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醒酒藥

氣氛好像被她搞得更尴尬了。

最尴尬的是,兩個男人都沒有要接她話的意思,甚至是一句質疑都沒有。

已經不屑到連說話都懶得說了。

顧清識沒理她,淡淡挪開眼直視着徐南烨。

“抱歉,在不知道師兄你和褚漾是什麽關系前,我不能讓你帶她走。”

徐南烨卻驀地笑了:“知道了就能帶走?”

顧清識斂目,沒點頭也沒搖頭。

褚漾睜大了眼盯着徐南烨,沖他扁嘴賣萌,用表情請求他千萬不要說出去。

男人用舌頭抵着臉頰內壁,徐南烨眸色陰沉,頓了半晌,再開口仍是溫和有禮的嗓音,低沉好聽,像是夜裏吟唱的大提琴。

“漾漾她爸爸怕她在外面跟別的男生亂來,”徐南烨睨了眼她,沖顧清識微笑,“所以特意讓我過來接。”

顧清識臉色變得不太好。

褚漾舒了口氣,對顧清識尴尬地笑了笑:“這下你放心了吧?”

剛剛大腦一直處在極度緊張狀态,松懈的剎那,伴随着心裏的石頭落地聲,還有從腸胃湧向喉嚨的嘔吐感。

她捂着嘴,忍着喉間的酸脹感說:“我先去趟廁所。”

說完就朝着廣場角落的公廁飛奔而去。

将這攤爛攤子交給了徐南烨和顧清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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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顧無言。

身高相當的男人站在一起,同是清瘦高挑的身形,廣場朦胧燈影下顯得挺拔惹眼,只是徐南烨襯衫西褲,熨帖得當的領口與褲腳,被燈光照亮的銀色鏡框與手腕上雕刻精致的機械表襯得他矜貴儒雅,琥珀色眼眸隐在鏡片下,讓人捉摸不透情緒。

顧清識還很年輕,留着細碎的短劉海,狹長清秀的眉眼神色淡淡,氣質上還有徐南烨很久前就已經告別的學生氣。

眼前的男人跟褚漾年齡相仿,自然能喝酒到這時候,把酒言歡訴說趣事,連他打來的電話都敢掐了一通又一通。

徐南烨細不可聞的勾了勾唇,而後斂眉問眼前的人:“這附近有藥店嗎?”

“有。”

“帶我過去,”徐南烨長腿邁開,走到顧清識身邊,“我去幫漾漾買點醒酒藥。”

顧清識點頭:“好。”

離開了昏暗不定的廣場街燈下,明亮的日光燈将兩個男人英俊的面龐照亮。

藥店二十四小時營業,年輕的老板窩在櫃臺邊玩手游,驀地眼前兩道陰影打來。

她擡起頭,看見兩張俊臉,忽然臉紅了。

一個成熟斯文,一個清秀淡漠,從穿着打扮就知道,這是不同年齡階層的兩個極品男人。

那個戴着眼鏡的男人最先開口:“麻煩幫我拿一盒醒酒藥。”

他語氣溫和,像溫泉潺潺流入心間。

老板呆愣愣的從玻璃櫃臺下掏出醒酒藥,這時旁邊神色冷漠的男人也開口了:“買兩片就夠了,吃多了傷身體。”

老板抿唇,臉更紅了。

學校的藥店是可以按板數買的,很多學生買藥也就是解一時病痛,買整盒并不劃算。

老板一時不知道該聽誰的,藥盒拿在手上,左看右看。

戴眼鏡的男人笑了下:“聽他的。”

老板被這個笑電得七葷八素,拆了小板數遞給他,小聲問:“兩位還需要別的嗎?”

