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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個複活而來的,還有其他屍體也準備起床嗎?!蘇杏的嘴角抽動着,想要擺開兩腿趕緊跑,奈何兩腿軟得像面條,根本不打算配合她。
“可以……這裏合适……”
“記得盯緊了……那位最近可是閑的很……”
似乎是兩個人在對話。
蘇杏心裏一松,兩腿一軟跌坐了下,發出一聲悶響。
對話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個聲音厲聲呵斥:“誰?!”
蘇杏屏氣做挺屍狀,對于這種經典的“死人是不會說話的”劇情,她深有體會。如果不是特別機密,機密的幾乎要命的事情,那兩人絕不會閑的蛋疼跑亂葬崗子這邊來談。
☆、49 專業殡葬人員
對話被人意外打斷,那兩人不再交談,聽那腳步聲,似乎是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找來了。
蘇杏全身冰涼,話說她要不要在這裏來個鬼哭把他們吓跑?可萬一弄巧成拙給人指了路來找到她,從而讓她徹底變鬼該怎麽辦?她落水假死還能靠1.0幫忙,可這身首異處了,1.0就算耗盡全力,也不可能幫她再把身子給接回去吧。
想了半天,她還是決定屏住呼吸不發出半點動靜。
沙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可看到什麽人?”問話的這人停住了腳步。
蘇杏的嘴直抽抽,你特麽踩老娘手指頭了啊,很抱歉硌你的腳了啊!
可她現在再怎麽疼,也只能咬緊牙關裝作被踩到的只是一截樹枝,恩,沒錯,是樹枝,而不是屍體。因為,她害怕這兩只深夜跑到亂葬崗子上來密談的人會喪心病狂到把看到的屍體都一起滅口一遍啊。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把那張破席拿來裹自個兒身上,完成完美的僞裝。可惜,她這會兒連手指頭都不能動一動。
“許是夜貓野狗路過吧,這荒野上,少不了有野狗來啃噬屍體的。”無比平淡的語氣。
蘇杏怒目,大哥,我聽你年紀不大,聲音悅耳動聽,為毛說出來的話就這麽不招人待見,你以為野狗啃屍體是很尋常的事情嗎?額……似乎在亂葬崗上,這種事情确實不稀罕。
那個好聽的聲音再次開口:“罷了,先回吧,若是再無其他意外的話,事情便就那麽說定了。”
說定就好,趕緊滾!
“也罷,走吧。”
腳步聲漸遠。
蘇杏輕輕的松了一口氣,偷偷睜開眼睛,天邊已經透出了些許光亮。
離開沈家重獲自由的一天,就這麽悄然來臨了。
活動了下被那只大腳踩得幾乎麻木的手指,蘇杏狠狠的呸了一口,大半夜的跑到這種地方來,肯定不會是密謀什麽有益身心健康社會和諧的事情。幸好這裏是松軟的土地,她的手指被踩進土裏,這才沒有傷到根本,如果是堅實的路面的話,被那麽踩着,估計她真就忍不住要叫出聲了。
咩的直挺挺的躺了一晚上,整個人都快變屍體了好嗎。蘇杏剛動了一下,就疼的呲牙咧嘴,身上泡了水的衣裳已經凍硬了,她真慶幸自己身體素質過硬,饒是這樣竟然沒有凍死。還是說,她得感謝那兩個深夜跑來亂葬崗密謀的男人,因為他們那一番折騰,讓她全身緊張得都忘記冷了。
伸手摸摸袖袋,蘇杏松了一口氣,還好,雖然衣裳全都砸在沈家了,但至少她的錢袋是随身攜帶的,還能去賣身幹淨保暖的衣裳來。而且,沈墨當初為了給她拉仇恨而特地買給她的簪子,她也在頭上挂着呢,送進當鋪裏又是一筆。
“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蘇杏搖搖晃晃的坐起來,決定進城後就先直奔成衣鋪子去。
進哪個城?自然還是京城。她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估計沈家裏頭能記住她長什麽樣并一眼認出她來的,用一只巴掌就能數得清楚了。況且,對于沈家人來說,她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誰沒事滿大街的扒拉她啊。
但當她要站起身的時候,心裏忽然一動,停住了動作。
話說,那兩個人竟然會小心到連燈都不點的到亂葬崗來談話,不僅說明他們膽量大,談的事情要命,而且,還說明一點,他們很小心,小心到只能相信死人的地步啊。
如果那兩人留在附近,或者留了人在附近,就等着觀察事後有沒有人經過,那她這麽大搖大擺的走出去,豈不是自動送上門?
