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的桃花
昏黃的落日裏,樓臺水榭,孤鴻遠去,只留得一個人的背影,對着那一池碧水發呆。他手裏抱着一個靈位,嗯,是靈位。
上面寫着:愛妻雲穿夏之靈位。
我的?我死了?我怎麽死的?而且叫我愛妻的還不是昔夜,坐在那裏抱着我的是什麽人?我頹廢地坐下來,一句話也說不出,我已經死了,我真的死了,我還有那麽多事情沒做呢,為什麽就死了呢?天妒紅顏啊。
那人緩緩地轉過身來,呀,是天河。這混賬,生前那麽不待見我,我對他抛媚眼那麽多次也不回應一下,我死了才叫我愛妻,你也真幹得出來。可是現在我也不待見你了,你趕快放下我的靈位!
天河喝了口水,繼續看着那靈位,眼神越來越不對勁。突然,他叫道,“怎麽錯了?”
什麽錯了他這樣吃驚。他抱着靈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突然看出了端倪。他叫道,“錯了!”我正奇怪哪裏錯了,就看見他拿着匕首在那裏劃,一邊劃一邊叫,“怎麽是刻成穿夏那丫頭了?明明是花蔭嘛!花蔭才是我的愛妻,這丫頭來湊什麽熱鬧,趕緊改了,改了……”他乒乒乓乓地敲,把我的名字劃得亂七八糟。
花蔭花蔭,又是那妖精!改她的名字就改她的名字,你別碰我的靈位,我的靈位是她那種人能取代的嗎?
說着我就沖過去搶我自己的靈位,罵道,“你這個不長眼的,別動我的東西!”他冷笑道,“什麽你的東西,這是吾妻花蔭的靈位!”我說原來花蔭也死了,真好,哈哈哈,真好……
我開始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然後我就睜開眼,周圍一片漆黑。
原來是一場夢啊,真可惜。
四周黑得讓人可怕,伸手不見五指。我揉着眼睛,才發現眼睛已經被紗布包好了,碰一碰,火辣辣地疼。對了,我想起來了,我暈倒之前眼睛是被什麽藥撲到了然後失明了的,然後就有人來救我了。看樣子,我是得救了,然後眼睛也廢了。
四處摸索着要起來,就聽見有女子的聲音,“快去,快去叫殿下,姑娘醒了,姑娘終于醒了……”
殿下?是叫昔夜麽?不會吧,我回水月城了?
有一陣腳步聲響起,迅速的,穩重的。我驚了一驚,果真不是昔夜,聽着那步子便知道,那是幽沐羽。剛剛有人叫他殿下,他又是幽氏一族人,難不成?不會吧,幾年前承位的幽蓮族族主是幽沐羽?
我微微收了些下巴,往後退一退,端坐着,臉也冷冷地。幽沐羽就着我的床坐下來,笑道,“你醒了?”
我說你不是看見了,我就是醒了,多問一句是幹什麽?他說,你還是那麽不講理。我說我怎麽不講理了,對你這種人要講理嗎?他說,至少我救了你,你也不該是這個态度吧。
我一聽這話更不開心了,這是在威脅我?我說那行,這條命你拿去就是了,不過等我把我要做的事做完你再拿去行不?
他遲疑了一下,我順勢摸到了他的手,握着他的手語重心長地,“沐羽大哥啊,謝謝你救了我啊,但是你要知道,我們雲浮和你們幽蓮不共戴天,你要我對你态度好點,那是不可能的事的。但是呢,你救了我,我是要報答你的。”
他說哦?報答,你要怎麽報答?
我說我準許你到時候死在我手裏,順便給你留一個全屍。
他冷笑一聲,“那好,我等着你來取我的人頭。”我“切”了一聲,扭過頭去,一不小心抽到了身上的傷口,疼得我一哆嗦,下意識地舉手做防禦招。
他拂下我的手,手指搭上我的脈搏,片刻後他收回手,笑了笑,“已經沒有大礙了,不過你還是要休息。眼睛的話再換幾次藥應該也就可以恢複了。”
我嘿嘿笑笑。其實心裏還是挺感謝他的,救了我,還幫我治眼睛,要是他不是幽蓮人就好了,那樣我也就不必那麽恨他了。但是,是不是幽蓮又有什麽問題呢,是敵是友這個問題,誰又分得清楚?花蔭我還不一直把她當成朋友,但是她那些過分的事不也是做了嗎?這是是非非的,細想起來,真的讓人煩。
我沉下頭不再說話,他似乎又笑了笑,道,“你想吃什麽嗎,這幾天你暈着,喂什麽吐什麽,現在你醒了,想吃什麽,我吩咐人去準備。
我說,謝謝了,我什麽都不想吃。
其實我想吃很多東西,寒峭宮的枇杷應該長好了,桃園裏的桃應該也熟了,還有桃樹林裏面還長着幾棵杏樹李樹,大概都好的差不多了。當然,重要的不是這些,我現在要是不回去吃,其餘的人少在那裏住,那樣的話那些東西就都浪費了,多可惜啊。
而我在這裏确實是什麽都不敢吃的,不是怕下毒。要是他們想殺我,就不會救我了。我是怕我在這裏被好吃好喝伺候着,以後再見面殺他們我就真的下不了手了。與其這樣,我還是讓自己以後好過點吧,現在挨餓受凍沒關系。
這樣暗暗地告訴自己,我搖了搖頭。然後,我就聞見了雞湯的味道。不要說我不争氣,我真的餓了好幾天了,一聞見這味道就心軟了。這是正宗的烏雞,裏面加了天麻,人參,枸杞……這是以前雲浮王後用來補身子的,味道特別鮮。
大概看到了我糾結的樣子,幽沐羽端起那碗要過來喂我。他說,“你還是吃一點吧,你吃完了才容易恢複,才能早點去做你的事,也能早點複仇,不是嗎?”
