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顧銘連夜趕回了家,疲憊、憤怒和擔憂混在一起,使他整個人都如同在福爾馬林溶液裏泡過那般死氣沉沉。

他一言不發,徑直推開白婉瑩書房半掩着的紅木門:“媽。”

“銘銘啊,你……你別太擔心。”白婉瑩正思緒沉沉理不清楚,又突然被他這副似是要殺人的模樣吓到,張口結舌。

“你為什麽要幫陸征?”顧銘一揚手把門“哐當”一聲甩上,壓着嗓子低吼出來。

白婉瑩詫然一愣,腦子“轟”地一片空白,先前想好的說辭全部若骨牌一般坍塌,她不知道顧銘是怎麽知道的這些的,他明明剛進家門,甚至警察都沒發現她剛剛接了陸征的電話。

“你這是與母親說話的态度?”白婉瑩嘴唇微微發抖。

“那你又為什麽要幫一個外人!?”顧銘雙目通紅,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

白婉瑩索性也不在遮掩,坦白道:“萱萱明明白白地跟我說了,她不想回來。”

“所以你真的在幫陸征?”顧銘俊朗起伏的眉目擰出深深的溝壑,忽而頹然一哂,無力道,“她是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懂什麽啊!她被他騙了你明白嗎?”

“是,你把她當傻子,但陸征不!”白婉瑩用力地拍了一下書桌,一聲悶響後,桌角的筆筒滾落在地,數支鋼筆四散開來,劈啪作響。

顧銘低着頭輕笑了一聲,懶得再辯解什麽,只是說:“她是我老婆。”

“你們離婚吧。”白婉瑩掌心火辣辣地疼,一如她這些年來的懊悔和懦弱,“我知道,你在拿她報複白家,對嗎?當年白家待你不好,所有人都喜歡萱萱,常指揮她欺負你,如今你飛黃騰達了,于是想千百倍地把尊嚴奪回來,對嗎?”

顧銘如遭雷擊一般愕然立在原地,良久才恍然回神,抿緊了唇似乎覺得不必再多說半個字,轉身拉開門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當年?

當年那些事他當然記得,可他怎麽還會把白家放在心上。

那一年顧銘十四歲,是處于反叛情緒旺盛的青春期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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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他是最好的高中裏最“壞”的學生,逃課打架時常為之,作業二字更不能約束他。他也是整個高中部最年幼的學生,平日考試不認真,成績馬馬虎虎,卻時常在各類全國級競賽中拔得頭籌,讓老師們氣不過又愛得不行。後來他在高中部出名倒還不是因為這些,而是因為長得帥。其實相貌是一個主觀概念,“帥”字的含義千差萬別,比如有類男生客觀來說五官長得都不錯,整體比例也端正,卻偏偏不讨女生喜歡,而顧銘的長相則屬于絕大部分女生見了都會心動的類型。

顧銘自幼在白家人的白眼中長大,自然沒什麽教養可言,哪個女生追他,他便毫不客氣地照單全收當丫鬟使,把對方欺負急了惱了便換個女生,橫豎追他的人排一長隊,随便用都用不完。說來也奇怪,他越是行徑惡劣,飛蛾撲火的女生就越多,以至于可以完全诠釋“趨之若鹜”這個詞。

那時的白家富甲一方,住宅很是氣派豪華,當地少見。

男人們常不歸家,一票家庭主婦晚上百無聊賴,将麻将牌搓得嘩嘩響。

這種時候,顧銘往往喜歡一個人仰躺在屋外的噴泉池子旁邊看星星。

繁華熱鬧,近在咫尺,與他無關。

悶熱的夏天裏,那是比空調房舒暢百倍的避暑佳地。

噴泉濺起的水霧被風緩緩地吹散,像密密的網那般罩在他露出的皮膚上,清清涼涼。

草叢中蛐蛐有規律地發出此起彼伏的鳴叫聲,墨藍深邃的星空遼闊無垠,他凝視着,時常感到自己單薄渺小若蝼蟻,既是如此,自己的屈辱和不甘又有什麽值得一提的呢?

年幼的他總喜歡這樣思考人生,但總有人不識時務地打擾他——

“銘哥哥~”肉嘟嘟的小手輕輕戳了戳他的臉,“我找不到地方噓噓了,好着急!”

顧銘從昏然欲睡中睜開眼睛,赫然發現一個粉嫩嫩的小人兒正蹲在自己頭頂,水光潋滟的大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滴出眼淚來。

“我帶你去。”顧銘翻身而起,他知道這小家夥真的能幹出“就地解決”這種事兒來。

“嗯!”白梓萱心裏默念“終于得救”,重重地點了點頭。

顧銘領着她去洗手間,随口囑咐道:“別忘記洗手。”

“嗯嗯!”白梓萱急急忙忙地奔了進去,沒多一會兒又颠颠兒地跑出來,嬰兒肥的小臉兒已然皺成小籠包的模樣,“銘哥哥,洗手臺太高了!”

顧銘了然,彎下腰幹脆利落地将她抱起來,快速走到洗手池旁:“洗吧。”

白梓萱被舉高高,開開心心地擰開水龍頭,“嘩嘩”的水聲一起,她頓覺尿意洶湧而至,如同開閘放水。

顧銘只感到腰間的衣服一濕,瞬間反應過來:“你還沒上廁所?那你為什麽要洗手!”

