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寵愛
徐妝洗醒來了,只見自己躺在平日裏歇息的小床-上,一時間不知之前發生了什麽什麽事,也不知自己怎麽會躺在這床上,一手撐着床邊發愣。
沒過多久,悄兒端着臉盆子進來了,見她起來了,趕快扶她又躺下,笑着說:“娘娘快躺下,皇上囑咐了,務必要娘娘小心着身子。如今是有孕在身比不得從前……”
“你說什麽?”她大驚失色。
悄兒見她這樣的反應,拿着剛扭好的熱布帕子的手停在了空中。悄兒沒再重複一遍,她相信自己的話,徐氏剛才一定聽到了,而且聽得清清楚楚的。不然,也不會是現在這番神色了。
果然,沒過多久,徐氏就沉默着,把臉朝向了床裏,一個人悶着不說話了。
孩子,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猝不及防的時候就有了一個孩子。她尚未做好心理準備。她對這個孩子又是什麽态度呢?很迷茫。
她以前不是沒想過以後會有孩子這個問題,只是不敢細想。
她該高興嗎?還是該難過呢?
她到底是該堅持初心,一如既往地喜歡着齊王,還是該早一點放棄那段永遠不可能有結果的感情,然後與鄭旭一起攜手呢?更或者,讓她負盡天下人,不負自己便好?
一條條思緒像一個個線頭,纏繞着,沒有結果。
鄭旭下了朝,就直奔流芳閣來了。一進門就差點和趕着出門悄兒撞上了,他忙揪住了悄兒,說:“怎麽樣,你家娘娘可醒了?”
悄兒一嘆,說:“回陛下,娘娘醒了。只是……”
鄭旭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說:“怎麽了?是不是不好了?有沒有叫太醫?不對……是不是還沒吃……餓了?算了……朕自己進去看。”
衆位跟在後面的太醫不由得汗顏。
等到了屋裏,見她沒事,坐在床邊,一個人呆愣着坐着,不知在想什麽。但見她狀似無礙,鄭旭心裏沒由來的就踏實了很多。
鄭旭走上前去,蹲在她面前,仰視着她,見她低垂的臉上還挂着淚珠,鄭旭的心裏咯噔一下,隐隐約約地,像是明白了什麽。這個女人是不是并不想要他的孩子?
但他又強迫自己把那想法抛之腦後,臉上硬扯出一個笑容,伸出手,為她擦去臉上的淚珠,說:“你還在生氣?我為之前朝你發火道歉。”
之前見皇上屈尊降貴蹲在一個女人面前,已經讓鄭旭身後的一衆太醫大驚失色了,如今又聽一個堂堂君王對一個女子這般溫言軟語低聲下氣,更是讓這些讀書人出生的太醫們目不忍視,甚至有人開始交頭接耳,也有人假意咳嗽了一聲。
胡公公彎着腰侍立在一旁,聽見聲響皺着眉往後看了一眼,面露不悅,随即就有小宮女從屋裏抱出了幕簾,挂在了這一堆太醫面前。
鄭旭似乎完全沒有感受到身後的異樣,依舊臉朝着徐昭儀,一分沒轉變過,這眸子裏,都是徐昭儀的影子。鄭旭又捉起徐昭儀的手,往自己胸前打,說道:“那你打我吧,打我可以出氣嗎?”
這時候,徐昭儀才低聲笑了一下。皇上聽到徐昭儀輕笑了一聲,這時才哈哈笑起來,一時間君王笑得開懷,一衆太醫們坐在那也不是,跟着笑也不是,彌漫着一股尴尬的氣氛。直到衆太醫中有人高呼了一句:“賀喜皇上!”一衆太醫才如夢方醒,跟着高呼賀喜皇上。
只見皇上又把耳朵貼在了徐昭儀的肚子上,聽了好一會兒,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最終一臉迷茫,還帶着着急說:“章太醫!為什麽朕沒有聽見孩子在動?你快過來看看,千萬不能出事。”
章太醫年紀最大,經驗最為豐富,一聽這話也忍俊不禁,摸着胡子說道:“皇上,兩個月的時候怎麽可能聽見胎動呢?此時時間尚早,胎兒尚未成型。一般四五個月時,産婦才能有所感覺。”
“是嗎?”鄭旭也笑笑,臉上有幾分羞色,趕緊放開了摟着徐昭儀的手,站了起來,背對着一衆大臣,一只手擋住嘴,低咳了一聲,低聲說道:“是朕心急了。”
這時候,衆人聽見徐昭儀說了一句:“這又不是皇上第一胎了,皇上這是想逗臣妾開心呢。”
皇上又立即轉過身子來,半蹲下來,與她視線平齊,說道:“還當真沒逗你。聽這種聲音……還真是第一次,以前沒有那麽在意過。”
徐昭儀又不說話了,皇上又低聲,在徐昭儀耳邊說了幾句什麽好笑的話,徐昭儀掩嘴笑了。一衆太醫見這場景,只覺得久留不宜,就悄悄跪着爬出去。
等鄭旭和徐氏說完了悄悄話,才一擡頭,見一屋子的人都沒見了,四處找,問胡公公說:“小胡子,章太醫他們人呢?”