想到這一層,蘇杏背後剛幹了的冷汗又忽的一下冒了出來。
借着漸亮的光線左右張望,可以看到這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平地,大大小小的墳頭遠遠近近的分布着。包裹她的那張破席就在不遠處,而在更深的地方,還有幾張卷起來的破席。
她不想去猜測那幾張破席裏頭究竟有什麽,反正絕對不會是她感興趣的東西,她只想再一次感謝沈家小厮們的偷懶,正是因為他們偷懶,所以,才直接把她丢在這裏而不是挖個坑,是直接将她丢在外圍,而不是更深的裏面。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該怎麽離開這裏,最穩妥的辦法,自然是再等上一陣子,跟外面可能留守的人耗時間。可問題是,她冷啊!這大冬天的,她泡了水又在這種地方躺了一夜,沒直接凍死她都算是穿越光環庇佑了,如果真這麽一直耗下去,估計等她想走的時候,就只能靠爬了。
天色越來越亮,蘇杏估算着,這會兒工夫,城門那邊怎麽也該開門了。
恩,等天再亮一點,就賭一把吧。
在附近視線可及的範圍內,除她一人外,并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這讓蘇杏略松了一口氣,不論有沒有人留守,但至少在她四周并沒有人。
看看身上的衣裳,她咬了咬牙齒,悄悄的脫了下來。
“嘶……這酸爽……特麽的冰冰涼透心涼啊。”嘴裏抱怨着,她手上動作可沒停,将背後沾的已經幹了的泥土揉搓掉大半,只留下濕了黏在上面的那部分。摸摸頭上,她将沈墨的那只簪子也摘了下來,藏進袖袋裏。
做完這一切,她又抓了把幹草,将自己躺了半天的地方胡亂抹了一通,讓人再看不出這裏不久前有人躺着,這才整整衣裳站起身來。
恩,就你了。
選定了一個新堆起不久的墳頭,蘇杏直奔而去。
“爹啊……哦,好吧,娘啊……娘啊娘啊你走得太早啦,爹娶了個後娘,後娘把姐姐給賣啦……”
畢竟是專業級的殡葬工作人員啊,蘇杏這一嗓子出去,頓時劃破了亂葬崗的寧靜,也吸引來了圍觀者。
兩名男子聞聲而來,看到是一個渾身狼狽的小丫頭跪在那裏哭娘,不禁詫異的相互對視了一眼。
其中一人上前開口問:“小丫頭,你這一大早的跑這裏來幹嘛?”
蘇杏偷偷翻了個白眼,你丫耳聾啊,老娘我哭娘哭得那麽賣力你還聽不到?可心裏吐槽歸吐槽,她也只能轉過身去,挂着一臉的鼻涕眼淚,抽抽搭搭的說:“我娘才死了仨月……才死了仨月啊,我爹他娶了個後娘回來,上午打下午罵整天就是打和罵,打罵我們還不算,姐姐也讓她給賣啦……我苦啊,我哭了一聲我的娘啊兒心裏苦啊……娘啊你走得早,撇下我們姐弟幾個沒人管了啊……”
這節奏感,簡直了。
可兩人卻也不是好糊弄的,另一人沉着臉打斷了她的哭號,直接問:“這大清早的,我都沒見過人從這裏過,你從哪兒跑來的?”
☆、50 生病
當然咯,作為一個資深的撒謊專業人士,蘇杏怎麽會沒有考慮到這等簡單的必考題。
當着那兩人的面,她用力擤了下鼻涕,又大大方方的當着他們的面在衣襟上抹了抹手,這才抽抽搭搭的說:“我家就在東邊的莊子上,當初埋我娘時,我爹說我娘得痨病的不能埋祖墳裏,就給埋這兒了……我……我娘她命苦啊,死了都不能進祖墳……我的娘啊,可憐你辛辛苦苦操持了十來年,到頭來啥都沒落下……”媽蛋,凍死了,為毛現在不能直接變成夏天。
“別廢話,說正事兒!你到底啥時候來的?”