她将手悄悄伸向玻璃櫃臺的最角落,那裏隐蔽,擺放着一排排煙盒大小的藥盒,頭頂的燈也照不進來,包裝盒上的字有些看不清。

顧清識眉頭猛地緊蹙,語氣很冷:“不用。”

徐南烨瞥了眼,頓時失笑,沒說話。

老板發現自己做了多餘的事,在心裏狠狠給了自己兩巴掌,低着頭把挂在牆邊的筆記本遞到他們面前:“登記一下名字和學號,打八折。”

學校為了安全問題,規定只要是校內藥店,無論學生買什麽都必須登記名字學號。

如果是剛剛的計生用品,學生就會寧可放棄折扣去校外買,因此學校藥店角落裏的那排東西,總是無人問津。

顧清識還沉浸在剛剛的恥辱中,面色極差,緊抿着唇,好像沒聽到老板的話。

“顧清識。”

徐南烨念出身邊男人的名字,接着沖他努了努頭:“你的學號。”

顧清識回過神,拿起筆在本子上寫下了名字和學號。

接着徐南烨用手機付了款,一直到兩個人走出藥店,老板還沉浸在盛世美顏中不可自拔。

“師兄,”顧清識叫住快他幾步的徐南烨,“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很奇怪?”徐南烨側身,擡了擡眼皮:“那天去計算機樓參觀,在宣傳欄上看到了你的名字。”

顧清識抿唇:“師兄是什麽時候認識褚漾的?”

“比你早。”

顧清識半晌都沒有說話,倒是徐南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眉頭微挑:“不想知道我和漾漾是什麽關系?”

“不是叔侄麽?”顧清識垂眼,語氣平淡:“徐叔叔,我先回寝室了。”

“……”

他說完轉身就走,直到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徐南烨扶了扶眼鏡,目光徐淡。

現在的小孩兒,都挺有意思的。

——

褚漾卸完貨,又用清水漱了好幾分鐘口,将嘴唇上上下下擦了好幾遍,對着自己哈氣檢查嘴裏有沒有酸味兒,一直到确實聞不到什麽了,才放心走出公廁。

等她走到剛剛跑開的地方,發現只有徐南烨還在那兒了。

她松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挪到徐南烨身邊,第一句話就是:“你沒告訴他我們倆的關系吧?”

男人抱胸靠在燈柱旁,聞言,淡淡道:“說了。”

“啊?”褚漾崩潰,在他面前轉悠了好幾圈,雙手不安的攪在一起:“這我怎麽解釋?算了,我還是去單獨跟他說,讓他別說出去吧。”

她糾結自語時,徐南烨的眸子正一點點沉下來。

徐南烨涼聲:“就這麽怕別人知道你結婚了?”

“一開始不是說好了嗎?在畢業之前絕對要保密,如果畢業之後我們還沒有,”褚漾頓了頓,換了個說辭,“分開的話,再考慮說出來。”

其實他們沒有打過商量,什麽時候離婚。

褚漾默認總有一天會離婚,但現在,她連離婚兩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低頭,迅速按下了這個念頭。

徐南烨本來就是被自己連累的,如果不是她連用個驗孕棒都能出錯,他們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為了瞞過她的父母,她甚至讓徐南烨幫她精心編造出一個夢幻又浪漫的戀愛故事。

回校演講時彼此一見傾心,迅速墜入愛河,因此決定閃婚。

“人小姑娘還在上學啊,等兩年又能怎樣?”

這是她婆婆當着她的面,嘆着氣對徐南烨說的。

當時的徐南烨語氣溫柔:“等不了。”

他演的真好,連自己都快信了。

“這樣對你我都好。”褚漾想了很久,補上了這句話。

徐南烨眯眼:“所以呢?”

褚漾張了張嘴,低聲說:“雖然你不愁結婚對象,但二婚說出去總歸不太好聽吧。”

男人的身形挺拔,緊抿着嘴唇,眼中情緒晦澀不明,和她面對面站着,壓迫感十足。

“多謝你這麽為我着想,”徐南烨忽地笑了兩聲,彎腰和她平視,“但漾漾,這不是你把丈夫說成叔叔的借口。”

話題鬥轉直下,褚漾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回家吧,車上有水,”徐南烨朝她揚了揚手中的白色塑料袋,“把醒酒藥吃了。”

褚漾跟着他坐上了車。

她不喜歡吃藥,而且吐過以後也覺得腦子清醒了很多,握着藥片和水瓶,遲遲不肯動作。

徐南烨倚靠在車椅上,懶懶問她:“怎麽不吃?”

