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禍水
茶煙袅袅,焚香清心。劉氏紅色蔻丹的指甲輕輕滑過青花之瓷,她輕輕一吹,煙氣悠長綿遠。
“這是今年聖上禦賜的鐵觀音?天地造物,果真聖樹啊。”王夫人道。
劉氏颔首,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線,“親家母當真是行家。”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時而傳來幾聲斷斷續續的争吵。劉氏眉頭微微一皺。仆婦張氏會意,立即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仆婦張氏雙手背在身前,低着頭進來了,臉上的表情有些凝滞。
“發生什麽事了?”
張氏欲言又止,最後憋出了幾個字:“兩位……王公子,打起來了……已經請了郎中來了。”她剛一說完,瞥了一眼劉氏身旁的貴婦。
嘭。茶盞應聲而碎,水珠四濺。屋子裏蕩着細細的回聲,叫人心神不寧。粗使丫鬟們魚貫而入,眨眼之間,已經收拾妥當。
“說具體些。”
“老奴也不是很清楚……”張氏像是在斟酌言辭,“剛才在府裏,妝洗小姐與二位公子有一面之緣。結果兩位王公子都看上了妝洗小姐……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
啪。貴婦伸手在茶幾上一拍。
“那個庶子當真反了!”
劉氏聞聲,回頭,正巧瞧見貴婦的手擱在茶幾上,手上碧綠透亮的镯子爬上了幾道細痕。
張氏忙道:“夫人不必着急,王二公子只受了一點輕傷,郎中已經在瞧着了。”
貴婦冷哼一聲。
屋子裏一下沉默下來。不一會兒,貴婦起身,抛下了一句話:“我聽坊間有傳言,徐氏女生來伴有極兇惡的預言!我本不信這邪,萬萬沒想到徐氏女果真毀我王家!”
劉氏一擡頭,正巧撞上了貴婦陰冷的目光。她趕忙撤回了目光,“親家……不,王夫人,咱們先過去看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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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剛起身,貴婦就已經走出了門外。劉氏一路小跑,不一會兒,額間就布滿了汗。仆婦張氏在前面引路,到了出事的客堂,她停下腳步,“夫人,如今二位王公子就坐在前面棚廊裏。”仆婦剛說完,貴婦人就來勢洶洶地先進去了。
劉氏站在二進門拐角處,忽而聽見不遠處棚廊裏傳來一聲響亮的耳光聲。只聽裏面傳來女人質問的聲音:“反了你了!”
而後,又傳來年輕男子的聲音,他似乎是不甘心,又似乎是委屈:“母親,兒子知道自己的身份,從小弟弟要什麽我就給什麽。可是這已經定下來的婚事,如何讓兒子拱手相讓呢?”
這時,屋裏又傳來另一個男子的聲音:“這不尚未正式定親?我不過與你商量一下,你便與我動手?”
劉氏聽到這裏,轉身往來的方向回去了。仆婦張氏,見劉氏臉色鐵青,一言不發,自然不敢自讨沒趣,也加快了腳步跟着。
走到劉氏居住的坐北朝南的正屋主院,張仆婦遠遠地就瞧見裏面的兩人——一個跪着,一個來來回回走動,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像是瞧見了她們,那個來回走動的人影,便直往這邊奔來。
“母親!”徐玉人先給劉氏作了一揖,又對張氏問好,“張媽媽。”
張氏忙向徐玉人揮手,示意她不要過來。劉氏正在氣頭上,可是萬萬惹不得的。誰知,徐玉人并不理會她,她越發加快了腳步。她攔住了劉氏的去路,張氏在劉氏身後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母親,這事兒都怪玉人!我與姐姐在後院戲臺子邊放風筝,哪知風筝線斷了,就掉到前院棚廊裏去了。姐姐不過是好意為我撿風筝這才遇見了王氏兄弟,姐姐并未做任何出格的事,不過是禮貌了幾句……都是玉人不好,若不是玉人懶惰……”
劉氏沒等徐玉人把話說完,就繞過她往前走。
玉人趕緊轉身去追,哪知劉氏像是腳下踩了風火輪一般,怎麽樣也追不上。
劉氏從阿徐身邊走過時,猛然頓住了步子。
跪在地上的阿徐不知怎地,見到地上劉氏的影子的時候,突然怕的發顫。她一擡頭,就望進了劉氏陰冷的眸子裏,剛才想好的一萬句話,一下就消失的不見蹤影。
這時,徐玉人才趕來,她見到這般景象,也一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扯了扯劉氏的袖子,低聲說:“娘,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劉氏沒有像往常一般轉過來對她溫柔地笑笑,而是冷笑道:“玉人,你仔細看着,她就是罪孽。她的存在就是罪。”
