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更

當一根矛選擇靠近一塊盾時,怎可能風平浪靜。

結束後,池歡把他人交給孟景洋,寇羽眼裏充滿了對她的不信任,甚至排斥。

“幹脆我們一起走?你得相信我,我真沒喝酒。”孟景洋轉着手裏的車鑰匙,一邊真誠允諾,一邊接過池歡手裏的人,緊跟着驚呼一聲,廢了好大力氣才把寇羽扶穩了。

“一杯?”孟景洋對寇羽很了解,饒是如此,此時,對池歡投去的眼色仍充滿不可思議。

“是的,一杯。”晚上在被許紅道告白時,池歡眼光縫裏确定是看到寇羽端起紙杯喝了一杯,方才在小花園莫名其妙地一通吻和口腔裏的酒味,讓這個鐵一般的事實更加無法反駁。

“你送他。我和周格格一起。”

“你确定?”孟景洋尚未回複,寇羽就醉醺醺地挑起劍眉看她。

“我們約過了不好放她鴿子。”池歡安撫他。

“确定?”他再次挑眉。

池歡嗯了聲。心裏直樂。

他沒再提問,掙開孟景洋的拉扯,步伐看上去挺正常的先離開了。

孟景洋緊跟上去,一邊朝留在校園道上的池歡搖手道別。

池歡最後留戀了幾秒他的背影,揉着有點紅的唇走開了。

兩個人的方向相反。

寇羽走到前面,忽地停下,回頭只看到她一閃而逝走過樓梯口的背影。

這天晚上,天空月光慘白,帶着霜,深冬要來了。

......

“小羽,小羽?”

每到冬天的早上,是人最難從床上起來的時刻。老年人卻因為身體功能的老化而出現了與年輕人截然相反的作息習慣。

一臉慈愛的陸奶奶在自己大孫子床邊,輕輕呼喚了好幾趟,并溫柔提醒說,“你要遲到了。”

床上趴着睡着,濃密的發量完全蓋住眉眼的男孩子仿佛聽覺失靈,兀自均勻呼吸,理也不理。

“皮膚好白,像他媽媽。”陸奶奶給他整理了頭發,“發量也茂盛,我得年輕六十歲才有這麽多頭發吧。”

老太太看孫子越看越欣喜。

旁邊的保姆笑地合不攏嘴,“不然以後叫小羽多喝幾次酒,他就乖乖地像小孩子,讓您親近夠?”

“小孩子不要喝酒。”陸奶奶嘴上拒絕,手裏卻愛不釋手,摸完寇羽的頭發,又捏捏他臉頰,一會兒又描繪小朋友的眉峰,最後狠下心拍他背,才終于把睡過頭的寇羽叫醒。

醒來後,他在樓上洗漱。

老太太在樓下等他,過了一會兒後人下來,給他手裏塞了家裏做的牛肉卷,一杯牛奶,還有一顆雞蛋。

“歡歡肯定走了,你不要等她,路上不要急,注意安全。來,這件外套是昨天特意為你買的,你皮膚白,穿紅色一定好看!”

寇羽于是被迫穿上那件紅外套,手裏拎着早餐,從家裏出發。

這些年他習慣了。

奶奶讓他穿什麽,吃什麽,他都盡力配合,因為不知道還剩下多少時間能陪她。

來到學校,早讀課早開始。

校園裏處處披着白色的霜,金色的陽光在寒霧深處努力破頭而出,經過操場邊的綠色鐵栅欄,在格子狀的視線裏看到零星的幾個跑步的人,他想到池歡,不知道她早上怎麽來的?

心不在焉回到班級,竟沒在後座看到她,接着一連四節課,不見人影。

他裝不在意,餘光還是不時往她位子上瞄。

是昨晚生氣了?

心懷忐忑,等到中午食堂吃飯,沒見到周格格打飯,嚴格來說,是周格格也缺課一早上。

“你們看見了嗎,昨晚學校鬧鬼了。”周圍開始充斥一些荒誕論調。

“你還好吧?”對面孟景洋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他耳朵。

寇羽終于忍不住放下筷子,用手掌輕捶額頭,“疼炸了......”

早上身體雖然來到學校,心卻仿佛丢在哪個犄角旮旯,聞着灰,吸着塵,恍如隔世,一切與他無關,一切又與他似相關,轟隆隆地像從腦子裏開過去的火車,疼痛無比。

“哥們,你以後在社會上可怎麽混,這點酒量,一個小女生都擺不平吧。”

對此,寇羽不予評價,疼痛,讓他臉色更加生人勿近,食堂裏嗡嗡地,那些人又在讨論鬼。

“那只鬼披頭散發,會飛,還穿着裙子,但是沒有腳,聽說是我們學校前幾年在操場廁所裏吊死的那個女學生化作的,太可怕了,昨晚元旦,她也想湊熱鬧嗎?”

