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雷霆

“娘娘!這事兒,您可不能不管!越了身份就是越了祖制,越了祖制就是對娘娘您不尊敬!”秦良媛一邊哭哭啼啼的,一邊跪在太子妃腳下哭訴着,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得撕心裂肺。

一旁的魏良媛也附和道:“娘娘,秦良媛所言不假。”

太子妃聽罷并不說話,只是拿了玉調羹舀了一小勺粥,喂小世子。等小世子吃飽了,她才說:“本宮知道了。二位妹妹請回吧,小世子要午眠了。”

“娘娘……”秦良媛跺了跺腳,一副撒嬌模樣,還欲再說,太子妃卻是瞟了她一眼,又一字一頓地說:“小世子乏了。”

魏良媛見狀,悄悄扯了一下秦良媛的袖子,向她搖搖頭。

小世子聽完,也跟着有樣學樣,咿咿呀呀的說:“小世子乏了,乏了……”

太子妃笑着,寵溺地刮了一下小世子的鼻子,牽着小世子的手,一步一步地往裏屋裏去了。行至途中,太子妃把小世子的手交給一直負責看護小世子的侍女玲珑。

秦魏二良媛出來之後,秦良媛一臉的不高興,“魏姐姐,太子妃這是什麽意思?這是要袒護徐氏?”

魏良媛笑道:“妹妹你別急。依着太子妃的性子,可絕不會放過她。咱們今日說了這個話,在她心裏埋個引子就行了。”說着,拉着秦良媛走遠了。

果然不出幾日,徐承修就以賞花為名,邀太子一同游園。卻在游園時,偶然誤打誤撞,來到了趙昭訓的屋子裏。趙昭訓恭賢淑德,親自下廚,燒了一桌清粥小菜。太子贊不絕口,當夜留下了。

這個事情又在潛邸傳遍了。

本來眼見着是徐承修那個小狐貍精又得了勢,秦良媛正恨得牙癢癢。徐狐貍這次幫了趙昭訓這麽一個大忙,想來被涼了許久的趙昭訓又要翻身了。如今她二人聯合起來,今後又少不了一番惡鬥。

她咬着手帕子,像是要把她一口銀牙咬碎,但是不過多時,又有好消息傳來:太子妃差人請了徐承修過去。

她笑得快要從凳子上跳起來,連忙問傳信來的小太監:“怎麽請的?和以前一樣?”

小太監應道:“正是。”

她笑得直鼓掌,嘴裏歡快地喊着:“備轎!備轎!叫上魏姐姐咱們去太子妃那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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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至太子妃的門前,魏良媛将信将疑地問她:“可真?”

她笑着在魏良媛耳邊說:“姐姐放一萬個心,我可打聽清楚了。就和當年死了的那個歌姬還有趙昭訓當年一樣,都是直接派人捂着嘴拖走的,這次太子妃照樣下了殺心。姐姐說的不錯,咱們姐妹二人說的話奏效了!”

魏良媛和秦良媛才走到太子妃院門口,就遇到了太子妃的随身丫鬟珠心,她二人趕忙行禮。珠心也安心受着,等她們二人起身了才虛扶一把,說:“哪有二位主子行禮的道理?二位主子來得正是時候,太子妃娘娘有請。”說罷就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秦良媛疑惑道:“娘娘也請我們進去?”

“可不是麽?”珠心笑道:“娘娘說今天要給女眷們立個規矩,教各位主子在旁邊看着,二位主子還是趕快進去吧。”

才行至途中,就聽見太子妃冷冷地聲音:“本宮叫你回話了嗎?掌嘴。”接下來就聽見啪啪啪的幾聲,響的清脆。魏、秦二人對視了一眼,才進去了,一進去就趕快給太子妃行禮。

許久才聽見太子妃的聲音:“徐承修,本宮問你,你可知罪?”

卻未成想,徐氏高昂的聲音:“妾身不知罪。”

把秦良媛吓了一跳。她捂着胸口在魏良媛耳邊說道:“姐姐,看來是徐氏自己要找死呀!”

“好一個不知罪!”太子妃坐在高處冷笑一聲,從座位上站起聲來,“太子殿下一直勸本宮寬宏待人,但是你們睜大眼睛看看,是誰得寸進尺?”

