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碎珠

天閣裏面金碧輝煌，黃燦燦的燈光混着焚香味，別樣地精致。臨經水月商人的住所，我手輕輕一揮，動作輕而迅速，也渾然天成，沒有一絲漏洞。

步子遠了，遠了，遠了。我終是松了一口氣。

回了幽蓮城，我安安靜靜地做起了閑事，現在，只需要等昔夜的人來這裏找我就行。焚香煮茶，聽琴撫曲。一時間的放松讓我整個人的狀态達到了極致，身上的傷以及眼睛都已恢複如初，靈力更勝從前，更讓我驚喜的是，從良辰美景的口中，我還得知道了當年花蔭住進幽蓮城的原因是因為前任幽蓮王幽望狂，也就是幽木羽的父親，他看上了花蔭的美色，在前往人間的路上将她擄了過來，之後她便一直被囚禁在幽蓮城的花宮裏，但是後來又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她逃了出去，再後來，幽望狂離世，幽木羽承位，成了幽蓮的王。

啊，花蔭也去過人間，我怎麽不知道？我記得她是一直住在水月城雲影閣的。

但是這樣一來，我腦袋裏有些東西也就清楚了。昔夜娶花蔭，可能就是因為這個。但是，裏面具體的東西我猜不透。是因為花蔭覺得受辱了要尋短見，然後昔夜為了救她才娶了？

額，不會吧，照花蔭那個清高的性子，就算是這樣，她寧死也不會接受的啊……

我有些頭疼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閉眼享受着這閑散的時光。

迷迷糊糊睡着的時候，良辰進來找我。她搖醒我，神色慌張。我問她，怎麽了這是，汗流得妝都花了。

她臉色有些不對，叫道，“姑娘你去看看吧，幽蓮宮那裏出事了！”

我：“……”

不會吧，我明明是将那件事做的滴水不漏的，再怎麽着也應該能挺一段時間的吧，怎麽着這麽快就暴露了？

“什麽事？”

“我們也不知道什麽事，只知道木羽王發了火，現在幽蓮宮裏混亂一片，都成粥了，你快去看看啊！”

亂成粥又有什麽好看的，我說我不去，美景說姑娘你再不去就要死人了！幽蓮宮裏面已經處死很多人了，你再不去可能就有更多人枉命了！

“死人了！”

“嗯嗯！”良辰美景同時點頭，臉上的焦急之色顯露無疑。

我縮了一縮，有些發抖，“嘿嘿，那就更不能去了，要是不小心連我都殺了，那我就得不償失了。要知道，我這條命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要是再這麽丢了，就太對不起我這些天受的那些苦了。而且，就算命不丢，傷了自己也是不好滴嘛！”

我搖搖頭，我不想去，我傷勢剛好，你們就讓我休息休息吧！

我說着就被那兩個丫頭拎起來，好歹我也是雲浮的聖女大人啊，你們這兩個丫頭也想這樣折騰我，當我這些年是白活的嗎？我一個掃堂腿過去，良辰輕輕松松躲過，我“啊呀”一聲，原來你們這兩個丫頭還有點本事！

“沒有本事怎麽能來服侍姑娘你呢？”美景輕輕松松一個繞腿将我束縛住，我心下一驚，好大的靈氣！

擡眼去看她，冷不防後面的良辰伸手，撲了些藥粉，我沒來得及閉氣，稍微吸進去一些，立刻動彈不得，然後一個甩身被美景背在背上，“嗖嗖”地往前跑。

我覺得丢死人了，連兩個這樣名不見經傳的丫頭也打不過，還什麽神女，當真是廢物。正哭喪着臉，良辰笑了笑，“姑娘莫要沮喪，想姑娘落敗在我們倆手裏，也是正常的。”

正常？我呸，這樣算是安慰我麽？

良辰再微微一笑，“穿夏姑娘可聽過靈界雙煞女？”

這樣一說我就想起來了。百年前靈界出現兩個殺人如麻貌若天仙的女子，收重金購人命，幾年前在水月城因為刺殺鴻蒙楓落敗，險些被處死，後來不知是誰搭救，兩人便銷聲匿跡，再也沒有人找到。她們的仇家幾乎也想盡了法子，但還是沒有她們的消息。合着是到這幽蓮城做婢女來了。

大隐隐于市，怪不得都找不見她們的蹤跡，有幽氏的庇護，正常。那這幾天幫我整理收拾的形影不離伺候我的，是這兩個殺人如麻的女魔頭？我倒吸了一口涼氣，身子有些發軟。良辰再一笑，“姑娘也莫要害怕，既然我們的命是水水公主所救，自然效命于她。現下我們已經改頭換面，雙手再不沾血腥。”我咬了咬嘴唇，你們把我打成這樣，都快要颠出血來了，還不沾血腥呢。

