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章1

“啪!”房間裏的杯子被女人用力的摔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小小的孩子就站在不遠的地方,濺起的碎渣劃破皮膚,滲出血。

那是個小姑娘,披着一頭細軟柔順的發絲,唇紅齒白,粉雕玉琢樣兒的娃娃,嬌嫩嫩的臉蛋卻一整個都皺巴在了一起,一雙烏溜溜水潤潤的漂亮眼睛,眼神卻不像旁的孩子那樣靈動有神,反而是空洞木讷的。

“媽媽……”她輕輕喊了一聲,那聲音細細弱弱的,聽起來可憐極了。

“我不是你的媽媽!”

“不是!不是!不是!”

“你不是我的年年!你是哪裏頭跑出來的野娃娃,滾!給我滾!滾出我家!”

這女人年約三十多歲,穿着一身居家的衣裳,發絲淩亂,正歇斯底裏,仿佛失去理智,情狀瘋魔。

房間裏除去剛剛砸碎的杯子,還有不少東西掉在地上,看起來淩亂不堪。

方是瘋魔,當下卻又掉起淚來,那女人不知從哪裏拿來一個枕頭,抱在懷裏,眼睛通紅,不斷的流出淚來,“年年,我的年年,你到哪裏去了媽媽好想你啊,真的好想你……”一字一句,肝腸寸斷。

只有她,在這一方天地,寸土之間,被徹底忽視,甚至是叫人厭棄的。

但心裏生不出絲毫怨怼,只是有些落寞,還覺得有些孤單。

聞燦只是個孤兒,小小年紀偏還被人拐了去,多虧洛叔叔,破了拐賣團夥,将裏頭被拐賣的孩子都救了出來,救出來先是帶回警局的。

聞燦還記得那一天,她一醒來就在警察局裏,被拐賣的那段日子的記憶,她記得不太清楚,像是為了保護自己,大腦刻意把那段記憶遺忘了。

她待在警察局裏,只覺得這裏比起那個地方,溫暖又敞亮,那個地方究竟是哪裏,具體如何,她卻不記得了。

警察局的警察也不想這孩子再記起那些不好的事情,刻意不提起那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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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被拐賣的孩子裏,有親人有父母的,都被人接回去了,只有她一個人,孤兒院出身,無親無故,在警察局裏待了幾日,沒有人來接。

警局的人雖然也有聯系了孤兒院的人,但孤兒院還是遲遲沒有人來。

中間有一日,局裏又帶回來一個孩子,聽說是從一個剛破獲的案子裏救下來的。

那是一個男孩子,黑色的發,黑色的衣,皮膚白皙的過分,瞳仁分明,五官精致,看着卻帶起一股陰郁滲人的氣質,明媚沒有,燦爛沒有,天真沒有,死氣沉沉。

他站在那裏,仿佛與周遭一切都隔絕起來,聞燦卻忍不住去這片似被隔絕的地方,闖一闖。

她站在男孩子的面前,伸手往自己的口袋裏抓了抓,抓出一顆糖果,是一顆杏仁奶糖,是洛叔叔買給她的,聞燦很珍惜也很喜歡吃這種杏仁奶糖。

她有些局促的遞過去,臉上盡力扯出一個笑臉,盡量想通過這個笑讓自己看起來友好些,“吃糖嗎?”她輕聲的,有些怯怯的問道。

小男孩的身形比她長些寬些,看樣子應該是長她幾歲的,他看着聞燦,看着那只遞過來的手還有攤在手心的糖果,默了一瞬,伸手接過糖果,悶悶的回了一句,“謝謝。”

男孩沒有在警局待太久,他的家人很快就趕來,将他帶回去。

聞燦像目送先前被接走的許多孩子一樣,也目送着這個男孩子離開,有些不同的是,男孩回頭了,回頭看她,兩人的目光在一瞬間對視,聞燦沖對方笑了笑。

洛叔叔是拐賣案件的主要負責人,待在警察局的幾天,對聞燦這個自己救出來的孩子多照顧了幾分,叫小聞燦情不自禁對他生出幾分依戀來。她只有六歲的年紀,父母早在幾年前,她更小的時候,就在意外中去世,沒有親戚願意收養她這個拖油瓶,就被送去孤兒院,這些年,還沒有誰對她這樣好。

孤兒院的日子清苦,院長媽媽雖然和善,但那裏的孩子太多,總有大人照料不過來的時候,孩子們之間也是矛盾和競争的,都在暗地裏,不叫大人發現,聞燦年紀小,吃過一些大孩子的苦頭,做的倒不是太過分,左右都是些苦命的孩子。

聞燦依稀想起爸爸媽媽還沒有去世的時候,在那些早就朦朦胧胧模糊不清的記憶裏,洛叔叔對她的照顧,帶給她的感覺,就像是爸爸那樣,對她好的。

孤兒院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一直沒有人來接,小女娃整天形單影只,孤零零的待在警局裏,後來洛警察不忍心小女娃孤苦伶仃,将孩子帶回家裏,還決定收養聞燦。

洛叔叔說,要當她的新爸爸,問她願不願意。

聞燦想,如果是洛叔叔的話,她是願意的。

等到聞燦被洛警察帶回了家裏,住了幾日後,她才知道,洛叔叔原本有一個和她一樣大的孩子,不過是個小男孩,叫做洛斯年,不久前去世。洛叔叔是警察,還是刑警,入職以來,樹了不少仇敵,就在忙于查辦拐賣案的那段時間,仇家找上門,殺害了洛警察年僅六歲的兒子。

