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一直等到十一點，微信還是沒有動靜。

衛绾氣的一把把手機扔在床頭，睡覺！

淩晨兩點半，手機震動響起第一聲，衛绾半分猶豫也沒有，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依然是淡妝出門，到駕校的時候，剛好淩晨三點半，比以往早了一個小時。

出乎衛绾意料的是——

駕校還沒有開門。

生了鏽的鐵門緊緊地鎖着，衛绾推了幾下沒有推開，踮腳看向門裏——漆黑一片。

“王老師？你在麽？我是學員啊。”

沒有聲音。

“有人嗎？”衛绾提高音量。

依然沒有回答。

原以為早到一會兒就有機會能和蕭生多說一會兒話，但從沒有想過這個後果。

衛绾氣憤的一腳踢向鐵門，厚重的鎖鏈嘩啦啦的響。

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路燈筆直的站在道路兩旁，寒風蕭瑟的吹起，卷着街上的灰塵和幾片垃圾往上飄。

衛绾穿着短袖短褲，在附近蹦跳着走了幾步也沒有發現任何營業的店鋪。

Advertisement

衛绾吸着鼻涕，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機，伸出一根手指在手機上點了一下。

蕭生的微信號是一個手機號碼，但是衛绾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試探性的按下號碼，撥過去。

電話響了三聲被人接起，聲音是十八分的不耐煩：“誰？”

衛绾提着的心放了下來，是他。

“蕭生……我來早了……”說話的時候牙齒不住的打顫。

她沒叫他教練，叫的是他的名字。

蕭生，讀起來像詩。

衛绾喜歡他的名字。

“嗯。”蕭生還沒有睡醒，聲音慵懶，帶着一點沙啞。

像是粗糙的大手滑在女人細嫩的皮膚上。

有一絲細微的響動，似乎是在翻身。

“現在怎麽辦啊？”衛绾一只手搓着胳膊。

“到點了就有人去開。”

“我——嘟嘟嘟，”電話挂斷了。

衛绾看着亮起手機壁紙，沉默半晌。

“草！”

四十分鐘之後。

蕭生雙手抄兜低頭走到門口，衛绾正蹲在駕校門前的路燈下，抱着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街上只有她一個人，寒風還在冷飕飕的吹着，她披散着的頭發亂成一團。

衛绾聽到腳步聲，站起身，剛剛蜷縮着的熱度頓時被風吹散，她打了一個冷戰，“蕭生……”

蕭生沒搭理，徑直走向大門。“來這麽早幹什麽？”

衛绾沒答，反問道：“……你就是那個早上開門的人？”

蕭生打了個哈欠，“嗯。”

鐵鏈細微的響了幾下，然後被蕭生嘩啦啦的拿掉。

門開了，蕭生快步走進去，“進來吧。”

衛绾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感覺，她低頭看了眼表，四十分鐘。

她不知道他家在哪裏，到達駕校需要多久，如果剛好是四十分鐘，那就是他挂了電話直接就過來。

如果不是，那就是他挂了電話起床收拾了一下然後直接過來。

嗯，一定是這樣。

蕭生去教練休息室裏拿了車鑰匙，扔給衛绾，“車上有空調，自己進去暖和暖和。”

衛绾接住車鑰匙，一邊走一邊回頭。

蕭生進了休息室，開着燈，不知道在幹什麽，身影時隐時現。

衛绾坐了一會兒，拔下車鑰匙下車。

蕭生直起身子看着衛绾，“這麽快就不冷了？”

衛绾學着蕭生的樣子把鑰匙扔給他，“嗯，一點也不冷。”

衛绾走過去，“你在幹嘛？”

問的是句廢話，誰都看得出來他在掃地上的煙頭。

所以蕭生也沒回答。

一雙阿迪運動鞋映入眼簾，準确的踩在煙頭上，腳踝上有一行字母文身，上面是兩條雪白的長腿。

蕭生擡起眼睛，挑着眉，額頭上有細微的紋路，“怎麽？”

“我幫你。”

衛绾笑嘻嘻的俯身去拿他手裏的掃帚。蕭生皺眉，“不用。”剛一擡頭就愣在那裏——

衛绾穿着夏天的短袖，随着她俯身的動作，衣領垂下來，裏面的春光一覽無遺。

被黑色的內衣裹着，像是盤子裏圓圓的布丁，白白嫩嫩，還在微微搖晃。

蕭生斂下目光。

聲音愈發低沉，“我說不用。”

