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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的處置是:第一,革去張氏三個月的銀米,同時,将本為二等丫鬟的劉青兒降為三等丫鬟;第二,将通房丫環蘇杏降為粗使丫鬟,不得進房伺候;第三,将墨軒那七八個卯足了勁兒準備開戰的女人趕得趕賣得賣,最終只留下了一個素蘭;第四,另挑了老實本分的丫鬟來伺候沈墨。

所以,蘇杏的大亂鬥游戲,現在是徹底進行不下去了。

“唉,真是卸磨殺驢啊。”蘇杏感慨不已,現在身為粗使丫鬟的她,已經沒了獨住一屋的特權,只能跟另外三個新調來的粗使丫鬟住通鋪。

“卸磨殺驢?”沈墨略挑起眉,“怎麽講?”

蘇杏撇撇嘴:“當初借我敲打你和某位少奶奶,如今用完了,就把我給踢了呗。反正就是這麽回事兒,一般當娘`的,有幾個樂意看見兒子跟別的女人走得太近的?”所以,你丫偏寵我不僅僅是幫我拉了這一院子的仇恨,還拉了你那位老媽啊。

這種論調,沈墨倒是頭一次聽說,饒有興趣的問:“瞧你這樣子,似是深有體會的樣子。”

“廢話,我家鄰居的老太太不就是這樣嘛,只要她兒子疼她兒媳婦多點,她立馬鬧病,不是頭疼就是肚子疼,還肯定是因為她兒媳婦哪兒伺候的不周到才病的。”蘇杏冷哼了一聲,“你試試看當着你母親面對你媳婦親熱點,時間一久,你瞧她會是什麽反應。哦,我忘了,你沒媳婦。”

但願天底下不會有那麽倒黴的女人,正好成了這個心理變`态的男人的媳婦吧,但願這個變`态娶一個更變`态的女人吧。蘇杏最衷心的祝願。

絮叨歸絮叨,蘇杏手裏可沒閑着。她現在是粗使丫鬟了,這一院子的雜活都歸了她。比如打掃衛生啦,比如照料花木啦,比如跑腿傳話啦,總之,絕對不會閑下來的。

“看來,真是連老天都不打算讓你贖身走人呢。”沈墨笑得那叫一個雲淡風輕,“難得我應下了你的條件,可太太如今這般處置下,你那條件也不成條件了。”

蘇杏回以白眼:“那沈六爺什麽時候有空再跟我商量個新的條件?”

回答她的是沈墨的笑聲,以及伸過來揉亂她額發的大手。

你丫的跟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少特麽做男友專用動作!蘇杏不領情的哼了一聲,晃晃手裏掃把:“麻煩你讓個空兒,就差你腳底下的沒掃了。”

對面沈墨的卧房中,劉青兒正在疊被,目光透過窗子就可以看到院子裏那兩人的身影。

等着蘇杏掃完了地,沈墨才開口道:“杏兒,走,跟爺出門。”

蘇杏的臉頓時垮了下來:“爺,別玩了行麽,你不覺得裏頭那位也是個不錯的玩具麽?”喵的你去玩劉青兒好麽,相較于我的不配合,那是個可塑性強又特別配合的好玩具啊。

可沈墨只一句話就堵上了她的嘴,沈墨說:“你見過誰家鬥蛐蛐只有一只的麽?”

所以,面對我這只毫無戰鬥欲望的蛐蛐兒,你只能挑逗着另一只好鬥的蛐蛐兒來找我麻煩是麽?蘇杏無語問蒼天,她愛好和平竟然也有錯嗎。

“爺,路上小心。”劉青兒規規矩矩的服侍着沈墨換上了出門的衣裳,又低着頭輕聲道,“方才大少奶奶那邊來人說,大少奶奶閑來無事,請杏兒妹妹過去坐坐閑聊呢。”

