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咯~ (5)

趕緊退到後場,問張管事:“外頭的人是不能随便進來的吧?”

張管事點頭:“那是自然,倘使誰都進的來,那還如何使得。”

所以。沈墨要來。你們也會攔住他咯?蘇杏略松了一口氣,随即不由得歪了歪嘴,話說沈墨瞪她。她緊張個毛線啊。

“蘇姑娘,有人找你呢。”

那邊,有人沖這邊喊了一嗓子。

蘇杏立刻拒絕:“我肚子疼,上廚房!”

沈墨冷笑。

已經換了衣裳過來的雲帆将手中茶盞遞給蘇杏。含笑問道:“何人來訪?”

“……不知道,估計是看我頭次上臺。長得漂亮唱的好,所以來騷擾我的,不見。”蘇杏正口渴,直接一口而盡。

張管事瞪圓了眼睛。張大嘴抽了口冷氣。

“怎麽了?”蘇杏眨巴眨巴眼睛,沒見過女人這麽豪邁的喝水麽。

察覺到身旁人轉來的目光,張管事強笑:“忘了給蘇姑娘奉茶。是我的疏忽,我這就讓人去煮茶。”轉過身。張管事終于可以任由各種表情在臉上馳騁。老天爺,雲官兒今兒是怎麽了,平白無故的非要一個小丫頭上臺給他配戲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把自己的茶給這小丫頭喝。

蘇杏轉手将茶盞還給雲帆,撓撓頭,沖他咧嘴一笑:“雲公子,現在有空跟我談點事兒呗?”真是郁悶啊,似乎她穿過來以後,凡是想跟人談點事,從來都沒談成過。先前在沈墨那裏,為了避免被她說動,沈墨幹脆直接拒絕了她的談話申請。

目光落到了手中的茶盞上,再落到那張笑得一臉讨好的小臉上,雲帆勾了勾唇:“好。”

正好,他也很好奇。

好奇一個才十二三歲的少女,如何有那般堅忍的心性,又如何有那般強烈的求生意志……更好奇,她究竟是什麽人。

沈家的一個丫鬟而已?似乎太簡單了。

雲帆的書房很雅致,雪白的牆上挂着一軸畫,畫上是寒江圖,書桌挨着東牆,桌角是一叢蘭草。

“那個,我能提個非分的要求麽?”蘇杏無比羞澀腼腆的沖雲帆笑着,“我餓了。”不管這妖孽似的男人究竟對她有什麽企圖,是想殺她滅口,還是拿她取樂,她總不能自己虧待了自己。

很快,一疊點心被劉青兒送來,輕輕擱在了桌上。

看看頭也不敢擡的劉青兒,蘇杏心血來潮,笑嘻嘻的問她:“青兒,剛剛那場戲,好看不?”

劉青兒咬緊了牙齒,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好看……”

“好看?好看你就多看點。”對于自己的表現獲得了觀衆的認可,蘇杏表現的尤其高興。

雲帆在一旁落座,輕敲着手邊桌面,語氣平淡的問:“青兒,我方才演的可像?”

至于像誰,大家心知肚明,就沒必要說出來了吧。

劉青兒全身一顫,将頭深深的埋了下去,結結巴巴抖出兩個字:“像……像……”

“去門前看一看有沒有人在那裏。”

這是一句很古怪的話,門口人多了去了,怎麽可能會沒人?要說是特定的什麽人,你倒是說是誰啊。

可劉青兒一個字都沒多問,低着頭就退了出去。

待到劉青兒走後,蘇杏才若有所思的打量起雲帆來。

雲帆坦然一笑:“有何不妥?”

不妥的地方多了去了。蘇杏微微抿了下嘴,她怕這男人還算情有可原,畢竟她撞破過他的密謀,可別人呢?劉青兒在這男人跟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好吧,就當他是她主子,手裏握着她的前程,她不得不小心翼翼。那戲園的其他人,對雲帆也同樣是忌憚頗深,就算是臺柱子,是聚寶盆要哄着捧着吧,但至于連戲園的管事都要那麽賠笑臉麽。

“他們,好像挺怕你?”蘇杏拈了一片雲片糕送進嘴裏,又再次看了看雲帆,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這個妖孽似的男人,好像從來沒笑過,也不能說是沒笑過,對她不就笑得挺自然的麽,可對其他人,真能用得上“冷若冰霜”這個詞兒了。

不會吧……難道說她就那麽有榮幸,成為了那唯一的一個?

