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親事
真是天大的笑話,才三日的時間,平日裏沒少打罵阿徐的朱二嫂子竟然沒認出她來。
她今早給徐玉人徐小姐送賬本去,因為上次和剪月鬥嘴惹怒了嫡小姐,這次她不敢造次,分外恭敬。在小姐繡樓下通報了,就弓着腰,幾乎要把身子垂地下去。過了一會兒,只見一雙朱紅色繡花鞋,鞋面上還鋪了金粉蝴蝶,朱二嫂子趕緊低頭賠笑,“玉人小姐好!”
只聽那人嗤嗤一笑。朱二嫂子又擡眼,從下往上看,這身形倒是比玉人小姐修長纖瘦幾分,又往上瞧,瞧見那未施粉黛但仍如桃花般殷紅的臉,比起玉人小姐竟還要美豔幾分。朱二嫂子笑了,“這位小姐是哪個府上的客人?”
哪知她團扇一撲,笑道:“徐妝洗見過朱二嫂子。”
朱二嫂子吓得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
真是麻雀一飛上了天,變成了鳳凰。從秋院那破爛地方,飛進了繡樓!
這個宅子裏的事便就是但凡有一點新鮮事兒,最後都演變為茶餘飯後的話題,衆人皆知了。仆婦們還在哈哈大笑,只有朱二嫂子高興不起來,她面前的豬頭肉一點沒動,手上的筷子往桌上一砸,怒道:“你們今兒個笑我,明兒個你們見了,也要吓的把眼睛珠子掉出來!我看你們還笑不笑我!”
沒過幾天,就連閉門不出的劉氏,都知道了這個笑話。剪月沒過幾天舒服日子,就被夫人劉氏叫去問話了。任憑剪月平日裏多嚣張,在夫人面前是萬萬不敢造次的。她低垂着頭,卻又擡起眼偷瞄夫人的臉色。只是夫人低頭作畫,看不清她的表情。
“小姐最近讀了什麽書?”劉氏沒有擡頭,手上的筆在紙上行雲流水般劃過。她仿的是前朝仕女圖,一個個侍女細目圓面,動靜不一。
剪月一頓,“回夫人,還讀着《春秋》。”
劉氏擡眸,停了筆,用筆尖點了一點朱砂色,“三個月前不就讀着《春秋》了?”
剪月不停地絞着手帕子,嘴裏的話到了口邊就有些斷斷續續:“小姐教妝洗小姐寫字呢,因此耽擱了些,也快讀完了。”
劉氏的筆尖一頓,墨在絹底上暈出一朵墨花。她微微皺眉,索性将那那柳葉眉的溫婉貴婦人,兩邊眉都添成了峨眉,立刻神情間就似有傲視一切之感。她看到這裏,才微微淺笑。
“哪個妝洗小姐?”仆婦張氏反問道,她冷笑一聲:“你記住了,這徐府裏只有一棟繡樓,一個小姐。”
劉氏擡眸。
“奴婢記住了……”剪月心裏更慌了,說話也不利索了,“就是那個徐氏女……‘妝洗’是小姐給她取的名兒……奴婢勸過小姐別靠近她,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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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徐氏女又是何人?我怎麽不記得了。”劉氏這一瞥,剪月忙噤了聲。劉氏問着,手上卻也不閑着。剛才胡粉打底完了,如今開始厚塗。
仆婦張氏低聲說道:“回夫人,這個徐氏女是老爺的妾室寧氏所出。出生之時,當夜紅月,便有和尚敲門,然後瞧見了這個襁褓中的女嬰,便說這徐氏女命格兇惡,将來得到徐氏女的人,就會沉迷于她的美貌,亡天下。從此之後,世人傳唱,‘若得徐氏女,王者亡天下’。不過……老爺說家醜不可外揚,此時事要壓着,不為外人所知。”
劉氏自言自語道,“我有點印象了。”
仆婦張氏答道:“自古忠孝不兩全,老爺是一代忠臣,自然顧不得家事。從此之後,便讓寧氏母女自生自滅了。”
劉氏一邊微微站遠了打量着畫卷,一邊把筆在圓口儀棱筆洗裏漾了漾,狀似不在意地說:“這和尚來頭不小。”
仆婦張氏沒料到夫人沒談徐氏女,反而問了不相幹的和尚,她一愣随即笑道:“可不是?來頭大了去了。國寺方丈乃是由天而定,老方丈圓寂之時,向天上撒一捧石子,那唯一一顆佛祖舍利指向的方向,遇到的第九個和尚便是下一任方丈了。這個和尚,就是如今的方丈一空大師……”
劉氏打斷她,“那依你們所見,這個徐女平日裏可是一個本性兇惡之人?”