已經做好了跟随沈墨出門準備的蘇杏一愣,忍不住脫口而出道:“找我閑聊什麽啊。”墨軒裏這兩天的風波,陳馨然不可能不知道,她現在只是一個粗使丫鬟而已,叫過去聊個毛線。

最重要的是,她要跟沈墨出門,好好的觀察着京城環境,為将來的生活做規劃啊。

面對大少奶奶`的邀約,沈墨點了頭。

趁着沈墨出門的工夫,蘇杏追上他的腳步,小聲問:“告訴我,大少奶奶找我去會是幹嘛?”一定不是閑聊,否則,我行我素慣了的沈墨怎麽會管到底是誰找她?能讓沈墨點頭将她留下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她去陳馨然那裏,會比跟他出去更有趣——當然,這種有趣只是對沈墨本人而言。

然而,沈墨只是坦然一笑:“不知。”

☆、45 不要跟偏執狂搶男人

沈墨向南,蘇杏向北。

很多年以後,蘇杏還是會忍不住回想,如果她當初是選擇死皮賴臉的纏着沈墨一起出門,事情會不會變一個樣子。可每次回憶這個陰天但并沒有寒風的上午時,她腦海裏冒出來的都是沈墨笑嘻嘻的拍着她的頭頂,跟她說“乖,爺下午就回來了”。

她知道,沈墨當着劉青兒的面對她這麽親昵,為的是激起劉青兒對她的怨恨——既然她不肯主動進攻,那就只能挑撥劉青兒來進攻她了。

然而,因為陳馨然一句話,她只能乖乖的跟人去了靖遠居,陪着她去的,是劉青兒。

只為沈墨一句話:“青兒,杏兒她怕是不認得路,你帶她去吧。”

劉青兒只是乖順的點頭。

蘇杏真的搞不明白,劉青兒為什麽會對沈墨那麽執着,難道說情窦初開的少女的癡情,竟然有這麽大的力量麽?

“杏兒,我不讨厭你,真的。”

走了一段路後,劉青兒嘴裏忽然冒出了這麽一句。

蘇杏一愣,扭頭看看劉青兒,不知道她這話什麽意思。

“爺沒把你收房。”

“恩。”蘇杏點頭。

“你也不想被爺收房。”

“恩。”蘇杏再次點頭。

“你想離開沈家。”

“恩。”蘇杏繼續點頭。

可劉青兒卻在說了這幾句話之後,怪異的沉默了。

直到靖遠居的門出現在視線中,劉青兒才再次開口:“我等不下去了。”

“啥?”

“等爺說他看穿我。”劉青兒擡起頭,兩眼仰望着陰沉的天空,幽幽說道,“我做的事情,爺早就知道,可是,他從來都不曾提起,從來都是裝作一無所知。爺買來我們,也不過是看我們互相争鬥取樂罷了。”

“所以呢?”蘇杏歪着頭看着劉青兒,這麽一個年紀不大卻這麽聰慧的姑娘,為什麽非要一顆心挂在沈墨這種有怪癖好的男人身上。

“所以,他喜歡看什麽,我就做什麽。”劉青兒輕輕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回想些什麽往事,片刻後才繼續說,“我用各種方法将他買回來的女人趕出去,我知道他不會生氣,因為就像你所說的,我們都是他養的蛐蛐兒而已,養出一只善鬥的蛐蛐,比養一群廢物更有用。為了不讓他覺得乏味,我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恩,用你的話來說,就是演戲。一次又一次的演着一個老實本分的丫鬟,暗中卻用各種手段對付那些他買來的丫鬟,我知道,爺喜歡看我們這樣。”

蘇杏扯了扯嘴角,她真的很想說,妹子你累不累啊,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跟我說這個幹嗎。”

“不知道,可能是壓在心裏太久了。”劉青兒輕嘆了口氣,“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喜歡爺,所以,爺的一舉一動,我都無比留意。爺喜歡什麽,我比誰都清楚。真的,我比誰都清楚……爺喜歡看我們争來鬥去,我便争給他看,只要我做得夠好,只要手段夠新奇,爺就不會厭煩我……”