我轉過頭去,還是倔強地,“不!”
他開始喂我,我咬緊了牙,然後往後退了好多步,我說,“你不要過來,我說不喝就不喝,你逼我也沒用,我還是會吐出來。”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我掀起被子将自己整個包住,然後蜷在被子裏,道,“你先回去吧,我現在不想吃,我想吃東西的時候再叫你。”
他說好。我重新起來,坐在他旁邊,開始問東問西。我說,“我暈了幾天了?”他說十天。我咽了一口唾沫,十天?老天啊,昔夜走了五天後我出事的,那他離開到現在已經十五天了。他原本說半月後回來,雖然會推遲,但是應該也就在這幾天回水月城……他若是知道我出事,然後又下落不明,不知道會有多擔心。何況,他還不知道我的靈力已經恢複……
我大概想到了後果。可是現在我在幽蓮城,周遭的情況我又不太清楚,硬闖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且他們救我回來,也不會輕松就将我放走,肯定有陰謀。我一個頭兩個大,這下該怎麽辦?
我摸索着,在床沿處坐下,端端正正地,大大方方的,以一個神女該有的樣子對他“聖潔”地一笑,“我問你一件事,你要如實回答。”他說,“你說吧。”
“你救我的原因究竟是為什麽,你說實話,我配合你,你放了我,這樣行不行?”
他說,“你真的配合?”語氣裏是滿滿的不相信。我點頭說真的配合。說這個的時候,心裏總覺得不對勁,有一根弦繃着,毛骨悚然的。
果真如此,下一刻,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臉,我甩開那大方端正的坐姿,又退回牆角,縮成一團,“你別這樣啊,你不是瞎了吧,你要是真的貪圖美色你也不應該找我。”
他溫柔地笑了笑,我能聽見他的笑聲,他說,“可是,我就是在萬千衆人中獨獨看上了你,無關美色,無關利益權力,就只是單純地看上了你。”
“那你是真瘋了!”
“人這一生,至少應該瘋一次,為你而完全不顧後果地做一件事,我心甘情願。”
我縮得更厲害了,牙齒因為發抖都在“咯咯”地響着,雞皮疙瘩也起了一身。我“呵呵”地笑了一聲,“我可以收回我剛剛的話嗎,這個我不能配合,我已經成親了,你看,這是信物,我回家後就成親,我答應了別人,不能言而無信的!”
是了,現在能編則編。我摸出那根修好的鏈子,舉起來給他看,“你看,這是我未婚夫送我的,我嫁人了,不能一女侍二夫,我不能答應你!”
他冷冷地笑了一聲,然後走過來扶起我,再引着我到椅子上坐下,給我倒了一杯水,道,“你用不着這麽害怕,我不動你便是。”我坐在椅子上,繼續縮成一團,腳已經卯足了力氣,如果他的手再不幹不淨,我要打得他面目全非。
我握着杯子喝水,頭腦在飛速運轉着。難不成真的紅顏禍亂,讓他下這樣的血本?我哪裏好了,讓他看上。他似乎嘆了一口氣,自己也坐了下來,他說,“鴻蒙昔夜已經娶了親,你還這樣眼巴巴地守着嗎?他先棄了你,你還不肯放手?”
我說,“你錯了,他沒有負我,他做這些事都是有他自己的苦衷的,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我知道一定有他的道理。”
幽沐羽喝了一口茶,笑了笑,裏面有一絲諷刺,“你就這麽相信他?”
我說“嗯,我信他,我一直信他,從三百多年前開始到今天,我都信他,我相信他做一切都是有苦衷的。他的為人我知道,他一定是有自己的難言之隐,我也相信,他做的事,都不會傷到我。”
他擱下茶杯,我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立馬住了嘴。這個人不會真看上我了吧,然後我說這些讓他吃了醋,所以現在很生氣。啊呀呀,這麽多年了,我竟然也有桃花了……
他嘆了一口氣,“你總是說你自己不好,可是,你知道嗎,誰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氣。”他的手又開始不老實了,輕輕地放在我臉頰上。我發着抖,往後退,又退到了牆角,“你不是說不動我的嗎?你說話不算話。”
他站起來,伸手要扶我,我趕緊讓開,自己站起來坐會椅子上,我說,“你不要再過來了,我沒有安全感。”
他嘆了一口氣,繼而轉身走了。關門的時候他說,“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過來看你,飯菜都在準備了,你餓了吩咐他們就好。”
門“吱呀”一聲關上,我癱軟在椅子上面,愣愣地想事想得出神。
------題外話------
長世歡之幽木羽
你為他成癡,
是因他周身鋒芒,天下無雙?
這天下茫茫,
唯你難忘。
我自長劍指天,同他較量。
天下,我不放手,
你更讓我癡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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