“聽說有一個女生吓暈了。”

“我覺得是惡作劇。”

“而且那女生也沒有暈倒吧,就是臉色不對勁。”

“廢話,誰看到那東西臉色還能好啊!”

寇羽對這事不感興趣。

吃完飯,離開食堂。

下午快放學的時候學校裏竟因為這事傳地沸沸揚揚,校長坐不住,在廣播裏宣揚科學發展觀,駁斥學生間荒誕不經的鬼魂論。

孟景洋昨晚離開地也早,忍不住和其他人打聽了些情況,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吓一跳,不過在放學前他都沒告訴寇羽那個被吓暈厥的女生是池歡,整個高三一班都沉浸在一種詭異的禁言氣氛中。

這波操作,班主任老唐功不可沒。

不但對班裏下了最嚴厲的封口命令,在辦公室也不接受其他老師的詢問。

“就是一起惡作劇,我班上學生也沒被吓暈倒,誇張,唯恐天下不亂,大家不要再以訛傳訛,好好教書育人。寇羽,把這份卷子帶給池歡,你們是鄰居,最近她成績突飛猛進,你功勞很大,不要聽別人瞎說,她就是體質有點差而已。”

“您什麽意思。”寇羽無語地很,滿頭霧水。放學後他被叫進來,挺莫名所以。

老唐看着他這樣不覺失笑,“沒事。池歡有點感冒請了病假。”

“被鬼吓地?”說這句話時,寇羽都覺着不可思議,他眼前猛然放映昨晚她在小花園中排斥又轉為倨傲地接受他吻的樣子,堅不可摧,她會被“鬼”吓着?

老唐眼見瞞不住,向他解釋了那不是鬼。

學生們小題大做,以訛傳訛。

一只布娃娃當作鬼,鬧地人心慌慌。

“以前操場旁邊的廁所裏的确死過女學生,這都很多年前的事了,學生壓力大嘛,後來因為廁所太偏僻就沒有人上了,昨晚有學生在那裏放煙花,去看地人不少,莫名其妙就有一只布娃娃在單杠上挂着,池歡可能被吓着了吧,早上她繼母就打電話請假來了。”

“周格格呢?”

“你這孩子。”老唐驚嘆一聲,“我對你五體投地。”周格格與池歡形影不離,池歡單純被吓着那周格格為什麽不來?

老唐靜了會兒才掙紮交代,“她和當時在操場的人發生了矛盾,不小心被石頭砸到額頭,也養傷來着。”

寇羽內心已然五雷轟頂。

“你放心,該處理的學校都處理了,我們班這兩個女生沒吃虧,挂娃娃的學生被記大過,本來一件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和嘴上了。”

老唐把試卷交給他,又說了些其他有的沒的,暮色四合,寇羽才坐上公交回家。

一件小事。

他昨晚離開後,池歡發生了一件小事。

大部分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有時候就像手中沙,莫名其妙在許多不經意的縫隙中溜走,等回過神,空空如也。

......

池歡在家裏休息,誰也不見。

她發高燒,喂了藥,退了又燒。醫生說病毒感染,保持休息,一周左右恢複。

這種屁話,也只是聽聽。

她向來發燒都是治不好的,每每都是自愈。

心情很差。

這次更加的差勁,茶不思,飯不想,連光見了都煩。

“出去。”她對周紫菲只有兩個字。

周紫菲打扮地居家,表情擔憂又受盡委屈,旁邊的傭人們為她不平,然而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我就這樣,不愛伺候就走,何況我也不希望你伺候。”池歡仰面躺在床上,長發鋪滿枕頭,臉色蒼白又冰冷。

其他人不敢說話。

周紫菲站着忍了會兒,一揚單邊唇角,破罐破摔道,“那我不伺候了,等你爸回來。”

然後帶着一批人叮叮當當的離開。

那大概是碟子碗筷的聲音。

池歡一點吃不下,哪怕她們做再多花樣。

過了一會兒,又有人來敲門。

“走開!”她煩不勝煩,扔下一個枕頭,狠狠砸在來人身上,心裏嘀咕着,被砸活該,誰讓不請自來。

“你做什麽。”冷冷清清地四個字,沒有任何情緒。

池歡愣了一秒,繼而将臉從床鋪裏轉移,看到床邊站着一個穿牛仔褲白毛衣的大帥哥。

心情一下美妙。

“你來幹什麽?”語言卻表現地很高傲。

寇羽也不負所望,給了她一記重錘,“寫卷子。”

他手裏果然拿着一張試卷。

這是老唐交給他的任務。

對池歡而言,卻只想送他一個大嘴巴子。

她沒理會,背過身去,用沉默表示拒絕和不歡迎。

身後的人竟然自主搬了凳子在她床邊坐下,聽聲音似乎在翻那張卷子看看難易程度如何,池歡和他之間有一種游戲,就是一張空白卷子,他先看一眼再報出她做出來的大概分數,每次都是他贏,在她下筆前就開始知道她哪道題會錯,哪道題會得分。

