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四月中旬的時候，秦顯突然跟蘇喬說想出去轉轉。

那是周日，秦顯只有一天假。蘇喬正在廚房做他們倆的午餐，因為晚餐他得回家去吃。

蘇喬有些驚訝地回頭，“出去？可是馬上就要高考了啊。”

秦顯靠着廚房門框，點了點頭，“出去散散心，正好我這月底有兩天假。”

不知是什麽原因，蘇喬覺得秦顯高考，她比他自己還要緊張。

她想了又想，覺得可能是怕秦顯考砸。更怕他考砸是因為她。

所以每次出月考成績的時候，她就立刻打電話去問。好幾次秦顯自己都沒有去看排名，蘇喬問他，才慢慢往教學樓外面的張榜欄走。

蘇喬首先問的就是：“會耽誤複習嗎？”

秦顯道：“不會。”

即使是高三也需要休息，蘇喬點頭，說：“那我跟公司請假，兩天是嗎？”

“是。”

兩天時間，去不了太遠的地方，于是就選了鄰市的度假村。

蘇喬和秦顯坐了兩個小時高鐵，又坐了三小時大巴，總算抵達目的地。

四月花開，微風和煦，也算是旅游旺季。

度假村人不少，但因為不是假期，所以也沒有到很誇張的地步。

高鐵加大巴，坐了五個小時車。下了車就是度假村門口。

蘇喬有點累，進了景區，便随便找了張椅子坐下。

這個度假村是由知名開發商人工打造的，修建得很漂亮，山水之間，綠樹蔥茏，小橋流水，沿路開滿各種各樣粉紅黃藍的花，知名的，不知名的，很多很多。像個清靜的世外桃源。

蘇喬坐的位置，對面就是人工湖。清風掠過湖面吹來，空氣中都帶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秦顯手臂從蘇喬頸後橫過去，随意地搭在她肩膀上，背靠着椅子，和蘇喬一樣望着對面的湖面，”我選這地方怎麽樣？”

蘇喬笑，側頭捏了捏秦顯的下巴，誇獎道：“眼光不錯。”

秦顯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分開時，四目相對。蘇喬抿了抿唇，捏着秦顯下巴，又主動吻了他一下。

秦顯挑挑眉，眼裏含着笑意。

蘇喬見他笑，也不由嗤了一聲，”你笑什麽。”

她站起來，雙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往前走。

秦顯側了下身，右臂閑閑地搭在椅背上，看着蘇喬背影，問：“你去哪？”

蘇喬回過頭，”酒店啊。“

秦顯笑出聲，像看個傻瓜，”誰跟你說酒店往那邊走？你知道路？”

蘇喬愣了愣，回頭往前面的路望了望，又扭身盯着秦顯。

秦顯沖她招下手，“過來。”

蘇喬乖乖走過去。

秦顯拎着背包從椅子上站起來，笑問：“你知道酒店往哪裏走？”

蘇喬茫然，搖頭，“不知道。”

秦顯笑得不行，握住她手，“不知道還一本正經地瞎走。”

黑色背包背到背上，一手拖着蘇喬的箱子，一手牽着她往蘇喬剛剛走的相反的方向走。

走了沒一會兒，便到了他們提前在網上訂好的酒店。

一路過來，完全沒有走半點彎路。

蘇喬很是驚訝，望着秦顯，“你以前來過啊？”

秦顯牽着她往大堂走，說：“沒。”

蘇喬崇拜地望着他，“你方向感這麽好？”

秦顯笑，側頭捏了她鼻子，笑容寵溺，“是你太笨。”

蘇喬靠着前臺，側着頭，笑眯眯将秦顯望着。

秦顯從錢夾裏摸出兩張身份證推給前臺，側頭，見蘇喬望着他笑，也忍不住笑了，“笑什麽。”

蘇喬搖頭，什麽也不說，只是笑。

秦顯又笑了，摸摸她腦袋，“傻。”

酒店在三樓。

蘇喬累了，一到酒店，什麽也不管就躺到床上。

秦顯把箱子拎進來，收拾好東西。

蘇喬側着身子，右手撐頭，将他望着，“我們要不要睡一覺再出去玩？”

坐了五小時車，秦顯也累，他将箱子推到衣櫃旁，然後走到沙發上坐下，“先抽根煙。”