“他們只是敬重我。”雲帆端起了茶,送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垂下眼簾。

敬重?蘇杏翻了個白眼,害怕和敬重,那不是一回事好麽。

吃了幾塊點心,感覺胃裏沒那麽翻天覆地了,蘇杏這才停了手,拍幹淨手上的點心碎屑,望向雲帆,語帶誠懇的說:“雲公子,咱打開天窗說亮話?”(未完待續。)

☆、82 最好不過是平凡

都到現在了,再裝不認識也沒什麽意思了,雲帆基本上是已經将她的底細摸了個一清二楚,連她在沈家跟的是哪個主子都知道,她再遮遮掩掩還有什麽用。

“沒錯,我就是被劉青兒推到水裏去,然後假死脫身的。”蘇杏深吸一口氣,看了看雲帆的臉色,才繼續說,“在亂葬場醒過來之後,我确實聽到有人在說話。不過,那會兒我頭暈暈沉沉的,乍一聽見人說話,魂兒都快吓飛了,根本沒聽清到底在說些什麽,而且很快你們就發現了我的動靜找過來了。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我聽到什麽不該聽的。”

雲帆輕輕颔首,說出一個讓蘇杏無法規避的事實:“可你畢竟知道了一件事——一個興慶班的普通戲子,是不會半夜跑出城到亂葬崗去與人密談的。”

蘇杏翻白眼,你丫知道這不是一個優秀戲子所應有的舉動還丫丫的去做,露餡了就要殺人滅口,好不好意思啊,這是你自己的失職好嗎。

可是,她只能說:“如果我說我一定不會将這件事說出去,你會放過我嗎?”

雲帆偏過頭想了一陣子,忽然對她燦然一笑:“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妹啊!蘇杏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這種被人吊胃口的感覺太難受了,比沈墨那貨還讓人難受,至少,她能看得明白沈墨究竟想要做什麽。而對于眼前這個男人,她只想給鬥戰勝佛寫封信,求他拔出金箍棒收了這個妖孽。

深呼吸,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重新讓自己冷靜下來,蘇杏繼續說:“實話說,我覺得你并不是非要殺我不可,否則,你早在認出我來(為毛這丫會有一個狗鼻子!)的時候就動手了,我覺得你有那個能力。而且。今兒這出戲。你如果把我假死送到亂葬崗的部分寫出來,應該會更熱鬧,更精彩。可是,你沒有。”

是的,他沒有。雲帆薄唇微勾,目光落在蘇杏臉上。仔細的打量着這張堪稱稚嫩的小臉。

她才十三歲,出身也只是個平凡少女。只是。平凡少女多見,如她這般堅忍果敢的,卻不曾見過。能帶着一群小乞丐走出窩棚,靠一點歪門邪道維持生計。這如何能稱得上是平凡?

“我确實并未下定決心要你性命。”否則,他只需要将亂葬崗的那一出寫到戲中,自然有人會悄無聲息的了結了她。

“所以。你打算怎樣?”蘇杏目光灼灼的盯着雲帆,觀察力全開。

打算怎樣呢?雲帆手指輕點着自己的下颌。慢吞吞的說:“我還在觀望,倘使你是信不過的那個,便了結了你。

一個并不平凡的平凡女子?似乎有些蹊跷,難道什麽人有這等本事,可以瞞得過他的眼睛?

“如果信得過呢?”蘇杏竭力擺出一張誠懇的臉,好讓雲帆看到自己滿滿的誠意。

“信得過,便娶了你。”

……

蘇杏從地上爬起來,望着雲帆幹笑:“雲公子啊,你不适合開玩笑。”

雲帆點頭:“确實,我從不與人開玩笑。”

所以,你這是什麽邏輯啊,為毛我不是奸細就要娶了我?!那外頭不是奸細的女人多了去了,你特麽還都給娶了?你丫的就算是根金箍棒也得磨成鏽鐵絲啊。

看到蘇杏這樣的反應,雲帆又是一笑:“你說過,我不适合成親,否則,娘子會羞憤而死。”

“對,對啊。”

“所以,我應娶一名厚顏無恥之人。”

……“所以,你是在說我厚顏無恥?”大哥你這個彎兒拐得太遠,把自己也給拐進去了好嗎。

可雲帆搖頭:“我是說,我應娶你。”