太子妃這一動怒,秦、魏二良媛也默不做聲了。只敢垂着頭,站在一旁。太子妃的雷霆手段,她們是見過的,再加之背後沒有氏族的支撐,是萬萬不敢忤逆太子妃的。

太子妃走到她身前,居高臨下地說:“本宮就來告訴你,你罪在何處。安排嫔妃侍寝,是本宮的分內之事,卻不是你們普通侍妾能夠染指的。你這樣不把本宮放在眼裏,你是何居心?”

她把頭瞥向一邊,一副不服的樣子。她故意這樣做,目的就是為了讓太子妃動怒。如果不惹出一些事來,太子妃只會保持着掌控這個太子潛邸的地位,沒有任何人敢撼動分毫。要想打破這個局面,就必須惹出些事來,只不過惹事的人是誰。她本不願自己铤而走險,只不過事已至此,只能将計就計。她賭的就是,死不了。

太子妃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看着她這臉上的淚痣,腦海裏更浮現出那個讓她恨之入骨的臉。她深吸一口氣,說道:“今日,本宮就秉公執法。帶進去。”

她這時才擡起頭,望向一個角落,眼睛一掃而過。看見剛才藏在哪裏的悄兒,轉身就走,這才放心了。

悄兒一路奔走,往大殿方向走去。她走得急,甚至分不清是急出了汗還是走出了汗。她低聲自言自語道,“娘娘這也對自己太狠了,這要真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麽辦?”

她走着走着遇到了,事先安排好的果兒,急匆匆地上前問道:“怎麽樣?打聽清楚了嗎?殿下在嗎?”

果兒道:“回姐姐,在。”

悄兒走着,腳下的步子也絲毫不敢放慢,又問道:“可在會客?”

果兒道:“回姐姐,正與高大人談天。”

“好,辛苦你守一早上了。”悄兒拿了銀子打發了果兒,心裏一緊,覺得此番兇多吉少。但也顧不得許多,就急匆匆請人通報了。

門外突然喧嘩起來,鄭旭微微皺了皺眉。胡公公見狀,立即走出門外,高聲質問道:“何人在此喧嘩?”

鄭旭也不搭理,只與高大人繼續說話,只是聽到“徐承修快死了”這幾個字,突然心裏就漏了一拍。雖然腦子裏閃出了一些念頭,但多年勾心鬥角的生活使他表面上決不動聲色。

“殿下,有何看法?”高大人問道。

他這才回轉過神來,說道:“舅舅想法甚好。”

高大人一皺眉,什麽甚好?這分明風馬牛不相及,想來殿下必是走神了,但他也不不說破。只是腦子裏飛快地轉着,想起了徐承修所謂何人。

等胡公公問完了,進來了,他才漠不關心般地提了一句:“小胡子,外面是何人在喧嘩?”

胡公公道:“回殿下,是徐承修娘娘的侍女悄兒。太子妃娘娘因為徐承修越權一事處罰她。不過,如今太子妃娘娘正在氣頭上,此番徐承修娘娘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鄭旭聽罷,心裏一跳。如今這局面,他不是沒想到過的,甚至可以說是他一手促成。當日,趙氏做的飯菜也并沒有多可口,他也并沒有多麽感動。那日故意留下來看了一夜的書,無非就是要促成太子妃和徐氏的争端。

但是,明明都是他的計劃之中,為何此時心跳卻漏了一拍?

高大人聽了小胡子的彙報,高興地摸着胡子笑道:“恭喜殿下,一箭雙雕啊。這次既可以除了這個細作徐氏,又可以因為徐氏的死追究太子妃之過,一下就可以除了兩只惡虎!殿下,我們是否要從中再推一把,以防徐氏不死?”

鄭旭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先靜觀其變。舅舅,剛才我們說到哪了?”

胡公公見這情形,明白了幾分,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打算施以援手了,于是就恭恭敬敬地退下,走到門外對悄兒說:“悄兒姑娘,你請回吧,殿下正忙,等結束後再去探望你家娘娘。”

“結束?”悄兒怒斥道,“結束的時候,就只能見着我家娘娘的屍體了!”

