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不能死

說謊說成這樣，還想讓我信，真的覺得我這些年在外面是白混的麽？

“是這樣啊……”我假裝應着他，頭腦還在轉着，到底，是什麽樣的內幕？

內幕？

鴻蒙一氏目前有五人，除鴻蒙子秋和鴻蒙楓之外，還剩昔夜的兩個姐姐，分別是鴻蒙雨和鴻蒙清。鴻蒙雨一百年前嫁于西北海龍王曠天，幾年後，鴻蒙清也嫁于天界上神秦少宗。至此也算是出了鴻蒙家。天風氏也在百年前逝世，那麽，會是誰呢？

我突然想起來一個人。

沒錯，鴻蒙子秋娶未娶親我不曾知道，畢竟他很少出面，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但鴻蒙楓之妻幽水水幾年前因病逝世。那麽，還稱得上是鴻蒙家人的還有一個。

三年前嫁于昔夜的花蔭。

我幾乎要窒息，馬上止住自己的想法。花蔭的脾氣我知道，她是小姐脾氣，驕傲狂躁，要什麽就非要得到什麽，但是，我從小跟她一起長大，她不至于一點情面都不顧連我都要殺。更何況，百靈還是死在這人手裏！

我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确實，我不能亂想，但是，百靈也不能枉死。這些年，我拼命護着雲浮宮的一草一木，一點一滴，我不允許別人對它下一點的手。但是，如果，如果是我們自己人……

我倒吸了一口氣。

月亮依舊陰森森的，我嘆了一口氣，似乎少了再去問那個人的意思。我說，“這天下之大，人來人往，雲卷雲舒的，平平靜靜多好？為什麽很多人非要把事情弄得這麽複雜呢？”

我坐下來，但是腳還是踩在那人的背上，力氣用得很大，我能想到他是什麽感覺，一定是快要窒息的。可是，就應該讓他窒息不是麽？他該死，誰讓他想也不想地做事呢？誰讓他跟錯了主子。

我開始跟他說小時候的事，開始跟他說以前的雲浮宮。我說，那時候的花蔭天真爛漫，又漂亮又聰明，很惹人喜歡。但是我就不一樣了，我從小就有些笨，還有些小心眼兒，所以不太得大人喜歡。但是雲浮族族主和王後還是對我很好，我是神女，化身于山地間，他們就将我視為己出，從小吃的用的，和花蔭都一樣。可是，我還是羨慕花蔭，她還未成年，就因為美貌和聰慧過人而引來了大批的追求者，可我的門前還是空無一人……

假的影無雙眼神裏明顯有一絲慌張，他說，你在說什麽，我不懂。說這話的時候他垂着眼睛，躲閃着我的眼光，明顯有了一絲洩氣。

我假裝還不知道的樣子，微微笑笑，繼續自言自語。

都說我從小就比她懂事，所以要多護着她。沒錯啊，我是比較懂事，因為我嫉妒啊，所以我只有很努力才能趕得過她。可是，我們還那麽小，雲浮宮就變成那樣，我們就開始流浪，那時候，我們的關系還不是這樣的。

他冷冷地“哼”了一句，我笑了笑，若有所思，“如果，沒有昔夜的話，我跟她的關系應該就不會那麽糟了，她應該也就不會那麽糊塗了。可是，你知道嗎？她認識昔夜才十幾年，我是從三百年前就開始喜歡他的啊，你又讓我怎麽放手呢？”

影無雙冷笑了一聲，“像你這樣無情無義的人，配不上昔夜王！”我笑了笑，“不過是六年前去了人間一趟，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你們也沒有人肯告訴我。就這樣斷定我鐵石心腸，是不是又太過了呢？每個人有每個人應該做的事，我做的不過是屬于我的那些東西，而因此背上不仁不義的罵名，又是不是，太過分了些呢？”

他“呸”了一聲，“巧舌如簧！”說着出手撒了些白色粉末。我未曾想到他會掙開腰帶騰出手，一時躲閃不及。白色粉末沖入眼睛的那一剎那，劇痛漫至肺腑。我痛叫一聲，拔劍便擋他掃過來的刀。看不見東西，加之又受了傷，我又感覺到體力不支。

娘的！死在誰手裏也不能死在他手裏，我飛身而過，想甩開他逃回去。他冷笑一聲，聲音別樣地鬼魅，“逃？我們的幫手已經來了，你想怎麽逃呢？”

迎面堵着三個黑影衛，聽這腳步聲，都是高手，按照我現在的靈力和現下的情況，不可能贏得過他們。

我有些想哭，緩緩地按住胸口，那裏有一股血似乎要噴湧而出，疼得眼淚已經滾出來了。我緩緩地坐下去，盤腿坐在地上，絕望而無力。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我便更要沉得住氣。扔開劍，安靜地，問他，“既然都要死，能不能在臨死前，問你們幾個問題？”

似乎是剛剛那些話觸動了他，他并不急着殺我。于是他也緩慢坐下來，“你問。”

