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病愈持家 (35)

三弟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喝三嬸先回家。”小木緊緊抿着唇,看得出來,對韓家非常不喜歡,沈芸諾和韓梅都詫異得很,韓梅想得更多,小木小小年紀懂的事兒卻不少,又在上水村念書,難不成平時碰着周氏和韓老頭,兩人對他說了什麽,心念一轉,決定好好問問小木,如此,今日就不去韓家了,“娘今日也不去了,想不想吃糖,娘給你們買?”韓梅頭一回接小木,希望他們心裏高興,才會舍得花錢買糖,一文錢三個,小木他們三兄弟正好一人一個,目光落在摟着沈芸諾脖子的小洛身上,視線一晃,猶豫了下,小金已經拍手叫好了。

不管基于什麽緣由,沈芸諾都不想欠韓梅人情,韓梅說買六個糖的時候,沈芸諾拒絕了,“大嫂,你給小山他們買吧,大丫和小洛今早兩人一人吃了一個糖,眼下就不吃了,我給他們買點其他的。”

韓梅拿出來兩個銅板,只得又收回來一個,見小木臉色轉白,心裏反應過來,笑着道,“先買三個糖,小洛大丫要吃什麽,今天大伯母請客。”往回小木偶爾也會拿糖回來要麽是沈芸諾買的要麽是裴征買的,小木懂事,怕以為她舍不得花錢,面色才會如此。

大丫和小洛雖然不明白出了什麽事兒,卻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我不吃了,我要留着肚子回家吃舅舅買的餅和糕點。”沈聰如今人脈廣了,有些東西不用自己買也會有人送,他都拿了回來給大丫和小洛,邱豔懷着身子餓不得,家裏一直備着零嘴,小洛說的也算實話,大丫一個勁得點頭,想到什麽,眼睛亮了起來,“對,表弟,家裏好多茅梅,姑姑去山裏摘的,我們回家吃茅梅。”

兩人平時都是吃糖的,今日難得一致,沈芸諾心裏高興她們的懂事,勸韓梅,“大嫂,你給小木他們買就是了,我身上帶着錢,既然大丫小洛不吃就算了,家裏零嘴多。”

韓梅買了三個糖,小木拿了兩個,固執的給大丫和小洛,“大丫和堂弟吃,我和二弟三弟分着吃。”态度堅決,讓沈芸諾吓了一跳,連着韓梅心裏也難受起來。

最後,沈芸諾拿了一個,“他們一人一半就是了,你把那個糖兜着吧。”小洛不肯吃,給大丫,大丫也不拿,笑着道,“姑姑兜着,我和表弟想吃了拿。”

可能見兩人真的不想吃,小木神色才緩和不少,把手裏的一個遞給小金,“你吃吧,大哥也不吃。”三個糖,小山小金一人一個,沈芸諾兜着一個,小山小金懂事了,讓韓梅把糖分成三份,三兄弟一人一份,剩下的一個給了韓梅吃。

小洛讓沈芸諾抱着走了幾步就讓沈芸諾放他下來,老實的牽着大丫的手,走到大丫和沈芸諾中間,蹦蹦跳跳的,很是高興,還和沈芸諾說起明日要吃的菜來,指着食盒道,“娘,明天不吃肉了,要多吃菜。”

家裏有肉,沈芸諾每天都給他裝,早上在家裏吃的雞蛋,中午晚上都是肉,其他人都不是這樣子的,他隐隐察覺到不對勁,眼饞的問他要,一人筷子都沒了,而且,有的人不帶飯菜來,只帶一個馍馍,拿手往他盤子裏抓肉,他不喜歡那樣。

見他小臉皺成了一團,沈芸諾問他怎麽了,小洛咬着下唇,不肯說,小木見他為難,三言兩語将事情經過說了,小洛在學堂人緣好,有些人性子是好的,有的人卻只為着能從他那邊騙些吃的,小洛年紀小,不明白,他出聲訓斥過那幫人,之後被人打了一頓,不過他沒和人說,此時見小洛意識到不對勁,才幫着他把事情的經過說了。

