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遷怒

兩百年前,鑄劍師衛夫子選取上古巨闕烏金,淬以千年寒冰,制成四把利器,分別是蝕陽、尚缺、玄武胎弓及神兵逆天。喜歡就上如果說蝕陽是萬劍之首,那麽逆天可以稱得上為槍中之王。

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逆天的名字取自“刑天之逆”的古意,還帶有擊節爆增利刃的寒氣,端的是鋒銳無比。

稍後,大師又提煉所餘寒冰精鐵,鍛造出韌性極強的地坤衣,用以抵擋神兵利器的攻擊。

冷雙成在前世曾親眼目睹了諸多戰亂仇殺,包括幽州将領手握逆天所發動的殺戮。她從戰場上走過,為士兵們收拾骸骨,将逆天封存進旗杆裏,托運還給了軍營。兩百年過後,軍營改建成瀛雲鎮驿館,每逢遇見使者進駐,驿丞必定會扛出一柄鏽跡斑斑的帥旗,将它立在戟架前,用以昭警當世各國的使臣,不可忘記貿然侵襲中原的後果,這柄浸染了兩朝将士鮮血的旗幟,就是鐵血歷史的見證。

遼使耶律樂夏帶着一支鮮衣怒馬的隊伍停駐在驿館裏,驿丞立起帥旗,行完儀式,将衆人安置進明珠院歇息。遼使借口宴樂無趣,驿丞只好喚來歌伎舞姬作陪。

尚在準備間,飛馬傳報,世子秋葉趕至瀛雲鎮督促軍務。

驿丞不敢怠慢,将最為僻靜清幽的榆林院掃灑一新,等着貴客莅臨。

小半時辰之後,從官府回轉的世子府人馬魚貫入駐驿館,軍威齊整,謹言慎行。二十騎悉數除甲解馬,不需兵卒服侍,自行安置好了行裝。過後,他們便留在穿堂前聽候差遣。

銀光趁着骅龍馬車還未抵達時,急匆匆走進驿館,顧不得與驿丞打聲招呼,就徑直對騎兵警告道:“十天前,雪影營與哨羽,共計兩百人馬,執行錯了公子的谕令,被羁押在瀛雲鎮兵營裏,等待公子前來處置。你們不比他們,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好手,千萬不能犯錯,否則我們都難逃一死。”

騎兵們齊聲應道:“絕不辜負公子所托!”

銀光喚他們退下,走去榆林院查看情況,走不了兩三步,牽發了後背的棍瘡,偷偷地龇了龇牙。轄下管制的哨羽出了纰漏,公子毫不心軟,下令打他三十軍棍,打得他兩天起不了床。随後他聽見參與追捕的兩百號人馬悉數被關押,隐隐覺得情勢不對,連忙忍痛爬了起來,亦步亦趨跟在公子身後,只想着瞅準機會就勸谏一次。

公子坐在儒州軍衙裏,連連寫了幾封密信,命令暗夜星夜回傳,不出幾天,就綁來了老将軍。

銀光受到震懾,替關押人馬求情的話就不敢貿然說出口。

公子屏退衆人,将老将軍關在軍衙裏半宿,逼問清楚了自他離開都城後所發生的一切事,連夜下令動身趕往瀛雲鎮。在路上,他喚流星馬飛傳軍令,布置搜山、懸紅榜等任務,沒有閑置過一刻。

銀光發覺事情前後全程沒有假借哨羽之手傳遞消息,知道已被公子嫌棄,更是惶恐不已。他向暗夜打聽,老将軍處境如何時,暗夜只吐露倆字“傷殘”,驚得他半晌忘了反應,只知跟在隊伍之後,沉甸甸地想着,一定要找到初一,讓她出面勸服公子。

他還惦記着那兩百多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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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冷雙成一事悄無眉目。她的身邊還跟着一個改裝換面的高手蕭玲珑,想要将她隐藏起來,可稱是易如反掌。

銀光曾将尋人的希望寄托在鷹隼身上,未見成效,因而傳飛信給父親,請他在家族裏挑選出二十名精幹子弟,說明原委,令他們星夜馳援,将任務委派下去。

騎兵得令,輕裝簡行,出了驿館。

天色漸黑,骅龍馬車緩緩駛進榆林院,秋葉登樓梳洗之後,走向了廊道。鷹隼背負着漫天的暮色飛撲下來,腳上信環原封未動。未聽到主人召喚,它只得一圈圈盤旋,展翅掃落樹葉,攪動風向流轉。