胡公公咳了一聲,說道:“皇上,他們方才走了。”
“什麽時候走的……”只聽鄭旭低聲喃喃自語說着,而後又想起了什麽,吩咐道:“傳朕旨意,徐昭儀有孕在身,大小事務一律不用參與,只需好好養身子。其他妃嫔,一律為母後服喪。”
胡公公應了,下去吩咐人到各宮傳皇上口谕。
鄭旭又坐了一會兒,拉着徐氏的手,在她的手心裏像是在寫着什麽字,頭望向了別的什麽地方,卻視線總集中不在一處,像是自言自語的說:“不知道你能不能懂我的感受?這個孩子,算是對朕的救贖,謝謝你。”
在失去雙親這段最黑暗的日子裏,皇宮也似乎被死亡的氣息所籠罩。終于有新的生命出現,好像帶來了生機。
鄭旭的話像一股暖流,任她如何阻擋,也擋不住這股暖流流到她心裏去。即使她使勁了全力,擋住了大部分的感動,仍有那一小絲,悄悄地流進了她心裏。這種莫名其妙的感動使她覺得煩躁,想把手抽出來,奈何鄭旭抓得好緊。
鄭旭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掌心上一吻,說道:“你好好養着,朕還有母後的身後事要辦,先走一步。晚上朕一定來看你。”
服喪三月,可苦壞了一衆嫔妃。第一個不高興的就是秦淑妃,秦淑妃跪在地上,搖着自己的胳膊,又揉揉自己的膝蓋,一臉的不耐煩,對魏賢妃抱怨道:“姐姐!這種日子還怎麽過?每天都要到太後娘娘靈位前跪上幾個時辰,每天還不準簪花,只能穿素服,手臂上還捆個這個難看的白布條子,真是煩死了!”
“好妹妹,你且忍忍,沒多少日子了。等太後娘娘與先帝合葬了,就沒事了。”魏賢妃低聲說道。
“不能忍!”秦淑妃說着,嘟着嘴,一臉的不高興,“憑什麽咱們就要在這跪着,那徐昭儀就可以好吃好喝的供着?沒事兒就躺着?一整天閑着?你沒看見皇上一天下朝就往她宮裏跑,我就不明白了,又不能伺候皇上,有什麽可去的?”
“人家肚子裏有寶,你不不是不知道。”魏賢妃低聲說道,“只要有了孩子,也能被寵上天。”
“那未必。”秦淑妃說完,向德妃趙氏望去,眼裏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趙氏摟緊了自己身旁的平兒,悶着聲,不說話。
三月服喪完畢,徐氏肚子明顯大了起來。鄭旭還是每日下了朝,就先往徐昭儀那兒跑,之後入夜了,有時才會召其他妃嫔侍寝。
鄭旭一腳踏入流芳閣,又遇到了悄兒,又趕忙問道:“悄兒,你家娘娘今日如何?”
一見悄兒皺眉,鄭旭就心道不好,果然,悄兒說:“回皇上的話。還是那個老毛病,整日裏高興不起來。”
“這次又為個什麽事?”鄭旭也習慣了,反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每次徐氏不高興了,他就想辦法讓她高興便可。
“這次是屋子的事兒。”悄兒說道,這三個月過去了,如今已經到了盛夏,日頭大的不行,連空氣裏都是熱氣,流芳閣小,空氣不流通,更覺得悶熱,孕婦又不宜直接吃些冰涼的,徐氏這些日子一熱起來,心裏就越發煩悶。
“娘娘說,這屋子太熱了,想換一處。”
鄭旭一聽,笑着說,“行,不是什麽大事。換一處就換一處。讓徐昭儀挑,喜歡哪就搬哪去!”
皇上此言一出,驚煞衆人,也羨煞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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