“我半夜就往這邊跑,過我門莊子邊水溝的時候還掉進去了,好不容易爬出來,沿着路從墳地那邊找過來的……”說着,蘇杏指了指墳地的那一頭。
一眼望去,盡是大大小小的墳包,以及露出地面的破碎棺木,還有幾張裹起來的破席,根本不用去猜想裏頭究竟是什麽東西。
兩人确實是只守在這一邊,并沒有去那邊探查過,因為,他們怎麽也不會相信有人會逛街似的深入這片生與死的邊界啊。而現在,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竟然有膽量穿過這片陰風陣陣的亂葬崗子到這頭來?
皺起眉頭,其中一人滿腹狐疑的打量着蘇杏,問:“你為什麽不從旁邊過,幹嘛非要從墳地中間穿過來,你就不害怕?”
對于這個必答題,蘇杏給出了完美的标準答案:“怕,當然害怕了。可我要是不跑出來,我就得讓我爹賣給人家當童養媳了……”說着,她又抽噎起來,“我家姐弟好幾個,現在就剩下小妹妹和弟弟沒讓我爹跟後娘賣出去了,叔啊,我命苦啊……娘死得早,爹也成後爹了……”
“得,別嚎,嚎得我頭疼。”
“我也不想……不想哭……可我真是命苦啊我的娘……”蘇杏哭了兩嗓子,見好就收,繼續說,“聽見後娘跟我爹商量要賣我,我就偷跑出來了,打算到我娘墳前跟我娘說一聲就走。出莊子的時候,我爹跟我後娘找過來了,我實在是沒法了,就躲到墳地裏頭來了,反正他們肯定想不到我敢往這裏頭鑽。”
“那你就不害怕?”
“害怕啊,我過來時沒留神,還踢了一塊死人骨頭呢……可死人不會爬起來害我,我爹找過來卻能害我一輩子啊。你看我從墳地那頭跑到這頭來,從頭到尾也沒有個鬼啊怪的咬我,要是讓我爹抓着我,肯定得把我打個半死哩。”蘇杏無比誠懇的看着兩人,用無比經典的語氣背誦無比經典的臺詞,“所以,死人不可怕,活人才可怕。”
聽蘇杏這麽說,兩人都是微微一愣,沒想到一個狼狽的農家丫頭,竟然會有這般想法,再看看眼前這丫頭一身的泥濘,蓬頭垢面不說,身上的衣裳因為浸了水,現在半是凍硬,半是濕冷,不禁心裏一軟。
“算了,你要跑就趕緊跑,省得你爹一會兒找到這邊來。”那人說着,想了想,又說道,“看你這樣也知道你身上沒倆大子兒,這兩個錢你拿上,進城了找個地兒買身衣裳穿。”
說着,他從袖子裏摸出一塊碎銀子丢給蘇杏。
這塊銀子少說也有三四錢,這可是意外之喜了,蘇杏慌忙将那銀子接進手裏,用力憋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謝,謝謝大叔!大叔你們真是好人,救苦救難!大叔你們好人有好報,一定會長命百歲萬事如意!”好話不值錢,送上趕緊跑。
好人有好報?長命百歲?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随後自嘲的輕笑了一聲。
“要是讓她知道咱是等在這裏殺人的,還會說這話不?”
“估計吓都吓死了吧。”
“嗨,照這麽說,她那話說得還真不假,死人可沒活人可怕。”
等候殺人的,會是好人嗎?刀頭舔血的生涯,會長命百歲嗎?誰知道呢。
蘇杏揣着那塊銀子往前沖,她覺得自己現在必須盡快進城換衣服,然後找個醫館開點藥吃下去,不然,她可能真的會躺地不起,然後被哪個好心人裹上一床破席再次送回這片亂葬崗。
能活着,誰又真想去死呢?她要好好的,安安穩穩的活下去,絕對不能死!
亂葬崗離城門有一段距離,但好在路并不算難找。在蘇杏的計劃中,運氣好的話,可以遇上一兩個趕大車進城的鄉民,求他們捎帶她到城門前,然後直接裝個叫花子進城就行——連化妝都不用。運氣不好的話,至少路上應該能遇見什麽人,不論是求,還是拿錢買,先弄兩件幹衣裳。這大冬天的,掉進水裏泡一回,然後裹着濕衣裳過一夜,簡直是要命的事兒啊。
“去去去,小叫花子,一大早的觸我黴頭!”
