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情意
院落寂寂,居室清清,床裏的冷雙成睡得沉靜。
秋葉執起她的手,挑起鎖鏈環套,查看她的腕部,檢查得十分細致。雪色肌膚上隐隐透着一股乳香,如皮脂一般,護住了她的手腕,使之沒有發生皲皺的情況。
他伸手捂住了她的腕,将掌中的溫熱度給她,冷聲說:“難怪你念得緊,原來是細處都與你照顧好了。”
冷雙成睡得不适,曲肘扭動兩下,想擺脫他的掌控。秋葉驀地又想起,她的睡姿向來是平卧不動,而今卻背對着他,一副不甚耐煩的模樣。他将她翻過身來,她不知在想什麽,翕合的眼睫如撲落的蝶翼,一動不動,嘴角卻攢着微微的笑意,即便在醉夢中,還悠然神往地嘟哝了一句:“好味道。”
他何曾見她笑得如此忘乎所以,以前對着他時,僅是露出疏淡的笑容。
他本想一掌将她拍醒,可終究舍不得到手的機會,放下了手,去親了親她的唇。
她竟然有所反應,去追逐他的嘴唇,輕輕擦了擦,才安然枕着發香而眠。
秋葉心細如發,與冷雙成簡短相處一刻,察覺到了異樣。她改了往日沉斂的性子,在醉酒之後顯露真情,唇齒之間,盡是追逐一種味道。她親的是他,他只怕,她将他當成了其餘的物事……或者是人。
想到蕭拓與她氣息相聞的可能性,他還怎能忍耐得住,以往所修煉的沉穩若定運籌于胸也不重要了,取而代之的是螞蟻噬骨般的酸痛。
秋葉扶起冷雙成,将她放在懷裏,低頭細細打量。她依然酒醉,睡得沉迷,臉側淡淡的,像是方才在對街回頭時的驚鴻一瞥。
他善于揣度她的心意,當下即知,她因厲言驅逐之事仍在生氣,不僅如此,她還不想見到他。
秋葉摟緊了她,不由得低聲說:“傻瓜軟硬不吃,偏生又愛生氣,想要我怎樣做?”他抵着她的額,輕輕問:“該怎樣做,你才會舍不得離開我?”
她突然睜開半輪眼簾逡了他一下,複又閉眼說道:“秋葉?”
他低低應了聲。
“走遠些。”
他使出兩分力箍了箍她的腰,引得她不适地皺起眉。他恨聲說:“走得還遠,你也要回到我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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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過去,才聽她迷糊應了一句:“那我走遠些,不見你最好。”
秋葉當機立斷,用指尖挑開瓶塞,将果酒對準了冷雙成的嘴。她稍稍抗拒,他便喂她喝下去,不多時,又讓她服服帖帖倒在懷裏。
室內門窗緊閉,氣息淺近。
冷雙成穿着淡色素雅的衣衫,如一株美麗的蘭,卻礙着秋葉的眼了。他摸摸她的臂下及腰線,掌握到了解衣的訣竅,當下不客氣地褪光了她的衣裙。
他細細查看她的周身,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得清楚,見無多出的傷痕才放下心來,對她肩頭殘留的一道刀背磕擊的瘀痕推拿了一刻,直到淤血散去。
正事完畢,閑情又上眼底心頭。
冷雙成被喂三次酒,完全失去了抵抗力,任由秋葉拿捏。寂靜的陽光透過窗紙,落在她肩上,蒙上一層熒熒光影。她的白玉肌膚,潤澤的弧度,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盡數呈現在他眼前。
秋葉看得喉頭一緊,深深吐納幾次,止住了欲念。他将外袍解開,褪下中衣,替她遮掩好身子。她被打斷了睡夢,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隔衣抗拒。
先前的衣裙散在床邊。
藕荷色的衫子、繡花長裙,配飾齊整,質地精良。一層層解開她的包裹,一層層透着女兒家的香氣,如同不經意間,向他展示了雪色香肌下的誘惑,還有意想不到的新奇世道。
她的衣袋、袖囊、腰帶裏都塞滿了小玩意兒,有銀票、香囊、火折子、公主書束、白玉石子、未繡完的白布人偶以及一袋焙制的小吃食。
香囊透着一股淡馨,承載着男女之間的绮念,讓秋葉最先抓起,去探一探裏面的究竟。
沒有令他惱火的東西,只是裝着黑白兩色用圓木削出的棋子。
再拈起小布袋查看,裏面盛着一半的酥脆幹果,似乎就是剛才她所念叨的“好味道”出處。
秋葉看了看此刻睡得安然的冷雙成,不禁笑了笑。他抱起她,将她的頭擱在肩膀上,箍住了她的腰,問道:“你是不是被蕭二的手藝收買了?”
