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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醫院裏的日子極度無聊。

加上濯易是公衆人物,沒有辦法自如的和其他病人一樣去庭院曬冬陽,只能躺在床榻看看雜志。

當然,天氣逐漸冷了,也不再有冬陽可曬,昨晚房頂就響起一陣清脆的“噼噼啪啪”聲音,是細密的雪籽。

但天氣冷又怎樣?他很高興。

飯菜不合胃口又怎樣?他依然很高興。

整日沉悶枯燥的憋在病房又怎樣?他還是很高興。

簡直都可以改名叫濯高興了。

嚴彬在心裏默默的吐槽。

打從前兩天起,他就發覺了,這人突然變得雀躍了起來,一掃先前的郁悶頹喪,整個像剛冒出土的一把新蔥,充滿熱情和喜悅的對待着這個并沒有任何不同的世界。

世界變了麽?沒變,那只能是人變了。

談戀愛了?嚴彬警惕的思忖着。

與此同時,他嚴苛的守在他身邊,看進進出出的護士妹妹,尋找那一丢丢貓膩。

自然是毫無收獲。

守了三兩天後,陸陸續續有劇組工作人員和演員前來探病。

嚴彬表面上說大家真是客氣客氣,來就來帶這麽多禮物幹嘛啊,心裏卻想,要不是他們家那傻子不知分寸奮不顧身的為你們服務,你們現在還能笑得這麽開心?所以這禮他當然收的臉不紅氣不喘。

第一天是幾個小演員,濯易臉上仍舊透着高興勁兒,話比平時多了幾句,大家聊得其樂融融。

第二天是忙裏抽閑的導演鄭呂帶着幾位攝像過來,畢竟當時大家或多或少受了恩惠,都對濯易生出些親近之心,彼此聊得也行,濯易還是高興着的。

第三天是戲裏幾個主要演員,平日跟濯易接觸較多,交情說不上好談不上壞,大概是湊個熱鬧,就大家都來了那我也得走個場面的意思。

濯易笑容看着已經有些勉強。配合着接受大家的問好,然後颔首應下,便不再多言。

好在他平日話就不多,大家也沒覺得受到冷落,畢竟還有嚴彬這個話唠在不是麽?

第四天是周子艦帶着兩個投資方代表人過來。

按理說這可是最重要的一天。

嚴彬接待的最為慎重,奈何他們家那個傻子……

沒臉說。

幾次偷偷朝他使了個眼色,可他人依舊沒什麽改變,一副蔫蔫又無精打采的樣子,頭耷拉着,配合一室慘白,倒真是符合窗外北風蕭蕭的天氣。

很好,濯高興又可以改名叫濯不高興了。

性情真是說變就變!嚴彬急得想抓耳撓腮!

“看起來好像有些嚴重,這醫院腦科厲不厲害?用不用轉移到別家再檢查一次?”投資方之一有點擔憂的問。

“不用不用。”嚴彬忙擺手,這家醫院好像聽說是另外個投資方家的家業啊,他奉承道,“這醫院是極好的,服務态度和水平都極好,我們家濯易大概就是日日悶着有些興致不高,加上天冷了,哎喲,窗外都在飄雪啦……”

話題成功被轉移,大家頗有興致的站在窗邊,看外頭紛飛飄揚的柳絮似的雪絨。

周子艦站在最邊上。他察覺濯易目光數度落在他身上,有點兒欲語還休的意思。

他莫名其妙的回看他一眼,他卻涼涼的挪開視線,臉色蒼白的低垂着頭,不知在默默的想些什麽。

蹙眉,周子艦有些摸不着頭腦。

聽前幾日探病回去的人講,濯易傷勢不是恢複的不錯?而且看起來情緒挺好。

那今天算什麽?對他有意見?

琢磨着琢磨着,好像就有點豁然開朗了。

周子艦完全不懂濯易許念究竟怎麽個關系,但各種人情世故見得多了,他依稀能嗅出兩人之間那幾分不尋常的味道。

既然沒人說破,那他也不提也不問,順其自然就是……

他們一行不會在病房多呆,最終逗留了一個小時左右,這還是嚴彬層出不窮的抛出話題所致。

冒着漸大的雪勢離開,路上綠燈時,周子艦雙手懶散的搭在方向盤,他看向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忽的彎了彎唇角。

這是今年的第二場雪,相比第一場零丁雪籽的兒戲,這場才叫做真正的雪,等了幾秒,他從兜裏翻找出手機,手指輕敲,撥出電話。

寂靜的辦公室內,一切擺置都循規蹈矩,透着冷漠與嚴肅。

“那日你和濯易說了什麽?”一接電話,就聽到周子艦的聲音。

單獨聽他這句話像興師問罪,可語氣卻是浸着笑意,許念皺眉想了片刻,她從辦公桌前起身,走到窗下,一邊拉開簾子一邊道,“沒說太多,就和你之前那些話一樣,讓他安心休息,有時間了你們會去探望他。”

“你們?”

是啊,你們。

許念未來得及應聲,卻驀地一頓,你們?

她當時似乎并沒有把你們和我們分的那麽仔細,畢竟這是許氏旗下的影片,她也可以把自己歸為同一戰線。

“他好像在等你。”耳畔是周子艦帶笑的嗓音。

透着一種勘破一切的味道。

她難道有什麽事情需要他這樣別有深意的來提醒她?

蹙了蹙眉,許念瞥眼望向玻璃窗外,才恍然發覺,竟然下雪了。

空中密密麻麻的飛舞着鵝毛般的雪花,有的落在窗上,近在咫尺,許念看着它們在玻璃上緩緩融化,輕聲道,“是他誤會。”

也許是她說的有些模糊不明。

才讓他産生這種誤解。

但是,她沒有想過要去看望他……

“嗯。”周子艦了然的道,“演員這種職業都比較富有想象力,大概是他想多,今天下雪了,你好好注意身體。”

“好。”

電話挂斷,許念靠在窗沿,視線盯着那些紛紛下墜的雪花。

半晌,收拾好心情,她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

連續忙碌兩個小時後,許念擡眸,不經意看向窗外。

雪居然還未停。

放下手裏的檔案,許念怔怔望着,她好像還記得,那日他在電話裏說,“我等,會等的。”

等她麽?

可她為什麽要去呢?

有理由麽?

腦海裏不斷重複着他執着篤定的嗓音,“我等,會等的。”

“如果忙就不用挂記我,但……但要是不忙有時間的話,我會等……”

“姐姐,你忙,不用挂記我,但要是有時間的話,有時間就可以來看我,我會等,會等你的。”

從前小宇也不止一次的這樣說過。

等待的滋味是什麽?

她沒有體會過,想着也是不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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