再一次被人趕開,蘇杏簡直要抓狂了,喵的,她算來算去,卻少算了一樣,現在一大早趕車進城的,一般都是去城裏賣東西或者辦事的。生意還沒開張呢就被叫花子找上門,這對生意人來說,簡直是大晦氣啊。
可是,不能再拖了啊,蘇杏現在已經感覺腳下軟得好像踩棉花一般,全身發寒一層層的冒虛汗,眼前的景象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
再次攔下一輛車,這次,不等車夫開口,她就飛快的說:“師傅,我不是要飯的,我實在是走不動了,求你捎帶我到城裏就行,你要是嫌我髒,我給你銀子!”說着,她将先前那人給她的銀子掏了出來,“我身上就這點兒錢了,全都給你!”四錢銀子不是小數了,只走不到一刻鐘的路就能拿到,應該可以的吧。妹的,眼花看不清了,這馬車好像是帶棚的啊,高級跑車?
“你個死丫頭給我撒手,當我稀罕你這點兒錢吶!”冷不丁被人抓了缰繩,車把式吓了一跳,趕緊拉住缰繩免得驚了馬,随後才看清攔路的是一個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
蘇杏死死抓住手中的缰繩,像抓住救命的稻草。她現在覺得眼前的景象模糊一片,根本沒有力氣再去找另一輛車。
車把式氣得甩了蘇杏一鞭子,咬牙威脅道:“你再不撒手,我不客氣了啊!”
這一鞭子倒是把蘇杏打得清醒了些,更加抓着缰繩不肯松手了。
正當車把式打算擡腳将蘇杏踹開的時候,車裏傳出一個好聽的聲音來:“老王,離城門不遠,就帶上吧。”這樣的小叫花子,生起病來又無錢延醫問藥,只怕會倒斃在路邊吧。唔,等她死了,倒是可以給那位趙大人找些事做。
☆、51 活下去,與雞蛋茶
蘇杏頭暈乎乎的,只覺得這聲音真好聽,而且,人真是好人吶,雖然,這聲音聽起來有那麽一點點耳熟。
馬車搖晃的厲害,讓蘇杏迷迷糊糊的想起了小時候,媽媽哄着鬧困不肯好好睡覺的她的懷抱。
“還是親媽好啊……”蘇杏喃喃出聲。
眼前,似乎出現了媽媽端了雞蛋茶來給她吃的情景,甚至還能嗅到香油的香氣。
用力搖搖頭,将那些再也不可能出現的畫面從腦海中趕出去,蘇杏往身後的車板上一靠,苦笑起來:“算啦,不能回去,還想那些做什麽……老娘啥也不惦記,先活下來再說。”
來到這個大華朝後,除了最初的半年會時常想起現代的事情,她已經好幾年都不在去回憶現代的人或事了。
既然不能回去,沉浸在回憶中也無濟于事,反而會阻礙她接受新的身份與人生。
“1.0,你放心,我說到做到,大姐二姐,我肯定找回來……還有果果和桃兒,我也給接回來……”蘇杏又想起了1.0,這一次1.0的出現,讓她簡直喜出望外,她原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了,沒想到1.0只是耗盡了力量陷入沉睡而已。
是不是,如果累積了足夠的力量的話,1.0還會再次醒來?只是這麽想着,蘇杏就覺得滿滿都是希望了。
所以,她要活下去,不管究竟有多辛苦。
“媽……我想你了……”
眼前出現一片絢麗的光,似乎那個熟悉的女人就站在那裏笑着,手裏端着一碗雞蛋茶。每次她在外面瘋夠了回家,媽媽都會用毛巾抹幹淨她臉上的汗,給她端一碗雞蛋茶。
妹的,說了不想了不想了,怎麽又想起來了。再次甩甩頭,蘇杏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望着越來越明亮的日光輕聲道:“媽,你放心,我在這邊活得好好的……我一時半會死不了,你得在那邊等等我才行了……”
車把式将車趕得飛快,因為他覺得有點不對頭啊,這個小丫頭明擺着是病糊塗了滿嘴的胡話,萬一真是不行了死在他車上,他晦氣不晦氣啊。
車中的人輕輕阖上眼簾,微微搖頭。可惜了,饒是你這般渴求活下去,可病成這樣,只怕是很快就要去與你那母親團聚了。
終于,車子進了城門。
“爺,你看這小丫頭……”車把式小聲詢問車中人。
“我們已經仁至義盡。”
得了明确指示的車把式立刻一把将坐在身邊幾乎搖搖欲墜的蘇杏給推了下去——喵喵的,忍了一路,他早就想這麽做了!
