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密謀

“娘娘!不好了!徐昭儀帶人闖進來了!”

聽侍女這麽一說,秦淑妃把手裏的瓜子往盤子裏一摔,手往桌子上一拍,臉上的表情別提有多難看了,“好大的膽子!說不見,她還硬闖了!”

她話音落下沒多久,就見徐氏進來了。進來了之後,也不看她,更不行禮,直接從她面前走了過去,站定之後,徐氏自顧自地打量着秦淑妃住的千禧殿,口中發出贊嘆的聲音,笑道:“姐姐這千禧殿不錯啊,冬暖夏涼的,屋子也大。”

秦淑妃聽罷,更是氣得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一個轉身,與徐氏面對面,壓着一腔怒氣說:“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徐氏一笑,湊近了她的耳邊,笑得眉眼彎彎,朝着她耳邊輕輕吐氣,“秦氏,你到太後面前告我狀的時候,可想到有今日?”

“你……”秦淑妃氣得話也說不出來了。

徐氏冷笑一聲,從秦淑妃身邊走過,狀似不在意地提到:“若我之前還忌憚你幾分,就為着太後娘娘。如今……”她沒再說下去,徑直走向了秦淑妃剛才坐的位置,坐了下去,宛如自己才是這千禧殿的主人。

“你……”秦淑妃伸手指着她,話也說不出來,手抖得像個篩子。

“我什麽我?”徐氏坐在椅子上,摸着自己漸漸圓滾的小腹,臉上笑得甜蜜,然後笑聲越來越大,笑得似乎開心極了,“你倒是說啊!”

徐昭儀的嫣紅的唇咧得很開,像一朵盛放的彼岸花,她的笑聲蔓延在千禧殿內,回蕩着,久久不絕。

彼時,鄭旭正在大殿篤恭殿批閱奏折,卻見有小太監匆匆趕來,與胡公公耳語幾句,胡公公面露難色,又向鄭旭的方向望了幾眼。

“說罷,什麽事。”鄭旭頭也沒擡,手上的筆也不停,依舊在批奏折。

“皇上……”胡公公一手拿着拂塵,弓着身子,畢恭畢敬,臉上是化不開的愁,似乎欲言又止,“是徐昭儀移宮的事。”

“哦?”鄭旭聽到這裏,筆尖一頓,依舊沒有擡頭,但是若有興味地問道:“她看上了哪?”

“回皇上,徐昭儀娘娘看上了秦淑妃娘娘住的千禧殿,如今已經派人在往裏搬東西了。”

“哦?”這回鄭旭徹底來了興致。

“可不是!”胡公公如今眉頭都要皺一塊了,說道:“現在秦淑妃娘娘就在您殿外跪着,說要向您讨個公道。”

“兩頭犟牛頂一塊去了!”鄭旭哈哈哈的笑着,伸手摸了摸眼角,眼角都笑出了淚珠,但笑過了之後,他還是一本正經的說:“就由徐昭儀去吧。你帶個話給秦淑妃,就說朕的意思是,緊着徐昭儀那邊,叫她先忍一忍。”

胡公公得了令,就出去傳話去了。過了一會兒,他又回來了,對鄭旭說:“皇上,秦淑妃在殿前哭着,還是不肯離開。”

鄭旭擡頭,看了看這毒辣的日-頭說:“要跪就給她跪着吧。”說完也不再關心,繼續批奏折。

沒過多久,又有內侍來傳話,說秦淑妃走了。

徐昭儀移宮千禧殿當夜,鄭旭就去了千禧殿。鄭旭一進屋,就聽見徐妝洗久違的笑聲,有人在那繪聲繪色地說着什麽。

鄭旭聽着,也不知為什麽,心裏也開心不少。他站在不遠處,雕花的格子旁邊,靜靜聽着,示意身邊人不要說話。

“她秦淑妃不是說要一直在皇上面前長跪不起,一定要讓皇上治咱們昭儀娘娘的罪?不是說,皇上不同意,她就不起來嗎?結果呀,你們猜怎麽着?她連皇上的面都沒見着!讓她以前在咱們娘娘面前威風!這回可連頭也擡不起來了!”

“可不是?皇上寵咱們娘娘!”這是悄兒的聲音。

“賞。”徐氏說完,說完屋子裏又是一陣笑聲,徐氏的笑聲清亮,在一衆笑聲中尤為特別。他聽着,一只手背在身後,一只腳在地上劃着圈子,平時冷峻的臉上也扯出一個弧度,忍俊不禁,輕笑一聲。

“誰?”有耳朵尖的丫鬟聽見了,問了一聲,鄭旭也不再躲着,從暗處現身。一衆太監宮女吓得趕快跪在地上,山呼萬歲。

她背對着鄭旭,聽見是鄭旭來了,她微微轉頭。那燭光清亮,在她的臉上打上銀輝,她的眸子也格外清亮。許久不見她笑得眉眼彎彎,她臉上的笑意還沒收。鄭旭見這情景,心裏像是被什麽軟綿綿的東西碰着了,舒服極了。

