面人聚集,聽聞腳步聲齊齊朝段憑風行禮,擡頭時目光都落在默霜身上。默霜打量着四周,石壁上有孔,應該是所謂的機關,上頭有個石座,想來是給段憑風的,這裏應該是他們聚集議事的地方。

默霜站在段憑風身後卻依舊可以感到不太友善的目光。

“主人,昊池沒有來嗎?這女人是誰?”

“昊池可能在路上耽誤了,你們找個人出去探探。這是秦默霜,聖卷宮的下屬。”

一番交談後段憑風帶着默霜往左邊又走了些路,山洞的隧道深長,直到到了一個鐵門前才止住腳步,“這是我的房間。”

默霜抽了抽嘴角,這鐵門牢固堅實,“怎麽和牢房一樣。”

“因為這裏本來就是關押人的牢房。”段憑風打開門走進去,石室裏除了床和桌子,便只有一扇窗了。

冷清簡單,和朝聖殿有異曲同工之處。“知道我為什麽帶你進來嗎?”段憑風從桌上拿起水壺到了杯水遞給默霜。

默霜接過水有些忐忑地搖首,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因為我不打算放你回聖卷宮。”段憑風一句話讓默霜瞬時無語,她這算是入了虎穴嗎?

“我知道你是被人派來的眼線,又是望塵島的傳人,與其讓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對付我,不如把你囚禁在我的身邊。”

段憑風話一出口,默霜手裏的水是怎麽也喝不下去了。

“将我囚禁在你的身邊……你是在報複我師父嗎?”

段憑風笑笑,走到牆前,掀起石壁上挂着的一條簾子,簾子後別有洞天,原來這房間和另一個房間是相通的。

“這本來是給陸烈的,現在你就住在這,要出門也必須經過我的房間,我會看好你的。”

“段憑風!”她好心好意來幫聖卷宮,卻落得個如此下場嗎?

默霜将手裏水杯裏的水潑向段憑風,段憑風輕巧避開,走到默霜面前拿過水杯,“知道了我這麽多秘密,還想走出去嗎?聖卷宮的事我會照你的辦法處理,謝謝你幫了我。”

“你!”

默霜握緊手裏的劍,克制着自己出手的欲望,因為她知道,出手無用。段憑風掃了眼她手上的劍,“離別劍,你用着還習慣吧。”

“不習慣,和你一樣,怪脾氣。”默霜冷聲。

“哦?你放心,我已派人找枯海劍,你不要擔心。”

枯海劍師兄收着,你要找到沒那麽容易吧。默霜對枯海劍一事漠不關心,腦子裏一團亂,只是盤算着怎麽逃出去。雖說在段憑風身邊是她的任務,但要是被囚禁再次失去自由,她是必須要走的。現在她也知道了段憑風的老巢,死士的巢穴已知,也算勉強完成任務,可以交差了,該脫身時就該脫身。

“要看看陸烈嗎?”段憑風的面容忽然帶着些傷感,“你也算與他相交一場,要看看他嗎?”

想起陸烈的慘死,默霜不由動容,這個老人用生命在盡忠,讓人佩服,思緒被拉回來道:“你把他葬在哪裏了?”

“我帶你去看看。”

走到山洞的盡頭是乍現的光亮,再沒有路。默霜才知道此處位于半山腰上,向遠處眺望只見茫茫山巒。段憑風道:“我把陸烈火化了,骨灰撒在這片土地上,他也算自由。”

“他勞苦半生,為的都是你。”默霜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嘴裏嘀咕道:“怪不得要走水路,原來這裏是沒路走。”

段憑風偏過頭看向默霜的側臉,他不知道自己留她在身邊究竟是為了什麽,是為了囚禁她還是自己放不開那貪戀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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