她的聲音越發的大了,傳到屋裏,鄭旭也聽得十分清晰。他說話的聲音又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

外面的胡公公怒道:“殿下議事不得打擾,悄兒姑娘是你自己走還是咱家請你走?”

悄兒深吸一口氣,明白太子是打算讓徐氏等死了。想來以往太子對徐氏的關懷,只怕也是表演成分偏多。那所謂的盛寵,不過是鏡花水月,虛夢一場。

悄兒一嘆,徐氏這次是高估了自己在太子眼裏的地位,引火焚身了。但畢竟與徐氏相處了這麽久的日子,眼見着徐氏送死還是不忍心,想着無論是什麽法子都得一試。于是轉身走了,出了太子潛邸,往齊王府方向趕去了。

過了一會兒,又說了一會兒話,公裏差人來說,高皇後請高大人即刻進宮一趟。鄭旭送高大人出來,高大人臨走的時候囑咐道:“殿下今日似乎有些分心,如果殿下是擔心那個細作不死,盡可在細作身上做些手腳,若是死狀可怖一些,或許還能把齊王牽扯進來,這就一箭三雕。”

鄭旭沉默不語,只送了高大人出門。

高大人出了太子潛邸,就直接進宮了,見到了高皇後便向皇後娘娘跪下道:“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高皇後一皺眉,責備道:“你我本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什麽時候這麽生分了?賜座。”

高大人剛一坐下,高皇後就說道:“弟弟今日進宮怎麽這麽慢?若是半個時辰之前你到了,在這裏勸阻皇上,說不定還有轉機。”

高大人也有些慌張,連忙問道:“所為何事?”

高皇後說道:“皇上不是最近身體不好?剛才本宮去大殿為皇上送藥,只聽見皇上召彪騎大将軍進宮,問他當時惠州一役中齊王的種種作為,好像要把惠州也作為齊王封地。本宮作為後宮之首不得幹政,自然只有弟弟你能勸皇上改變心意。”

“這确實是大事。”高大人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齊王本有衢州作為封地,衢州雖然富庶,但是始終是離都城之間隔着惠州,構不成威脅。如今要是也把惠州也封給齊王,此事便不妥了。”

“不錯。”高皇後眯起了眼說道:“不錯,本以為這回旭兒被封為太子,齊王一年之後又會被趕到衢州,乃是最好的局面。如今皇上這樣的做法,當真奇怪,為何要扶持齊王?莫不是皇上還有心讓齊王繼承大統?”

高大人冷笑道:“這個姐姐倒不必擔心,如今朝政被幾大氏族所掌控,皇權大不如從前。只怕皇上就是有心,那也無力。不過此事,我還需再與太子殿下商量。”

高皇後颔首,“也是,只要我們高陳兩家聯手,還怕他一個區區李家不成?弟弟你不是正與旭兒商讨如何構建軍隊嗎?等我們有了自己的軍隊,齊王根本沒有反擊之力。對了,挪用修葺東宮銀子的事情絕對沒有問題,現在消息都被本宮攔下了,陛下絕不知情。”

“還是姐姐厲害。”高大人一嘆,“不過,陳家分別将兩個女兒嫁給了我們高氏和李氏,在其中吃盡好處,如今漸漸強大起來,甚至趕超我們高氏。若是此時不遏制陳氏,起兵之後,太子殿下登基之後只怕也是重蹈皇上之覆轍,被陳氏控制占盡漁翁之利,哪還有我們高氏半分好處?”

高皇後一拍桌子,怒道:“正是。那個太子妃陳氏也是越發目中無人,将來她若做了皇後,這後宮裏哪還有本宮說話的份?”

高大人起身作揖,說:“家姐,今日我正是因此遲來。太子妃陳氏大鬧潛邸,只怕要處死一名齊王送來的美人。如今,正好挑起齊王與陳家的矛盾,如此,可除去兩個心腹大患。”

高皇後嘆道:“陳家勢大,只怕不能撼動其地位幾分。”

高大人接話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們慢慢來。”

高皇後點頭,“只是可惜了齊王這枚棋子,只能用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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