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靈力在緩慢恢複
次日醒來,天已經大亮,屋外的風吹進來,吹響了風鈴叮叮當當,滿是清涼。
擡眼看見瓊鶴在那裏做刺繡,看得我又是雞皮疙瘩四起。這種東西我都不會碰的,瓊鶴一個男人對其如此着迷,我也是無言以對。招手問他,“你沒有回去?”我是指他怎麽沒有回天河居。
“回去?”他放下刺繡,滿臉委屈地,“天河哥哥說,我是個女人,跟他一個男人住在一起不方便,讓我還是來寒峭宮這裏落腳。”
我起身倒了杯水來喝,一邊抖一邊點頭,“那行。”一邊回着他一邊往屋子周圍看,空空的,冷清清的,沒有其他人。看來他是已經走了。
大概是看我四處看的樣子有些落寞,瓊鶴笑笑,邁着碎花步子過來,遞給我一封信,“昔夜王昨天半夜走的,似乎是出了些急事,怕你擔心,叫我把這個交給你,還說讓你放心,沒事。”
打開信,上面寫着:
“欲雪一族禍亂,其餘氏族往去決策。半月後可歸,勿念。”
我擡眼看了看瓊鶴,眼神很有深意。他有些躲閃,笑笑,“姐姐,你這樣看着我是幹什麽啊?”我拍拍他的肩膀,眼簾垂下,若有所思地,“他什麽時候走的?”
“破曉前,天還黑着呢,我剛趕過來,他要走,順便把這個交給我了。”他若無其事,繼續拿着他的刺繡在那裏一針一線,針腳密密麻麻,倒是好功夫了。
“這樣啊。”我湊過臉去,笑笑,“小鶴啊,我這樣暗示你你都不為所動,還真是沉得住氣啊!”看見他擡眼時惶恐的樣子,我揚嘴笑道,“拿出來吧。”
“穿夏你這是什麽意思,我不懂。”他努嘴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也不敢看我,偏臉望着屋子中央的青花瓷魚缸,眼珠子卻是在四處閃着。
我四處走着,像是在四處找着什麽。瓊鶴趁着我不注意,偷偷将袖子裏的一個東西抖出來抛至一邊,然後再趾高氣昂地,“那你在找什麽?”
我假裝很驚訝地看着那地上亮閃閃的東西,叫道,“在這裏!”輕輕将那鏈子撿起,仔細瞧了瞧,拿起來放在手中,舉起來給他看,“找到了。”
瓊鶴“哼”了一聲,轉身走開繼續繡他的花,一邊穿針引線一邊唠叨,“你在找這個啊,說了不是我,又冤枉我……”他說得理直氣壯,仿佛偷拿這鏈子的事真不是他做的。
我不再理會他,任他一個人在那裏唠叨。坐在床上細細看那個鏈子,不由地笑了。瓊鶴看我在那裏傻笑,拿着花樣出去了,道,“姐姐,昔夜王臨走前吩咐了廚房給你炖了藥粥,我現在去給你端過來。”他一邊試探着問我一邊看着那精致的鏈子,眼珠也不曾移動。
“去吧。”我收起那鏈子,對他擺了個手勢,“去吧。”我想要是我不收了這東西,恐怕瓊鶴那家夥的心思也不會收起來。這家夥從小便是這樣,見到值錢的物什總是會留個心眼,能偷則偷,手腳在靈獸裏不幹淨排名第一,潔身自好排名最後。真不知道他這樣的家夥,靈氣是從哪個竅裏冒出來的。
他“哦”了一聲,悶悶不樂地走了。我扔給他一個戒指,“吶,送你的,以後可別自作聰明偷穿夏姐姐的東西了。”
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聲謝就離開了。我躺在床上,拿出那個鏈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不由得笑了。鏈子的斷裂處已經補起來,裂痕也修好,跟以前一模一樣,閃閃發光。
鏈子在他那裏放得久了,也沾了些靈氣。這股真氣我感受得到,所以即使瓊鶴自作聰明将它偷了不留一絲痕跡我也知道,逃不過我的法眼。看這小子還跟我犟,笨死了。
吃過了藥膳,陽光正烈。剛過清晨,外面還留着一股露氣。影無雙倒挂在屋檐上,冷着一張臉道,“穿夏姑娘,主子留了手谕,這半月他不在,将由您接受處理水月上上下下的事。這件事着實重要,請您務必做好!”
透着面紗我也能猜得出,他那臭臉僵得快要結冰,一副死人樣子。
接過那厚重的紙書,我垂着眼看了一遍。信上說,幽蓮之事是因為太過突然,所以他不得不立刻走,當時怕擾了我睡覺,所以沒有叫醒我,自然沒有道別。這些日他不在水月城內,水月族大大小小的事就需要我來處理,希望我不會讓他失望。
末尾是,讓我別忘了吃藥膳,好好照顧自己。
我合上紙書,擡眼看了看遠處的山湖。太陽紮眼,刺得讓人頭暈。我說,“知道了,我收拾一下,等一下去水月宮。”
“主子只說讓你處理事務,并未說明讓你移住水月宮,請您自重。”
“……”
我擡眼看他,一動不動,他像是沒事人似的,也盯着我看,一直到我眼睛酸了轉過身去。我皺了皺眉頭,“寒峭宮在水月城最偏遠處,如果我住在這裏處理政務的話,并不方便,那些送報消息的,也要走更遠的路,并且,如果我一直住在這裏又手握重權,你讓……”
“這些不關無雙的事,需看你自己。何況,這些也處理不好,你還談什麽接手水月城所有事務?”他的語氣裏是赤裸裸的鄙視,赤裸裸的鄙視!