那殺人的手段極其殘忍,孩子的血流了一地,染紅了大半個房間,零碎的屍體散在角落……洛斯年的母親回來看到這一幕,直接瘋魔。她只不過是出去片刻,去接幾個朋友來家裏做客,只是片刻,沒有将孩子帶在身邊,怎麽就這樣了呢怎麽就……

兇手闖進來的時候,洛母不在家裏,因是去接朋友,身邊一直有人,倒是沒有遭到毒手,只是面對這樣的現實卻叫人覺得,是比死更難受的。

出了命案,又是警察家屬遭難,這起案子很快在警局立案,并任命警官調查,被任命的警官是洛警察的同事,對這起案子極上心,手段調查也得力,用最快的速度将兇手捉拿歸案。

只是死去的人,終究回不來了。

聞燦被洛警察接到家裏,首先要面對的就是洛警察的妻子。

洛夫人在孩子去世後,精神崩潰,成日裏有大半大半的時間都是不清醒的,清醒的時間很少,但□□這件事情是洛警察在妻子少有的清醒時候,和她商量過的,妻子是同意的。

洛警察的妻子早年生洛斯年的時候,傷了身子,是再難生育的,洛警察便自去做了結紮,拳拳愛妻之心可見。

他們膝下只有洛斯年一個孩子,以後也不會再有別的孩子,而今洛斯年死了,悲痛至極,洛警察在不遠不近的時間裏遇見了聞燦,一是見這孩子孤苦,心中不忍,二是,想用孩子慰藉心裏的傷口,不光是他的,更是她妻子的,三是這個時間地點,他覺得與這孩子也是有些緣分,遂生出領養的心思。

聞燦被洛警察帶回家的時候,巧是趕上了好時候的,正湊到了洛夫人清醒的時候。

洛夫人清醒的時候,是十分和善又溫柔的,只是蒼白的面容,眉宇之間總帶着一股郁色,心情也總是不明朗的。

聞燦能夠理解,就像她知道爸爸媽媽剛剛去逝的時候,那時候她雖然年紀小,知事不多,卻也是知道,再也沒有人會像爸爸媽媽一樣疼愛她,待她好了的,再也沒有……

洛家已經決定領養聞燦,洛警察這幾天正忙着辦領養手續還有上戶口,他親自去聞燦原來在的孤兒院拜訪過,院長這幾天病了,當初接了電話的大人沒有把接人的事情放在心上,孤兒院要照顧的孩子太多,轉頭就忘記了。聞燦就是這麽被忘了的。

孤兒院沒有異議,領養需要的材料很快辦齊,洛警察用最快的速度辦好手續,上好戶口,聞燦改名洛燦,正式成為洛家人。

但在洛家的日子并不是一帆風順的,尤其是最開始的時候,洛爸爸還有姥姥雖然都待洛燦很好,只是洛媽媽很多不清醒的時候,不清醒的叫人害怕。

就像現在,洛燦伸起那只被碎渣劃破流血的手,放到嘴邊呼了呼,“痛痛飛走,痛痛飛走”,一邊呼呼,一邊在心裏頭這麽安慰自己。

洛媽媽清醒的時候待洛燦是很好的,不清醒的時候,會一個人坐在大廳裏,摩挲着年年的照片,獨自垂淚,誰都不理,誰要是去搶年年的照片,洛媽媽整個人就會變得很激動,但還從來沒有出現過像今天這樣歇斯底裏的激動過。

洛家姥姥這時候從廁所出來,看到洛燦手上的傷,再看房間裏滿地的狼藉,一個人在那裏哭的厲害的女兒,眼睛就紅了,她上前摸了摸洛燦的頭發,“燦燦,疼不疼?姥姥給你上藥?”又看向自己的女兒,“阿楠,你清醒一點,年年已經走了,既然你當初是同意要燦兒的,如今這又是做什麽?”

姥姥年紀大了,有些耳背,剛才不過是去上個廁所,一會兒沒看住,叫孩子都流了血。

真是作孽,這一家子,怎麽命都這麽苦呢。

洛燦的到來不是誰都歡迎的,雖然在這個小家裏沒有人反對,但要說一點不介懷,這不可能。

自家的孩子才去逝不久,就領養一個孩子,替代品?聊以慰藉?又或是如何呢?

洛燦在自己的這個新家裏過得很小心,乖巧懂事,尤其是對洛媽媽,更加小心翼翼,洛媽媽的精神不穩定,一個意外,就容易刺激到她。

洛燦從來都是順着洛媽媽的,洛媽媽不清醒的時候,有不止一次的把她當做年年那個孩子過,也不止一次對她發過脾氣,就算是像今天不小心受了傷,洛燦都是不委屈的。

她雖然過得小心,但一直真心對人,在洛家住了些日子,真心總是換回了真心的,無論是洛爸爸還是姥姥,都漸漸的真的把她當做自家孩子疼愛,并且越來越疼愛,像是把原先不能傾注在年年身上的愛都傾注到了她的身上。

“會好的,燦燦疼不疼啊,姥姥給你吹吹?”姥姥一邊給洛燦手上的傷口塗碘酒,一邊同她說話。

洛燦咧嘴笑起來,搖了搖頭,“姥姥,我不疼。”

姥姥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好孩子。”

“姥姥,會好起來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媽媽也一定會好起來的,洛燦看着為自己塗藥的姥姥,在心裏這樣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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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計,先跑為敬!

再見了,您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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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友的文,歡迎翻牆~《今天你醒了嗎?》by時光如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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