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合歡香(上)
帝都有很多廢棄的宅子,這些宅子或多或少因為風水的問題遭人嫌棄,閑置了太久無人問津。尤其是那家靠近神女塔的宅子,它的主人都死于非命。
很多人都說,這是神女塔的詛咒在作怪。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久而久之,沒人敢住那個宅子了。
痞子三是這座宅子現在的主人,他買了宅子後自己沒敢住,也沒人敢租。最近不知是不是時來運轉了,來人外地人租了這房子,自己也算是賺了一筆,樂呵的很。
“叮咣——”
是銅錢落入碗中的聲音。
城門口的乞丐聽到這麽清脆悅耳的聲音眯開眼,看清來人後身子向前傾,微微笑道:“這位爺想問什麽事?”
來人蹲下身子,左右看了看,神色是少見的恭敬,低低道:“統領,差不多該回去了。”
乞丐點點頭,“是該回去了。”說着,他回頭對不遠處的一個乞丐道:“小六,老大我有事走了。”
“老大,你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小六委屈地撓撓頭,“今天可是沒做成一樁生意。”
“走了走了。”被喚作老大的乞丐搖晃着身子走了,很快隐沒在小巷中,剛才投錢的男子緊跟上去,恭聲道:“屬下打探過了,他們就住在靠近神女塔的宅子裏。”
“是嗎。”乞丐止步擡頭看着晚霞映紅的天際,忽然有些遺憾,“游戲就快結束了。”
這個乞丐,便是沈憶的師兄,亦是銀翼衛的最高統領——浮沉。
默霜和段憑風到宅子的時候已經看不出先前的破敗,顯然是被好好休整了一番。看來那些黑衣死士也不是只會打打殺殺,默霜檢查者房間,感嘆道:“一個個都是心靈手巧嘛。”
折騰了一會兒衆人坐下來談起計劃,默霜自覺地想要回避,段憑風卻拉住她,“這件事,要你幫忙。”
一番來龍去脈,默霜算是明白了,臉一陣紅一陣白,義正言辭道:“我不幹。”
話說銀翼衛浮沉好色,每月春歸樓都會送女子給浮沉享樂,浮沉往往自己挑個最好的,剩下的都賞給手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聖上幾次想把賜婚公主,公主都是要死要活的,事情也就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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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按照聖上的意思,拉攏浮沉是再明顯不過了。這個神秘莫測的男子背後有讓人想不到的勢力。
正好今日就到了送女人的日子,段憑風想讓默霜潛入,在他們要救昊池之時拖住浮沉。默霜千百個不願意,都說浮沉好色了,再加上又做一次送給別人的禮物,心裏總是不快活的。
但耐不住素芳的請求,素芳楚楚動人,叫她也是于心不忍,最後默霜還是答應了。看着段憑風一臉得逞的笑意,默霜心理狠狠痛斥了他一番。
準備準備,默霜就出發,這次要混入春歸樓姑娘的房間,新鮮倒是挺新鮮。回想走江湖沒多久,經歷的事情倒還不少。
先被師兄當禮物送給段憑風,現在又要被當做禮物送去給浮沉。想起師兄,默霜覺得這件事了了要跟着師兄混,離開有關段憑風的一切恩恩怨怨。
春歸樓默霜只去過一次,但凡是走過的地方絕對是記在腦子裏了。本是想勞煩春歸樓的老鸨的,但為了不讓師兄擔心,她還是沒有找別人幫忙。
無聲無息潛入春歸樓,默霜熟門熟路找到了姑娘的房間,這個姑娘方才被老鸨催了好幾次,确定是要去浮沉那裏的。