似乎是為了說服自己一般,一句“爺就不會厭煩我”,劉青兒足足重複了三四遍。

看着這樣的劉青兒,蘇杏心裏一陣陣發緊發寒,她忽然覺得,這姑娘似乎偏執得有些過頭了。

吞了口口水,她幹笑道:“是啊,他就是這麽個怪癖,不喜歡乖巧老實的,就喜歡那種刁鑽的,愛耍心眼兒的。你放心,你随便喜歡你的,我是不會跟你搶的。”跟一個偏執狂搶男人,那危險系數太高,不劃算啊,尤其是還不是她喜歡的男人。

可劉青兒似乎沒聽懂蘇杏的話一般,又接着說下去:“你跟那些女人不一樣,我看得出來,所以,我才會故意找你麻煩。不然,爺只怕會覺得我沒了手段沒了本事。”

“所以,你這次輕易暴露出來,其實是為了讓他知道你要向我宣戰?”蘇杏簡直無法想象,這妹子的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啊。

“爺帶你回來,又故意對你那麽親近,我就猜到,他是想看你與我之間的争鬥。”說着,劉青兒不由得笑了,“可爺沒有想到,你根本不想跟人争。”

蘇杏哼了一聲:“我又沒打算留在這裏,争什麽争啊。”

“可爺想看你争,所以,他才會一再的想辦法挑撥我們。”劉青兒抿緊了唇。

終于走到靖遠居的門前了,臨近門時,劉青兒小小的冒出了一句:“我會幫你離開沈家的。”

蘇杏愣了愣,忍不住問:“啥?”

可劉青兒已經率先上前去跟靖遠居的丫鬟打招呼了。

陳馨然叫蘇杏過來并沒有別的事情,只是随便問她幾句話,重點在于“你真是辜負了我的期望沒伺候好六爺還惹怒了太太”,換個直白點的解釋就是“你丫沒那本事就別勾引男人惹毛了太太被一撸到底成了個粗使丫鬟哈哈哈”。

廢話完畢,蘇杏厚着一張臉皮表示自己只聽到了字面上的意思,對隐含的語意沒有半點理解,腳步輕快的出了靖遠居的門。

眼看四周沒人,她趕緊問劉青兒:“你說幫我離開,怎麽離開?”

“我自是有辦法的。”劉青兒笑了一笑,看看左右,壓低聲音問,“你會游水不會?”

“這個……”蘇杏撓頭,“會溺水算麽?”難不成沈家有水路?

劉青兒皺眉想了想,搖搖頭道:“你跟我來。”

畢竟比蘇杏早來一年半,對于沈家的路,劉青兒是相當熟悉的。她帶着蘇杏七拐八拐,很快就進了一片園子。

繞過幾叢落光了葉子的花叢,出現在面前的是一片平滑湖面,因為入了冬,湖面上已經結了薄薄的一層冰。

“這片湖是當初修園子的時候圍起來的,夏天的時候裏面種了不少荷花,風一吹,香的很,可惜現在是冬天,都沒人來玩呢。。”

蘇杏踮腳往湖那邊看,可圍牆将湖圍了起來,只流了窄窄的一條水道,似乎這湖上游是活水。

“湖那邊是哪兒?你不會是要我從湖裏游出去吧?我可不會游。”

“若是你會游,我便不帶你來這裏了。”

“啊?”

“杏兒,你知道麽,如果你死了,就可以永遠離開沈家了。”

饒是蘇杏反應飛快,卻也猝不及防的被劉青兒給推進了湖裏。

落下去的瞬間,她腦海裏冒出來的一個念頭是:特麽的,為毛天氣這麽熱,你丫要是連續幾天零下三十度,就算我想溺水都沒機會——湖面早就凍硬了啊。

☆、46 沒氣了

湖面上有一層薄冰,但并不足以撐起蘇杏的身子,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她就滾入了刺骨冰寒的湖水中。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劉青兒眼中似有淚光閃過。

你丫的,你是太冷了凍出來的眼淚吧!