砰地一聲摔在地上,倒讓蘇杏的腦海略清醒了幾分。茫然睜開眼睛四下張望,入眼是寬闊的街道,左右人來人往,地上鋪着的是平整厚重的青石板。
這裏是……
掙紮着爬起來,她拉住經過身邊的男人問:“大叔……這裏是京城嗎?”
“廢話,不是京城還能是——去去去,小叫花子滾邊兒去!”
雖然被人踢到了路邊,但蘇杏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終于到京城了。
之前被困于沈家的那段時日,并不算是真正的京城。
“問題是……我特麽快爬不動了啊……”蘇杏大口的喘息着,只感到力量在飛快的流逝。
一雙髒兮兮的腳出現在她的面前。
擡頭看去,是一張同樣髒兮兮的臉,一張勉強能看清性別的臉。
“你沒事吧?”男孩蹲下來,伸出手指小心的輕戳了蘇杏一下。
“你看像沒事麽……”蘇杏現在不用特地翻白眼給這男孩看了,她覺得自己随時可能兩眼一翻抽過去。
等等……
昏昏沉沉間,她忽然心裏一動,伸手探入袖中,掏出一塊碎銀子來:“小哥,我一共存了五錢銀子,全都給你,求你給我買身幹淨衣裳來,再給我買點藥吃,剩下的不管有多少,全都歸你,怎麽樣?”
她知道這麽做很冒險,或許這個髒兮兮的少年會拿了銀子扭頭就走,根本不管她死活。可是,她別無他選,她沒有時間和力氣再去等第二個人注意到她,并且有那份救她的心思。如果再不盡快換一身幹衣裳并吃藥治病,她很可能會被人再次用一張破席裹起來送回亂葬崗。到那時,1.0還能有力氣再蘇醒一次來救她麽?
只能賭一把了,賭這個少年會主動來詢問她,至少天性裏還有一絲仁善。
不過,似乎跟銀子,跟吃飽穿暖相比,天性中的那一絲仁善的分量并不算重。
眼看着那少年接過自己手裏的錢,頭也不回的扭身離開,蘇杏苦笑了一聲,好吧,她這五錢銀子算是白糟蹋了。
可是,她真的不想死啊。身為一個重生了一次的穿越女,如果她就這麽幹淨利落的死了,是不是太丢人了?兩次生命啊,竟然都不能活下來麽……
熱騰騰的雞蛋茶,裏面滴上幾滴香油,如果再撒上一點蔥花的話,那香氣就更誘人了。媽媽總愛煮雞蛋茶,就算她抱怨說吃膩了,可媽媽還是習慣性的給她煮雞蛋茶。
當初吃膩了的雞蛋茶,自從到了這裏,就再也無緣得嘗。雖然,她自己也曾試着做過,可似乎總是差了什麽味道。
“媽……我想吃韭菜盒子……”
媽媽煎得韭菜盒子又香又酥,好吃。
“吃的還挺花哨,哪有那麽多好東西給你吃!”
“就是就是,一看就沒吃過苦!”
“餓不死就行了,想那麽多吃的幹啥!”
喵的,我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做夢吃點好東西也不行?
等……等等!
蘇杏忽然反應了過來,似乎附近有不少人在說話,而且,她确實聞到了雞蛋茶的香味。
也就是說,她撐過來了,沒死?