但是，我對她們有陰影，還是不說得好。

直接将我扔在幽蓮宮中央的椅子上兩人就溜了，也不幫我把藥效解一解，這要是遇上了幽木羽發火，然後随手那麽一揮，別就讓我的小命玩完了！我使勁活動着筋骨，想讓自己能動一動，但是都是枉然。

“別動了，軟骨散是沒有解藥的，歇夠一個時辰就好了。”

我愕然，轉眼珠子去看。幽木羽斜倚在床上，正舉着一壺酒在喝，頹廢得不成樣子。我咽了口唾沫，努力控制住自己發抖的聲音，“木羽大哥啊，在喝酒呢……”

他冷哼一聲，語氣裏依舊是滿滿的陰冷，一開口就讓我毛骨悚然。他說，幾年前你也這樣跟我說過，叫我不要多喝酒。可是，你知道嗎？我有多少次借酒消愁是因為你？

我幹笑了兩下，我說你別在瞎說了，我真的不認識你。你也別把責任往我身上推，我膽子小，害怕。

他再冷笑一聲，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眼神裏的陰骘讓我有些恐慌。走至我面前，他也坐了下來，替我倒了一杯茶，自己繼續喝着酒，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

“你覺得我哪裏比不上他麽，我為你做了這麽多是不是都是枉然，你覺得可笑是不是？”他突然捏住我的下巴，我甚至能聽到那骨頭的“咯吱”聲，我說你放開，別欺負我現在不能動還不了手！

他冷笑一聲，伸手，一根長長的寶藍珠鏈子垂下來，就在我眼前晃着。我全身一軟，終究還是讓他發現了。我說，這是什麽，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又冷笑一聲，“哈，你不知道？他送給你的第一個禮物你不知道？”我張大嘴，你怎麽知道這是他送我的第一個禮物？

他怒紅了眼，将鏈子摔在地上，那補好的鏈子活生生又被折斷，寶藍色的珠子碎了一地，亮閃閃的。我大罵他，你還我，我的東西你怎麽可能随便弄壞它！你賠我！你賠我！

他突然将我抱起，狠狠地将我摔在床上，我感覺到我吃的東西都要被颠出來！他過來抱住我，毫無預兆地吻住我，我幾乎要崩潰，身體不能動，想要破口大罵，可是嘴被堵住，連話都說不出。我只能睜着眼哭，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沒有力氣。

許久，他停住，往後退了退，離開我。他的額頭抵在我額頭上，我聽得見他的呼吸。我怒視着他，“你這個混蛋，我恨你，我恨你！你給我滾，給我滾，你再不滾我就咬舌自盡，我說到做到！”

幽木羽看着我，眼神深邃，看不清什麽。我開始咬舌頭，直到它沁出幾顆血珠，我真的是這個意思，如果他再近我一步，我就死給他看。他伸手掰開我的嘴，我覺得我的下巴要脫臼。就那樣被他掐着，我說不出話，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恨不得将他挖出兩個洞。

他的臉冰冷而僵硬，說話聲都帶着寒意，“跟我，就那麽難麽？”

我忍着下巴處傳來的劇痛，眼睛不停地流着眼淚，一聲不吭。他甩手，隔空，桌子被掀翻在地，茶杯瓷盞碎了一地，混着碎珠子散在地上，一片狼藉。

他突然放開手，站起來背對着我，像是忍極了怒氣，聲音像是咬着牙發出來的，“三日後我們大婚，你想清楚。若是不答應，我自有法子讓雲花蔭和雲天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甩手而去，我整個癱軟在床上，滿面狼狽。看着他關上門遠去，我終于是松了一口氣，卻又在那一句話後滿身冷汗。

成親？他要逼我成親？要逼婚不成嗎？他那樣優秀的條件，娶誰不好，非要吊死在我這裏。還有，什麽叫我不答應就要讓花蔭天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花蔭一直跟着昔夜我不擔心，可是天河呢，他一直只身在外……

我眨了眨眼，眼淚又順着臉滾下來。昔夜啊，你可千萬看見我給你留的珠子來救我啊，要是三日後你不來，我就要嫁人了，到時候我該怎樣去面對你？

眼睛在地上的一堆碎瓷片裏掃着，那些寶藍色的珠子散落一地，看不清原來的模樣。我長舒了一口氣，這一次，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