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病愈持家 (25)

中午過去吃飯,還請給個面子。”

許大沒想着是這事兒,愣道,“不用,村裏村外的用不着客氣,上回小洛舅舅幫了我家大忙還沒抽時間感謝他,怎麽好意思讓你請客。”繳稅後家裏忙的事情多,天兒又下着雨,也不知道沈聰什麽時候有空,二弟二弟妹回來家裏不安生,鬧到現在。

吳桃兒從屋裏出來,理了理被弄亂的衣衫,臉上恢複了笑容,笑盈盈道,“是阿征兄弟來了,快進屋坐會兒啊。”說着已經打開了院門,伸手拉裴征,被裴征躲開了,“許大嫂,我就不進去了,去看看地裏的玉米長得怎麽樣了。”

話完,忽視吳桃兒僵硬的嘴臉,提醒許大道,“明早我在家忙活,就不再過來了,許大哥記住了。”

屋裏,許二媳婦沖吳桃兒背影冷哼了聲,心裏沒個好奇,又瞪着許二,“看什麽,還不趕緊去地裏摘菜回來……”

許二讪讪摸了摸後腦勺,心裏也沒法子,他大嫂和他的事兒總不能鬧到外邊去,而且他盡量遠着了,誰知道吳桃兒不怕事還要靠上來,走出來,和許大道,“大哥,我先出去了,你和大嫂好好說說吧。”

事情真要是傳出去了,可是浸豬籠的事兒,他和吳桃兒沒關系,是吳桃兒一廂情願的,經過吳桃兒身邊,忙加快了步伐,一眼都不曾看向吳桃兒,許二媳婦這才臉色好看了很多,沖着院子裏的許大道,“大哥可要把人看緊了,別丢臉丢到村子裏去了,不過聽說裴三媳婦長得好看,裴三眼光好,估計也不是人人都看得上的,不要臉的*……”

吳桃兒眼裏盡是裴征說話深情款款的樣子,回味過來許二媳婦話裏的意思,眉毛一豎,撲上去就要和人打架,“你說誰呢?也不看看你現在的德行,我和你大哥屋裏的事兒不用你過問,夜裏偷偷站在窗戶邊聽人牆角以為我不知道呢,不要臉,你才不要臉。”

三句不和,兩人又動起手來,許大沉臉将人拉開,“給我住手……”說得狠了,又開始咳嗽起來,吳桃兒心下害怕,停了手,替許大順氣,“自己的身子自己還不清楚嗎?你死了要我們孤兒寡母留在家裏怎麽辦?”

許二媳婦心裏不痛快,想着吳桃兒在家搔首弄姿她心裏就來氣,欲再剜吳桃兒兩句,看許大咳嗽得厲害,撇撇嘴,扭着腰肢走了。

裴征聽牛二說過許家院子裏的事兒,哪兒敢進去,去地裏轉了圈,玉米差不多長起來了,因着下雨的關系,有幾個坑的種子被沖遠了些,他彎下腰,把它移栽回去,又除了除這幾日長起來的草,遠遠的聽着人叫他,擡起身,見裴俊朝他招手,笑着回道,“四弟回來了,等我,差不多就好了。”

裴俊今日遇着桃村的人出來換桃子,花錢買了些,上回讓裴征過來拿也不見人,想着小洛心裏喜歡就買了些,放下擔子,在村口等着裴征。

一會兒後,見裴征回來了,裴俊也挑起擔子,“今日給小洛買些幾個桃子,三哥記得帶回去。”豆腐生意不錯,每天都能賣不出去不少,邊走邊問上回的事兒,那幾人不是正經人,裴俊擔心裴征不在,家裏沒人。

聽他關心,裴征面色一軟,“沒事兒,他們不會來了,小洛舅舅每天叫人過來看着,等兩日打地基的刀疤大哥過來時時有人守着了。”想着自家兄弟都知道關心自己,自己親爹卻巴不得自己出事,情分真的淡了。