沈芸諾不明白學堂也有這種人,她心裏只希望小洛吃穿都是好的,沒想着竟給他帶來困擾,有些人家境窮也把孩子送來念書認字的,吃不飽飯,小洛天天肉,不眼饞才怪,想得深了,沈芸諾甚至擔心別人偷偷打小洛,不讓小洛開口說,不是所有神聖得地方人都是好心的,哪怕是孩子。

路上,沈芸諾心不在焉,裴征還在砍竹子,需要的竹子多,今天怕砍不完,沈芸諾叫着他一起回了,順便說了小洛在學堂的事兒,裴征皺眉,“也是我沒想清楚,明日送小洛去學堂和夫子說說,小洛年紀小,別被人欺負了才好。”

沈芸諾也是這般想的,低下頭,認真的問小洛那些人有沒有打他,有沒有說不準和家裏的人說,小洛搖頭,看沈芸諾神色嚴肅,小臉也害怕起來,裴征身上到處是灰塵,就着河邊随便吸了吸手,拉住沈芸諾,“小木還和小洛一起呢,誰要是打小洛,小洛不說小木也會說的,再者,我和三哥每日送小洛去學堂,誰敢打他?”

如此,沈芸諾才稍微放心下來。

傍晚,沈聰和刀疤一起回來了,聽裴征說起這事兒,沈聰心裏來氣,“竟敢欺負我沈聰的侄子,明日我送小洛去學堂,看我怎麽收拾他們一番。”

裴征好笑,“小孩子都是那樣子的,真要吓着他們了不好,明日我和夫子說聲就是了。”也是他們擔心小洛在學堂吃的不好,沒想着有這件事,好在大家年紀小,沒有做出過分的事情來。

沈聰想想這也是個辦法,朝裴征道,“家裏有多少新鮮的菌子,明日咱就可以拉去鎮上的酒樓賣了,有多少,酒樓都能有。”三家酒樓的生意好壞有差,要的菌子數量也不同,而且,菌子是山裏來的,能摘多少不是他們說了算,不過,和酒樓那邊說好了,生意最好的酒樓賣的分量肯定越多,其次推後。

沈芸諾在竈房聽着這話,喜上眉梢,站起身,朝擰了巾子準備擦臉的沈聰道,“所有得事兒都交代清楚了?有多少賣多少?”

沈聰胡亂的擦了擦臉,握着巾子,“你以為我們能摘多少菌子?有多少,酒樓都願意買,價格比市集上的多兩文,你心裏滿意不?”四文錢一斤,還是磨了半天嘴皮子才磨出來的,市集上菌子兩文,可畢竟五日一次集市,有得不新鮮了,新鮮的貨也不多,不像他們每日摘了新鮮的去鎮上,還送到酒樓後門,他賣的菌子,吃出毛病了找他,中間彎彎繞繞多得很。

沈芸諾算着價格,如此一來,一個夏天也能掙不少銀子了,“今日摘的我存着,明早該是新鮮的,如此的話,明日一早我們要早早的去山裏了。”裴征和沈芸諾不認識酒樓的人,剛開始,那邊還得讓裴征帶着。

“對,左右家裏的肉不多了,我們留着自己吃,明天開始就不賣肉,賣菌子了。”裴征想起裴勇去鎮上做工的事兒,心下嘆氣,當時還想讓裴勇賣肉,哪知道這麽快就不賣了,不過家裏能掙錢,自然是高興的。

飯桌上,沈聰說起自己的計劃,“今日,知縣大人和我說了不少事兒,眼下清水鎮去各個城的道路都太狹窄的,明年準備先修路,将周邊的幾個城連接起來,清水鎮會越來越富裕,他的意思是想和我們一起做臘腸生意。”知縣大人是個有抱負的,人正直年輕,在清水鎮必定會大展拳腳,他說的話沈聰是相信的,“我沒有馬上答應他,不過看他的意思很看好這個生意。”

那些臘肉臘腸,知縣大人買回去送給他爹娘了,中間只怕還發生了他不知曉的事兒,認真的看着沈芸諾,“阿諾,法子是你想出來的,你怎麽說?”