用力将重得跟刷了三四層鉛似的眼皮睜開一條縫,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灰暗的屋頂,有幾處破洞隐隐可見天光。
旁邊響起一個聲音:“你可算醒啦。”
費力的轉過頭看去,是一個略有些面熟的少年,手中端着一碗湯,香氣撲鼻。
蘇杏心裏一松,原來,天性中的那一絲良善,也并不是那麽輕易就能被擊敗的。
☆、52 乞丐窩裏吃餃子
撿她回來的少年叫林樹。
“買衣裳花了二十個錢,買藥花了十六個錢,我看你病的不輕,又給你買了床被子,花了四十五個錢。剩下的錢你說都給我,我也沒拿過這麽多錢,不知道買啥,就都買糧食跟藥了。”他蹲在蘇杏身邊,笑嘻嘻的跟她報賬,“我們要飯的,十天裏頭少說也有八天是沒吃過飽飯的,衣裳啥的能撿破布條兒往身上纏,可糧食跟藥撿不來。這次一口氣買這麽多,估計能用到開春。”
蘇杏皺起眉,上下打量着林樹,慢慢的問:“我看你比我還大呢。”
“恩,我十四了。”林樹點頭。
“那你……咋不去做工?總比要飯吃得飽吧?”想起那些靠要飯發家的職業乞丐,蘇杏就沒辦法用善意的目光去看待眼前這個年紀輕輕手腳完好的乞丐。
可林樹的回答卻讓她愣住了。
林樹說:“我是想去做工啊,可我要是整天做工的話,這群小崽子就沒人管了,我可不想哪天一回來,就發現他們少一個。再說了,我也不是半點工都不做啊,我也給人幹點雜活賺點零錢的。”
在現代都無法避免那些人販子偷蒙拐騙搶的掠奪,更何況是治安更差的古代?林樹怕的是這群沒爹沒娘的小乞兒會被人販子拐走,若是賣給人做養子也就罷了。可在街上拐走的乞兒,多數是賣給人做小厮,甚至長得眉眼清秀的,會給人養做娈童。
至于林樹所說的雜活,卻非同尋常。
有白天就有黑夜,有光明就有黑暗,即使是在最華麗的宮殿,也一定會有藏污納垢的下水道。在這個繁榮昌盛的京城,同樣有許多讓常人無法正視卻必須要解決的事情。
比如凍餓而死的乞丐,比如客死他鄉的屍首,比如受刑而死無人認領的屍體……總要有人幫忙擡走或者埋葬的。一般人,有誰會樂意幹這種晦氣活計?
“擡就擡,給錢就行。他們都死了,我還怕他們什麽?擡一個死人能養活倆活人,我為啥不擡?”
說這話的林樹,臉上全然沒有半點畏懼,有的只是平常的笑容。
忽然間,蘇杏心裏冒出一個念頭來:将林樹的臉擦幹淨的話,說不定會很好看。
并不是她幾天沒見帥哥就開始饑`渴難耐,而是眼前這個少年确實有這個潛質。因為蓬頭垢面,所以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容,看可以看得出來,他的五官很端正,鼻子挺直,髒兮兮的臉上,眼睛更顯明亮。
被蘇杏盯着看,林樹有點不好意思,擺擺手道:“算啦,不說這個了,你小姑娘家家的,聽這個肯定害怕。咱還是說說你吧,我看你也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咋就躺路邊差點凍死了呢?”
“我是從家裏偷跑出來的,我後娘要把我賣給老頭兒做小妾,我能不跑嘛。”蘇杏決定還是沿用這個已經順嘴了的說辭,順便再次致謝,“虧得你好心把我撿回來,不然,我真就死定了。”
旁邊啃着窩頭的小丫頭哼哼唧唧的插嘴:“樹哥撿回來好幾個人,就數你最有用。”
聞言,蘇杏樂了,問:“為啥?”
“你看大花二花還有四樹他們仨,哪個來了都是跟我搶飯吃,就你一來就給我們帶飯吃。”
說完,她又吧唧吧唧的啃了起來。
有時候,人真的很容易滿足,一個半熱不涼的雜面窩頭就夠了。
這一場大病,足足拖了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裏,蘇杏将懷裏僅剩的那幾錢銀子算了又算,決定還是留在這個乞丐窩裏過年的好。
在林樹眼中,五錢銀子簡直是巨款,讓他拿在手中都不知道該怎麽花出去,可對于蘇杏來說,想要花掉簡直是分分鐘的事兒。
離了這個乞丐窩,如果她要找個地方租一間房子住的話,一個月估計要一錢,便宜也要七八十文,如果算上每天的吃喝,一個月下來,兩錢銀子僅能保證她勉強溫飽而已。而且,她還不能保證在保護自己的前提下,找一個能收留自己做工并開給自己工錢的地方賺取生活費,因為她病得實在是有點嚴重。
除夕夜,她帶着四五個最大十歲,最小只有五歲的小崽子們包了一頓餃子。餃子不是純肉的,煮開鍋以後還破了好幾個,可不妨礙他們過了這一個豐盛的新年。