“明天中午和四弟妹過來吃飯,你三嫂弄了寫吃食,我和幾個堂哥許家兄弟也說了,那天得事兒我不在,終究要感謝你們。”裴征說的實話,裴俊也不和他客氣,村裏人情都是這樣過來的,遂點頭道,“好,待會回家我喝阿菊說,家裏還有豆腐,你帶些回去吃吧。”那邊遠,裴征他們來村子磨豆子不方便,家裏不差這點豆腐了。

經過裴家院子,聽着裏邊傳來罵聲,裴老頭坐在屋外得凳子上,裴萬在院子裏編竹筐,裴征嘆了口氣,叫裴萬明天過去吃飯,裴萬心裏高興,爽朗笑道,“好,明早我早早的就過來。”

地裏的糧食種下了,這兩日他準備歇一歇,裴征家得夥食好,他心裏自然再樂意不過,竈房裏的裴秀聽着了急忙跟了出來,這些日子幹活,皮膚粗糙了不說,手掌心也磨起了繭子,“三哥,明天我們都過去吧,分了家,終究是一家人,爹娘也好些日子沒見過葷了。”吃肉是回事,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在家裏幹活,從早上到晚上,幹不完的活兒,屋裏的針線她都生疏了,這麽下去不是辦法。

裴老頭跺了跺腳,訓斥裴秀,“沒聽着人只叫你二哥,你去湊什麽熱鬧,誰巴結他是不是?不準去,送來我也不吃。”這幾日,宋氏幫韓梅漢子看着孩子,他想,等裴勇回來了,他就和裴勇說搬過去挨着他住,跟着裴萬,只會氣他。

裴俊聽着,面上不喜,“爹說什麽呢,當日出了事讓您招呼大家一聲都不肯,反而說三哥得不是,三哥做錯什麽了?”

裴老頭站起來,沖裴俊罵道,“你也是不孝順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如今有了錢,翅膀硬了,誰都管不住你了是不是?”想着幾個兒子如今都不聽自己的,裴老頭火氣蹭蹭往外冒,看裴萬也沒個好氣,“你也給我滾,一個個吃裏扒外的,我和你娘白生養你們一場了。”

這些話,裴萬最近聽得多了,完全不當回事,反而看向邊上看熱鬧的裴秀,怒遲道,“愣着幹什麽,沒聽着竈房噼裏啪啦的,是不是柴掉出來了?”

裴秀極為害怕裴萬,聽着這句,立即進了竈房,想着等宋氏回來,慫恿她去蹭飯是沒問題的,打定主意,進竈房才見着,竈房燃起來了,面色大驚,“快,快,着火了。”

裴萬罵了兩句,端着旁邊的桶沖進了竈房,很快,裏邊傳來怒斥聲,裴老頭見沒人聽他說話,火氣更甚,“明天我和你娘過來吃飯,你看着準備。”

裴征冷冷一笑,“爹既然看不起我,何須還過來看我臉色,家裏準備得飯菜沒有多的,您和娘喜歡喝茶的話就過來吧。”屋裏所有的東西都是他和沈芸諾掙的,出了事兒,裴老頭跑得比什麽都快,等吃飯了,又高擺着姿态?

裴老頭不想裴萬直接拒絕了他,一時面上有些怔忡,怒罵道,“不孝子,不孝子,看我不收拾你。”

裴征看了眼臉色同樣不好看的裴俊,“走吧,咱回了,坐會兒我要接小洛去了。”

裴萬出來,裴俊和裴征走了,看着氣得不輕的裴老頭道,“爹,過些日子咱買肉回來,讓大哥三弟他們都回來,一起好好吃頓飯,媒人給秀秀說了門親事,我準備同意了。”

裴秀名聲不好,能說着親事已經不錯了,不過他想着裴老頭和宋氏不會答應,準備自己做主。

聽着這話,裴老頭面色鐵青,咬牙切齒地看着裴萬,“親事,什麽親事?別以為你現在當家來不得了,過些日子我再收拾你。”

