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陳铮，剛剛我聽到槍聲。”本來她以為是陳铮，結果陳铮從這邊出來，那就是別人，“恐怕有變故，我怕受害人被轉移走，我一時半會死不了，你上山打電話救援。”

陳铮看着她，目光深沉，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放下我。”

孰輕孰重，他們都有分寸。

陳铮擡頭，烏雲終于是散了。

他懷裏抱着顏雨。

這個奇葩女人。

“陳铮，我們沒有時間了。”

陳铮大步往前走去，他找了一個安全的角落把顏雨放下，擡手把顏雨貼在額頭上的頭發撥開，露出她幹淨的臉。

空氣沉靜，陳铮喉結滾動，始終沒發出聲音，起身轉頭大步就朝着山谷外走，他沒有回頭。

顏雨咬着嘴唇，半響後笑出了聲。

她把彈夾打開，裏面還有五顆子彈。

重新裝進去，打開保險。

顏雨靠在牆上，拿出口袋裏的東西，把外套脫下來紮在腿上。

血糊了一身，顏雨捂着肩膀，她拿出手機打開錄音。

她如果死在這裏，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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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雨喘着氣，手指劃過手機屏幕，一下又一下，血弄在屏幕上。

算了，她和父親一樣，終歸不是個孝子。

顏雨拿起槍。

這是另一個出口。

夜漫長的仿佛要過一個世紀。

槍很沉，馬上就要端不起來。

剛剛趴在地上裝死的男人現在起來連爬帶滾就要跑，顏雨微微眯了眼睛，她看着那個人要往山洞裏跑，回頭看了一眼。抱歉了，誰讓你幹壞事呢。

顏雨壓下扳機，巨大的後坐力震的她手麻，子彈偏差打在他的大腿上。

男人鬼哭狼嚎的叫。

不能讓他離開，山洞裏的人被轉移就糟糕了，得拖時間。

倉促的腳步聲往這邊跑來，顏雨心中一凜，整個人蓄勢待發和石壁融為一體的隐藏在黑暗裏。

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急促的喘氣聲。

顏雨拿起槍，有些麻痹的手緊緊的穩住槍身。

怕麽？

其實到了一定境地，根本就不知道怕是什麽，沒有時間怕。

越來越近了。

一個男人匆匆跑來，步伐急促。

顏雨剛要開槍，手一頓。

他的身形看起來熟悉。

剛剛的槍聲和他有關系？

更近了，顏雨看清楚方同的臉。

“別動！”方同突然舉起槍對着顏雨，顏雨腦中警鈴大響。

“方警官——”

身後急促腳步聲，顏雨迅速回頭就看到林瀚拎着砍刀三兩下就直奔出口跳了下去。

方同接連開槍，子彈打在石頭上，已經不見林瀚身影。

方同沒追上林瀚，匆匆跑回來看到顏雨的情況，“你怎麽在這裏？”

“你又怎麽在這裏？”

方同看到顏雨肩膀上的血，皺眉，連忙脫掉衣服扯成幾條：“傷口先包紮了。”

“謝謝。”

“我跟林瀚到這邊，走錯了方向。”方同不知道顏雨能不能活着出去，他看着顏雨，“走了怎麽還回來？真是固執。”

這句話陳铮問過，方同也問。

顏雨抿了抿嘴唇，忍着疼，笑道，“放不下。”

方同神經緊繃，顏雨還活着，那他得追上林瀚了，再耽誤就遲了。他從口袋裏取出煙盒，煙草已經被泡軟，直接填嘴裏狠狠嚼碎了煙草，呸的吐掉，“如果我能活着出來，我把你背出去。”

顏雨一直覺得方同挺普通的一個人，長的也很普通。

扔在人群裏找不回來那種。

顏雨眯着眼睛笑，“好。”

“那個混小子，白相識一場了。為了利，什麽都能賣。”

“小心點。”

現在顏雨可以信他了。

方同走了兩步，折回來把手機遞給顏雨，“裏面有段錄音是跟我女兒說的話，如果我出不來，交給我老婆，謝謝。”

顏雨接過手機，千斤重。

兄弟情義，如今卻要反目成仇。

他拎槍朝着林瀚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們沒有溝通，沒有暢談過夢想。

但是他們目的一樣，守護着這片土地。

顏雨靠在牆上，她包紮了肩膀上的傷，重新穿上衣服。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突然地底下傳來一聲槍聲，很悶。

顏雨的心髒跟着顫動，是誰？

槍聲之後，再沒有聲音。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

顏雨聽到了船聲，發動機轟隆隆的響。

顏雨站不起來，她靠着冰涼的牆壁。

搭上了這麽多條人命，就這樣結束了？

她再次掙紮，依舊沒爬起來，那條腿要廢了。

風吹動樹枝發出沙沙聲響。

顏雨扶着牆壁，拼命的爬，她掙紮着站了起來。

單腿怎麽走？

走不了？

又一陣槍聲，密集起來。

顏雨心中一驚，擡頭看過去。

她挪了兩步，再次摔倒。

地下又響起了槍聲，越來越近，顏雨挪到一塊巨石後面。

陳铮不會這麽快吧？帶人過來？

那會不會是方同的後援？

顏雨腦筋轉的飛快，她現在也只剩下腦子能動了。

鞋子帶起水聲，是在地下。

沒多大一會兒，出口露出個腦袋。

探頭探腦看了一眼，匆匆往這邊跑。

四個人。

賊頭賊腦往這邊跑。

“站住，什麽人？”