能和知縣大人做生意她心裏自然是樂意的,尤其,從服徭役的事兒就看得出來,知縣大人是個清官,不過她心有疑惑,“清水鎮那麽多生意,知縣大人怎麽就想起做臘腸生意了?”

這點沈聰也不明白,“我也疑惑,等我問清楚了再說吧,知縣大人和咱們混日子的不同,他胸中有溝壑,未來幾年清水鎮變化大着,明年開春着手修路那會就要服徭役,家裏自願出人,男女老少都成,每日包吃還有工錢,一輩子,哪回遇着過這種好事?也是知縣大人真把咱老百姓放在心上。”

男女老少,知縣大人确實是個有抱負的,清水鎮富裕了,随即清水鎮的宅子會漲價,她沒有大富大貴的抱負,小富即安就夠了,鎮上有處宅子,方便将來小洛念書,有個安身立命的場所,比什麽都牢靠,抿了抿唇,和沈聰道,“哥,問問知縣大人怎麽一起做生意吧。”

☆、78|06-05-24

清水鎮周圍村子多,知縣大人官職最大,如果真的和知縣大人套上近乎,不失為一件好事,尤其沈聰還在縣衙當值,至于知縣大人看上臘腸的緣由,她也不想揣摩了,有錢掙,不吃虧就夠了。

沈聰也覺得可行,順便商量了明天早起去山裏挖菌子的時辰,“明天早晨我和小洛爹去山裏就成了,阿諾在家裏做飯,已經和縣衙打過招呼了晚去會兒沒關系,順便可以送小洛去學堂。”

沈芸諾點了點頭,邱豔見自己幫不上忙,心下過意不去,“明日我和阿諾一起做飯吧,整日無所事事,閑得快出毛病了。”她說的實話,懷着身孕本以為身子會難受,實則除了嗜睡什麽感覺都沒有,如果不是韓大夫說她有了自己,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比起懷大丫那會輕松看不知道多少。

沈芸諾促狹的笑了笑,“嫂子好好休息,将來給大丫生個弟弟就是了,家裏的活不算忙。”山裏菌子不多,否則還能讓金花他們幫着,眼下的情形裴征和沈聰出面就足夠了。

霧氣籠罩着山間,清晨的風微微泛亮,天不見諒,裴征和沈聰就出了門,在礦山的時候一幫人就是這個時辰起來幹活的,雲霧籠罩,依然不影響兩人搜尋菌子的視線,家裏有了手藝謀生,兩人嘴上不說,心裏自然是高興的,山裏更涼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彎腰到處找着,一人背着一個背簍,速度快,手腳麻利,如溪水般的嗓音不時打破山林寧靜,偶有一兩只野雞從草叢堆裏竄過,屏住呼吸,不難聽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兩人忙其他事兒自然無暇顧及獵物制造出的聲響。

沈芸諾也起得早,準備好早飯,幫大丫小洛洗了手和臉,讓他兩先吃飯,孩子吃飯的速度慢,沈聰他們回來換了衣衫拿着早飯就能出門,沈芸諾今日沒有給小洛裝肉,一盤子野菜和菌子,過些日子天熱了,可以裝一碗銀耳湯。

坐在桌前,守着他們吃飯,吃到一半,門外就傳來腳步聲,沈芸諾迎了出去,菌子不如下雨的時候多,能在這麽會挖了這麽多也算不錯了,沈芸諾打了兩桶熱水讓他們洗臉。

“山裏另外一邊我們沒有去,明早的時候倒是能從那邊摘過來,對了,今日縣衙沒多大的事兒,傍晚我去接小洛。”沈聰和裴征爽利的洗了臉回屋換衣衫,出門,沈芸諾已經把早飯擺好了,兩個大男人吃飯的速度快,沈芸諾看日頭不早了,拿了小洛的竹籃子和食盒出來,匆忙的送幾人出了門才松了口氣,邱豔從後院喂了雞鴨出來,見門口沒了影子,“他們走了?”