冷雙成低喃了一句,似在念着:“我要睡了,你回避吧。”
秋葉哪能回避,而是将幹果放在她嘴邊,看她反應。她當真用唇舔了舔,再追逐過去,被引到他懷裏才嘗到了一點味道。
他冷笑:“還真是被他收買了。”如法炮制,又取出第二顆幹果引得她逐食,不讓她如意就丢掉了果子,再收她入懷。
耳旁傳來一陣水潮拍擊石岸的聲音,還有三言兩語的對答。
冷雙成晃晃悠悠醒來,發覺是在一口箱子裏,且被鎖住了眼扣。她蜷卧在柔毯裏,皮膚最能感觸到柔和之物,用手一摸,當即明白已是裸身。
也僅僅是比不着寸縷的情景好一點,因她身上,還有一件散透着熏衣香的中衣遮擋着。
她撚了撚中衣裏襯,摸到熟悉的避水衣冰絲韌性,深深一嘆,原來剛才的感覺不是發夢,而是切切實實遇見了秋葉。
她起掌拍擊箱壁,紋絲不動,一道細密的語聲在外警告道:“再費勁也容不得你裸身出逃,外面一共有十三個男人,你的一念之差,會讓他們失去眼睛。”
冷雙成只得躺倒,聽見宋國通譯與遼國官員交涉,已采補完絲織品,可即刻開船。随即箱子被運進三樓客舍裏,伴随着門窗緊閉的聲音,四周最後歸于平靜。
她一動不動地躺着,想了又想,十分拿捏不住,秋葉到底是什麽心意。
他曾向她表露心跡,并軟語威脅,要她好好活着,半年之後就得回來,甚至備好了婚娶之物先斬後奏,讓她嫁與他為妻;她心性迂回,也抵不住他的步步緊逼,最終應了半年期,依他心意穿上嫔妃裝,向他回訴願意嫁給他的心意。
随後,她想不着痕跡地接近蕭政,套取解藥,順便為他一解後顧之憂,利用他圍攻舞樂教坊的時機刺了他一槍,從而落得滿心歉意。
她不能道歉,也無法道歉,帶着蕭拓逃走。
似乎從這一刻起,所有的事情就發生了變化。
鐵劍山上,她被迫面對他,有了道歉的機會,可他已經聽不進去。
既然他不能原諒她,那麽就讓她繼續償還吧。她忍受着他的冷言冷語,鼓起勇氣追過去,詢問半年期是否有效。
果然如她聽到的消息一般,他即将迎娶公主,不承認他曾要求的半年歸還諾言。
初聽到他的答複,她難過得顫抖起來。
活了兩世百年,遭人嫌棄的滋味,原來是這般不好受。
冷雙成又想起,秋葉說過的驅逐出境的話語。事後她曾細心推敲,猜測他在宋境有一番大的動作,極有可能是發起攻戰之類的厲行。
盡管她能揣摩到一兩分,他在一副冰冷面孔後的心意,可終究被傷到了顏面和情意。
她不想多作糾纏,就當暗中成全他的心志,繼續臣服于蕭政,緊鑼密鼓地進行着蒼城之計。
可秋葉又将她擄來,趁着酒醉之時,與她耳鬓厮磨一番。
此情此景,讓她想起了蕭拓常常挂在嘴邊的一句,十分沒意思。
她想着,見面勢必又難得斷清,再落入被靈慧公主嘲諷的境地,那她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傻瓜。
商船廣闊的客居裏,秋葉處置完所有事,才打開了箱子的鎖扣,将頂蓋掀開。
冷雙成裹着柔毯閉眼安睡,他揩了揩她的臉,将她喚醒。她拉高毯子,遮住了臉容,看也不看他。
秋葉合毯将她抱起,發覺她在出力抵制,丢下一句:“安分些。”她也冷聲回道:“你放手吧,我自己走。”
他并未聽她的,出力抱住她,轉置到了溫軟的大床上。
冷雙成立即拉過被褥圍在柔毯之外,疊了兩三層,做成了一個繭子,臃腫地擁坐在床裏。她看他不懷好意地笑着,想了想,從裏面抽出他的中衣,從繭口扔了出去。
秋葉取過中衣,放在架上,說道:“就算生氣也要安分些,我好不容易尋回了你。”
她冷冷一笑,并不應聲。
見她不怿,他就要換個應對方法,不能硬碰硬。他走到床邊坐下,放柔和了一些聲音,說道:“歸途之中來不及置辦衣物,等去了別館,你再好好梳洗一下。”
看樣子,他是不打算放她走了。
“別館在哪裏?”她問道。
“海口鎮。”
“宋境麽?”
“嗯。”
冷雙成冷顏瞧着秋葉,道:“我原本在琉璃鎮閑逛,那裏才不是宋境之內,你再帶我回來,又有何意義?”
秋葉不改臉色說道:“那也不能容你留在蕭家人身邊,與我在一起,諸事總歸強上許多。”
她靜瞅他半晌,忍不住道:“公子臉皮真厚。”轉眼去打量船艙內動靜,推敲是否有破綻可用。
他置若罔聞地走到桌前,打開食盒取出一碗湯食,回頭對她說道:“餓了麽?來嘗嘗禦廚手藝。”
程香一路出使遼國,自然憑着功勞之借口,将禦廚、繡娘等人也一并要了過來,安置在商船上。
秋葉動了心思,一定要找到勝過蕭拓手藝的人,聘進世子府,斷絕冷雙成吃外食的壞毛病。
冷雙成動也未動,只說道:“公子回避下吧,好歹給我留些顏面。”
秋葉所謂的回避就是轉過了身子不去看她,說道:“不消動其他的心思,我在這裏,你哪兒都去不得。”
她愠怒道:“我本與你清清白白,你将我衣衫剝光,做出如此不恥之事,我未怪責你,你還想強留住我不成?”
秋葉突然轉身,在她眼目之下,拉開了外袍衣領,露出了光潔的胸口。令她詫異的是,原本保養得當的皮膚上,竟然有了兩道新鮮的齒印。
他不動聲色地說:“你認為這兩處咬痕,也是我不恥做下來的?”
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他淡淡道:“己所不欲施與我身,應是誰賠禮?”
她想了又想,最終低聲道:“對不住。”
甚至沒法再去顧慮,到底因何緣由解開了她的衫裙。
她擔心聽到更可怕的回答,畢竟父親教過她,守禮才是文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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