“可是……”我沒再反駁,“嗯”了一聲,接道,“你這樣算是為難我吧。”
“無雙不敢。”他冷笑一聲,“既然手谕已經送到,那無雙告退。”
“行吧,你小心點。”
我握緊了那紙書,眼睛盯着那山湖。山湖極大,難看到它的邊。見我沒再跟他犟,無雙反倒自己開了口,“無雙還有一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我揮揮手,“既然不知道當不當說,那就不要說了吧。”我說得很直接,意思就是我知道你要說的并不是什麽好事,而且是刺激我的話,所以我不想聽,你就閉嘴吧。
可是,問我“當講不當講”的人自然是想刺激我,所以即使是我叫他不要說那也無濟于事,他還是不緊不慢地,“水月王這次出去,既然是代表着水月一族,那必然不會獨自一人前往……”
“所以他帶了很多侍衛和影衛,但是沒有帶你去,因為你要保護我,對吧?好了,完了吧,完了就走吧。”我下了逐客令,但是他不為所動,還是穩穩地倒挂在那裏,瞪着兩只眼睛看我。
這句話明顯又将他給氣着了。他是昔夜的第一影衛,武功靈力在整個水月當屬頂尖高手,這次派他來保護我,倒也是小材大用了些。
他眼睛眯了眯,大概臉色發青,嘴唇抿成一條縫的樣子。我退後一步,他接着道,“各族族主已立後的都不是只身一人去的,昔夜王也成了親,所以帶的自然是花蔭公主,你可知道?”
我“哦”了一聲,道,“也就是說這次去還有一個作用,就相當于夫妻成親了再去他族游玩咯,你是這個意思吧?”
他眼睛又眯了眯,像是想看我出醜。
可偏偏我這個人最沉得住氣,也最不喜歡別人看我出醜的樣子。我吸了一口氣,笑道,“我知道了,有些事我會處理,望無雙影者莫要擔心。”
他“哼”了一聲,起身躍上屋頂,一眨眼消失不見。我握着紙書發呆,遠眺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面還游着一兩只水鳥,怡然自樂。
我苦笑了一聲,将紙書捏成一個團握在手心,小心地走回了屋內。終究是該瞞我的還是瞞着,不願相信的就不相信,善作主張的依舊善作主張。可是,我有什麽理由去怪他呢?我謝他還來不及。
展開長紙,将眼下的事先處理好再說吧。我咬着嘴唇揚着頭,想把眼淚憋回去,可它并不聽使喚,還是“啪嗒”一聲掉了下去,幾滴眼淚染在墨上,漆黑一片。我罵了一句自己真不争氣,使勁擦着那一團漆黑的東西。
一邊哭一邊擦着,為什麽我自己那麽笨啊,為什麽什麽都不行?擦了幾下,我停住手,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團,嘆了一口氣,準備去換一張紙。
我伸手去掀那宣紙,手碰見紙邊緣的時候,猛地發現,那團黑墨在動,正緩慢地縮小着。我吓得往後一退,眼睜睜地看着它恢複成原先的樣子。
我笑了起來。
是的,我的靈力在恢複,它正在緩慢恢複!我朝着那硯臺揮手,硯臺抖抖顫顫地飛了出去,晃得墨汁都要出來。我正要将它收回,屋門突然被打開,影無雙抱着一堆折子進了來。我一驚,靈力不穩,硯臺掉了下去,滿地的污漬。他走過來,掃了一眼碎了的石塊,又看了看我,眼神淩厲,充滿了鋒芒。意思是問,“這是什麽?”
我接過那一堆東西,沉得可以。我放下折子,仰頭看他,理直氣壯地,“怎麽了,如你所願,我心情不好了。我心情不好還不可以撒潑找個東西發洩一下嗎?”
他白了白眼,冷哼一聲,翻過窗子走了。我長籲一口氣,跑到窗子那裏探出頭去。确定他走了後,立馬關上窗子。好險被他發現了,雖然我恢複靈力還不是什麽大事,但是到目前為止有些東西我還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畢竟來說,我失去靈力這件事可能是誰害的還不一定,眼下我的靈力恢複了,越少人知道越好。
笑了笑,繼續處理昔夜留給我的東西。其實我是知道他的意思的。我雖是雲浮宮神女,但是我這些年一直漂泊在外,這些政務并不會處理。我說過遲早有一天我會建立起屬于雲浮宮自己的國家,雖然這個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但是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不會放棄尋找浮生地。現在這算是未雨綢缪,這些政務我現在處理得熟了,以後再接手自然要容易得多,就不會那麽吃力了。
哼着那首古老的歌,一個人,臨窗至深夜。
“首陽看雪,绀香聽雨,莺時的草兒槐序的花兒啊,我聽見鳴蜩的蟲兒”吱吱“地叫唉,季夏可以歸家喲!
蘭秋風歸,南宮雁回,菊月裏的黃花遍地喲!子春裏的大風”呼呼“吹,葭月裏望,冰月時節郎可還回呀?”
四季裏的觀望,一月又一月地過去,年年歲歲,風風雨雨的,這些年都過來了。再一次哼起這動人的歌,思緒豈止萬千。
季夏已過,已至蘭秋,風倒也是回了,只是這人,到底何時才能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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