“走了,第一天時辰沒算好,往後慢慢就好了。”沈芸諾回屋收拾桌上的碗筷,和一邊還在吃飯的大丫說話,“吃了飯,姑姑和你放鴨子。”裴征他們說的另一邊估計是從村子裏那邊上去了,今日可以摘些回來像昨日那般擱着,至于稻田裏的事兒,只有等裴征從鎮上回來再說了。

大丫高興,把剩下的粥喝完,陪着邱豔說了幾句話,聽沈芸諾叫她,歡欣鼓舞的跟了出去,沈芸諾背着背簍,讓邱豔有事兒的找金花,金花性子大大咧咧,不過也是個好的,一副熱心腸,和那樣子的人打交道一點都不累。

“我知道了,你小心些,銀子是掙不完的,顧着自己的身子才是。”邱豔抱着衣服,準備先去河邊洗衣服,這幾日,大丫的鞋子壞了,她準備給她做雙新的,手裏的事情也多,可能懷着大丫的時候心裏的恐懼多了,她對這個孩子十分小心翼翼,生怕一覺醒來,孩子就不見了。

她和沈芸諾都有心結,因而家裏的事情只做力所能及的。

沈芸諾點頭,出門,刀疤他們已經又開始做工了,今日開始壘牆了,幾人一身幹勁,沈芸諾和大丫把鴨子趕到河邊,問大丫去村子裏不,大丫搖頭,沈芸諾笑笑,她的意思是讓大丫去村子裏,多和人打交道,正日在家裏自己玩自己的,性子總歸不太好,見她搖頭,沈芸諾道,“成,你就在旁邊玩,別太靠近水了,你娘懷着弟弟,你不要給她添麻煩知道嗎?”

邱豔在河邊洗衣服,稍微忙入神就照顧不到大丫,邱豔放下木盆,好笑道,“沒事兒,你去村裏就是了,大丫不會亂跑的。”大丫一直跟着她,什麽性子邱豔心裏明白,叮囑了沈芸諾兩句見她走遠了,讓大丫在邊上坐着,“今日你爹出門我和他說了,晚上回來給你買兩朵絹花,你又有新的了。”她想要個兒子,可是不影響她對大丫好,笑着把身後的凳子遞給大丫,“別坐在石頭上,坐凳子,娘洗了衣服回家給你做雙新鞋。”

大丫臉上笑成了花,接過凳子,乖乖的坐下,手裏拿了捧花,今早裴征從山裏給她摘回來的,好幾種顏色,她愛不釋手的撥弄着。

經過裴家院子聽着裏邊傳來尖銳的吵鬧聲,沈芸諾頓了頓,沒有走進去,徑直離去,走出幾米遠,沒想着又遇到韓梅牽着小山小金,她蹙了蹙眉,不動聲色的叫了聲大嫂,韓梅也微微一詫,沒料到會遇着沈芸諾,“三弟妹怎麽來村裏了?”

沈芸諾指了指山上,“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摘些菌子回來。”

韓梅臉色變得怪異起來,猶豫了下,平靜道,“我和三弟妹一起吧,本來也是去山裏砍柴的,下回輪到小木抱柴火去學堂了。”低頭,左右看了兩眼小山小金,朝沈芸諾道,“三弟妹不若等等我,我把小山小金送到他奶那邊。”

裴老頭如今不管事,沈芸諾不知曉他心裏如何想的,宋氏忙前忙後只怕心有餘而力不足,看田地裏的莊稼就明白了,韓梅背簍裏裝着給裴萬帶的早飯,沈芸諾才想起裴萬來,“二哥的傷如何了?”