“救命啊!來人啦!”蘇杏沒指望劉青兒救她,她只想大聲呼救,希望能有人聽見這裏的動靜。

如果是春夏天氣,這裏自是少不了人的,可現在是萬物凋敝的冬天,誰閑着沒事到落光了葉子的花園裏看結了冰的湖水玩?即使有守園子的人,多半也是溜出去偷懶去了。

蘇杏也只來得及叫上幾句,冰涼的湖水浸透了她的衣裳,令她漸漸向下墜去。她有心想要扶住湖面的冰穩住身子,可奈何冰面太薄,稍一用力便碎裂開了。

“杏兒。”劉青兒蹲在湖邊,看着仍舊沒有放棄掙紮的蘇杏,搖着頭說,“我真不想這樣的……”

那你特麽還這麽樣做!蘇杏覺得自己的手腳開始麻木了。

“可是,我真的很害怕……你不知道你有多特別,爺從來沒對誰會像對你這般感興趣過。我知道你不想争,可你實在太吸引爺的注意了,只要被爺盯上的人,有哪個逃得過的?杏兒,你不懂,我不能離開爺,如果沒了他,我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

你活不下去就要弄死我麽,我特麽招誰惹誰了?

在失去知覺的恍惚間,蘇杏似乎聽到有人叫嚷着過來,這讓她心頭一松。

然而,讓她徹底心涼的是,劉青兒喊了一聲“杏兒別怕,我來幫你”,就跳了下來。

蘇杏苦笑,她自诩演技過人的穿越人士,沒想到卻還是被本土妹子的演技給虐了啊。

見義勇為跳下來救人的劉青兒在刺骨的湖水中掙紮着,一邊掙紮一邊尋覓着蘇杏的身影。當她确定蘇杏被自己踩入水中已經再也不會掙紮之後,她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杏兒,對不起,我不想這樣,但與我失了少爺歡心離開墨軒相比,你還是去死比較好。

被人從水裏拖出來後,劉青兒身上的衣裳已經是從裏到外都濕透了,然而她顧不得身上幾乎要凍成冰的濕衣,掙紮着爬到湖邊哭喊:“杏兒!杏兒!杏兒掉進去了,快點把她找出來啊……”

過了半天,蘇杏也被人打撈出來,一身淺綠色的粗布衣裳上頭還挂着墨綠色的水藻和苔藓。

臉色比紙更加慘白,兩眼禁閉。

“杏兒!你怎麽這麽糊塗啊!”劉青兒掙脫了扶着她的婆子,撲到蘇杏身上大哭起來,溫熱的眼淚一顆顆一串串,打在蘇杏的臉上。

不知這眼淚究竟是劉青兒流出來的,還是劉青兒所演出來的,只可惜蘇杏連手指都沒動一下。

瞧見這一幕,旁邊下水撈人的小厮心裏也不好受,上前說道:“青兒姑娘,你且先松開手,讓我好好看看她,說不定還有救。”

劉青兒拼命搖頭:“杏兒她年紀小歸小,可她好歹是個姑娘家,你一個男人如果碰了她,以後她的清白可怎麽說?”

“這……”小厮猶豫了,看看左右,只能對旁邊的婆子道,“楊媽,那你上去試試,先看看還有沒有氣,要是有氣的話就好救了,先把她肚子裏的水控出來……”

不等他說完,楊媽已經将伸過去探蘇杏鼻息的手收了回來,白着一張臉說:“沒,沒了……”

“沒了?別急,她才剛背過氣去,說不準還有別的法兒……”

劉青兒打斷了小厮的話,緊緊拉住那婆子哭喊:“楊媽你別瞎說,杏兒不會沒氣兒,你試試,你再試試啊……你伸手試試啊……”說着,她拉起楊媽`的手就往蘇杏鼻下伸。

“去去去,沒了就是沒了,折騰啥!”楊媽可不想摸死人,拼命抽回自己的手,沒好氣的說,“在水裏泡半天了,天又這麽冷,憋死凍死了也不是不可能。”