衛绾抓了個空，也不惱，往後退了幾步，長腿一蹬，穩穩地坐在身後的辦公桌上。

小腳還一晃一晃的。

“蕭生，你知道有一個行業叫人體模特麽？”

“知道。”

“你有興趣轉行麽？我保證你一定比現在發展的好。”

“……沒有。”

安靜了半晌，衛绾又問：“你成家了麽？”

蕭生直起身子，瞬間就比坐在桌子上的衛绾高出一頭。

“問這幹什麽？”

“好奇呗，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衛绾說，“對了，你今年多大了？”

看着衛绾的臉，腦子卻還被方才的場景占據，黑與白的視覺沖擊太過強烈，那輕微的搖晃更是要了蕭生的命一樣。

懊惱的轉過眼睛，想也不想，“七十。”

“……”這回輪到衛绾被噎了一下。

“那你還真是老當益壯。”衛绾說話，難得用了個成語。

那雙小腳晃悠的更歡了。

“不冷了就出去等着，到點了我們就上山。”

“‘山’是誰？”衛绾咂咂嘴，“教練口味夠重的呀。”

蕭生幹脆沒理她，收拾完休息室，自己走到外面，點了根煙。

天空亮了一些，星子暗淡，隐隐有光芒藏在東方。

清涼的空氣沁人心脾，朝着遙遠的天空吐了口煙，看着煙霧袅袅而去，仿佛某個女學員也跟着煙霧一起散去，蕭生長舒一口氣，頓覺舒暢。

“教練。”黎越澤從外面走進來，“早啊，教練。”

蕭生難得的笑了一下，“嗯，早。”

黎越澤扶了扶黑框眼鏡，“什麽事兒這麽高興啊？”

“高興？”

這時衛绾恰好從裏面走出來，低着頭，眼睛裏誰也沒有。

“衛绾？”黎越澤說，“你也在啊？怎麽這麽早啊今天？”

黎越澤和衛绾是一個學校的，比衛绾小一屆，學的是建築設計。

“化妝化快了。”

衛绾從兩人身邊走過，到旁邊的小板凳上坐下來，摸出一根煙，點上。

黎越澤轉回眼睛，餘光卻一直留在衛绾身上。

修長的手指夾着細細的女士煙，紅唇一吸一松，煙霧飄渺，煙屁股的位置留下淡淡的紅唇印。

“看什麽？”聲音冷冷的的，沒有一點感情。

黎越澤吓了一跳，下意識的就要否認，卻見衛绾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

蕭生皺眉看着衛绾。

“你們駕校不讓抽煙？”挑釁意味分明。“還是你就是在看我？”

蕭生聲音低低的，語氣有些不耐煩，“讓開。”

衛绾看着被自己翹起的長腿擋住的出路，笑了一下，把腿敷衍的往回收了收。

其實并沒有挪動多少，出處依然狹窄，如果他想要過去就不可避免的會和她産生肢體接觸。

衛绾仰頭看着蕭生，“不過嗎？”

蕭生不說話。

“沒辦法啊，腿太長了。”衛绾語氣惋惜。

話音剛落，蕭生突然俯身，手抓着塑料凳的下沿，往上一擡，輕松的把衛绾連人帶凳子一起擡起來。

衛绾毫無防備的突然懸空，下意識的抓住蕭生的肩膀。

等反應過來想多摸一點的時候，蕭生已經利落的把她放下，自己出去了。

全程沒有碰到她一點。

和搬一箱貨物沒有區別。

衛绾低頭看着自己的右手。

她的手放在他肩膀上，透過薄薄一層衣服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皮膚的溫度，和堅實精壯的肌肉。

如她所料，那些肌肉都不是擺着看的，它們堅硬血性，充滿力量。

**

人陸陸續續都來了，蕭生坐上駕駛座，發動起車子，載着他們幾個上山。

訓練場地不算遠，但是中途有一段路很難走，地上全是石子，衛绾坐在副駕駛，感覺自己的骨架子都快要被颠散了。

蕭生卻十分輕松，一手握方向盤，另一只手臂随意的搭在車窗上，眼睛淡漠的看着前方。

衛绾搖搖晃晃的攥着頭頂的把手，側頭欣賞着蕭教練完美的側顏。

突然一個劇烈的搖晃，“咣”的一聲衛绾的頭狠狠撞在車門上。

“你沒事吧？”後座的黎越澤最先問道。

衛绾疼的直吸氣，一邊揉頭一邊說，“沒事。”

蕭生看了她一眼，“老實一點，就不會撞到頭了。”

一語雙關。

衛绾扭頭看着蕭生，後者沒再看她，渾身散發着疏離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