顏雨開口。

四個人一愣，甩手就是幾槍。

顏雨縮着腦袋，打開保險，依靠着石頭爬起來。

她不能再浪費子彈。

開槍撂倒了打頭的一個人，後面幾個人連忙找地方躲。

顏雨也就收了槍，一言不發，她在等時機。

怎麽倉惶逃跑啊？船聲怎麽還沒響？

其中一個人看顏雨這一會兒沒動，立刻又往前挪了一步，剛舉起槍就被顏雨手中的子彈打中了胳膊，疼的滿地打滾。

他們的身後又上來一個人，黢黑一身影，顏雨剛要開槍。

“我是警察，放棄抵抗從寬處理！”

沈峰！

前有埋伏，後有追兵。

剩餘兩個人連忙扔了槍，沈峰快步過來撿起槍，他四處看着。

“沈峰！”顏雨喊道。

沈峰回頭看到顏雨，大步跑過來，昏暗的夜色下，她一身狼藉。

沈峰臉色頓變，氣不打一處來，揉了一把她的頭發。

“你想死是麽？”

顏雨揚起嘴角，“不想。”

沈峰拿出通訊器呼叫隊友，“我們的人受傷了，山洞這頭，過來一個人。”

“你怎麽來的這裏？”

沈峰沒回答，他打橫抱起顏雨。

“你就是作死！早晚有一天把你這條小命給作沒了。”

很快有一個人從下面露出頭，看到沈峰叫道，“沈隊！”

“我帶人先走了。”

沈峰身上有血腥味。

顏雨失血過多有些暈，“你怎麽來的？”

“本來是執行別的任務，我們的線人發出救援信號，臨時改變計劃。”

“來的路上見人了麽？”

“誰？”

“陳铮。”

陳铮是線人麽？

他的目的不是拐賣。

“他也在柳寨？”

“不知道，沒見就算了。”

沈峰不知道陳铮麽？

那陳铮應該離開了。

他的身份見不得光。

顏雨緊繃的情緒松懈，靠在沈峰的懷裏，“又欠你一回。”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已經兩天後。

顏雨看着護士，抿了抿幹涸的嘴唇。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護士笑着給她的嘴唇上沾了一點水，“有福氣的人。”

顏雨說不出話，喉嚨幹疼。

她昏昏欲睡，頭脹欲裂。

恍恍惚惚的想起昏迷前發生的所有事，咳嗽一陣兒，帶起了肩膀的傷口，疼的她直抽抽。

“你慢點，不要急。”

顏雨緩過來氣，說道，“送我來醫院的人呢？”

“走了。”

顏雨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閉上眼。

等她能的傷穩定後，才知道自己身處j市第一人民醫院。

她醒來第五天，才見到白澤。

“你哥把你交代給我了。”

她哥？沈峰？

“清河的拐賣案出結果了麽？”

“救出來十一個女孩。”

“抓住人販子了麽？”

“紅杜鵑當場擊斃。”

廢話，紅杜鵑是被他們自己人殺的，顏雨親眼看到她在面前斷氣。

“抓獲五名犯罪嫌疑人，案子正在調查當中。”

“上線抓到了麽？”

“暫時還沒有，不過有線索了，你先休息吧。”

“我能看看救出來的受害人名單麽？”

白澤沉默一會兒，才說道，“這個沒問題。”

白澤拿着名單讓顏雨看了一遍，裏面有叫李小菲的女孩，大概是顏雨碰上兩次那個人。

沒有時缪缪。

顏雨又看了一遍，真的沒有時缪缪。

“名單不會出錯吧？”

“當然不會。”

“少一個人。”

顏雨臉色慘白，嘴唇沒有血色，直直看着白澤，“少一個女孩，她叫時缪缪。我找到柳寨，就是根據她提供的一個gps定位，時缪缪不可能沒在柳寨。”

白澤搖頭，“我見過那個女孩的照片，确實沒有。”

時缪缪去哪裏了？

顏雨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心肺都跟着疼。

時缪缪呢？

“哎對了，清河派出所有個警員叫方同，回來了麽？”

白澤沉默。

顏雨張着嘴啊了一聲。

“他怎麽了？”

“事發後三天才在清河撈出來屍體。”

顏雨腦袋轟的一聲響，方同下去後的槍聲。

她有些耳鳴，一直嗡嗡作響。

無數的聲音鑽入耳朵，嗓子發硬。

“方同……死了？”

“嗯，光榮犧牲。同樣失蹤的警員還有一個叫林瀚的，目前沒找到。我們的人還在尋找中，希望不要遇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