“公子稍稍歇息下吧。”靜候了許久,銀光小心說道。

“退下去。”得到的永遠是冷冰冰的一句。

銀光怏怏低頭,拍拍手掌,示意鷹隼落在他臂上。鷹隼低飛一圈并未停下,而是撲騰着翅膀,攻向了樓底的一個小黑影。一只黃毛小猞猁應聲撲跳出來,爬上了榆樹,借着寬大的樹葉躲避身形。鷹隼盤旋在外伺機攻擊。

涼薄夜色下,銀光看見公子注視着兩只小獸的打鬧,面色如雪般清冷,猜測他此時心情應是放松的,就鼓起勇氣說道:“請公子念在哨羽騎兵初犯,往日又曾辛勞攻戰,對他們網開一面。”

“先待他們養好手傷。”秋葉冷冷應道,“再悉數送上戰場。”

在戰場上定生死,可将功折罪,亦會損身殒命,無論結局如何,軍人的聲譽終究是保住了。

銀光想想這個處置,應是最為恰當的,暗嘆口氣,沒再說什麽。

“喻雪呢?”秋葉清算到了倒數第二人,只剩下了自己。

銀光心知終究瞞不過去,利索應道:“雪公子毒傷已愈,正在鎮裏休養。”

“傳他過來。”

銀光小心問:“公子要他做什麽?”

秋葉冷冷道:“他要公平一戰,我便給他一次機會。”

眼見事情斷無轉機,銀光躊躇一下,随即下樓傳令。

夜風起,拂動秋葉衣襟,顯貴的紫色在碧綠叢中浮現了出來,似霧一般缥缈,落進了踏足進入院門的燈奴眼中。

榆葉翩跹,透出郁香,遮住了一切紛雜氣味。樓宇高廣,坐落回型護院之中,氣勢巍峨。

站在頂樓樓道裏的人,雙肩承接天幕,孤單伫立,更顯清峻。他的目光穿透夜色俯瞰樓底,如同神靈在慈眄大地。

鷹隼一聲清喚,飛回了勾檐下,以雄姿映襯高樓。

此時絲竹管弦之樂如水紋一般,從遼使留居的明珠院拂散開來。

清夜生霧,面罩銀紗的舞姬款款走進樂樓,更添幾分魅惑。

美中不足的便是整座驿館,沉浸在素淡的墨色中,缺乏輝煌燈火映照,使得明珠蒙塵。

驿丞朗聲喝道:“掌燈!”

一名白衫青裙的燈奴應聲走出,對驿丞行禮。驿丞叮囑道:“手腳放利索些,不可沖撞了院裏的貴客。”

正說着,從燈奴裙後蹿出一只油光稚嫩的小猞猁,鑽過骅龍馬車,撲向了後院,當先沖撞了貴客的鷹隼。

驿丞瞪着眼睛:“小畜生就會生事,還不趕緊逮回來?”

滿院凄清中,突傳來一抹盈盈光亮。秋葉看見一道瘦削的身影持燈走了進來,破開了漫漫黑暗。她依次走向轉廊檐底,點燃一處處的火絨,送給院落一片光明。

燈奴戴着寬氈帽,遮住了頭發及前額,只露出了半張蠟黃的臉。她利索地點完燈盞,朝高樓上微微躬身行了禮,輕輕呼哨一聲,喚出一只黃毛小猞猁。小猞猁不顧鷹隼的飛撲,跳入她懷中,她将它摟緊了,稍稍縮肩,避開鷹隼的攻擊。

秋葉目光如炬,突然察覺到了異樣。

驿館之中,從未有人豢養走獸飛禽,小猞猁應是跟着她進來的。矛隼好戰,嗜血殘忍,今夜卻對一名陌生人撲騰不停,竟是沒有輕易下爪子傷她。

有了計較,秋葉就悄無聲息地下了樓,跟随燈奴而去。

冷雙成臨時受聘于驿館,難免不露出馬腳。她抹了臉泥,讓旁人不至于能一眼認出,可難以預料今晚世子府人馬也抵達此處,就栖息在後院裏。

小猞猁一直跟着她的氣息,從石穴追到山居,賴在她與蕭玲珑身邊待了幾日。等她來瀛雲鎮盜旗,它從山居追到驿館,一溜煙蹿向了樹木茂盛的後院。

小猞猁是蕭玲珑的愛物,遭受鷹隼襲擊時,不可見死不救。

她将石子扣在指間,彈向鷹隼的腳爪,得以救下小猞猁順利離去。

殘破的帥旗招展在正門戟架前,冷雙成走向烏頭門牆,點燃勾架上最後一盞燈籠。

孤燈映孤旗,風骨冷峻,引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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