這把正說到興頭上的仆婦張氏又被問的一愣,說道:“老身不知。”
剪月也低下了頭,喃喃說着:“她真真是長了一副好皮相,如此說來,這個預言當真有理。預言這樣說,八成也是壞人了。平時她膽小,只怕也是裝的。”
劉氏不言,剪月瞧着,只覺得氣氛不對,忙說:“我再去勸勸小姐,讓她萬萬不可再與徐女玩到一處去了!”
“這倒不必。”劉氏說道,“随她去吧。”
剪月不敢多問,應了,回去了。仆婦張氏卻是不解,“夫人是雅人,老身是俗人,看不懂夫人您這麽做是何意?”
劉氏望了望自己剛畫的仕女圖,取了印泥,拿章子往上嘭地一按。她執筆淺笑,“你當真以為老爺不知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呢。畢竟是親骨肉,我也只是成人之美。”
仆婦張氏恍然大悟,笑道:“夫人遠見。”
她又問道:“對了,官媒來了嗎?”
張氏道:“來了,在前廳候着呢。”
劉氏颔首,放下筆,“我們這就過去吧。”劉氏前腳剛離開了院子,後腳就有仆人把畫拿去裱了的,有收拾桌子的,有端了顏色去洗的,一擁而上,卻井井有條。
當夜,老爺在劉氏屋裏吃了晚飯,坐在躺椅上休息。劉氏給他捏肩,兩下輕一下重的。他舒服地眯起了眼,卻又一嘆氣。
劉氏笑道:“怎麽了,老爺朝廷又有什麽煩心事兒了?”
“本不該和你們女人家說這個……”他捏了捏眉頭,“但問題就出在你們女人家身上。”
劉氏先是臉上一滞,而後笑而不語,手上動作也不停。
他接着說道:“皇上有二子,大皇子封了齊王,小皇子封了燕王,這二人同父異母。大皇子為先皇後所出,本來要被封為太子的,如今被封了齊王。四年前,先皇後殁了,皇上為了掌握朝政,另立新後,新後嫡子燕王如今又是炙手可熱。這二人年紀不大,都才是弱冠之年,但如今表面上還有些兄弟情義,其實私下早已拉幫結派,水火不容啊。如此手足相殘,為的就是争奪這個太子之位!”
“那老爺有何打算?”
“老夫偏偏要做那獨醒之人!”他一摸胡子,對天拱手,“聖上此時還猶豫不決……老夫誓死忠于陛下,陛下選擇誰,老夫就支持誰。只可惜,老夫後繼無人啊,不能繼續為陛下效忠了!”