話不多說,默霜跳進屋子直接撂倒了那弱不禁風的姑娘,火速換上衣服,戴上面紗,一切準備妥當,樓下的老鸨已是等得很不耐煩,跳腳道:“死丫頭,再這麽磨蹭我就不好交代了。”
默霜想着這個女子可以這麽磨蹭,必定架子很大,于是也不道歉,理直氣壯地上了外面的轎子,樣子盡量顯得高傲而不屑一顧。老鸨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默霜在轎子裏坐立不安,按照段憑風的計劃,十名死士今夜要進入銀月園救昊池,若是不成功被俘,他們便會自盡,斷不能留下一絲把柄。
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默霜暗暗想着。
銀月園是聖上賜給浮沉的住所,他的手下也住在這裏。默霜和幾個姑娘一起被領着到前廳,浮沉坐在上座悠然喝茶,眼皮也沒擡一下。
看他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并不像外面所說的貪圖美色。浮沉揮了揮手,那些手下明白地點頭哈腰,喊了聲:“全都送北苑去。”
“是。”
北苑是浮沉手下住的地方,他竟然大方地将所有女人賞了出去,難道自己卻一個不留。心裏一急,默霜想着辦法要吸引住浮沉的目光。
可沒等她想出個什麽辦法,浮沉擡眼與默霜四目相對,不知是不是默霜的錯覺,他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凝滞。
“等等。”浮沉喚了一聲,直指默霜,“她,留下。”
浮沉嗓音沙啞,不似平常,下屬關切道:“統領,是否染了風寒?要不要……”
“不必,你們做你們的事去。”
默霜心一顫,仔細想着自己還戴着面紗呢,他怎麽就要自己了?
“你,摘下面紗,給我瞧瞧。”浮沉似乎一副很有興致的樣子,默霜卻猶豫不決。她曾經和這個男子交過手,他必定是記得自己容貌的,能拖一時就要拖一時。默霜憋着嗓子,有板有眼道:“統領若是喜歡,我們到房內再說。”
浮沉笑了笑,放下手裏的茶杯,“好,我們到房內再說。”
一路跟着浮沉,默霜看着天色,算了算時間,他們應該差不多行動了。這次段憑風算是欠了個人情,回去後要好好算賬。
“你在想什麽?”浮沉回頭問他,默霜這才意識到已經到了房門口。浮沉雖然帶着半塊面具,額前碎發遮住那眸子,但默霜還是可以感受到他的氣場和捉摸不透的氣度。
“我,我沒想什麽。”默霜輕聲道。
進了房間,浮沉關上門,默霜心跳的厲害,表面還佯裝鎮定,“我們先喝酒吧。”
這叫先下手為強,想她可是千杯不倒,灌醉對方再說。浮沉挑着嘴角,“那你要先把面紗摘下來吧。”
默霜愣了愣,找借口道:“你喝贏了我我就摘面紗。”
浮沉沉默了一會,淡淡道:“我記得你的聲音,那天保護梁常棟的。”
他記得?默霜感覺不妙,想起袖子裏藏着的匕首,當即後退了兩步,準備出手。
“你流落風塵了吧。”浮沉今日笑得特別多,聽到這句話,默霜反應過來,點頭道:“是啊。”
差點忘了這個百試不爽的理由,默霜趕緊點頭,這個裝起來很簡單,“是啊,我落入歹徒手裏,就這樣了。”
“那真是可憐你了。”浮沉不露聲色,“你要是把迷途花給我,我就幫你贖身。”
原來他還在打迷途花的主意,雖然不知道這花到底能幹什麽,但還是不能随便給他。默霜裝傻,“你說那朵花?我覺得沒什麽特別的,就扔了。”
“哦?”
浮沉既沒有懷疑也沒有露出很惋惜的樣子。見他不再追問,默霜讪笑着道:“你看,我們也算是有緣,不如一醉方休。”
“我這裏沒有酒。”浮沉緩緩道。
“沒酒?”
“是。酒會讓人神志不清,不能喝。”
沒有酒,想要灌醉對方的法子不能用了,默霜略有些尴尬地站着,“那……我們做什麽?”
“你說呢?”浮沉靠近了默霜兩步。默霜眼珠子一轉,大喊道:“等等!”
浮沉身形一頓,想看看她到底有什麽招數,“怎麽了?”