阿徐聽着,心裏突然一恸,像被連續扇了好幾個耳光。
劉氏丢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仆婦張氏,也連忙跟上。徐玉人拉住了張氏的衣角,“張媽媽……我該怎麽辦……”
張氏一嘆,往阿徐跪着的方向瞥一眼,“小姐,你聽老身一句勸,你且先離她遠一些吧。”說罷,趕忙去追劉氏去了。
躲在徐玉人身後的剪月,一邊拉扯着玉人的袖子往外拖,一邊勸說着:“小姐,不管怎樣,咱們先回去,先回去,啊……”
剪月的聲音越來越遠,徐玉人也被無力的拖走。
阿徐一擡頭,這空蕩蕩的院子裏,又只剩了她一人。三月的暖陽,院裏的梧桐樹,院外的垂楊柳,叽叽喳喳的小家雀,都不是她的。
阿徐在夫人的院子門前跪了三天。餓了就吃是徐玉人派人送來的饅頭,渴了就喝她悄悄送來的涼水。累了,就在院子裏趴着,休息一會兒,又爬起來,繼續跪着。
這三天裏,她聽到無數的嘲笑,幾乎都要使耳朵長出老繭;這三天裏,她受到無數的白眼,她甚至已經學會了視而不見。她甚至已經忘記了,當時受到第一聲嘲笑和地一記白眼,是來自于誰?自己當初是否痛苦過,是否害怕過,是否欲辯無言過。
徐玉人在這三天裏也去找過劉氏。但是,即使是關着門扉,阿徐也能聽到裏面的争吵。
“你還為那妖女說話!你知不知道她毀了你的好姻緣!”一向溫婉賢淑的劉氏,也不再低聲細語。
“娘!”和藹可親,單純可愛的妹妹也為了她争吵。
那娘呢,她躺在床上,可有人照顧……
阿徐無力的躺在地上,想要忘記這一切。但是越想要忘記,那一切,如同魔鬼一般纏着她,向她的脖子伸出了鎖鏈,勒得她喘不過氣。她躺在地上,像只瀕死的狗,茍延殘喘。
突然,在她的眼前出現了一雙繡花鞋,不算精致,白底布面的,阿徐擡頭,正瞧見剪月的臉。
“你不必在這跪着了……”她說道,好像在斟酌言詞,最後她蹲下來了,不如剛才那般居高臨下,她撇了撇嘴,“老爺夫人的意思是,要把你打發了,不必總在一個屋裏瞧着窩心。”
“你知道西街鐵匠的大兒子昨兒個剛沒了嗎?”她一頓,“也就他家願意要你了。”
阿徐閉起眼,剪月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裏來來回回,反反複複。
“對了,叫你過幾日就過去了。”剪月一嘆,“守望門寡是苦了點,總比在這兒強。”
剪月說完一低頭,剛好瞧見阿徐躺在地上,緊閉着的雙眼,滾出豆粒大的淚珠。剪月一愣,又是一嘆,想要說些什麽,最後還是轉身走了。當眼淚流幹的時候,眼睛有些澀澀的,就連睜眼,都有些困難。此時正是夕陽西下。殘陽如血。
阿徐從地上爬起來,卻因為跪久了,雙腿麻木,才一站起來,就摔了下去。剛好壓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
“哎喲喂,我呸!”身後那人抽回自己的腳,還順帶踢了阿徐一腳,“真晦氣!”
疼痛感很快散去,阿徐又掙紮着,站了起來,卻怎麽也站不直。她扶着手邊的東西,踉踉跄跄回了自家的小屋子。阿徐扶着秋院破舊的門扉,門扉吱呀一聲,發出破舊的呻-吟聲。
阿徐從抽屜裏摸出了火折子,點亮了蠟燭,躺在床上的寧氏才喊了一聲:“是誰?是我家阿徐嗎?”
阿徐一嘆,清了清嗓子,大聲答道:“是我,我是阿徐。”
寧氏又往這個方向喊了一聲:“是誰?怎麽不答應啊?”
阿徐取了桌上那個裂了個口子的瓷碗,給寧氏打了一碗水,遞給她,在她耳邊說:“喝水,娘。”
寧氏這才接過水,搖搖頭說:“阿徐你怎麽不答應呢。”
阿徐笑笑,沒說話。在寧氏床頭坐了一會兒,她終于開口,聲音細如蚊吟:“娘,我給配了人家了。”
寧氏一臉迷茫,“你說夫人怎麽了?”
阿徐在臉上拉扯出一個笑容,拍拍自己的胸脯,大聲對寧氏說:“我,要嫁人了,嫁人。”
寧氏終于聽懂,連忙點頭,瘦得只剩一層枯皮的手捉着阿徐的衣角“是哪家的公子?做妻還是做妾?庶出還是嫡出?”
阿徐一愣,她偏過頭去,望向燭光,大聲說:“是王禦史家的公子,庶出的,做妻。”
寧氏喜上眉梢,連平日裏蒼白如紙的臉,都似乎有了幾分血色。
“好!好!”她拉過阿徐的手,拍了拍,“你要謝謝老爺,他始終是疼你的。天底下有哪一個父母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呢?”
阿徐一時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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