裴萬聳聳肩,置若罔聞,坐下繼續編手裏的竹筐,農閑了,他準備去鎮上做幾日工,掙點錢,手裏有了錢,辦什麽都好說話,尤其,過兩年,他還想送小栓去學堂,大哥家三個孩子借錢都要送小木去,他就養小栓一個,還怕掙不了錢,心裏有了打算,做什麽都精神起來。

☆、64|06-05-16

接了小洛,裴征記着桃子的事兒,去村裏找裴俊拿了一籃子桃子,小洛笑得眉眼彎彎,雙手抓着籃子,重得他彎下背,仰頭看着裴征,“爹爹,四叔送的,拿回家,娘吃。”

裴俊發笑,摸摸他的頭,好笑道,“小洛給你娘拿回去,下回四叔再買些回來,倒是還給小洛。”

小洛拍手叫好,把籃子遞給裴征,牽着裴征得手,讓他回家,想着什麽,又轉過身謝謝裴俊,聲音軟糯糯的,裴俊聽着心情不由自主就好了起來,“三哥,小洛想回了,你們先走吧,明日我們不賣豆腐,早早過來幫忙。”心裏算着人數,倒是不用搬凳子過去,送裴征出了門,折身回來聽着裴家院子裴老頭還在罵,和準備做飯的周菊道,“咱加油掙錢,過兩年也搬出去起屋子算了。”最近這些日子,他也受夠了,之後和周菊有了孩子,難不成讓孩子也整日活在吵鬧中?

周菊笑道,“院子挺好的啊,怎麽想着搬出去了?”兩人起早貪黑掙的錢起了屋子,之後又要窮些日子,屋子住着挺舒服的,她不想搬。

見她沒明白自己的意思,裴征無奈的笑了,一直住在這邊耳邊鬧哄哄的,久了誰都受不了,與其這樣不如搬出去耳根清靜些,眼下看來還有好兩年的事兒,他也不想多了,之後再看吧。

到家,裴征拿出一籃子桃子,一個個水靈靈的,沈芸諾歡喜不已,“哪兒來的?”水靈靈的,一看就是剛從樹上摘下來沒多久,蹲下身,拿起一個,“你買的?”

見她粉面桃腮,和籃子裏的桃子般好看,心下一軟,解釋道,“是四弟送的,一籃子,給三哥他們送些上去,剩下的咱留着吃。”算着日子,明後兩日桃村會有挑着桃子的過來換糧食,沈芸諾喜歡,家裏可以多換些回來,想明白了心裏有了主意。

夜裏,裴征幫着沈芸諾把明天中午用的肉弄好,見旁邊堆着菌子,問沈芸諾,“明天早上再去山裏找菌子,中午做菌子不?”家裏菌子多,他和小洛都喜歡,招待客人的話,該也會受歡迎。

循着他視線看過去,沈芸諾低頭思忖,片刻,搖了搖頭,“不了,過些日子如果有人來可以弄些,明日大家嘗到味道了,咱的菌子就難賣了。”沈芸諾看鍋裏水開始吐泡泡,提醒道,“你帶着小洛洗澡,我把肉放水缸裏冰着,明早再起床揉面。”水熱了,她退了裏邊得柴火,又想起一件事,“明日你問問夫子什麽時候輪到咱們送柴,別忘記了這茬。”

“放心,我記着了。”小洛學堂的事兒他不會忘記的,學堂需要的柴火多,他過些時日砍了柴曬着,之後輪到小洛了每日送些,也省事。

沈芸諾點頭,收拾好竈房,等裴征和小洛洗了澡,她才去茅廁洗澡,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着,好似入了夢境,好似回到了現實,場景斷斷續續,突然,她睜開了眼,額頭盡是細密的汗,扭頭看了眼窗外,深邃黑沉的夜裏,有薄薄的光照射進來。