“可是,為什麽啊?”泥煤的,我還是對應“一名厚顏無恥之人”那幾個字啊。

為什麽?雲帆微皺了眉,似乎,他也并未想得太明白。這種迷惑,他還是頭一次。

他并不是那麽容易放心的人,所以即使留下了人掃尾善後,他也并未離開亂葬崗。只是,他沒有想到,天亮之後,從亂葬崗裏走出來的,會是那樣一個狼狽且弱小的女子。

而且,那女子還攔了他的車。從這女子身上,他可以嗅到墓土的氣味,香火蠟燭的氣味,以及他當時留在她身上的,淡淡的香粉氣味。

要不要殺了她呢?

在回城的路上,他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最終,他還是決定将她放在街頭,任由她自生自滅。想來,不久之後,她會繼續回到那個亂葬崗,繼續躺在那一片墓土之中的。

可他沒想到,她并沒有回去,反而恢複了生機,甚至還養活了那群乞兒。

真的很好奇,她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雖然,看起來,她不過只是一個被沈家六少怪癖發作時,随手買來的一個平凡少女而已。那麽,是什麽給了她那樣的膽氣,那樣的生機,讓她可以越過一切活下去?走進她時,他便嗅到她身上的氣息,是個活生生的女子。所以,他踩到了她的手指,雖然隔着鞋子很柔軟,但可以感覺得到,這是個年輕女子。

她沒有出聲,甚至連手指都沒有動一動,全然如一具屍體一般妄圖蒙混過去。

那時,他就在想,倘使這女子立時死在這裏,或許有些可惜。

那晚在街上遇見追着一輛馬車狂奔的她,他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她來。真是有趣啊,眼見那馬車越走越遠,她不該是絕望的麽?不該對着那輛馬車痛哭流涕的麽?可是,她坐在那裏大笑不止。

她說,至少有線索了。

沒錯,似乎她從來沒有放棄過,不論是自己的性命,還是其他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好好的看清她的臉,而不是遠遠的夜幕籠罩下的身影,或者一臉狼狽的污泥。

所以,他讓她繞了一個圈,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燈光下,她的頭發略有些淩亂,那是因為追着馬車跑了一路而散開的。但臉上很幹淨,沒有那天的污泥。從她的眼中,他看到了對自己的驚豔,以及驚恐。初見的女子為何會對他感到驚恐?他無法不懷疑她是不是已經認出了自己。

再看看吧,倘若她真的只是一個出身普通的平凡少女,那便再好不過了。(未完待續。)

☆、83 霸道戲子愛上我?

“喂喂喂,雲公子?”

蘇杏正等着雲帆的下文呢,可等了半天,人家發呆去了,一呆就是半天。

雲帆回神,目光轉到蘇杏身上:“何事?”

如果不是自己的小命還沒有下落,蘇杏真想甩給他一個白眼。

“我說雲公子啊,咱剛才在談什麽,你還記得吧?”蘇杏長長的嘆息,跟思維不正常的人溝通最痛苦了,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他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方才?”雲帆想了下,點頭道,“在談婚論嫁。”

“我!”蘇杏一口氣悶在胸口,差點沒憋死過去。

雲帆輕笑:“莫急,時間還長,或許,你并不是一個可以信得過之人,屆時,我怕是只能勉為其難要了你的性命呢。”

要麽死要麽嫁,你丫玩什麽霸道戲子愛上我啊!蘇杏只覺得自己的吐槽功力不夠深厚,一時間竟然找不出吐槽雲帆的話來。

用力呼吸,撫平心境,蘇杏再次打起精神道:“話說雲公子啊,我覺得關于這個事兒,咱還可以再深入的探讨一下。你想啊,既然我是個可以信得過的人,那你還有必要盯着我不放嗎?直接把我丢一邊不管不就行了嗎。”

“可是,我就是這般任性。”雲帆笑彎了眼睛,難得會對一個女子感興趣,若是放過,豈不是愧對了他的任性。做出一個決定,有的時候需要十幾年,可有的時候,只需要一瞬間。

“……強扭的瓜不甜,何必勉強呢?”蘇杏哀嘆,果然她這個正常人理解不了妖孽的思維。

可雲帆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看得她一肚子的火氣。

“好像不論我說什麽,你都不會聽進去?”蘇杏憂桑的看着雲帆。

雲帆搖頭:“不,我當然聽得進去,比如你說你只是個平凡的少女,打算及笄後便嫁我為妻之類的。”

“問題是我不想說這些話!”

