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喜服

頭忽然很疼，發裂地疼……可是，這不是在夢裏麽，怎麽會有痛覺呢？正苦惱着，便聽見良辰美景兩個人甜甜的聲音，“姑娘，起床了，木羽大王說今天帶你去挑婚服。”

我一身冷汗驚醒，坐起來，看看外面，天已經大亮。

良辰美景在伺候着我洗漱，我一邊梳着頭一邊看外面，風輕雲淡，可是我卻像是聞到了硝煙味，濃得發嗆。

我說，“必須是今天挑喜服嗎？我今天不舒服，可以拖一下時間麽？”我一邊瞎扯一邊拿眼睛瞟她們倆，看她們臉色有些發青，只好讪讪地閉上嘴。

“姑娘你莫要再裝下去了，沒有必要。”美景冷着臉，鋒利的眼睛透着靈光，讓我不寒而栗。我掉過頭去看良辰，還是這個姑娘好，雖然跟美景長得一樣，性子卻比美景好得多，溫柔，喜慶。她眼睛一挑，“就是！”

我問就是什麽？

“就是啊，你不用太緊張，沒有必要的，女人嘛，一生總有那麽一次的。但是你就不一樣了，木羽王人那麽好，你真的不用緊張的，他很溫柔的，成親後一定還是這樣，對你溫柔如初！”

我低下頭去沒有說話，合着她們是這個意思，以為是我成親緊張了叫我沒有必要愁眉苦臉，我還以為她們是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

不過她們的意思也就是我的婚禮肯定是如期進行了，但是……我問道，你們不覺得這樣太急了些嗎？我就在你們這裏住了二十天而已，跟幽木羽也就認識一個月左右，就這樣就成親了，會不會倉促了些？

她們倆像是有些發蒙，不會吧，您不是認識木羽大王五年了麽？

又開始胡說了。我白了她們倆一眼，不再言語。随手将頭發用青玉簪子挽在腦後，道，“我好了。”

她們倆笑笑，開始重新幫我梳頭，一邊梳一邊笑，“姑娘您平時就是打扮得太素淨了，雖然簡單，卻也失了朝氣。像您這樣氣采出衆的，就應該收拾得精致些，這樣才符合您的氣質。”我擺手說不要，卻在她們鋒利的眼神下閉了嘴，松手松腳任她們折騰。

“姑娘你看，這樣才漂亮。”

我頂着那十幾斤重的珠寶首飾，擡頭，低頭，嘆了一口氣道，“這樣好看是好看，就是真的……”拖着頭望着鏡子，感嘆道，“這樣我會一不小心把脖子閃了的。”

真的，這裝飾我打心裏喜歡，但是……那時候在外面流浪得久了，就一直習慣于簡單方便的裝束，這個習慣還一直保留到現在。我平時打理頭發，最多紮在腦後，挽上一個簪子。現在這樣的，夢裏也想過。那時候特別想嫁給昔夜，夢想着成為他最美的新娘。只是，到後來，這些，終歸是夢想，沒有成為現實。

擡頭看鏡子裏綴滿了珠光寶翠的自己，盡管裝飾得如此華麗，卻還是躲不過那絲清冷氣。我終歸是不适合這些的。只是，這樣看着鏡子裏的那個姑娘，心頭有一絲熟悉，仿佛曾經的我也這樣裝扮過。

又換上了一身绫羅綢緞，穿上了墜珠的木屐子，那兩個姑娘才放過我。我被攙扶着送進軟轎，一邊掀開簾腳看外面繁華的景色一邊亂看，心裏默默祈禱着，昔夜，你可千萬要來，不然你的媳婦就要成為別人的媳婦了！

绫羅坊依舊人來人往，往來的女子個個臉上都挂着幸福的笑，閃得眨眼。這樣多好啊，和愛人一起踏進挑喜服的門，細心挑選着，相視一笑……真是一件奢侈的事。

約是看見了我眼睛裏的落寞，良辰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姑娘莫心急，木羽大王現下有事要處理，等一會就會過來，姑娘可坐在上雅廳裏邊喝茶邊等。”

我呸，我心急，我巴不得他永遠不來。以前對他印象還挺好，自從他逼婚後，我巴不得他永遠消失，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眼前。說了多少遍了，我不喜歡他，我不嫁。這樣強人所難算個什麽東西！

我悶悶地喝了一口茶，一邊從這窗戶往樓下看，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掃着那些被先送上來的喜服，熱鬧鮮豔。真醜。

嘆一口氣讓那些人換一批，擺手的同時，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那喜歡穿一身黑，眉目滿是鋒芒，走起路來吊炸天的家夥，不是影無雙是誰！不禁心下一喜，昔夜他們果真收到了那碎珠子，不枉我白忙一場。

只是，就只是影無雙在這裏亂晃，連平時裝逼用的蒙面巾子也不戴了。當然，這光天化日之下的，戴個巾子也是不雅的，不雅的。

影無雙的樣子也極為俊朗，這亂晃的樣子竟然引起了不少窈窕淑女的圍觀。他嫌惡地朝她們瞪了一眼，轉身就要走，卻被一個家丁樣子的人攔住，“公子留步，我們小姐問公子可曾娶親，是否願意到白府上喝杯茶？”