擦了擦額頭的汗,再無半分睡意,細細想着之前的事兒,耳邊傳來呼吸的均勻聲,她才撐着身子坐起來,夜色清明,紙糊的窗戶依稀能看見院外随風晃動的影子,她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爬下床,緩步挪到窗戶邊,輕輕推開窗戶,望着窗外發呆,從沈老頭來她腦子就想起了許多事兒,那些被她刻意遺忘了的過去,這些年受過的驚吓恐懼,以及,那個膽小如鼠唯唯諾諾的自己,她從來都是她,從娘的肚子裏出來她就是沈聰的妹妹,活在這個世界的沈芸諾了,那些受鞭打被恐吓的日子,從來都是她,不是別人。

喉嚨發熱,眼角緩緩有了淚光,仿佛,這些日子是她偷來的,毅然決然的沈芸諾,臨危不懼有主見的沈芸諾,不受以往拘束的沈芸諾,這樣的她,好像多年不曾見着過了。

“阿諾。”裴征站在床邊,直直地望着她,夜色中,她渾身上下像是罩了層輕紗,看不真切。

沈芸諾回過神,眸光含着水霧,鼻子酸澀得厲害,動了動唇,倏然笑了起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睡不着,起來吹吹風。”說着,手已經拉上了窗戶,低頭,斂去心頭情緒,緩緩轉過身。

“阿諾,過去的都過去了,他們都有了報應,你別怕。”他以為沈老頭來沒有掀起她任何情緒,終究是他想錯了,夜裏,她反反複複的啜泣哭聲,他以為又是噩夢了,沒想着她還是想起來了,伸出手,輕輕把她圈在懷裏,“阿諾,你看三哥和嫂子也搬過來了,我們有了自己的家,而他們什麽都沒有了,因果輪回,都是報應,你別想過去了。”

把什麽都忘記也挺好。

輕輕順着她烏黑的頭發,想着那個懦弱的,小心翼翼活着的阿諾,該是有多壓抑才會寧肯自己死過幾回,感覺懷裏的人肩頭顫動,裴征眼眶

發紅,過去的抹不去,就慢慢忘記吧。

月爬上了樹梢,光影籠罩在二人身上,裴征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打橫抱起她,如視珍寶的放在床上,忐忑不安的日子過去了,之後,他會好好陪着她,“阿諾,睡了沒?”

沈芸諾趴在他胸口,伸手摸了摸他胸前的衣衫,全被淋濕了,吸了吸鼻子,“我以前是不是給你惹了很多麻煩?”村子裏人的都以為裴征把她藏得嚴實,不幹活,不出門,什麽都不做,卻不知曉,她不過害怕和人接觸,害怕和人打交道,那樣一個懦弱膽小得連樹影晃動都害怕的人,如何會主動出門和人說話。

沈聰用了兩年時間才讓她熟悉裴家人,走出過去得陰影,慢慢開口和人說話,驀然回首,那人仿佛不是她,她什麽時候都不是那樣子的性子啊。

“我是不是給你惹了很多麻煩?”開口,聲音沙啞,她緊緊抓着他的衣衫,心裏難受得厲害,裴征和裴老頭宋氏關系不好,也有她的緣故,是她膽子小,宋氏和她說話大聲了她便不敢擡頭,剛進裴家,她連屋子都不敢出,害怕見着院子裏的人。

裴征替她撥弄了兩下頭發,“沒有,喜歡你,甘願為你做任何事,不是麻煩。”沈芸諾是他費盡心思争取來的,他從未嫌她是個麻煩,拍着她的背,聲音有些幹,“沈家如今落得如此下場你也看見了,以前的事情你別想了我們好好過日子。”

沈芸諾輕輕點了點頭,緊緊抱着他,他是她的相公,她是他的妻子,從來都是,中間沒有別人,是她忘記了那段痛苦喜悅的日子,忘記了他陪伴的時光,“別和哥說我的事兒,我不想他擔心。”

沈聰見她過得從容淡然,以為她真的忘記那些日子了,如此,就讓她真的忘記吧。

“好,不告訴哥。”裴征摟着她,手緩緩挪到她眼角,拭去上邊的淚珠,“阿諾,我們睡吧,明日不然不讓他們來了,我和他們說說過些時日吧。”本來想問沈芸諾何時想起來的,擔心她更難受,便沒有張嘴,現在的她,還是她就好,不管變成什麽樣子,他心裏都是歡喜的。

“不用,東西都準備好了,我沒事,只是心裏有些悶。”沈老頭把她變成了那個膽小怕事的人,裴征讓她漸漸變得膽大,如今的她,才是那個原原本本的自己啊,怎麽就給忘了呢?

