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輕金屬狂潮
合唱團,全名“等你來的合唱團”,是草莓衛視的當紅綜藝,集游戲、聊天與歌唱比賽一體,趣味性更甚專業性。開辦以來第十年了,期間無數次地改革了節目特色,保持着每一期都是當周的收視霸主的恐怖記錄。
幾乎所有娛樂圈新人都想上這個節目,因為結束後必然霸占至少兩周的讨論度——主持人有梗,又能秀,不乏素人參加後一炮走紅的前例。
但因為這種驚人的熱度,合唱團的檔期約都約不過來。哪怕光華娛樂之流的業內大頭,也得和名不見經傳的小藝人公平競争,為一個錄制下午争得頭破血流。
光華的藝人上一回去合唱團的要追溯到兩個月前的丁滿,還是和劇組一起,而這回送到手裏的機會,就因為一點紛争而告吹。
理智上,大家都知道這已經是陳戈所能争取的最好的退路了,不然他們可能就會因為廣告片場江逐流毆打唐早未遂,加上以前亂七八糟的爆料弄得好不容易起來的路人緣又降到零點。但情感上,沒有人能心平氣和地接受。
電視屏幕裏一群人正在玩擊鼓傳花,鼓聲結束,一個繡球落進嚴顏懷裏。
高大帥氣的隊長滿臉的“沒辦法”,站起來非常坦然地接受懲罰,抽中了唱逗音網紅曲。拿着話筒有模有樣,毫無偶像包袱。
可以想象這裏在播出不久後就會成為各大營銷號轉載的重點內容之一。
“弱智游戲。”顧随氣得牙癢癢。
“就是!”賀濂附和。
李逾白倒是挺平靜,他自己占了整張長沙發,躺得理直氣壯,打了個哈欠:“你們一邊恨一邊給草收視率,連個預告片都不放過?”
旁邊削蘋果的江逐流忍不住笑了一聲。大約敞開心扉,放下了一直積壓的事,他這段日子練習用心,笑臉也多了。
顧随抓過遙控器關電視。
客廳裏陷入一片沉寂,聽得見裴勉在房間裏大聲粵語兒歌,有一點跑調。幾個人默然相對片刻,賀濂說:“隊長怎麽這麽高興?”
“陳哥跟他說明天發完新歌又有一首demo。”李逾白說。
蘋果整齊地切成四塊,江逐流分給其他人:“非要趕在TSU上合唱團當天發新歌,我覺得不是個好時間。”
賀濂:“現在不碰以後也要碰的,別忘了嚴顏和我的賭約。”
李逾白提醒他:“是單方面的威脅。”
賀濂咬着蘋果不好意思地笑:“一樣。時間還剩下一半,咱們要抓緊了。能多發幾首歌當然好,明天首唱會,我緊張死了,怎麽辦啊白哥?”
“叫爹也沒用,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受着吧。”李逾白冷酷地躺着刷八卦小組,期待賀濂繼續求他說幾句好聽的。
結果半晌沒等來回答,只聽見三個人此起彼伏啃蘋果的喀嚓聲,李逾白錯覺自己掉進了耗子窩。他刷地坐起身,面前整齊的三個腦袋,正圍着垃圾桶蹲成一圈,連吃東西的節奏都保持着可疑的一致。
該不會練習傻了吧。
這是李逾白腦子裏的第一個念頭。
賀濂的腦袋看起來尤其愁苦。
這是李逾白的第二個念頭,甚至擔心起了對方茂密的頭發。
“喵。”杜甫叫了一聲,對沒人搭理它表示了十二萬分的舒适,接着甩着大尾巴傲嬌離開,跳上貓爬架并決定今天晚上都不下來了。
李逾白發問號:“小濂沒登過臺,緊張成這樣也就算了,你倆湊什麽熱鬧呢?”
江逐流:“為了保持團魂完整。”
顧随:“你和隊長殘酷無情,只有我們還能給濂哥一點溫暖。”
李逾白挨個錘頭,打出了架子鼓的節奏感。
接着他重新躺回沙發上,餘光瞥過賀濂,心頭一軟,有的話不自覺地從唇角溜出來:“別緊張了,啃個蘋果跟什麽似的……還沒有現場見人,你微博粉絲數都漲到了二百萬,等明天SOLO那段一出,絕對所有人都跪倒,看好你哦。”
賀濂并沒有因此振作:“那段怎麽……我好怕嘴瓢了!”