“你們等着,等将來找到我二姐,讓她給你們包餃子吃,保準吃得你們這輩子都不再想吃別的食兒了。”蘇杏劃拉着碗裏破了皮的餃子,忍不住想起已經被賣出去三年了的二姐蘇梅。
“那你可快點找到她,等到明年過年,咱就吃她包的餃子。”九歲的二花捧着手裏的破碗,兩眼冒光,讓蘇杏不由得想起了蘇桃。
想當初,桃兒每次看着她的時候,也都是兩眼冒光,對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指令都表示絕對支持與服從。
林樹坐在一邊,手裏也捧着個破了邊的碗,碗裏是半碗熱湯。看着蘇杏被大花二花三花和四樹圍在中間,他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從最早的二花,到最後的四樹,這幾年了,他都沒給他們好好弄頓餃子吃,沒想到撿回來一個杏兒,一來就讓大家吃上了飽飯。
等把幾個小的哄睡了以後,蘇杏沖林樹招了招手。
兩人走到了屋外。
“樹哥,這一個來月,多虧你了。”蘇杏斟酌着詞句,慢吞吞的說,“有點事兒,一直都想跟你商量,就是一直沒想好該咋跟你說。”
林樹一怔,随即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些,低着頭說:“我知道,你跟我們不一樣,你是好人家的閨女,不能總跟我們混着。要說這一個來月,我得謝你才是,要不是你,他們幾個還要跟着我挨餓。”杏兒是想走了吧,好好的姑娘家,誰樂意做乞丐啊。
“啊?”蘇杏聽得糊塗,反應了一下才無語的抽了抽嘴角,敢情這丫以為她吞吞吐吐的跟他商量事,是要商量走人的事兒?
見蘇杏發愣,林樹反而說得更順溜了:“你要是想走,直接說就行,不用不好意思。你老說謝謝我救你,其實我心裏明白,要不是你給的錢買糧食買藥,說不準他們幾個誰就要得病呢,我們得謝你——”
“停,打住!”蘇杏打斷了林樹的話,兩眼瞪住他,一字一頓的說,“誰說我要走了?”
“那你……”
“我是要跟你商量事,又不是商量走的事兒!”
☆、53 偉大的殡葬事業
蘇杏要跟林樹商量的,是關于乞丐家族未來發展的大事。
“你想怎麽着?”林樹戒備的看着蘇杏。
什麽叫做不用多少本錢就能養活自己的活兒?又有什麽活是連四樹這樣才五歲的孩子都能做的了的?如果蘇杏敢跟他提一句賣掉他們的話,他真的會發火的,一定會。
你防賊似的看着我幹什麽,我又不是要把你這幾只小東西偷走賣掉。蘇杏撇了撇嘴,扭頭看了眼屋裏頭,大花二花正笨手笨腳的給三花和四樹盛餃子湯。
低頭想了片刻,她才開口道:“你別多想,我絕對不是要害你們。你自己有沒有想過,将來應該幹什麽?”
“想過。”林樹抿緊了唇,只是他一直沒能想到個出路。大花他們總不能一直要飯,一直做個叫花子,等他們長大了,怎麽也要找份工來做。可是,他們什麽都不會,大花二花三花她們雖然是女孩子,可從小也沒跟人學過女紅刺繡的活計,根本什麽都做不了。他給人擡屍也就算了,難道還要讓他們長大了也都跟他一樣幹這種事情不成麽。
看林樹陷入了沉思,蘇杏才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說:“所以,我要幫你們找個活幹,也不是幫你們找,是我們一起幹。”
林樹聽得更加糊塗,只能看着蘇杏,等她給自己解釋。
有生就有死,一座活着的城市,必然會有新生命的降臨與舊生命的消逝,這樣才算是生生不息的循環。當然,給人接生這種技術活,她肯定做不了,但給人送葬,她還是搞的定的。
沒錯,她要重操舊業(诶,聽着有點別扭啊),再次回到殡葬服務崗位上來,為廣大死者提供一流的殡葬服務,将殡葬事業做大做強。
“給人送葬?”林樹大概聽懂了蘇杏的意思,可他怎麽也想不通蘇杏怎麽會想要做這個的。
“實話說,我以前就是幹這個的,我爹經常帶我去趕場子唱戲。現在我跑出來了,拉上你還有大花他們,咱開幹。”說起自己的事業,蘇杏的兩眼就亮了起來,嗓門也大了起來,“剛一開始,人家可能不信咱,咱可以先找窮點的人家,少收點錢,先把場面打開。等做上三五家,讓人知道咱的本事,到時就可以找更好的了。幹這個,最要緊的就是得沒臉沒皮,別不好意思,反正是給人撐場面的,不管跟前有人沒人,只要上工,扯開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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