裴征心有擔憂,聽她說完,微微緊了緊手裏的力道,“好。”

聽着她沉穩平靜的的心跳,緩緩的閉上了眼。

翌日早早的,沈芸諾就睜開了眼,旁邊的小洛臉貼着蚊帳,腳搭在她肚子上,而她,半邊身子靠着裴征,雙手摟着他脖子,臉紅地松開手,拿開小洛的腿,坐了起來,天邊露出了魚肚白,晨曦的光泛着冷意,站起身,穿上鞋子下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沒有什麽比活着有人愛着更值得慶幸的事兒,這麽多年都回不去,或許是老天要她活着,好好愛身邊的人,伸手,撐了撐懶腰,雨霧散去,露出小腦袋的太陽,撒下一片金燦燦的光,不驕不躁,不冷不熱,剛剛好。

去竈房,打水簡單的洗漱後,開始生火做飯,心中已然明了自己今後的日子,這些日子,心裏的恐懼真正消散,今後,她不用怕任何人了,她可以過得很好。

裴征又夢見他們又回到剛見面的時候,她瑟縮的躲在沈聰背後,瞪着雙波光潋滟的眼望着他,晶亮的眼神盛滿了恐懼,他當時就想,為何她會怕他,明明他什麽都沒做啊。

後來,她熟悉自己了,會笑,會小心翼翼的打量自己的神色,哪怕自己輕微蹙眉也會讓她忐忑不安半天,那時候,他只想伸手撫平額間的褶皺,告訴她,不用怕,他永遠不會傷害她。

終其一生,會好好護着她的。

然後,他睜開了眼,懷裏的人空了,他焦急的站起身,走了出去,就看竈房裏,一抹身影站在竈臺邊,系着圍裙,手裏拿着鏟子,轉過身,溫和的沖他笑。

☆、65|06-05-17

他凝視着沈芸諾如沐春風的笑臉,心也跟着軟和下來,近了,見她眉眼萦繞着恬淡的鎮定和從容,不由得想起他服徭役回來那會,她也是這般,哪怕忘記他了,也盡量對自己好,不曾疏離過,踏進去,跟着心情大好,“還用生火不?”雖是問句,人已經自然而然到了竈臺前坐下,撿起身後的柴火,塞進竈眼。

她真的放下過去了,而不是故作輕松,心頭湧上濃濃喜悅,專心盯着竈眼。

三碗雞蛋面,裴征的是大碗,她和小洛的是小碗,吃完了,小洛還意猶未盡,比起米飯,小洛更喜歡吃面,沈芸諾做的面條比鎮上賣的還好吃,見沈芸諾提着食盒出來,他眼巴巴道,“娘,中午還是面條嗎?”

沈芸諾笑着搖頭,牽起他的手往外邊走,估摸着時辰,沈聰差不多下來了,側身朝小洛道,“不是面條,面條中午吃的話就融成一坨了,小洛喜歡的話,明早娘給你弄。”中午請大家吃飯,難免有剩餘,晚上的話他們吃剩下的冷飯就差不多,不會再做飯。

小洛點頭,緊緊握着沈芸諾的手,眼裏閃着一閃一閃的光,“娘做的飯菜最好吃。”

沈芸諾摸摸他的臉,開懷道,“是,娘還給小洛做。”

沈聰出門就聽着二人說話聲了,定睛多看了沈芸諾兩眼,感覺她眉梢的愁緒好似散了,大聲開口道,“做什麽吃的,舅舅吃些如何?”