“沒關系,我不會逼你說的。”

該死一萬次的穿越之神啊,這是你給我的穿越女光環嗎?麻煩你調個檔位。給我設定幾個思維正常的帥哥來。蘇杏很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的明白,論美貌,自己根本排不上號。那些美得驚天動地的穿越女跟她半點關系都沒有,論頭腦,她也不算頂精明,雖然有點小機靈。可跟那些動辄颠覆一個國家的奇女子相比,頓時就被碾成渣。論事業,她也沒有太大的野心和手腕,只打算将這份殡葬事業做大做強,給更多的死人……唱戲。

所以。她之所以引人注意,全然是因為這個世界的穿越女太少,所以。她這份不同于這個時代的特別作風,就顯得尤為特別了。如果她左邊一個傾國傾城的穿越女。右邊一個智多近妖的穿越女,前邊一個精靈古怪的穿越女,後邊一個野心勃勃的穿越女,夾在她們中間,就根本沒她的事兒了。

“雲公子啊,我還要跟你好好探讨一下……”

不過,似乎雲帆并不想在一個已經蓋棺定論的問題上多費時間,所以,他提起了另一個話題:“蘇蓮,十九歲,雲州人氏……”

蘇杏一愣,随即猛地站了起來:“你說什麽?!”

“我說,我似乎見過一名祖籍雲州,現年十九歲的女子,名叫蘇蓮。”

“別繞圈子,直接點。”

“那輛馬車上坐着的女子,名叫蘇蓮。”

蘇杏驚喜,她沒看錯,果然是大姐!随即,她反應了過來,拉長着臉問:“所以呢?你不會是要拿她來威脅我,要我嫁給你吧?”話說她何德何能啊,竟然勾得這麽一個美得慘絕人寰的男人向她求婚。

郁悶,說起來好像有點欠扁,放着這麽一個美人,她竟然還推三阻四的。可問題是,美不能當飯吃啊,難道是個美人,她就必須得愛上不可?光守着一份美貌,看多了也會膩歪好麽,到時,如果她遇上自己的真愛了,是離婚呢,還是出軌呢?就怕不論是選擇哪個選項,最後的結局都可能是跟那個真愛做一對同命鴛鴦,同年同月同日死。

“杏兒,你未免有些低看我了,我豈會以你‘思念多年久未謀面流落他鄉的姐姐’的下落,來向你逼婚?”

蘇杏翻白眼,難道不是嗎?

“我只是用她的下落來與你談些事情罷了。”

“談什麽?”

“談她的近況,談她這些年的經歷,談她如今的處境……唔,當然了,這是很長很長的故事,一時之間,恐怕講不清楚。”

所以,你言下之意,是要我沒事兒就跑你這裏來報個到?蘇杏磨了磨牙齒,擠出笑容來問:“那麽,如果我請你不要給我講故事,直接将她的地址告訴我,行不行?”行得通才怪。

可雲帆竟然點了點頭,道:“當然,你親眷多數不在京城,難得有親眷在,豈有不聯系之理?”

“那……”

“你大喜出嫁,自然要有娘家人為你送親的。”

“你不是說不拿她來逼婚的嗎?!”

“我何曾逼迫與你?”

有那麽一瞬間,蘇杏忽然很想現在就嫁給他,然後在新婚之夜謀殺親夫。

輕嘆了一口氣,她平複下來心情,盯住雲帆道:“我明白,你是想用這個理由吊着我,讓我與你見面。不如,咱打個商量,我答應你隔段時間就來見你,你先把她的地址告訴我,如何?”

偉大善良的雲公子啊,我眼中的真誠與渴求感動到你了嗎?

“這個麽……今後再看吧。”雲帆無動于衷,低頭喝茶。

殺千刀的雲帆,我用眼神殺死你!

敲門聲驟然響起。

雲帆挑了挑眉,擱下茶盞道:“你且先回家吧,咱們改日再聊。”

“好,咱們改日再聊。”

不能急,至少這個妖孽知道大姐的下落,大不了她以後多來轉幾圈,得不到确切消息也行,好歹敲打些線索出來。

拉開房門,門外站着的是張管事。

“喲,蘇姑娘啊,怎麽,這是要走呢?”張管事有些詫異,聽人說雲官兒叫了這個蘇姑娘進屋,半晌都沒出來,他也不敢貿然來驚動,可那一位已經到街口了,他不來也不行啊。

蘇杏沖張管事咧嘴一笑:“是啊,得回家了,雲公子他肚子疼,可能是竄稀,我可不好再在這裏呆着了。”

竄竄竄稀?!張管事嘴角抽動了下,這麽惡心的倆字兒,怎麽可能出現在雲官兒身上?