“吐過已經好多了,就不用了吧。”

“吃了吧,”徐南烨平視前方,發動了車子,“把因為喝酒說出來的胡話都忘了。”

這又不是忘情水,吃了睡一覺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褚漾覺得他有些不對勁,試探着問:“我剛剛腦子犯渾才說你是叔叔的,學長他也不可能相信,你別生氣了吧?”

車子忽然蹬了一下,熄火了。

褚漾茫然的眨眼。

徐南烨重重嘆了口氣,捂着額頭,看起來好像比她還需要醒酒藥。

褚漾悄悄将醒酒藥丢進煙灰缸裏,乖巧坐在副駕駛上閉嘴了。

夜裏燈火闌珊,褚漾意識漸漸清醒。

徐南烨話不多,但會接話,偶爾說點風趣幽默的話逗逗她,褚漾雖然說不過他,卻也不覺得無聊。

褚漾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徐南烨一路走在她前面,打開客廳的燈,換了鞋解了襯衫扣子,背對着她指向浴室:“去洗澡。”

她平時嚣張慣了,今天居然難得聽話。

徐南烨叫她去洗澡,立馬跑到卧室拿好換洗衣服就往浴室奔。

還不忘帶上手機,剛剛在車上,徐南烨一言不發,她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拿出手機,只好趁着現在,在浴室裏偷偷給顧清識發了條消息。

【師兄沒跟你說什麽吧?】

此地無銀三百兩,但褚漾卻不能不問。

【說什麽】

褚漾啞口無言,手指在屏幕上頓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突然浴室門口被叩響,徐南烨溫淡的聲音透過門傳來:“在洗了嗎?”

“洗了洗了,”她慌慌張張的,兩腳跨進浴缸,伸手拉上了浴簾,打開淋浴做出洗澡的假象,“我在洗呢。”

徐南烨說:“我進來拿個東西。”

“嗯,你進來吧。”

門被打開,徐南烨聽見正對面浴簾那邊,淅瀝瀝的水聲。

他順手拿起盥洗池上的剃須刀。

旁邊躺着褚漾的洗面奶,和她的沐浴露,都沒拿進去。

單純的泡澡麽?

盥洗池上瓶瓶罐罐,大大小小大部分都是她的東西。

有她自己買的,也有他出差的時候按照她給的清單帶回來的,還有她朋友或是代購人肉回來的。

光是護發素就有四五瓶,各種香味各種功效,她怎麽說都有理。

房子單層兩百多平,一開始空空蕩蕩,只有簡單的家具。

徐南烨在國外任職時住的是獨棟,空了整整七年,總覺得個人行李根本填不滿這麽大的房子。

就連他成長記憶中的徐宅,也是空空蕩蕩,一家五口,誰出門的時候提個行李箱,就相當于搬家。

所以婚房選了個小區式公寓,名下的獨棟就當成是彩禮送給了褚漾。

現在這個家滿滿當當。

不起眼的擺飾,她用了一些就失寵的護膚品,都是功臣。

手機消息的提示音在浴簾那頭響起。

褚漾低罵一聲。

徐南烨眯眸,沉聲問:“你真的在洗澡?”

“真的!”

褚漾又開大了水,裝出洗得正爽的樣子,手機卻死活沒地方藏,她狠下心,幹脆的拉開衣領,把手機藏在了海綿還比較厚,尚且能防水的內衣裏。

然後用手護住領口,蹲在浴缸裏裝死。

徐南烨拉開浴簾,就看見褚漾像只落湯的小母雞可憐巴巴的蹲在浴缸裏。

小母雞摸了摸臉上的水漬,沖他笑笑:“有什麽事嗎?”

她的長發被打濕,臉上沾着水,細膩的像是剔透的玻璃,淋浴水将她身上的衣服打濕,顯出姣好的曲線。

哪怕只是蹲着,脖頸與肩膀柔軟的曲線都足夠讓人挪不開眼。

鏡片下的淺眸驀地晦暗如墨,徐南烨喉頭微動,仍是斯文儒雅的模樣,但輕佻的嘴角卻不那麽正兒八經。

“叮——”

又是一陣手機提示聲。

徐南烨垂下眼,目光不再紳士,流連三分,輕飄飄的說了句:“漾漾,你胸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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