我仰頭看天，雖然什麽也看不見，但是這樣仰着頭，人要舒服很多，清風拂過，眼睛也沒那麽疼了。

“你們是花蔭的人？我能知道，花蔭為什麽恨我恨成那樣嗎？甚至想要殺我。”心下大概是已經明白了，昔夜替身的事，她可能已經知道。這樣的恥辱又有誰能忍受得了，若真的是這樣，我倒是可以理解她了。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卑鄙，其實，三年前我就覺得發現了端倪，可是那時候因為她的飛揚跋扈，也恨她恨得入骨。再到前幾天，事情已經清楚了，我還覺得很慶幸，覺得她有些活該。現在，倒是我欠她欠得多了。

怪我頭腦太糊塗，很多事沒有看得清楚。只是，這種事我也必須要瞞着她呀，以她清高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又會是怎樣的結果呢？

黑影衛笑了笑，道，“穿夏姑娘都已經知道了吧？就是關于替身的事。”我垂眼，果然如此。

男子又笑了，“我就是那個替身。”

我驚訝地擡起頭看，當然，也看不見什麽。我能感覺到我的眼睛在流血，火辣辣地疼，臉上黏糊糊的不知道是鮮血還是眼淚，我看不見。捂着胸口，我有些發抖，聲音也有些嘶啞。我說，“你是想殺了我，然後替她扛下所有的罪責？”

男子有些哭笑，聲音聽起來有些悲怆。他說，“我忍不住看花蔭公主那樣癡纏于情愛，而那個人根本就是在拿她和她的感情開玩笑。她去欲雪族之前的前一天夜裏我偷偷地将所有的事告訴了她，我不求其他，只希望她能明白過來，然後跟我走。我可以護她愛她，為她做所有的事。可是，她終是不願。她說她寧肯在那個人面前做跳梁小醜，也不願跟我。”

我說，你看，應了人間的那首詞，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啊！

他長嘆了一口氣，苦笑道，“那你呢？你到底是哪裏好？花蔭公主無論是從相貌上還是從品行上都勝過你千倍萬倍，為什麽昔夜王就看上你而不顧她呢？”

我說呸，花蔭雖然漂亮，但是她品行哪裏勝我千倍萬倍了？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哪裏好了？

替身笑了，“我是娶妻，不是挑牲口。我不需要她肩能抗手能提，因為那些我都會，而且，我舍不得她做，她只需要坐在那裏等我肩扛手提就行。她若是我妻，我就要讓她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她要星星我不會給她摘月亮，她要我向東我不會向西。”

我說哇，她真幸福，要不這樣吧，我吃點虧，你娶我吧。

他說呸。

我垂眼，繼續握着胸前的那塊蓮瓣玉石，盡量拖延時間。不知道這次管不管用，上次昔夜打傷了他，我還戳穿了他的肩膀，這次竟然還要人家來救我，我是不是犯賤。可是，管他呢，只要先保住我的小命，等我完成我的職責後再說。以後，要是可以，再把我的命給那個幽木羽就是。

我嘆了一口氣，笑笑，“其實我也是不錯的，不然的話為什麽昔夜王會看上我呢？只是，我跟他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多了，完全不是以前的樣子。自從三年前我從人間回來就不一樣了，你跟我說說，這三年發生什麽了，大家都瞞着我，你能跟我說說嗎？反正我都要死了。”

“這個呀，三年前？”他似乎很吃驚，“你真的不記得了？一點也不記得了？”

“三年前我記得什麽？我從人間回來這一切就變了，你讓我記得什麽？”我眨眨眼，想把眼睛裏剩餘的異物給弄出來，那種刺痛，真的夠我受的。

“三年前，是你負了昔夜王啊？你真的不記得了？”

我“啊？”了一聲，這時候，遠處傳來一聲雕鳴聲，我一喜，手四處摸着，握住劍，跳起來，大叫道，“這裏，在這裏啊！羽大哥，沐羽大哥，我在這裏啊！”一邊叫着一邊揮舞着劍。

我知道我打不過他們，但是聽見了雕叫聲，撐到幽木羽過來還是可以的。只聽見替身大叫一聲，“糟了，中計了，走！”

那三個黑影衛走了，我縱身一躍，攔住那個替身，臉色發冷，“他們可以走，但是你不可以！”

“血債血償，你殺了百靈，我不會殺你，但是我會廢了你的手，讓你以後再也不能為所欲為！”我舉劍便要刺他，他一閃，縱身一躍，無聲無息，我不知道他跳去了哪裏，忽然一聲呼嘯，背後刺過來一把長刀，将我整個貫穿。我倒吸一口涼氣，按住那長刀轉身要去砍他，沒來得及轉身，便聽見一陣骨骼碎裂的聲音，血腥味四溢。

我全身軟了下來，往後一仰，被一個人接住。我大口大口地吐着鮮血，吐得我自己都沒了感覺，我聽見他在叫我，“穿夏，穿夏……我不該遲疑的，我不該來晚的……”

我氣若游絲，“你別喊了，你快救我，救我，我還不想死……求求你……”對啊，我怎麽能死呢？我還有那麽多事沒做呢，我還有賤人沒打呢，我還有那麽多仇人沒殺呢，我怎麽能死呢？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這樣說着，說着，我漸漸暈厥過去，失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