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他身後的桃花

這幾日，因為做事做得太累，整個人都是迷糊的。批完了那些奏章，我小心站起來，想活動活動筋骨。伸懶腰的時候我聽見了骨骼的“咖咖”聲，像是斷了一般。這個時候我不免更佩服昔夜了。按理說，他比我處理的東西更多才對，為什麽他就那樣輕松呢？臉上從沒有出現過疲憊之色。

這幾天，我的靈力越發地強。我仔仔細細地将我身上所有的不同細數了個遍，究竟為什麽靈力會突然在這幾日恢複。不同的地方有三處。

第一，我解開了和昔夜的誤會，其實也算不上誤會，應該是沒有再跟他賭氣鬧脾氣，和好了。第二，赤薇一行人搬出了寒峭宮去了雲影閣，我安靜了許多。第三，就是我脖子上的這個墜子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我的靈力恢複跟這個墜子有着莫大的聯系。從我戴上它的那一刻起，總覺得有一股暖流向我身體裏湧。這個墜子我已經想摘下它很久了，但是不管我使了什麽方法它都紋絲不動，倔強地纏在胳膊上。因為不想給昔夜惹麻煩，所以我也沒說，就每天沒事的時候拿着匕首來割。因為割得勤，紅繩已經有了小小的缺口，估計再過幾日就可以斷了。

一邊啃着青果一邊看着遠處的山湖。烏雲起，遠處也是黑蒙蒙的一片，帶着濕漉漉的霧氣，看上去便是要落大雨了。果真是，就在我轉身的那一刻，豆大的水珠噼裏啪啦地掉下來，濺起幾顆塵土，空氣裏散着一股涼氣。

我把周圍的窗子都打開，任着雨打進來，帶着香氣。一聲巨響，南邊的扇窗被撞斷，一個全身濕漉漉的人站在那裏，蒙着臉，露出來的眼睛充滿了怒氣。

我遞給他一塊幹淨的棉布，“你擦擦吧。”他看也不看，丢給我一封書信，“這是昔夜王的書信，你收好。”我接過他丢過來的信封，幹燥的牛皮紙，不沾一絲水跡，看樣子就知道被影無雙護得很好。

我有些讪讪地放下棉布，正要拆開那信件，突然想起來什麽，問道，“那昔夜有沒有交代什麽其他的？”

說這個的時候，我心裏感到一陣不安，而且感覺越發強烈，不禁眉頭一皺，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麽事。

我修習過預知靈法，雖然在靈力消失後這個術法也使不出來，但靈氣還在，所以直覺還是很準。而且，我知道昔夜的習慣，他除了有潔癖之外，還習慣于将事情做得極為精密。而這信封上的墨汁染得到處都是，很明顯，在這墨汁還未曾幹透的時候他就将此信交給了影無雙。事情如此之急，那必定是出了什麽狀況。

影無雙看了一眼大雨，悶悶道，“未曾有事。”我皺眉，眼角的餘光瞥見他垂眼，表情很不自然。影無雙是自由影衛，所以比一般的死士有更大的權力，跟正常人并沒有多大的區別。但是，他從小接受的訓練和正常影衛是相同的，所以，不善于說謊還是他的毛病。

我低頭略微思索了一下，看樣子，他是想要瞞着我了。我接着話，道，“你先回去吧，有其他的事我再通知你。”看見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輕霧之中，我連忙關上窗打開信件，信上說他一切都好，叫我勿要擔心。并且，欲雪城出了些事，可能要推遲些時日回來。

我輕笑了一聲，将紙張撕了個粉碎。又是這樣又是這樣！每次不管發生什麽都瞞着我，我就如此不值得信任麽？

丢了果核，聽見下面“啊呀”一聲，“誰這麽缺心眼兒亂丢東西呢！”我關上窗，沒再理會，繼續看着那些煩人瑣碎的大小事務。

“水月氏第一美女秋司晨，天帝壽辰獻舞‘萬物共喜’，受天帝賞賜‘孔雀翎仙石’一顆，願贈與昔夜王大人，聊表心意。”

我“哈”了一聲，冷冷地跟了一句，“聊表心意……”眉頭皺成一團，想象着昔夜本人會如何處理這件事，然後手指輕輕一勾，在折子的末尾批了個“閱，承收”。

“欲雪天山冰娘兩日前偶得千年雪蓮蓮子，獻于殿下，願殿下身體康健，萬世安好。”

我嘆了一口氣，也跟了一句，“安好。”在信紙末尾處寫了，“閱，承收。”

“木亞達克氏無邪雅策馬博得頭籌，得‘金刀女’稱號，特将金刀贈與殿下，以示志向，願乘風而飛，并肩望天下！”

我搖頭，這個就太露骨了，估計不會是昔夜喜歡的類型，跟我差別也太大了嘛！手輕輕一劃，“閱，承收。”