“我有點難受。”她突然間覺得無助,像溺水得人無論怎麽掙紮都只有死路一條,可這些跟外人說,他們從不會懂她。寇羽是個很好的聽衆。

身後的人沒聲音。

池歡閉上眼簾,矯情地說,“你陪陪我。”

她身體卷縮成一顆蛋,像在母親子宮裏時的樣子。

“不要以為生病就可以不寫作業。”寇羽不會安慰人,只是可以感覺到她情緒的低潮。

“我想讓你滾了。”于是成功把她激怒。

寇羽一邊唇角翹起,微低頭,讓眼裏的笑意被帽檐壓下。

“你在房間還戴帽子?怎麽不配上墨鏡?”忍不住吐槽他的裝扮。

“外面下雪了。”

“什麽?”終究抵不住對雪的新鮮感,池歡從被窩裏一躍而起,低頭,稍微整理了下睡裙,蓋住自己的光裸長腿,盡量淑女的儀态,然後擡眸,輕輕挑眉盯他,“沒騙人?”

“你總躺着怎麽能見到外面世界,不相信就自己出去看。”

“行,我穿衣服。”

“先吃完飯。”他人坐在椅子上沒動。

池歡已經從床上跳下,在衣櫃裏一陣翻騰,找出羊絨衫,打底褲,羽絨服套上,本來穿地一件黃色羽絨服,後來想想還是脫了,選了一件白色,他進門前,池歡覺得任何一種顏色都了無生趣,直到看到他穿白毛衣,清新脫俗,簡直帥地讓人想舔他臉上幹淨的毛孔。

“我要出門。”整裝下樓,她跟家裏的保姆奶奶打招呼。

老人家緊張兮兮地看着她,“你還沒吃飯。”

“我們出去吃。”

老人又眼巴巴地望着寇羽,發現這少年比池歡還難溝通一點,雙手插着兜根本不講話。

進門時是點頭之交,出門時還是那樣,把池家的大寶貝勾走,一聲招呼不帶打的。

“我們沿着江堤走吧。”在家門口的時候,池歡就提議往江邊走,“那邊是夜宵一條街,聽說夏夜特別熱鬧,現在冬天應該也不差吧。”

她紅色的傘尖指着東邊方向。

“打不到車。”寇羽擡眸望天,只見大朵的雪花飄飄灑灑,就是這速度,讓大地一下蒼茫了。

“走過去。”

索性不遠。

兩人踏雪半個小時到達。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全城在狂歡,街上聲色喧鬧。

池歡走到一半不得不打開羽絨服拉鏈,“好熱。”

可沒到三十秒,她衣服又被人拉上。

“你已經發展到随便對我動手動腳了嗎?”她眼光明亮的瞅着他。

寇羽把她衣服拉到底,甚至戴上帽子,“出汗了。”

池歡哭笑不得,她當然知道出汗了,這麽深的雪走十幾分鐘,簡直對她而言是退燒利器,好吧,看在是防止她着涼的份上,暫時不和他計較了。

兩人又走了十幾分鐘,終于在江堤下的一家夜宵館坐下,池歡吃了很多包子,小小的,一口一個,她不想猜測寇羽為什麽坐在這裏陪她吃包子,還付了錢,這些事,她不想問,也不敢面對。

“知道我為什麽來這裏嗎?”到了江堤上,景色比想象中波瀾,茫茫大雪一會兒就覆蓋住了兩岸,江水平緩向東彙入,帶着雪花一起。世界安靜無聲,除了她染着雪意似乎濕潤着的低音。

“因為你很無聊。”可從不會無聊的他,不是寫作業就是研究屍體的他卻陪着無聊的她一起做着無聊的事。

“你真不會聊天。”看着他高瘦的背影在雪花中伫立,池歡一會兒想笑,一會兒又想哭,她這種人啊,對于面前這個人,不敢争取,不甘放棄,自相矛盾,一事無成,世上還有比她更悲哀的?

茫茫在江邊站了一會兒,寇羽催她回去。

池歡想上衛生間,于是兩個人返回吃夜宵的那家飯店,他在樓下等她,池歡獨自上樓。

他是話不多的人,并且和人在一起時彼此不說話時不會感到尴尬,這一條馬路走下來,她心情也不好,不像平時伶牙俐齒,原以為今晚差不多是這氣氛到結束,卻莫名地發生了一點轉折。

從洗手間出來,是一條長而陰森的走廊,池歡來時沒任何感覺,出來後,看到他在走廊等她,心房噗通一聲跳,無法言語的驚訝蔓延全身。

原來還有一個人真正關懷她,哪怕他嘴上只字不提。

池歡卑微地想。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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