“……”白梓萱當着男孩子的面尿褲子本就羞得無地自容,又被他這樣一問,也答不出個所以然,只能縮着腦袋,委屈地撇着嘴不敢吭聲。

“沒事,叫人來打掃一下,換個衣服就好了。”顧銘知她笨拙,必不是有意為之,一時覺得自己剛剛苛責得過分了,頓了頓便又随口編扯道,“小孩子都這樣的,我小時候也這樣,長大就不會了。”

“真的嗎?”白梓萱明顯被這話安慰到了,仰起頭怯生生地觑他。

“嗯。”顧銘認真地點了點頭。

白梓萱瞬間露出一個大大的、甜甜的笑容,白藕般的小胳膊圈着他的脖子,準确無誤地湊到他唇邊香了一下:“萱萱好想快快長大哦。”

她吻了他的唇。

顧銘呆立在原地,感覺猶如電流竄入全身,通向四肢百骸,眼前有一瞬白茫茫的,像是莽撞跌入一個未知之境。

白梓萱好奇地仰着頭,見他一動不動,便嬉笑着,“木啊”一聲又親了一下。

顧銘這才驟然反應過來:“你!你做什麽親我!”

他濕噠噠地一身狼狽,又不能就這麽把她扔下,只得繼續抱着她,然而一想到他的初吻那麽多女生刻意追求都沒得到,偏偏在這種尴尬又窘迫的境地下、被這個笨笨傻傻的小丫頭誤打誤撞給奪走了,他就覺得一口悶氣憋在胸口提不上來。

“嗚!你不喜歡萱萱親!”白梓萱翹着的嘴角很快耷拉下來,由u字變成了n,一副“下一秒就哭給你看”的模樣。

“不……不是!你親就親嘛,可你怎麽能親嘴呢!”顧銘一時有些語塞,他自是知道她表達“謝謝你”或者“你做了讓我很開心的事”的方法之一就是親親,可他明知這小不點肯定別無他意,卻依舊心如擂鼓,他定是被她傳染了傻氣吧!

“萱萱夠不到其他地方……”白梓萱小手扒着他的肩膀,趴在他懷裏,仰着頭細細端詳,又伸長了脖子試着親了一下,還是只能親到嘴唇。

“……算了,我帶你去找韓姨換衣服。”顧銘可不想繼續髒兮兮地傻站在這思考她為什麽不親下巴這種奇怪的問題——他猜想,她直勾勾的小腦袋瓜裏肯定是直接默認去親她能碰到的最高的地方了。

“以後親人不能親嘴,知道嗎?”顧銘一邊匆匆拐入走廊一邊嚴肅地教育她,他心道這小丫頭若是老親人嘴該像什麽話,傻乎乎的不知道自己吃虧。

“我不親別人,只親銘哥哥。”白梓萱輕聲細語像是在說什麽天大的秘密。

顧銘聞言晃神,腳下一個踉跄:“什麽?”

“銘哥哥又溫柔又好看……全世界萱萱最喜歡銘哥哥啦~”白梓萱嗲聲嗲氣地說完便又抱着他的脖子親了一口。

她嗓音又軟又糯,格外甜美,整個人像小肉球一樣香香軟軟地黏在他身上。

她說喜歡他。

很多很多女生都說過喜歡他,他明明習以為常,此刻卻猝不及防地紅了耳廓——她竟覺得他溫柔,全世界只有這個傻瓜會覺得頑劣又涼薄的他“溫柔”吧。

整個白家也只有這個傻瓜會把他當親人,還一本正經地、禮貌恭敬地叫他“銘哥哥”。

她那麽那麽的美好,像是他昏暗世界裏的一道光。

“韓姨,銘哥哥尿褲子了!”白梓萱臉皮薄怕羞,哪好意思把剛剛丢臉的情況說出去,見到韓姨便忍不住“惡人先告狀”。

顧銘卡其布的褲衩全部濕透,還真是像失禁了一般。可韓姨又不傻,一眼過去便察得端倪——別說顧銘不可能尿褲子,就看小丫頭那漂亮的百褶裙也濕黏在腿上,就知是誰做了好事。

白梓萱說了謊,心裏發虛,在顧銘懷裏焦灼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然後幹脆把小臉兒埋在他頸窩處。

顧銘瞥她一眼,任她像鴕鳥一樣躲,也沒打算拆穿她,只道:“韓姨,給我們找身換洗的衣服吧。”

“好嘞。”韓姨自然也不會多話。

這樣的對話使白梓萱誤以為自己撒謊成功,倏地探出頭來瞄了瞄韓姨的背影,一時眼眶發紅,好像更委屈了:“銘哥哥,萱萱騙人了!萱萱是壞蛋,萱萱還尿褲子,你別讨厭萱萱!”

顧銘忍不住朗聲笑出來,心底像是有什麽溶成一灘波光蕩漾的水,他柔聲道:“不讨厭,全世界最喜歡、最喜歡萱萱了。”

這麽多年,她依舊是他全世界最喜歡的萱萱,從未變過。

可……他什麽時候已經不再是她全世界最喜歡的銘哥哥了呢?

顧銘輕輕彈了彈指間的煙蒂,灰白的一截落入陶瓷手工煙灰缸內,煙灰缸邊緣坐着一只白玉雕琢的“失眠的兔子”,這般不搭調的設計自然又是白梓萱挑選的,他看久了竟也覺得甚是喜愛。

“顧總。”有人倉皇地推人而入,打斷了他飄遠的神思,“找到夫人了,她現在在醫院裏,據說,據說是流産了!”

顧銘明明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卻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出了什麽事,眼前驀地一模糊,他扶住桌沿,盡力讓自己的聲線平穩:“哪家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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