沈芸諾擡起頭,沖沈聰招了招手,多年兄妹,他從溫和不谙世事的小男孩變得暴戾陰晴不定,不過為了幫她擋一切風雨,在他羽翼下戰戰兢兢活了那麽多年,如今,終于能好好活自己的,“哥,小洛喜歡我做的面條,明早你也下來嘗嘗。”

沈聰一頓,見她眼眶有些濕潤,心下蹙眉,又見她臉上盡是明媚的笑,不曾有絲毫隐情,緊蹙的眉頭才舒展開,咧嘴笑道,“成,明早我和你嫂子說不用做飯了,讓她早上多睡會兒。”

他說不過邱豔不用早起做飯,邱豔還是早早的就起床給他做飯,送他出門了就開始收拾院子,有時晚上兩人折騰得晚了,早上她也按着時辰睜開了眼,聽沈芸諾說,心頭冒起個念頭,思忖着如何開口,卻聽沈芸諾道,“哥,左右我也要做小洛的飯菜,早上你就下來吃,讓嫂子多睡會兒,我也不是天天做,有時小洛爹做。”

裴征在院子裏看菜苗長蟲沒,聞言,擡起頭,望着院外附和道,“對,三哥,早上你下來吃就是了,中午的飯菜也讓阿諾一并準備好。”沈聰之前的飯菜也是從家裏帶去的,之後嫌麻煩讓邱豔不用準備,中午在鎮上随便吃點就成,家裏弄小洛中午的飯菜一并可以幫他弄了。

午飯倒是沒什麽,不過沈芸諾廚藝好,沈聰心裏是喜歡的,應道,“成,晚上我把食盒拿下來。”

送小洛和沈聰出了門,裴征去了山裏,趁着早上地濕潤着,再找些菌子去鎮上買,之後就少了,背着背簍,提醒沈芸諾鎖好門,上午家裏來客,去鎮上他就坐牛二的牛車了,給點錢,早些時候回來幫沈芸諾。

沈芸諾驅趕着鴨子去了河邊,又把昨日換下的衣衫洗了,抱着木盆回走,就看周菊站在小徑上,裴萬裴俊跟在後邊,沈芸諾笑着招手,“四弟妹來了?”又朝裴萬和裴俊打了招呼。

周菊臉上也笑,三步并兩步到了沈芸諾跟前,“我和俊哥想着早些時候過來幫你,三哥在家不?”早上,二人睡得好好的,被裴老頭暴跳如雷的聲音驚醒了,裴萬準備去鎮上做工,出門問問村子裏的人誰有門路,往回是跟着裴勇去的,如今裴勇不在家,他也只能問別人,昨晚,裴秀偷懶,沒把雞趕回籠子,裴萬一出門,雞全跟着跑了。

小雞顏色淺,一眼望去花色又差不多,趕回來麻煩不說,和村子裏別人家的混在一起更是麻煩,裴老頭坐在堂屋門口,罵到裴萬回來,周菊和裴俊苦不堪言,讓裴萬和裴俊走在前邊,周菊細細和他說了,“爹也是,家裏的活計都交給小妹了,一出點事兒就逮着二哥罵,往回家裏因為娘不太平,如今路過的都說爹精氣神真好,從早到晚也不覺得累,田地的活兒也不幹。”

分家後,裴老頭就沒去田地裏幹過活,誰家都不是他那樣子做人的,村子裏不少看他笑話呢,說裴老頭和那些老太太差不多,坐在家裏享清福,門都不出了。

“你說說爹辦的什麽事兒,那個家遲早毀在他手裏。”而且,三人出門的時候,看裴老頭躍躍欲試想要跟着,又拉不下臉,宋氏在竈房,她倒是不知道什麽情形,給沈芸諾提醒道,“爹和娘辦事沒個分寸,說不準中午還會來蹭飯吃,你心裏有個底。”

沈芸諾心中冷笑,便是來了,她也不會準備他們的飯菜,當日,裴萬都來了,裴老頭卻悶聲不吭不見人影她不是傻子,裴老頭心裏不把裴征和她的生死放在心上,她也不會管他的,她不是之前那個唯唯諾諾,整日誠惶誠恐的沈芸諾了,抿唇道,“你也別擔心,今日他們真的來了,我是不會當着衆人給他面子的。”

父慈子孝,裴老頭不曾仁慈,她和裴征自然也不會孝順,名聲也好,笑話也罷,沈聰千辛萬苦護着她,不是叫她無止盡忍讓別人的,她對人的好,也不是沒有條件的,以德報怨,不是她的面目。

裴征去山裏了,裴俊沒有多問,倒是裴萬,打水順着自己的褲腳,蹙眉道,“三弟去山裏幹什麽,這麽大的露水,回來可怎麽辦,我們一路來褲腳都濕了,何況是他?”