“別……咱再試試啊,把她身上的濕衣裳換下來,再想法子給她控控喝進去的水。”救人的小厮還不想放棄,伸手去拉蘇杏卻被劉青兒一手推開。

“你別碰她!”劉青兒狠狠的瞪着那個小厮,用力抹了把臉上的淚,抽噎了一聲才說出話來,“她都這樣了,你不許碰她。她幹幹淨淨的來,就幹幹淨淨的走,不能臨到這時候了被人壞了清白。”

小厮急的跺腳:“你這糊塗丫頭,還什麽清白不清白的,人要是死了,還要清白有什麽用!這會兒說不準人還沒死呢,趕緊想法兒救人啊。”

只可惜,已經晚了。

當第三個婆子試探過蘇杏的鼻息後,仍舊是搖着頭嘆道:“真不行了。”

“不該……杏兒不該死啊……趙嬸你再試試啊,杏兒她還沒死呢!”劉青兒眼中的淚一直沒有停過,緊緊抱住蘇杏的身子不肯撒手。

可趙嬸只是搖搖頭,對楊媽說:“青兒這丫頭是心疼壞了,你看她嘴都凍紫了,快點把她弄回去換身幹淨衣裳,再喝完喝水沖沖寒氣吧。”說着,她看了眼蘇杏,嘆道,“可憐這丫頭了,只能到太太那邊報個信,說她掉水裏淹死了。”

可問題是,蘇杏好端端的怎麽會掉進水裏?

關于這個問題,剛換上幹淨衣裳的劉青兒就被傳到了沈太太面前。

家裏丫鬟掉水裏死了,這不是什麽好事情,尤其是眼瞅着就要進臘月了,離過年不過這一個來月的時間,這個時候出這種事情,真是給人添堵。

“杏兒她一向心高,心裏也愛多想事情……先前大少奶奶傳她過去說話,我給她帶路去的,回來的路上,杏兒的臉色就有點古怪。”劉青兒跪在地上,嗓子已經哭得嘶啞了,抽噎着說,“她問我咱們沈家有沒有園子,能不能去園子裏逛逛,我說那我領你去看看。可我哪想到,她進了園子就直奔着湖去了,還撿了塊石子兒砸那湖面,說是看看冰凍得厚不厚……可我沒想到,她說跳就跳啊。都是我沒用,我笨,想也不想的跟着跳下去,本來是打算拉她上來的,可一進了水,手腳就不聽使喚了……”

對于劉青兒絮絮叨叨講述的經過,沈太太只對一句話感興趣:“你是說,大少奶奶傳她過去說話?”

“是,說了不到一刻鐘就讓她回去了。”劉青兒點頭,想了想,又補充道,“雖說大少奶奶責備了她幾句,但絕沒有責罰她,我也沒想到她會因為這點兒事情就……”

“好了,你不必再說了。”沈太太擺擺手打斷了劉青兒的話,皺眉道,“你先回去吧,這事兒不要到處聲張。”

劉青兒應了一聲,低着頭退了出去。

☆、47 活下去

一個粗使丫鬟死了,究竟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似乎,除了墨軒的人知道以外,其他各房各院都一無所聞,或者說,他們根本不知道有這麽一個粗使丫鬟的存在

蘇杏受了大少奶奶訓斥,這是證據确鑿的,甚至,因為這個,大少奶奶還被太太小小申饬了一番。蘇杏落水,劉青兒下水去救,這也是證據确鑿的,甚至,為了救蘇杏,劉青兒也差點遇了難。

“沒想到你們兩個那般矛盾沖突後,你竟對她還如此盡心,可算是仁至義盡了。”沈墨含笑看着劉青兒,似乎被淹死的确實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丫鬟。

劉青兒猛然跪下,低着頭道:“回爺的話,青兒知道外人多有懷疑是我害了杏兒的,但青兒絕不會做這等蠢事。”

“蠢事?”