韓梅嘆了口氣,“比之前少些了,不過就是話不多,三弟妹和我一起去看看?”裴勇不在,她給裴萬送飯都帶着小山小金,畢竟擔心旁人說三道四,裴萬是個話多的,經此變故,話少了許多,更多的時候就是望着屋頂發呆,她讓小山小金陪他說話,裴萬甚少吭聲,面無表情,不知道聽進去多少。

進了裴家院子,奇怪的是家裏沒人,沈芸諾心下疑惑,宋氏和裴老頭不在說得過去,裴秀都不在,韓梅叫了兩聲,小栓從東屋探出個身子,臉上露出了喜悅,韓梅問道,“小栓,你爺奶和小姑呢?”

小栓指着外邊,“去紅嬸子家裏了。”

紅姑,隔壁村有名的媒人,估計是為了裴秀的親事,韓梅低下頭,不在多問,進了屋,裴萬睜眼望着屋頂,臉上無波無瀾,若非不時眨眼,沈芸諾都以為他是死了。

“二弟,早飯來了,今早忙家裏的事兒來得有點晚了,明日我早些。”韓梅家養着幾只雞,今早打開雞籠發現少了一只,家裏的雞之前是小山小金照看的,她以為不見了,屋裏屋外到處找了一圈才找着了,因此耽擱了時間,這個點了才給裴萬送飯。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沈芸諾心下嘆氣,叫了聲“二哥”,裴萬眼珠子動了動,撐着身子擡起頭看了沈芸諾一眼,裴老頭不管他死活,宋氏說家裏的錢抓藥花得差不多了,過兩日就斷藥了,宋氏心裏是真的愧疚悔恨,裴萬心裏能感覺到。

“三弟妹來了。”裴萬張了張嘴,久了沒有說話的緣故,聲音幹裂沙啞,小栓靠在床邊,抓着裴萬的手不說話。

裴萬目光複雜,他生病是三個兄弟照顧他的,裴老頭告訴他,找到辦法就要去跟着裴勇過,私心裏從來都看不起他,跟着他無非是權宜之計,當初裴俊輕視他,他心有怒氣,鐵着心的要努力做好,無非是要裴娟看着,裴老頭和宋氏當初同意跟着他是明智的選擇,他會讓他們衣食無憂,所以,見不得劉花兒和宋氏吵架,裴老頭罵他罵得再厲害他從不還嘴,田地的活哪怕他一個人做,他沒有一句怨言,結果,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都是他自欺欺人罷了,看不起他的人一輩子都看不起他,哪怕他再努力都是沒有用的。

沈芸諾屋裏亂糟糟的,心下疑惑,宋氏和裴秀照顧裴萬,屋子裏不該這樣才是。

裴萬張了張嘴,沒有多說,緩緩的閉上眼,那句“三弟妹來了”好似不過沈芸諾的錯覺。

韓梅拿出早飯,找出旁邊的一張小桌子,架在裴萬身側,“二弟,你先吃着,我和三弟妹去山裏轉轉,待會回來的時候順便過來拿碗。”家裏只有小栓,韓梅提醒小金小木在院子裏玩沒有出去,也別聲音大了擾了裴萬休息。

不得不說韓梅雖然心機多,可在裴萬的飯菜上還是舍得下功夫的,至少,裴萬的飯菜在此時的農家都不算是差的,這時候,西屋又傳來吵鬧聲,可能對方聽着聲音了啪的聲打開了門,周菊臉色蒼白的看着沈芸諾,以及她身側的韓梅,眼神晦暗不明,“大嫂三嫂來了怎麽不進屋坐會兒?”

沈芸諾沒有想那麽多,解釋道,“我準備去山裏挖野菜,路上遇着大嫂了來看看二哥,四弟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周菊身後,李氏探出半個身子,面露嘲諷,不過嘴上卻客氣得很,“阿菊大嫂三嫂,沒事兒來坐會啊,這幾日阿菊家裏不賣豆腐,閑着呢。”李氏來了,周菊和裴俊只煮一鍋豆腐賣,李氏想偷看都沒有法子,不過看韓梅和沈芸諾走得近,眼珠子轉了轉,臉上愈發客氣了,“阿菊大嫂,聽說你娘家之前也賣豆腐的,怎麽就不賣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周菊面色一邊,轉過身,掃了李氏一眼,韓梅抿了抿唇,當時的動靜鬧得大,周圍村子都是清楚的,李氏重提舊事無非想給她難堪罷了,韓梅別有深意的看了李氏一眼,“家裏忙,抽不開身,就不賣了,怎麽,嬸子也想賣豆腐了?”