裴萬捧的水多,褲腳全濕了,黏黏的貼着腿上,裴俊不解,“褲腳本來就濕掉了,怎麽還用水淋得更濕?”

裴萬擡頭,一臉看不起他的樣子,“你懂什麽,把上邊的泥洗了,幹了後就是幹淨的,瞧瞧你的褲腳,不喜的話幹了就是髒了,今日三弟家來客人,髒着褲腳多不合适?”說着,站在邊上剁了跺腳,讓裴俊也把褲腳洗了。

“我不用,洗洗腳就是了。”說完,忍不住打趣裴萬,“二哥如今倒成了講究的人了。”裴萬得過且過慣了,何曾在意過自己的穿着?他身上穿的衣衫還是早兩年他們在鎮上做工,宋氏買回來的布做的,這兩年,服徭役的服徭役,分家得分家,宋氏也沒心思買布做衣衫了,裴萬肩頭的線頭都開了,裴俊提醒他道,“回家讓娘給你補補,你去鎮上做工,找着人了?”

說起這個,裴萬高興不已,也是他出門早,晚了,就錯過了,“找着了,張家老二他們今天要去鎮上找工,我讓他們幫我問問,能不能一起,我明天就和他們一起去鎮上,做幾日回來,手裏有錢人踏實些。”

分家後,手裏的銀子還是宋氏管着,前些日子裴老頭生病,便聽宋氏說家裏沒多少銀錢了,小栓年後長得快,去年的衣衫穿在身上都短了,得買些布回來,還有鞋子,也要準備着,宋氏和裴老頭跟着他,再窮也要孝順他們,尋思着,去鎮上掙了錢,先給小栓裴老頭和宋氏買布匹回來,之後再說存錢的事兒。

裴征不在,他們在堂屋坐着,周菊幫沈芸諾曬衣服,邱豔和大丫也來了,沈芸諾笑道,“大丫,鴨子趕去河邊了,過會時候你在外邊看看,沒讓它們跑遠了,找不回來就糟了。”

大丫緩緩點了點頭,小臉上盡是嚴肅,“姑姑,我知道的。”她的兩只鴨子也長大了許多了,再過些時候就會生蛋,生了蛋可以泡鹽蛋吃,可以抄來吃,家裏就會有很多蛋,不用買了。

裴征出門的時候就揉好了面,沈芸諾去竈房看了看,發酵了些,她一塊一塊的分開,準備做饅頭,饅頭的話裏邊加糖,做馍的話沒滋沒味還不軟和,更重要的是還要準備調料,周菊看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不由得笑了起來,“我們來都沒什麽事情做了,你和三哥昨晚就弄得差不多了?”

沈芸諾搖頭,“待會還讓你去地裏摘些菜回來,這些怕是不夠。”今天不做糯米肉丸,糯米貴,家裏的剩下些準備給小洛留着,蒸籠裏掙了饅頭,準備再蒸些素菜餃子。

不過都是粗面的,大家喜歡,她就多弄些,中午吃不完,晚上她們接着吃。

周菊提着籃子,和大丫出門了,沈芸諾将早上一番話和邱豔說了,“早上你多休息會兒,哥下來吃飯咱也熱鬧。”

邱豔感覺今日的沈芸諾不太一樣了,具體哪兒也說不上來,“你哥說你廚藝好,晚上回來都會說聞着你家的味道香,如此的話,也好。”本就是兩兄妹,客套話也不用說,大家心裏明白就是了。