眼看蘇杏蹦蹦跳跳的跑了,張管事這才快步進屋去,站到雲帆身邊笑道:“這蘇姑娘挺有趣兒的。”能得了這位的歡心,真是那姑娘的……命不好吧。

“恩。”雲帆只應了一個字。

“先前她下臺時,我跟她商量,想請她進咱興慶班,瞧她那意思,有點兒猶豫……既然你這麽待見她,不如,我再想想法子?”

雲帆挑起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張管事:“誰說我想要她進戲園來了?”

(未完待續。)

☆、84 對于兼并,我的态度是拒絕的

雲帆似笑非笑的看着張管事:“誰說我要她進戲園來了?”

這話讓張管事一愣,下意識的道:“那你讓她上臺……”

“不過是讓她陪我唱上一段罷了。”雲帆垂下眼簾,語氣并未見多重,卻讓張管事心裏一緊,“別為我擅做主張。”

從雲帆房裏出來,張管事抹了抹額上的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真是的,不該是雲官兒捧着他這個管事麽,怎的反過來要他捧着雲官兒?

一個夥計從門口跑過來,小聲道:“那位來了。”

得,別管誰捧着誰了,哄好那位大爺才是真的。雲官兒現在就是興慶班的貴人,是搖錢樹,臺柱子,陪個笑臉就陪個笑臉吧。

蘇杏不知道,她惦記了半天的寧王,跟她剛剛擦肩而過。她現在正滿肚子的郁悶,因為,對面站着一個男人,正一臉陰沉的看着她。

喂,大哥,我跟你啥關系都沒有好麽,別搞得跟抓到老婆出牆似的。

“我似乎與你講過,戲子十世不得翻身。”沈墨皺着眉,他真不知道這丫頭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似乎她腦子裏轉的念頭總跟別人不一樣。

蘇杏一翻白眼:“我也沒說我要做戲子啊。”喵的,想當初在現代,她學唱戲那叫國粹,那叫古典藝術,可現在呢……唉。

沈墨一愣,下意識道:“那你……”

“我上去唱一段,只是借他們的地方露個臉,拉點人氣。”蘇杏嘆息,她也太善良了,被雲帆硬叫上臺去。卻還要幫他找個借口。不過,确實是露了把臉,現在,真是滿心期待臺下的觀衆家裏辦喪事啊,到時,她就可以去毛遂自薦了。

阿彌陀佛,竟然有這惡毒的心思。真是罪過啊罪過。

沈墨微松了一口氣。可眉頭仍舊皺着,視線有些不自在的移向別處,嘴裏教訓道:“我知道你貪玩。不過,總要有個限度,否則,你怕是後悔都來不及。”

“你放心。我很惜命,不會胡來……等。等等……”蘇杏忽然反應過來,沈墨這舉動,怎麽看都像是在關心她?

不會吧,這變态不給她找茬就謝天謝地了。怎麽可能會來關心她?還是說,這是他的新花樣,比如裝作真心追她。等她死心塌地愛上他之後,他再突然抽身而去?

見蘇杏一臉防賊的表情看着自己。沈墨眉頭一挑:“怎麽,有何不妥?”

不妥的地兒多了去了。蘇杏撇了撇嘴,沒回答,只是沖沈墨擺擺手:“我趕時間,先回家了,留步。”

不管這貨究竟又玩什麽花招,反正她是已經告別了沈家大院,不接招了。

不過,倒是沒想到他會在她死後把劉青兒賣做十世不得翻身的戲子,依照他那癖好來看,劉青兒是贏家,不該受到更高的待遇麽。算了,作為一個正常人,試圖去揣摩變态的思想,那是自己給自己找虐,不研究了。

讓蘇杏始料未及的是,她在興慶戲園唱的那一嗓子,當真是給自己拉了點名氣。不過,不是她想要的。

當蘇杏趴在桌上咬着筆頭,竭力回想《大祭樁》的內容,二花急忙忙從外頭跑進來,跟蘇杏說:“杏兒姐,有個人來找呢,說自個兒是宏興班的。”

宏興班?