周菊不想李氏和韓梅将話題越扯越深,朝沈芸諾招手道,“三嫂忙自己的事情去吧,記得得空了來家裏坐。”如果不是擔心李氏在家裏到處翻,周菊也想跟着他們去山裏了,家裏沒有菜地,李氏來了後一直喊嘴裏沒味道,這幾日飯桌上都是肉,前兩日她不過出去挖了一小會野菜,回來家裏就有被翻動過的痕跡,她娘在她心裏如今和宋氏沒什麽兩樣了,即便有血緣關系的母女,處的方氏和婆媳差不多,相看兩不順眼。

沈芸諾笑笑,和韓梅出了院子,李氏點着周菊腦袋,“就你是個沒心思的,等着吧,等你大嫂和你三嫂打好了關系,你大嫂就該買豆腐了,那會有你哭的時候,交給我們有什麽不好,我生養你一場,還能坑你不成?”

周菊面色發白,沈芸諾不喜歡和韓梅一起,兩人今天來裴家院子都沒和她打招呼,韓梅是個心計深的,如果真開口說賣豆腐,沈芸諾只怕也不好拒絕,她心裏堵得厲害,盯着李氏,面色愈發難堪,聲音無悲無喜道,“娘,是不是我不給您法子,您就不認我這個女兒了?”

李氏動了動唇,這句話她的确說過,然而從周菊嘴裏說出來總覺得哪兒不對勁,虎着臉,拔高聲音道,“我告訴你,出門的時候村子裏好多人家都知道我回去家裏是要賣豆腐的,你不給我法子,我都沒臉回去了,你侄子一天天大了送去學堂将來有出息你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周菊不為所動,她和裴俊成親後,家裏的兄嫂對她什麽态度她在清楚不過,回家去,從來沒有留她和裴俊過過夜,只因為,住一晚,家裏又要多浪費糧食,至于她爹和她娘,她也懶得說了,坐在旁邊桌前,聲音低沉,“娘,如果我給了您法子,以後就不您和爹了,您好好考慮考慮吧。”她沒有多的心思應付李氏了。

李氏愣了半晌,面露喜色,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可沒想過靠周菊過上好日子,湊到周菊身邊,嘴角止不住的上揚,“我和你爹年紀大了靠的就是你幾個兄弟,真以為能沾到你和阿俊的光呢?”

“那娘說侄子去學堂我能沾光豈不是騙我的?”李氏說出去這句話,她心裏就明白李氏得選擇了,話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心口仍酸澀無比,“娘想清楚了,要了法子,将來您和爹即便是死了,我也不會回去看一眼的,您回家和爹商量商量吧。”家裏富裕了,她自認為對周老頭和李氏夠孝順,比起裴老頭和宋氏不知道好上多少,年後她就尋思着端午給兩人做一身衣衫,讓她們在外邊揚眉吐氣一回,沒想着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罷了。

李氏想說不用回家問她自己就能做決定,看周菊神色不對,擔心她反悔,連連點頭,“行,今日天色早,我在這邊也幫不上忙,先回去了。”她來的時候手裏沒有銅板,傍晚裴俊回來就給了她幾文錢,想着坐牛車來回一趟,花不了多長時間,下午的時候就來了。

李氏說走就走,包袱都沒拿,絲毫沒留意背後的周菊紅了眼眶,她見過邱豔,邱豔對沈芸諾的照顧不比親娘少,而她的親娘,為着眼前的利益寧肯不要這個女兒,手緩緩的摸向肚子,如果,有一個兒子她就不會覺得落寞了。