沈芸諾挑了料,邱豔幫着包餃子,酸菜韭菜餡兒的餃子,大丫也喜歡,沈聰吃過也念念不忘,“咱多包些,上回包了回你哥直說好吃,給他留些晚上吃。”

沈芸諾心裏也是這般想的,又加了一碗面,姑嫂兩包着餃子,就聽門外傳來裴老頭和宋氏的聲音,宋氏聲音還算溫和,裴老頭語氣帶着濃濃的不悅,不是對着裴征和沈芸諾,而是朝裴萬來的火氣。

“老二,幹什麽吃的,跑得比誰都快,是不是害怕我和你娘跟在後邊丢你臉了?”這句話是村子裏鬧事的長輩最愛挂在嘴邊,年紀大了做什麽速度都慢,容易惹嫌,有的不願意和爹娘一起做什麽都離得遠遠的。

屋裏,聽着裴老頭的聲音,裴萬本來一臉是笑,立即變了臉色,想說的話也忘記了,沖裴俊尴尬的笑了兩聲,站起身,“爹娘來了,我出門看看。”上回周菊說的時候他就讓裴老頭過來看看,裴征畢竟是他兒子,裴老頭死活不肯,罵了他一通,話說得十分難聽,如今人請客吃飯,他們恬不知恥的追過來像什麽話,而且,沈芸諾性子就算了,裴征冷下臉不是會給裴老頭好臉看的,轟出去都有可能。

站在門口,苦大仇深的看着裴老頭,“爹,你怎麽來了,不是說了不來嗎?”裴萬出門偷偷摸摸走的,就怕裴老頭跟着過來,沒想着人還是過來了,宋氏裴秀小栓都來了,人要是沒準備那麽多的飯菜可怎麽辦。

裴征碎了口痰,到處張望,“我不能來了是不是?老三不是我兒子,你們當兄弟的能來,我這當爹的反而不能來?”說着,雙手抄在背後,大搖大擺進了屋子,沈芸諾心下不痛快,走了出來,手上還沾着面粉,“爹怎麽不能來,小洛爹是您兒子,一輩子都要敬着您,供着您,您就是當着全村的面不管他死活,轉過身,他還是要孝順您。”

語氣不卑不亢,嘴角嘲諷的笑讓裴老頭神色一僵,挺直脊背就要沖沈芸諾發火,被裴俊拉着往外走,而且,裴俊也沉了臉,“爹,三哥不在,您和爹真要來也過些時候,而且,村子裏都知道發生了什麽,您來,待會客人來了,看着也不合适。”

裴老頭被裴俊拉着,當下就鐵青着臉,“好啊,現在你們翅膀硬了,不管我和娘了是不是,我們過來吃頓飯怎麽了?啊……”

沈芸諾哼了聲,她和裴征命不好,遇着不喜歡自己的親爹,若是以往,沈芸諾不會和她計較,如今看開了,也不會再忍着裴老頭,“吃頓飯不要緊的話,當初為什麽把我和小洛爹分出來,爹既然要我們孝順您,也成,下午就把奶接去爹那邊,趁着奶還在,也享享爹的福氣。”

裴家分家後,裴老頭一直不搭理過裴家老太太,他可沒講過孝順,想到什麽,她又加了句,“順便把裏正也叫過來,讓他和爹好好說說話。”裴家的爛事裏正已經不想插手了,裏正說了,裴老頭和宋氏再鬧,就搬出村去,那事還是聽沈聰說的,隔壁幾個村子的裏正互相認識,裴家醜事多,難免別人會拿這事兒笑話裏正,裏正就和幾人說了,她倒是想想,被攆出村子,裴老頭和宋氏還有什麽臉面。

而且,裴老頭要是被攆出村子,他手裏的田地就不是他的了,或許,裴老頭喜歡那樣的日子。

聽沈芸諾說這話,裴老頭也想起裏正和他說過的了,仔細盯着沈芸諾,不知道她是知道那件事還是亂打亂撞撞着了,裏正和他娘來了,最後沒臉的肯定是他,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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