我“哇”了一聲，沒想到這影無雙平時死木呆的，竟然也這麽受姑娘歡迎，不知道他接下來會怎麽回答，那姑娘會不會被噎死。果真，那影無雙朝着不遠處的軟轎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那個模樣，即使我未曾娶親，估計也會被吓得說成已娶親。”

下面傳來一陣叫罵聲，他像沒事人似的，繼續冷眼給那些迎面過來表白的姑娘潑冷水。我搖頭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剛剛看那個人，還以為他是多冷淡的呢，沒想到這樣輕浮。”聽見我的嘆息聲，正在選料子的良辰放下手上的活也過來看，眼神裏閃出一絲欣賞。

我拍她肩膀，“良辰，你覺得那個男子俊朗不俊朗？”

她微微一笑不說話。一看她這個表情就知道了嘛，向來只有跟我們談到幽木羽的時候才這樣羞答答，眼下這副表情，不是害羞了還是咋的。我感嘆道，“你若是喜歡，我便把他叫上來讓你們好好聊聊。這樣的英雄就應該配你這樣的美女子。”

“姑娘莫要取笑我。”良辰低頭笑了，趁着這功夫，我将窗子完全打開伸出頭，對着他大喊，“喂，下面那個小俊哥，我們家妹妹看上你了，可否上來喝杯水？”

良辰和美景臉色都吓白了，一個甩身将我拖回來，另一個關上窗，兩個人的神色都不太好，像是幹了什麽錯事似的。我揉揉被拉痛的胳膊，一臉無奈，“又怎麽了？”

“姑娘你這樣恐怕不妥。”

我說什麽不妥，美景性子機靈，開口道，姑娘就要成親，應該穩重，這樣朝着大街大喊的，若是讓木羽王知道了，恐怕……

呵呵，要穩重，還不是幽木羽吩咐過了，不要讓我抛頭露面，怕壞了事。我安慰她們倆，“沒事的，你們把我打扮成這樣，這跟我平時差那麽多，不會有人認出來的。”她們倆這才松了氣。

我心裏冷笑，怪不得你們武功那麽高，到頭來還是被追殺，像你們這樣有勇無謀的，自然不會有什麽好報。我朝着下面伸頭，這樣厚的脂粉，這樣濃的裝飾，自然不會有人認出我，但是影無雙只要聽到我的聲音，自然就知道我是誰了，還用得着看？

再說，他從頭至尾也沒擡頭看我一眼。他還有臉看我嗎？保護不周，差點害死我了好吧，還第一影衛，扯淡！

一邊哼着小曲一邊挑衣服，美景驚訝，姑娘你為什麽突然興致這樣高了？我指指下面，“諾，你們家木羽來了。”

幽木羽坐在我旁邊，一邊看着那些東西一邊問我有沒有喜歡的。我說沒有喜歡的，不成親了可不可以？他眼神一冷，我立刻閉了嘴，呵呵笑道，我就是開玩笑，開玩笑。

美景大概還是為剛剛的那件事揪心，如實說了。幽木羽一邊喝茶一邊皺眉，臉色不太好看。我轉着眼珠子，一臉不在意。我說，“就看那個人長得還不錯，武功看那樣子也還好，我就想為良辰指一下親，免得她老是惦記着你。她惦記着你，我這心裏就不踏實。”

幽木羽垂眼笑了笑，“像你這樣的滑頭，只會說一些話哄人開心。”我咧嘴笑，他嘆了一口氣道，“若是你心口如一該多好？”我拍着他肩膀，你就亂說吧，只要你不動手，我就心口如一……這話當然是說着玩的，他向來不跟我動手，我照樣心口不如一。

一邊跟他挑選着喜服一邊低頭想心思。那影無雙肯定是昔夜派他出來看的，他不戴面巾，就直接出去，普普通通的不會引人注意。昔夜的目的應該就是讓無雙看看這周圍有何不同，只是沒想到最後鬧了這麽一出，影無雙的堂堂相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倒也是有機會讓我出了面透露了行蹤……正低頭想呢，幽木羽問道，“這一件怎麽樣？”

我順勢擡頭看那件衣服。大紅的繡衣，龍鳳呈祥，以金線繡制，龍鳳眼珠則用幽蓮千年蚌吐的青黑珠子點上。順勢而下看，兩肩以雲浮靈獸蹄和皮甲縫和，鮮亮而貴氣。腰身緊束，可以顯出纖細的腰肢和良好的身段，束腰的皮帶子雕上雲浮的千山萬水，萬千溝壑。長裙墜珠，綢絲點花繡鞋……鳳冠繁瑣，每一處均是天山蠶白冰絲相連，以鳳角花的大紅汁子染成鮮紅色，寓意吉祥和熱鬧。那蓋頭也是用金線繡上祥雲和百花，寓意吉祥，豔壓萬千……

我看得驚了，越發覺得熟悉。幽木羽笑了笑，“原本是不打算拿出它的。”他伸手拿起那衣服，眼睛越發深邃，“喜歡的話，換上，就這一件吧。”

一旁侍奉的绫羅坊老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可是這位少爺，您有了這樣好的東西還來我們這裏是做什麽呢，這不是玩我們這些生意人麽？

我被良辰美景擁着進裏廂去換衣服。衣服繁瑣，穿上要花不少時間。待我收拾好後，我朝着銅鏡裏瞧，那模樣，驚得我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