上山的路人走得少了,旁邊蔓延出來的雜草蓋住了路,韓梅走在前邊,沈芸諾拿着棍子走在後邊,甚少人上山,山裏的菌子比那邊稍多,韓梅見她又挖菌子,心下疑惑,今早給小木裝了一盤子菌子,小山小金吃得津津有味,她卻不怎麽喜歡,覺得太寡淡了,不過見沈芸諾眼中只有菌子,她也跟着挖了不少,不一會兒,聽着背後傳來腳步聲,沈芸諾轉過頭,見是周菊,提着籃子,眼眶通紅,臉上還挂着淚痕,沈芸諾猜想她肯定是和李氏起争執了,嘆氣道,“怎麽想着來山裏了?”

周菊低垂着頭,言簡意赅将和李氏的話說了,“女兒終究比不得兒子牢靠,我現在也是明白了,她想和我斷絕關系就由着她吧,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往後我和俊哥過日子沒什麽不好。”

韓梅在邊上聽着,心裏不以為然,她生了三個兒子還是覺得娘家最重要,不過看周菊神色,她不便說什麽,沈芸諾摘了不少菌子,下山的時候安慰周菊,“算了,你想開些,四弟是個好的,不會辜負你就是了。”

周菊沒吭聲,顧左而言它道,“三嫂,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知道我為什麽答應我娘嗎?真正的親人不會讓對方為難,小洛舅舅從來沒有讓你為難過,小洛舅母也是,與其靠利用維護一段自相情願的親情,不如自己看清楚了。”她答應李氏還是在昨晚,裴俊和她說了那番話,誰家都會有磕磕絆絆,然而大事兒上誰都不會給誰難堪,這才是真正的親人,李氏這幾日做的,和宋氏這個婆婆沒多少區別,與其被糾纏不如早點認清現狀,裴俊說得對,他們年輕,不用靠別人,真遇着事兒了,靠裴家的人就夠了。

韓梅在旁邊若有所思,并未插話說什麽,她娘家不是像李氏那樣子的人,她爹娘不認她完全是因為她哥受傷的緣故,心裏對她這個女兒還是好的,哪怕她不想去猜測,如果當初她知道了做豆腐的法子沒有主動像她娘坦誠之後她娘會不會找上門來。

下山,沈芸諾回去了,經過裴家院子裏邊又傳來吵鬧聲,是裴老頭,怒罵着什麽,旁邊沒有人插話,韓梅走進去,小山小金撲了過來,指着東屋道,“爺罵二叔,好恐怖。”

韓梅大致猜着是什麽事兒了,今日一家人出門肯定是給裴秀相看人去了,裴秀的庚帖在裴萬手裏,裴老頭罵的肯定是這個了,進屋,屋子裏比早上更亂了,韓梅冷眼看着裴老頭,“爹,二弟的傷還有好,您如果罵他罵得狠了,之後出了事兒,我和小山爹可就什麽都不管了。”

一句話,讓裴老頭乖乖閉了嘴,若裴萬因着他的怒罵而有個閃失,裏正一定不會讓他們住在村子裏了,一雙眼氣得充滿了血絲,朝韓梅道,“你勸勸他,秀秀的親事我和你娘已經答應了,把秀秀的庚帖拿出來,秀秀年紀不小了,和對方商量了秋上成親,拖着不是法子。”明明是勸人的話,裴老頭說得一點不客氣,韓梅面色不動,上前收拾了裴萬早上吃剩下的飯菜,溫和道,“我現在回屋做飯了,二弟可有想吃的飯菜?”