見她要起身,鄭旭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聲音溫柔如水:“你身子不方便,不用起身。”

她擡眸看了鄭旭一眼,纖長的睫毛像一片小扇子,微微擡起,又垂了下去,臉上的笑意難得沒收。她手上繼續着挑選金步搖的動作,今天這些剛又賞了一批給她,讓她先挑,挑完了,各宮再挑。

鄭旭拿起一只釵子,看了一會兒,往她發髻裏插-入,一邊插着,一邊輕輕替她理了理額間的碎發,笑着說:“這支襯你。”

她的眼在銅鏡裏細細打量了一會兒,而後不妨對上鄭旭一直沒有移開的目光。鄭旭一時有些緊張,移開了目光。只聽她說:“我今日這樣大鬧,你也不生氣嗎?”

“不生氣。朕還怕你不鬧,怕你整日憋着,怕你整日不開心。”她從銅鏡裏看到,鄭旭雙手說話時背在身後,眼神在屋裏随意打着轉轉。她聽罷一愣,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感覺,她垂下眼,站起身來說:“皇上坐着,臣妾去把備好的百合粥端進來給您。”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鄭旭望着她的背影發愣。

又過兩月,沒想到被趕到流芳閣的秦淑妃也傳出了懷孕的消息,秦淑妃請求皇上換回千禧殿,聽聞皇上思慮半晌,駁回了秦淑妃的請求。

如此厚此薄彼,這後宮的風,就吹到了前朝。剛下朝,秦大人步履匆匆往前趕,看見了那個為首的身着紫色朝服,配以玉帶銙飾的背影,口裏喊着:“魏大人請留步!”

走在前面的魏大人頓住了腳步,他身後的幾個身着朱紅色朝服的牆頭草也跟着停住了腳步。秦大人走得急,頭頂的烏紗帽跟着一晃三晃,他來到魏大人身邊,拱手作揖道:“魏大人對昨日之事,可有耳聞?”

魏大人沉吟一會兒,對身旁的一衆大臣們說道:“諸位同僚,今日就先到這,我魏某還有事要談,對不住,先走一步!”說罷,就一只手扶住了秦大人的肩,一只手往小道上一伸,說道:“來,秦大人這邊請。”

走了幾步,漸漸遠離人群,秦大人才說道:“這妖女徐氏讓老夫女兒受辱,無疑就是讓老夫受辱!她這個沒來路的妖女也敢騎在我們頭上!”說罷一臉痛心憤懑,恨不得要往自己身上捶上幾拳的架勢。

魏大人輕嘆,一摸胡子,說道:“如今,更緊要的并不是這個。”他說罷,伸手在空中一指,“要緊的是萬萬不能讓這妖女生下孩子!如今她沒來路,若等她生下孩子,不就有來路了嗎?皇上如今以大喪未過不能迎娶新後的理由一直搪塞着,但是大喪三年,三年裏誰也不知道徐氏會不會成氣候?”

“不錯!萬萬不能叫她生下孩子!”秦大人怒道,“魏大人,為民除害,還請您支個招。”

魏大人背着手,中年人有些發福,腆着個肚子,眼睛眯起,說道:“請徐大人放心,這事兒由老夫來辦。”

“娘娘!”丫鬟步履匆匆地走進了魏賢妃的宮裏說道,“魏大人給您送來一面鏡子,要您好好看看。”

“是嗎?我父親送來的?”魏賢妃接過鏡子,仔細看看也就是一面普通的銅鏡,她拿着鏡子颠來倒去,沒看見有什麽別的,就是比她現在用的這個要厚一些,重量也輕一些,她又颠了颠,不覺得有什麽異常,如說有異常,有細微的摩擦聲音,但是幾乎不可聞。其他的,幾乎是一樣的。于是皺了眉說:“我父親可說什麽別的了?”

“沒別的了。只叫奴婢親手交到您手裏。”侍女搖搖頭,就在說話間,魏賢妃的指甲扣到了一個小凸-起,她的眼睛莫名睜大,但是她也不動聲色,說道:“本宮知道了,你們都先下去吧。”

等衆人走完之後,魏賢妃才輕輕按下那個按鈕,按下這個按鈕的同時,鏡面整塊地掉了下來,魏賢妃一手托住,只看見在鏡面的凹槽裏有一個紙包和一封書信。

她把鏡面輕輕放桌上,拿出了書信,開始讀起來,這信上的字跡确實是魏大人親筆。她默默地讀着信,讀到一半,又伸手拿起這個紙包,摸了一下,放到鼻子下方不遠不近的位置輕輕嗅了一口,又趕緊把紙包放遠了,繼續讀信。

等讀完了信,她把這個紙包放到了妝奁最底層鎖了起來,又吩咐侍女端個火盆子進來,當場燒了。

她又在屋子裏坐了一會兒,宣人備轎,往秦淑妃現在在的流芳閣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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