“是的,蠢事。青兒大膽,今日便信口開河一番。爺買來我們這許多女子,并不如外人所說那般不堪,不過是拿我們取樂罷了。如今爺一心想看青兒與杏兒相争,既然如此,青兒如何會加害杏兒?若是沒了杏兒,青兒一人能與何人相争,又如何能取悅于爺?所以,我去救杏兒,并不只是為她那條性命,更是為了自己。”

沈墨輕輕颔首:“你說得不錯,若是沒了她,你一個人留下便就無趣了。”

劉青兒心裏一喜,小心的抿緊了唇,不讓自己有半點纰漏。

杏兒,對不住了,雖說沒了你與我相争相鬥,爺會覺得我無趣些。可還有一個素蘭在不是麽,将來,爺也會再買其他女子回來。應付那些女子,總比應付一個已經得了爺注意的你好些。杏兒啊,你總說鬥蛐蛐玩,要兩只勇猛的蛐蛐兒才行,可在這墨軒裏,同樣的人,卻是有一個就足夠了。

“青兒啊。”

就在劉青兒心中暗喜的時候,沈墨忽然開口:“你看得很明白,沒了她,你一個人留下也就沒什麽意思了。”

這話裏隐含的語氣讓劉青兒突然感到些許不安。

“所以,現在沒了她,你一個人還留下做什麽呢?”

劉青兒驚得猛然擡頭,圓睜着眼睛看向沈墨,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可沈墨只是偏過頭去,将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幽然嘆道:“她不是會尋死的人。”

那丫頭,不是會尋死的人,更不會因為被人斥責幾句就尋了短見。她是個刁鑽古怪又算計精明的女子,豈會舍得因為幾句話就丢了性命?她說過,天再黑也有亮的時候。所以,無論落到何等境地,她都應該會去等天亮起來的那一刻。

只可惜,不想死的人,卻死得這麽輕而易舉。

目光轉到呆愣跪在地上的劉青兒身上,沈墨擺擺手,笑道:“青兒,如今沒了杏兒,留着你确實沒什麽意思了,放心,我會讓人給你安排好去處的。”

劉青兒終于驚醒,掙紮着爬到沈墨腳下,搖頭哭道:“爺,青兒真的什麽都沒做啊,你怎麽能這樣待我……”

“為什麽不能呢?”沈墨歪着頭,很奇怪的問她,“你是我買來的丫鬟,我們簽過賣身契的,我為何不能處置你?我将你轉送他人,或者轉手賣出,犯法了麽?”

當然沒有犯法。

劉青兒望着沈墨,大顆大顆的眼淚奪眶而出,比落在蘇杏身上的更多。可是,那些眼淚打動了救人的婆子小厮,卻對沈墨無濟于事。

“說起賣身契,我卻忘了。”沈墨探入袖袋,從中摸出一張紙來,搖頭笑道,“那丫頭的賣身契,我一向是随身攜帶的,唯恐放在別處被她給翻了去。”旁的人,他自是沒有這等顧慮的,因為,旁的人根本不會來尋這張紙。

爺竟然那麽看重那個丫頭?劉青兒淚眼朦胧中,似乎看到沈墨一臉疲憊的合上了眼睛,可當她抹去眼淚再看去時,沈墨仍舊是一臉閑适的笑容。

“如今她人雖不在了,這賣身契也就沒用了,我留在身邊,權且當做睹物思人也罷。”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只是,看着這張賣身契,沈墨不能不想到那個半大少女為了這張薄薄的紙而與他百般周旋的模樣,狡黠算計全都毫不掩飾的寫在臉上。他原本以為,她會是他的燈,卻不曾想到這麽快就熄滅了。

她說過,人能活着,幹嘛要去尋死呢,活人尋死容易,死人想活是連夢都沒的做。

罷了,留着這張賣身契,待到他百年之後,再去地下嘲諷她吧。而眼下麽……正如她所說,既然能活着,幹嘛要去尋死呢。

只是,不知道她在那亂葬崗中,究竟冷是不冷呢?