該說的道理,裴勇和裴俊都和裴萬說過了,人好好活着,幾個兄弟不會不管他死活,韓梅對裴萬也是憐憫的多,左右擔子不只是落在他們頭上,韓梅覺得沒什麽不好。

裴萬客氣道,“大嫂看着弄就是了。”不得不承認患難見真情,他腿傷了,三個兄弟對他十分好,裴征雖然甚少來看他,裴俊說家裏的肉都是裴征給的,每天幾根骨頭,一塊肉,變着花樣來。

裴老頭火氣發不出來,轉過身大步離開,沒留意腳下的路,腳一崴,撞到門上,氣得他重重踢了幾下腳才解氣的離開,韓梅張了張嘴,“二弟,你如今好好養着身子,至于其他事兒,問問小妹吧,她是爹娘的女兒,真要被她們賣了,咱也無話可說。”韓梅從來都是自私的,說這話也自私,不過是真的為裴萬考慮,裴老頭和宋氏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說不準她前腳走了,裴老頭真偷偷對裴萬做什麽她都不知道。

人發起瘋來攔都攔不住,而且看裴秀的性子,不見得就變好了。

裴萬閉着眼,沉默不言。

韓梅走到門口了,才聽裴萬道,“在桌子下邊的地裏,你交給爹娘吧,等我腳好了,就去請裏正分家,告訴秀秀,二哥能做的都做了,之後就看她自己了。”說完,韓梅見着有晶瑩從裴萬眼角滑落,心沉得厲害。

中午給裴萬送飯菜來,桌子下邊地坑坑窪窪,翻新的泥土也沒埋回去,看來是裴老頭和庚帖拿走了,裴萬閉着眼,小栓守在旁邊,見韓梅,規規矩矩的坐下,“大伯母,小姑和爹吵架,被關起來了。”

裴秀見過對方,容貌比李林好,就是家境不富裕,她一點不想在裴家待着了,整日忙不完的活,還要忍受宋氏的辱罵,對這樁親事她心裏是滿意的,裴老頭說裴萬不肯給庚帖她為此還歲罵了兩句,然而,裴萬真的把庚帖給裴老頭了,她心裏才不安起來,尤其是裴萬讓韓梅轉達的話,她不得不重新審視裴老頭給她定的這戶人家,家裏三個兒子,大的已經成親了還沒有孩子,三弟還有過兩年才說親,她嫁過去如果早日生下孫子她就是一家人的功臣,然而,她心裏總覺得哪兒不對勁,說不上來,因此才開口問了裴老頭兩句,不想裴老頭反應過激罵起她來,裴秀說什麽都不肯嫁了,裴老頭竟然把她鎖在屋子裏,心裏恐慌無線增大,裴老頭果真是不安好心,她心裏害怕起來。

韓梅摸摸他的頭,看向床上的裴萬,他是不想管裴秀了吧,放下碗筷,聞着屋子裏的味道皺了皺眉,因着裴萬吃喝拉撒都是屋裏,又不開着窗戶,難免屋子裏的味兒重,她走到窗戶邊,将前後的窗戶都打開,拉着小栓出門說話,等裴萬吃完了飯她再把碗筷拿回去。

裴老頭不在家,宋氏低着頭碎碎念念着什麽,小栓将裴老頭和裴秀吵架的內容說了,還說裴老頭動手打人了,韓梅覺得哪兒不對勁,對方不是有錢人錢甚至連裴家都比不上,為何裴老頭态度如此堅決,朝小栓道,“下回聽着動靜你跑遠一點,別讓你爺打着你了,真要是害怕就來大伯母家裏。”對小栓她心裏是真的同情,爹卧病在床,娘改嫁了,長大了,要找媳婦都難。

小栓重重點着頭,一旁的宋氏念叨得差不多了,擡起頭,見韓梅和小栓說話,心下不喜,“小栓,說什麽呢,過來,別和那些好心腸的一起。”宋氏眼中,幾個兒媳婦都不是好的,韓梅隔天給裴萬送肉從沒提起過她,心裏難免抱怨,至于沈芸諾和周菊更不用說了,剛開始還能吃兩塊豆腐,李氏來了,站在院子裏就大罵,她罵了一輩子人,哪是李氏得手下敗将,然而家裏事情多,還有田地的事兒,她忙下來整天累得半死不活哪有空閑應付那種老女人。

韓梅神色不變,去外邊轉了圈,估摸着裴萬吃得差不多了,才折身回去,收拾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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