對于這個宏興班,蘇杏倒是有些了解,畢竟當初決定成立終極一班的時候,她事先将城裏幾個比較出名的班子打聽了一番。這個宏興班,在喪葬行當這個圈子裏,算得上一流的了。不過,找她幹啥?

來的是個中年男人,幹瘦幹瘦的臉上,一雙眼睛亮得吓人,笑眯眯的捋着胡子說道:“蘇姑娘本事不小,年紀輕輕,竟然也帶起了一個班子。”

蘇杏沖那自稱“李虎”的男人咧嘴笑了笑,搖頭道:“李叔別笑話我,我這班子什麽樣兒,你心裏還不清楚?到現在了,也就是勉強混口飯吃,餓不死而已。”

“萬事開頭難麽,到底蘇姑娘你資歷淺些,又沒人脈,剛起步難免有些困難。不過,以蘇姑娘的本事,這些都不是事兒,只要姑娘你想混出個名堂來,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麽。”李虎邊說邊打量蘇杏,真想不明白,從前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啊,真像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突然就唱響了。

這話我愛聽。蘇杏笑眯眯的,雖然知道是拍馬屁,可誰不樂意被人拍呢?不過,她還是先把話問明白的好:“李叔,咱也別繞圈子說虛話了,那不是我的特長,咱還是直接進入正題吧——你跑來是找我閑聊呢,還是有別的話?”

沒想到蘇杏會問的這麽直接,李虎有點尴尬,但很快就又定下神來,笑道:“我不過是路過這附近,想起姑娘來,就順道過來看一看。說實話,我先前聽過姑娘的唱腔,當真是不同凡響,不知姑娘師從何人?”

“我師父啊……”蘇杏嘟了下嘴,什麽順道路過啊,根本就是來摸我老底的。撓撓頭,她笑道:“我師父叫常香玉。”嘿嘿,常大師,先陪我撒個謊哈。

常香玉?李虎想了半天,可始終想不起究竟有哪位大師叫這個名字。

算了,那都不是重點。李虎點點頭,終于進入了自己的重點:“雖說蘇姑娘你有這份本事,可畢竟年紀小,一個人打拼實在是辛苦了些……如果不嫌棄的話,不如來我們宏興班,如何?”

蘇杏一愣,敢情不光是來摸底的,而且還是來挖角的。可是,挖她走的話,那跟吞并沒什麽兩樣啊。

她笑嘻嘻的看着李虎,直看得李虎渾身不自在,而後才開口道:“多謝李叔你們看得起我,不過,畢竟我年紀小,有的是時間糟蹋,所以,還是打算先自己混上幾年看看。”頓了頓,她拉出李虎前面的話來,“李叔你剛才不也說了麽,只要我想的話,肯定能混出個名堂來。既然李叔都這麽說了,我怎麽能讓李叔你失望?”

李虎只想說,你随便讓我失望,我不介意啊。

可是,他只能說:“姑娘一個人混日子,還要照顧幾個妹妹,實在是太辛苦了,讓人看着怪不忍心的。”

“沒啥,我習慣了,李叔你真好心。”啧啧,還不忍心呢,怎麽不見你對街上的要飯的這麽心疼。(未完待續。)

☆、85 常回家看看

總之,不論李虎究竟怎麽說,蘇杏都只一句話:“多謝李叔好意,我心領了,但我還是打算自己單幹。”

說到最後,李虎也有了點火氣,沉下臉來冷哼一聲:“既然蘇姑娘執意,那我也就不勉強了,且看姑娘你到底能混成個什麽樣兒吧!”不過是幾個小兔崽子湊成的班子,要不了多久,這丫頭就該顧不過來了,到時自會來求着他收留。

送了李虎走人,蘇杏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叫過二花來,笑道:“二花啊,你得記着,咱是靠自己的本事混起來的,不管有多少人來哄咱,咱都不能心動。”

二花用力點頭:“咱的終極一班現在是賺的少,等到将來,肯定比他們都厲害!”