蘇杏冷嗎?廢話,她能不冷嗎!

因為沒有任何親人,蘇杏的屍身被撈起後就很快被送出了沈家——馬上就進臘月準備過年了,誰樂意把這麽個死人擱在自己家啊。有親人的自是可以送到親人家裏,可像這種什麽親人都沒有的,只能用破席一卷丢亂葬崗子上去了。

蘇杏死了嗎?在某種意義上,似乎是的。

在水中失去意識的時候,蘇杏忽然就覺得全身輕飄飄的,似乎掙脫了什麽枷鎖。回過神來,她忽然發現,自己已經飄在水面上了,而自己的身體浸在水裏,劉青兒一邊大聲呼救,一邊将她的身體往水中踩去。

靠,你踩歸踩的,別特麽踩我臉!

蘇杏怒目,同樣擡腳去踩劉青兒的臉,卻發現做為一只鬼,她真的是沒有腳的。

再然後,劉青兒被人拉出了水面,“昏迷”了半晌才被人晃醒,又幹咳了半天,才說出話來,一句“杏兒還在水裏”,被她斷斷續續的說成“杏,杏兒……杏兒她……她還在……在水裏……”。

演技真是相當不錯啊,原來演技派都投生到古代去了。蘇杏輕輕撓着自己的下巴,為現代影視業的沒落感慨不已。

随後,她就看到劉青兒抱着她的身體飚演技,還用無比精湛的演技一次次阻礙了小厮想要救她的舉動。

喵的,她也想沖回自己的身體掌握主動權啊,可問題是,無論她怎麽往裏沖,可總有一層看不到的隔閡将她屏蔽在外。

“這就是生與死的屏障麽?”看着自己的身體被人擡走,已經死過一次的蘇杏并沒有歇斯底裏或者崩潰痛哭。

至少,她現在還存在着,還有希望。

☆、48 複活

蘇杏很慶幸,慶幸自己是被直接丢進亂葬崗子上的,如果擡她的小厮們善心大發,将她裝進棺材裏釘嚴實,然後找個風水寶地挖個大坑給埋上,那她就算是能回到身體裏頭,也是等死啊。

“可問題是,我特麽的現在到底怎麽回去啊!”站在自己的屍體上方,蘇杏糾結萬分,至于亂葬崗上其他的墳包,乃至屍身,她現在只能盡量無視了。

她的身體就包裹在那床破席之中,身上穿的還是那件粗使丫鬟的麻布制服。

混得可真是慘吶,堂堂穿越女,竟然被一本土小丫頭給虐了。回想當時的情景,蘇杏不由得自嘲,看來她真是太自信,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對于這個看似落後的古代世界太過輕視,又太過重視自己那過人的觀察力,最終才落得如今下場。死過一次,她忽然才意識到,這不是游戲,一旦開啓就沒有再次讀檔重來的機會。

有現代的經驗和過人的觀察力做後盾,但那并不是萬能的,并不能保證她在這古代過得風生水起,她還要更加小心才行。

“如果能讓我回到身體裏頭,老娘今後哪怕遇上只貓,也會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蘇杏話音方落,忽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你确定?”

這聲音!

蘇杏驚得四下張望,可卻什麽都沒有看到,只能慌張的詢問:“是你嗎?你回來了?你跑哪兒去了?!”