江逐流扒拉他剛燙的小卷毛:“咱們團所有人都不太會RAP,以前能免則免。你來了剛好填上這塊空白,粉絲不知道多期待。”
賀濂:“……以前不都是你來嗎?”
“對呀,但有你就輪不到我了——”江逐流貼着自己的兩根指頭親了一下,朝賀濂飛吻,“小濂,愛你哦!”
角落裏的顧随聞聲而動,即将出警。
賀濂慌忙推開江逐流,一臉貞潔烈女地蜷縮到了李逾白旁邊:“江逐流!你別過來,有家室的人要檢點,還有我不搞gay!”
“家有惡妻啊。”江逐流難得開了個玩笑。
顧随立刻很配合地張牙舞爪一頓威脅,他統統笑納,打着哈欠收拾一桌子果皮:“都吃完了那我先去洗澡了,你們倆別玩太晚,明早還要先做造型。”
“晚安。”賀濂和李逾白不整齊地說。
他哼着新歌的rap走了,顧随緊跟其後,連個借口都不找,蹭蹭上樓。一時間客廳中只剩下隐約傳來的,裴勉走調的歌聲。
波比要乖乖,波比你乖乖,休挂住只牙。
波比要乖乖,波比你乖乖,換牙莫害怕……
氣氛怪和諧的。
《Cynics》首唱會安排在周六晚上,FALL的五個人卻早早地被黃小果拉出被窩,拖到公司,安排得明明白白。
上午參加時尚雜志的拍攝,吃過飯休息會兒就去場館,把首唱會的流程走一遍,簡單彩排——地點選在一個會展的分會場,座位有限。因為還有“FALL正式回歸”的噱頭,陳戈搞成了個小型見面會,除了新歌還有老歌和solo。
一開始聽到這個提議,秦屹不是很高興,租場地要錢,找團隊也要錢,他又不是公益機構。別的組合也就算了,FALL連門票都賣不出去。陳戈差點當場高血壓了,但他最後不知道怎麽回事說服了秦屹先賣票試試,賣不出去就取消。
反正每天都被罵,錢進口袋最要緊。
哪知最近FALL勢頭正好,門票在挂出去半小時後全部告罄。
陳戈揚眉吐氣。
約檔期的雜志只是五大的副刊,但為了表達重視,請了國內有名的青年攝影師梁珊。這女人來頭不小,規矩也立得足,拍攝期間所有的造型和風格都由她定,藝人團隊敢有半個不字,當場就拿相機走人。
匆忙吃了早餐,坐下化妝兩小時。
“白哥,白哥白哥。”身邊某個人像複讀機成精,做造型時也不安分。
李逾白扭過頭示意他有屁快放。
賀濂壓低了聲音:“我突然想起來了,逐流和唐早打架那個熱搜,最後是公司花錢擺平的,對嗎?”見他點頭,賀濂感慨:“秦總對我們挺好的,不過你說,他們真對這事兒感興趣嗎?”
不是沒話找話。
李逾白腦子裏“嗡”地一聲。
他可以篤定,FALL此前的墜落與極差的路人緣還有舞的人設脫不開幹系,而他們能在短期內迅速地起死回生,說明用實力吃飯并沒有問題。在這當口,緊接着唐早招惹了江逐流,如果陳戈沒力挽狂瀾,像楚尋常那樣任由熱搜發酵……
他們會被公司毫不猶豫放棄,一朝回到解放前,再來十個賀濂也救不了。
真的有人故意搞他們?