拿着那把金刀，刀是好刀，金子的分量也夠沉。收了。

“烏茲氏靈女野外采藥，得鳳舞草一株，願贈與昔夜殿下，望殿下靈力更進，與神同齊！”

我幾乎要崩潰，又是那些女子來獻禮投懷送抱來的。不過這鳳舞草确實是好東西，幾百年也難見到一株，對靈力的增長有奇用。想我穿夏大人靈力正在恢複，正好需要這東西來補補身子。于是胳膊一劃，在落尾處寫下，“閱，承收。”

這昔夜的魅力也是夠大的啊，這幾日我處理的事情之中，一半以上都是那些靈族裏數一數二的女子送心意表心意，連向來少與他族聯系的烏茲族竟然也出了個大膽狂放的靈女，還送鳳舞草。靈界七大靈族，水月族，幽蓮族，欲雪族，木亞達克族，烏茲族，天風族都有他的仰慕者。剩下的雲浮族嘛，花蔭應該也算一個，還嫁給他了。

說這個我就來氣。雖然說知道昔夜對花蔭并沒有什麽想法，也知道是因為特殊原因才娶了花蔭。可是真的讓我一點都不計較還跟以前那樣，那肯定是不行的。他瞞着我太多事，也總是不信我，雖然說現在和他的嫌隙少了很多，但少歸少，并不是沒有，讓我用和從前一樣的心态來對待他，我想，我做不到。

那就先這樣吧，現在我畢竟還是吃着水月族的飯住着水月族的地，再怎麽不開心再怎麽鬧別扭，面子上的東西還是要做的，怨恨他是肯定的，但是我不能表現出來，而且，眼下這情況，我巴結他還來不及。

有些難過地啃了一口青果，這顆果子沒熟，很澀。可是我不覺得澀啊，心裏堵得慌，比這個要苦得多，所以這果子吃起來也是甜的。

“南海公主魚漣漪偶得還生龍珠一顆，願昔夜王前來一賞，待之……”

連南海的公主也來湊熱鬧了？那我怎麽能不給你面子呢？準了。輕輕地在末尾處寫道，“閱，待時日前去。”

“水月天香樓花魁水月蓮香創得天籁之音《蓮花月色》，只為公子而歌，願得公子垂憐，不願枕一人之夢。”

我長嘆一口氣，這露骨露得，揮手而就，“閱，待時日前去。”

“……”

“……”

“……”

一下午看的東西全來自這四面八方的美人兒，靈界的六大族，南海，天界，西北海，妖界……看得我是頭暈眼花。這昔夜也是夠可以啊，這麽多美人兒也不為所動，平時總一副憂郁冷漠高高在上的樣子，誰也不愛搭理。大概越是這樣就越吸引人吧，以後大人我也試試，也不至于這麽多年也沒有桃花了。

我還是很佩服自己的，昔夜身後的桃花，我一下午處理得也應該不少，誰讓他自己不收拾這個爛攤子呢？不讓我來擺平，難道要讓花蔭那個臭脾氣來處理嗎？這些要是給她看見了，那一定是天翻地覆，這些小美女們一個都別想有好下場，那到時候水月族可就樹敵太多咯！

紅顏禍亂這種事，人間可是極多的。像什麽……呃，我突然想不起來，雖然知道這些事在人間有很多，但要是讓我細說，我卻是糊塗了，一個也說不上來。

不說就不說了，反正有就是了！

想着我收下那一堆東西，不知道昔夜回來會是什麽樣的臉色。我自然是知道平日裏他的性子的，像這樣的事情他從來不處理，折子在呈上去前就已經挑選過，這些關于桃花的根本輪不到他來看就已經打下去回絕了。要是一不小心出錯了，或者是底下的誰受賄放進去幾個給他看見了，估計這個人也別想再回到水月城內謀差事了。昔夜我再清楚不過了。而他越是這樣，後面的女子就越多。

但這次為什麽我看到的極多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呢？當然要拜那個木頭影無雙所賜了。他這樣做的原因我大概也猜得到，鴻蒙昔夜那樣優秀，後面跟着的優秀女子數不勝數，随便挑出來一個也比我強，他是想我知難而退。我并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跟我過不去，但是他既然跟我過不去了，為什麽我還要跟他過得去呢？既然這些折子呈上來了，我也不能白看了，反正冰蓮子鳳舞草我正好都需要，幹嘛不收下？到時候昔夜要是知道我看了這些，哈哈，過不去這道坎的可就是他了。

把青果啃得只剩一個核的時候我開了窗又将它扔了下去，還是一陣尖叫，“誰這麽缺心眼兒啊！又亂扔東西！”我關上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頭腦裏想着，昔夜那邊究竟是出了什麽事，又讓他對我閉口不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