這是1.0的聲音,哪怕這麽久沒有聽到了,但她絕不會聽錯。

“我還能去哪兒,不就在你腳下麽?”蘇杏1.0沒好氣的抱怨,“本來指望你能把大姐二姐找回來的,沒想到你連自個兒都沒能保住。”

蘇杏顧不上反駁1.0,她簡直太驚喜了,原本以為再也不會見到1.0了,沒想到1.0竟然會再次出現。

對于蘇杏的反應,蘇杏1.0全都了然于心,畢竟,兩人曾經共用了那麽久的身體啊。

長長的嘆了口氣,蘇杏1.0開口道:“那次我跟你說完話,就覺得困了,睡過去再也沒醒來過,直到今天你掉水裏差點淹死,我才不知怎的醒了過來。睡過去的這段時間,我感覺我好像存了點力氣,可為了不讓你回到身體裏頭,這點力氣也快糟蹋光了。你丫的,我現在又開始困了……”

“困?等等,你丫為毛不讓我回到身體裏頭來?”蘇杏盯住了自己的身體,或者說,她盯住的是蘇杏1.0。

“廢話,你要是在那個沈家醒過來,還能被送出門?不趁着這個機會離開沈家,你還真打算在那裏做一輩子丫鬟啊你?哼,說不準真就被那個什麽少爺收進房做小妾呢。你想做小妾也沒關系,可你怎麽的也得把大姐二姐找回來啊……”

1.0的聲音越來越小,和上一次那樣,斷斷續續,宛如即将斷電的錄音機。

蘇杏一驚,慌忙開口:“你別睡,你等等!蘇杏!”

可那個以吐槽她為樂的聲音再次消失了,急得她伸手去推。

然而,沒想到的是,當她的手觸到身體的剎那,一股莫名的巨大吸力襲來。

來自臘月的寒風,絲絲縷縷吹過這片生與死的過渡地帶……

當蘇杏瑟瑟發抖睜開眼睛醒來時,眼前是一片漆黑。

卧槽,難道凍瞎了?!

随即她反應了過來,自己的身體被裹在破席裏頭,肯定看不清楚外頭啊。

從破席裏掙紮出來,外面仍舊一片漆黑,只勉強看到東方天際略有些發明。

“黎明前的黑暗啊……”蘇杏嘆了口氣,随後試探着拍了拍胸口,問,“蘇小三兒,你還在不?”

并沒有人回應她,一如當初的空空蕩蕩。

看來是不在了。

蘇杏抿了抿唇,用力握拳。沒關系,那妮子先前是沉睡過去,這一次肯定也是太累睡過去了,等積累了力量就會醒來的。恩,就當是給那妮子一個驚喜吧,在那妮子醒來之前,她一定要把大姐二姐找回來,再把桃兒和果果接來。

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蘇杏從地上爬出來。借着微弱的光線,她勉強能看清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片亂葬崗子,那些無親無故的死者,或者死得不明不白得死者,全都會被送到這裏來。厚道的會買上一副薄板挖個坑埋起來,偷懶的則是直接破席一裹丢在一邊了。慶幸的是送她來的兩個小厮那麽懶,只是将她丢在路邊就慌忙走了,不然的話,讓她大半夜的從亂葬崗子正中間走出去,那酸爽簡直醉人。

身上的衣裳還是濕的,顯然包裹她的人懶得給她換身幹爽衣裳,讓她幹幹淨淨的走。

不過,只要還能活着,她還能苛求什麽呢?

伸手摸摸衣袖,蘇杏最慶幸的就是自己無論走到哪裏,那幾兩銀子的存款都是随身攜帶的。否則,她就要靠體溫去烘幹這一身衣裳了。

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城門打開,然後,趕緊找個成衣鋪子買身衣裳來穿。

“劉青兒,你給老娘等着,不送你進池子裏洗冷水澡去,老娘就特麽白穿越了。”一邊碎碎念着,蘇杏一邊小心翼翼的往外走——她可不想一腳下去打攪了別人的休息。

寒風襲來,刺骨冰寒。

蘇杏打了個哆嗦,再一次堅定了要将劉青兒送進冰窖的決心。

整個亂葬崗子靜得只有風聲呼嘯而過,以及弱不可聞的輕聲細語……

等等,話說這大半夜的,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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