李逾白背後突然冒冷汗。
他轉向賀濂,對方明顯也想到了,但旁人都在不好說得太過,只能打暗號期待李逾白能聽懂:“什麽時候我們約唐早嚴顏他們吃個飯,前輩先表示大度,大家都一個公司的,總不能老這樣——”
“行,今天結束跟裴勉說。”李逾白裝作不在意地垂下眼。
為了配合《Cynics》迷離的未來感,梁珊給他們設計的造型偏向金屬系,用視覺樂隊的靈感,恰到好處地中和了多種元素。李逾白剛化好妝,看向鏡子裏的男鬼,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全黑的服裝,挂着各種亮閃閃的飾品。前胸幾乎敞開到腹部,用交錯絲帶像系鞋帶那樣縫起來,但動作大一些基本就一覽無餘。
黑發,臉被塗得蒼白,帶點小煙熏感覺的眼妝,像日本70年代流行的女性妝容。也許是那抹酒紅色唇膏的關系,他原本偏冷淡的五官突然間豔麗了許多,只是仍然不茍言笑,仿佛一朵明媚的高嶺之花。
拿着道具貝斯,李逾白不太習慣地皺起眉,摸了下那根帶鉚釘的choker。
偏偏梁珊這個魔鬼還在說:“阿白真的很适合這種風格啊,你眼睛就應該多畫畫眼線,那麽漂亮的。來,再做個唇環,有點痛,你堅持一下……”
李逾白掙紮無果,敢怒不敢言地瞪着她,忍受下唇難耐的酥麻。
不能笑,一笑就痛。
其他人的造型大同小異,除了小麥色的江逐流,全部白得像鬼。梁珊十分滿意這次的造型,決定先拍單人,李逾白按着嘴唇站到一邊等。
賀濂剃了個斷眉,突出俊朗眉眼,衣領和圍巾遮住了下巴。
他轉頭見到李逾白時先是沒反應過來,接着笑開了,把鏡頭對準他,自己配畫外音:“你們看這個李逾白,好漂亮啊,不如我們——”
“不如你們把我鯊了吧。”李逾白面無表情接了句梗。
賀濂笑得彎下了腰,他征得同意後把這段十幾秒的小視頻發了個微博故事,然後手機扔到一邊,拖着李逾白一起加入了團隊拍攝。
人數剛好夠組樂隊的架勢,李逾白被分到貝斯。
道具沒有那麽好的音質,也不插電,他随手撥了一下弦,聽着沉悶的聲音,又簡單地彈了幾下根音,嘣嘣嘣。
“哎,阿白你會啊?”裴勉拿着話筒轉過頭。
李逾白點了下頭,把酷勁兒貫徹到底。
賀濂玩味地朝他笑得更深,頭發裏的亮片在燈光下閃爍,李逾白看不見他唇角的弧度。那雙眼睛很真實,只看着自己。
他避開賀濂的目光,按攝影師的要求站好。
可對方太熾熱地望着他,不說話,只這麽看着,聽不清任何人的指令一般。李逾白若有所感,心跳暫停一拍,受蠱惑似的扭過頭。
閃光燈咔嚓定格。
聲音好像比以前拍攝都要響。
“哎——結束,收工,謝謝大家!”
“梁老師辛苦了!”裴勉雙手合十帶着隊員向梁珊鞠躬,對方不在意地擺手,說一會兒我先發幾張給你們看看。
午飯時,卸妝卸得幹幹淨淨的李逾白異常沉默,不時摸一下嘴唇,好像還有顆釘子。身邊的人圍在裴勉身邊,第一時間獲取梁珊發來的圖。
“哇這張好好看,隊長帥爆了!”顧随西子捧心。
“那麽喜歡啊?”江逐流摸着他的狗頭,“讓隊長發你,設成桌面天天看呗?”
顧随語塞:“……不至于。”
江逐流笑幾聲,又和他繼續往後翻,他手指一頓,突然問:“為什麽這一張合照你們兩個沒看鏡頭啊,白哥,你和小濂在對視個什麽?”
李逾白擡起頭:“嗯?”
手機屏幕遞到他眼皮底下。
照片都還沒有精修,只是初步發來給他們選。橫版的構圖,四個人都板着臉裝酷,惟獨賀濂眉眼間有點壞壞的笑意,拿吉他,偏向有李逾白的左邊。而李逾白沒看鏡頭,目光飄忽地往他那邊看。
他也不知道在對視什麽。
可能跳舞時那個動作跳多了,成了條件反射。
李逾白臉有點熱:“這張最後不要了吧?”
“嗯,你沒看鏡頭,要不了。”裴勉說。
“發我。”
裴勉捂着手機眉梢一挑:“哦?我剛發完微博呢。”
李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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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