至少,目前來看,雖然還是沒人主動來請,但他們向外推銷自己,已經比最初的時候順利了許多。想當初,那些辦喪事的人家一看她們幾個都是小孩,臉色頓時就變了,客氣點的趕他們出去,讓他們別處玩去,不客氣的已經直接罵他們狗屁不懂跑來添亂了。

說到底,還是廣告效應,畢竟已經成功做成了幾單生意,也有人知道了他們終極一班的名聲。

“錢吶。”蘇杏看着錢袋,發出無比真摯的呼喚,“不要客氣的往我懷裏鑽吧。”

眼看着出了正月,天氣漸漸暖和起來,蘇杏忽然想起,果果比四樹還大一歲呢,如今也到了該啓蒙的年紀。可以蘇大富那兩口子的尿性,往死裏嬌慣果果是沒問題,但說讓他們送果果去上學,估計是沒啥戲的。蘇大富肯定會來一句:“閑着沒事上什麽學啊。又不去考科舉。”

所以,她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錢,才能有底氣把桃兒和果果接到京城來,同時還要送果果和四樹去上學。

再一次的,她向銀子發出了誠懇的邀請。

“蘇大富,你要是還有半點人性。就不能再把桃兒也給賣了。”蘇杏抿了抿唇。對于這一點,她還真不放心,畢竟。對于蘇大富兩口子的人性,她信不過啊。

傍晚,林樹一邊刷碗,一邊小聲問蘇杏:“杏兒。你這幾天有心事?”

“啥心事?”蘇杏一挑眉,這小子當真是居家好男人一枚。家事萬能啊。

“我哪知道你是啥心事,可我知道,你有心事。”林樹眉頭微微皺着,這幾天了。杏兒總是會時不時的嘆氣,有時候還會一個人坐在一邊出神。

眼神倒是挺好使呢。蘇杏嘟了下嘴,坐在臺階上。将下巴壓在膝蓋上,慢吞吞的說:“我想我家裏的妹妹還有弟弟了。出來這麽久,也不知道他們咋樣了。”

那個桃兒和果果?林樹愣了下,點點頭道:“那是你親弟弟妹妹,肯定會挂念。你不是說等存夠了錢就把他們接來京城嗎?”

“是啊,可問題是現在錢不夠啊。我就怕這段時間裏頭,我那個爹會不會順手把桃兒賣了,或者沒我領着他們倆,他們倆在家不學好,果果又被爹媽慣成個熊孩子。”

聽她這麽說,林樹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只能擱下手裏的碗,蹲下身子,目光與蘇杏平齊,就這麽看着她。

“喂喂喂,別這麽可憐兮兮的看我行不,我沒事兒,就是随便挂念挂念。”蘇杏推開林樹的腦袋,指着旁邊的碗筷道,“洗幹淨放起來,等會兒我得給你們一起講講怎麽哄人多打賞的事情。”

可一向順從她的林樹這次沒有聽她的,而是蹲在那裏,看着她道:“要是實在放心不下,就回家看看吧。”

“回哪兒?”

“雲州。”

不等蘇杏開口,林樹就繼續說:“咱現在手裏錢是不多,可也能撐得過十天半月的,你總說大花他們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吃得好點才行。其實,也沒那麽嬌貴,能吃飽飯,隔幾天吃上一頓葷的,已經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了,沒必要隔三差五的買肉買魚。咱這段時間賺下的錢其實也不少,你帶一兩銀子上路,剩下的那三錢多銀子,只要我們不亂花,光吃飯的話,足夠過一個月了。再說了,這一個月裏頭,我能去打點零工,也不是啥進項都沒有……”

“等等,等等,我還沒說要不要走呢,你這是把我往外趕啊你。”蘇杏揮手打斷林樹的話,瞪着他道,“你給我安排的倒是順當,我說我要走了嗎?”

可林樹只問她一句:“你走了,還會回來嗎?”

回來當然是會回來的,這裏畢竟是她事業起步的地方,有她新結交的兄弟姐妹,她不回到這裏來,難道還要重歸蘇大富身邊,再由着他把自己賣一次?

聽到肯定的答複,林樹笑了,拍拍蘇杏的頭頂道:“那你就去吧,回雲州去,看看桃兒和果果,讓他們乖乖的在家等你,等你将來有錢了把他們接到京城來。”

“你說的輕巧……”蘇杏嘟哝着,忽然反應過來,“林樹,你丫洗了碗都沒洗手就直接拍我的頭?!”

只是,隔天的上午,蘇杏終歸還是坐上了馬車,跟随一個南下的商隊去往雲州。

看着車隊越走越遠,三花拉拉林樹的衣袖,小聲問他:“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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