以默霜的功力可以做到耳聽八方,她已經聽到有急促的腳步聲往這裏走,當即想到會不會是死士被發現了蹤跡,一定要拖住浮沉這個□□煩。
默霜撲上去吹滅了蠟燭,房間頓時暗了下來。外面的腳步聲停住了,然後就是低語聲,“看來統領睡了,此時不要驚動統領了吧。”
“是,調些人去地牢。”
默霜松了口氣,黑暗中傳來浮沉的輕笑聲:“你這麽主動,我的下屬都不好意思過來了。”
一時間,空氣中充斥着暧昧的氣氛。
黑漆漆的房間裏,默霜和浮沉僵持不下,都沒有輕舉妄動。良久,浮沉忽然道:“你有沒有覺得輕飄飄的?”
輕飄飄?默霜立即反映過來,“這是什麽香?”
“自然是好香。”浮沉幽幽道,“合歡香。”
合歡香是什麽默霜當然知道,身體漸漸開始發熱,神志很快就會迷亂。她咬咬牙道:“你別過來,別忘了,你體內的寒毒還要靠我解的。”
“這區區寒毒要不了我的命,我不在意。”浮沉的聲音在靜谧的夜裏格外清晰。默霜想着要跳窗逃跑,但還不知道那些死士有沒有得手。
奇怪的是浮沉并沒有下一步動作,默霜聽到他坐下的聲音,他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我想看看你能撐多久。”
默霜冷哼一聲,盡管自己盡力壓制體內亂竄的熱氣,但還是敵不過合歡散的威力。又是好一會,門口傳來下屬焦急的聲音:“統領,屬下該死,昊池被劫走。”
“知道了。”浮沉好像一點意外也沒有,默霜松了口氣,轉身跳窗而去。下屬要追,浮沉喊住,道:“不用追。昊池也不用找回來了,一個斷了雙臂的人沒用了。”
浮沉随意揮了揮袖子,房間內的燭火又被燃起。他看了看默霜逃走的方向,神色複雜,帶着些許無奈與決絕。
默霜,不要怪我。
在這場事情中,默霜似乎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但事實上她是最後的一招棋。
聖卷宮裏浮沉安插了不少人,包括囊括機密資料的天機殿裏也有,曾經送信的徐生便是其中的一個。徐生是郭亮身邊的得力助手,所以浮沉可以得到很多信息。
而默霜一直呆在段憑風身邊,和他親近取得信任,這些都是為了浮沉最後的一擊。浮沉想用沈憶的身份誘使默霜對段憑風下毒,把他逼去自己布下的陷阱—怪人莊。
怪人莊裏有可以解天下不能解之毒的怪老頭。
那裏機關重重,進去後就很難出去。段憑風太過厲害,一般的法子根本困不住他,只有奇毒加上機關再加上高手圍攻才有可能制服他。
而現在,默霜這個送上來的棋子不用白不用了,本該給段憑風的毒給了默霜,省去不少麻煩,也不用動用沈憶這個身份了。
合歡香的量不是很多,裏面卻摻雜了不多不少的銷魂散。
默霜腳步輕浮,呼吸沉重,勉強支撐着自己回到宅子。見到段憑風他們也沒打招呼,徑直往後面的池塘而去。
段憑風奇怪默霜的不對勁,跟過去看,默霜一頭栽進池塘裏,沒了聲響。
“秦默霜?”段憑風靠近池塘,喊了幾聲,默霜探出個頭,聲音斷斷續續,“你走開,都是你……我被浮沉暗算了,走開。”
“暗算?”段憑風皺着眉頭,“你怎麽了?”
“合歡散。”默霜說了一句又埋頭入水,段憑風愣了片刻,臉色奇怪,道:“你沒被他怎麽樣吧。”
“要有什麽我就不會是這樣了。”默霜心裏有火苗在燃燒,整個人已經瀕臨迷亂,她喊道:“你走得遠遠的,別過來。”
“你是想□□焚心而死?”段憑風簡短的嘲弄了默霜一句,跳進水裏将她抱住。默霜掙紮道:“你趁人之危,小心我殺了你!”
段憑風無奈地笑了一聲,“我對你沒什麽想法。”說着,劈暈了默霜,帶着她游上岸,兩個濕漉漉的人朝房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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