劉氏端了茶給他:“老爺喝點水。”
老爺接過了茶,一飲而盡。劉氏笑道:“老爺不妨找個好女婿,一起共謀也是好的。”
他擱下了杯子,一只手摸胡子,一只手杵在椅子把手上低聲嘆道:“其實玉人還小……”
“不小了,如今虛歲十二了。”劉氏拿了巾子給老爺擦嘴,“再說,妝洗也十五了。”
老爺愣了一會兒,像是有點恍惚,把手往椅子上一拍,冷哼一聲:“胡鬧!哪有給姐姐取名字的。”
劉氏溫婉一笑,“總不能一輩子叫阿徐吧。”
老爺悶聲不語。劉氏從床頭,取了一張文牒過來,說道:“老爺你看,這個王氏兄弟便是極好的人選。”
他接過,坐在躺椅上,把文牒拿遠,對着燭光,眯着眼才看清了字。
“這個王禦史家的兩位公子,一個嫡出,一個庶出,都尚未婚配,只有幾房妾室。庶出的那個是哥哥。他二人也與她們年紀相仿……”
老爺摸着胡子,嗯了一聲,把文牒遞給她,說道:“王禦史這人剛正不阿,倒是值得結交。他兩個兒子年前才出仕,做着小官,我也略有耳聞。不妨請到府裏來,多走動走動。”
劉氏應了。
“還有,你去查查,他們和皇室可有關系。”他一頓,站起身來,朝着東邊祠堂方向作揖,口中念念有詞,“我徐家忠臣三代,萬萬不能毀在我徐某人手上。”
第二日一早,劉氏就請了成衣店的裁縫,搬出了倉庫裏最好的緞子,給兩位小姐裁衣去了。
劉氏拿着王家嫡公子的生辰八字看了又看,臉上也難得的一臉喜氣洋洋,她笑道:“沒想到,王二公子與玉人的八字這樣相合!娶妻,還是要慎重點好,一定要八字相配。”
仆婦張氏連連點頭,“夫人說的是啊。”
劉氏難得臉上喜色外露,繼續說道:“我表姐也是嫁到了王家,如今是親上加親了。我聽說這個王二公子從小就聰明過人,王禦史是打算把家業都交給他的。”
仆婦張氏附和道:“可不是麽!王二公子可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從小要什麽給什麽。請的師傅也是一流的,據說三歲就能成詩呢。”
劉氏微笑着颔首。
仆婦張氏又把王家庶出公子和阿徐的生辰遞了上去。
“争執?”劉氏臉上的笑容收了一半。
“争執也沒事兒的……”仆婦張氏說道:“夫人,婚姻這事兒還是婚後磨的好。八字相差一點點,也行的。”
劉氏臉上又重新挂起了笑容,點頭,“也有道理。就這麽着吧,誰叫她這丫頭生來命格就不好,能這樣也不錯了。我本來還怕王家不肯呢。”
張氏一臉為難,“本來是不肯的,但是把妝洗小姐的畫像送過去以後,王家就同意了。反正是配庶出的公子,其實要求也不高。”
劉氏一嘆,“虧得這幅好皮相救了她。”
這時候,門外的仆婦進來,禀告道:“夫人,二位小姐的衣服裁好了,是否要送過去?”
劉氏點頭,揮揮手。張氏見狀,拿了一錢銀子給她,打發她出去了。
門外的仆婦出來後,從袖子裏摸了十個銅板遞給小學徒,伸手指了一個方向,對送衣服的小學徒說:“沿着這條小道,一直走到那個面闊五間的二層繡樓就是。”說完便喜滋滋地揣着那一錢銀子轉身走了。
小學徒一個人端着幾套衣服,手遠遠地伸直,怕自己汗水染髒了衣服,不好向上面交代。過了好幾個镂空花牆的月拱門,通了幾個結構相似的內宅院,看得他眼花缭亂,生怕走錯了。于是心裏越來越緊張,手裏死死地攥着那十個銅板,不一會兒就大汗淋漓了。
還好那二層繡樓倒是豪氣,遠遠地一眼就見了,一層落地長窗是緊鎖着的,樓下也沒有丫鬟,小學徒一下忙了手腳,不知應該如何是好。他站在門口,恰巧聽見二樓裏有人說話:“妹妹學識淵博,你知道淳字怎麽寫嗎?”
這聲音當真好聽,清脆宛如那天上的黃莺。他還沉醉其中,又聽到如銀鈴般的笑聲,“哈哈,姐姐說笑了,姐姐問的是哪個淳字?”
“難道淳字還有不同的寫法嗎?”
“姐姐,這個音可是有好幾個字呢,你的嘴唇也是唇,純真也是純,你到底說哪個字?”
小學徒正聽得入迷,突然聽見“哎呀,有人在下面呢,衣裳到了!”,他吓得趕緊往後一退,低下了頭。很快,一陣清新的香氣襲來,兩個姑娘依次出來。
“剪月又去哪兒偷懶了。”一個姑娘接過了他手中的衣服,“走,姐姐,咱們進去試。”說罷轉身走了。小學徒這才松了一口氣。
“好……馬上進來。”
突然,這時,一方手帕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猛然擡頭,一個仙子正對他微笑。這仙子粉面桃妝,淺淺一笑竟不像世間凡人。他恍恍惚惚地接過帕子,再一擡頭,眼前已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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