從衣兜裏摸出煙盒，抽出一根咬在嘴裏。

摸出打火機，劃啦一下便點燃。

他吸了口煙，白色煙霧從鼻腔裏吐出來。

蘇喬從床上下來，光着腳走到沙發邊。

坐在秦顯左側，右手搭在他肩膀上，探過身，左手從他嘴裏拿走煙。

秦顯微愣，眸色沉沉地盯着她。

蘇喬夾着煙，送到嘴邊。

吸了一口，見秦顯盯着她，眼裏漾開笑，指間夾着煙，她湊過去，貼着秦顯的唇，将嘴裏的白色煙霧渡給他。

秦顯眸色一深，下一秒，在蘇喬往後退開的時候，猛地扣緊她腰，将她往懷裏用力一帶，低頭吻下去。蘇喬主動地張開嘴，彼此嘴裏的煙味兒混在一起，唇舌勾纏。

漫長的親吻，誰都舍不得分開。

蘇喬雙手摟緊他脖子，呼吸是急促，意識是混沌的，感受到秦顯往撤退，她又纏上去，繼續與他深吻。

潛意識裏想要留點東西給他，便用力的，想在他身上刻下印記，好叫他一輩子也忘不掉她。

漫長的深吻，直至彼此都快要無法呼吸才松開。

蘇喬一手撐在秦顯肩膀上，一手覆在他臉上，盯着他，好一會兒才問：”你餓了不？”

秦顯手指撫摸她嘴唇，目光也落在上面，輕聲反問：“你呢？”

蘇喬嗯了一聲，“有點。”

秦顯帶着蘇喬去度假區有名的一家中餐廳吃飯，點了幾個招牌菜，兩個人全部吃光。

吃完飯出來，天已經黑了。

兩個人十指緊扣，沿着人工湖散步。

夜裏清風吹得人格外舒服，蘇喬拉着秦顯手臂，擡着頭望着滿天星辰，“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了。”

秦顯嗯了一聲。

蘇喬挽着秦顯胳膊，側着頭，腦袋靠在他肩膀上，眼睛卻是望着對面的湖。

夜風吹拂，湖水都被吹得蕩起一圈一圈波紋。

過了會兒，她突然擡頭，眼睛發亮地看着秦顯，“來之前我特意上網查了攻略，他們說離度假村不遠的地方有個靈隐寺，特別靈驗，我們明天去一趟寺裏吧。”

秦顯忍不住笑，”你還信這個？”

蘇喬揪着他襯衣領口，慢聲說：“就當是個信念吧，信則靈，不信則不靈。”

秦顯點頭，“好。”頓了下，又問：“求什麽？”

蘇喬擡頭看他，“當然是求你高考順利，穩定發揮。”

人家說許願要燒頭香，第二天早上，天沒亮蘇喬就起床了。

起床的時候喊了秦顯，然後去浴室洗漱。

結果等她洗漱完出來，秦顯還在睡。

“秦顯，快起來，快點。”蘇喬過去掀他被子。

秦顯擡手擋住臉。

蘇喬坐到床邊，拉下他手臂，“你快點啊，要趕頭香的。”

秦顯作業淩晨三點多才睡着，實在是困。

擡手将蘇喬拉下來，蘇喬猝不及防趴到他胸膛上，想撐着起來，被秦顯按住後背。

晨起聲音沙啞，在她耳邊低聲說：“不去燒香了，就算不燒香我也能考好，聽話，陪我再睡會兒。”

手掌在她背後一下下輕柔地撫摸。

蘇喬還是不肯，撐着他胸膛坐起來，“你快起來，我換衣服。”

說着，又拉了下他手臂，然後起身，從行李箱裏拿了換的衣服去浴室裏。

秦顯到底還是被她給拉起來，趕在天亮前，幫秦顯燒了寺裏第一柱香。

秦顯其實不太信這些，他更相信事在人為。

只是面對象征古老的傳承，依然存有敬畏之心。

他進去殿裏，跪叩了三下，沒有求簽，便退了出去。

蘇喬還跪在裏面，背脊挺得筆直，低着頭，閉着眼睛，雙手合十，無比虔誠。

秦顯站在外面看着她。想到她是為他許願，心底便湧上一股無以言喻的暖意。

他看着蘇喬很認真地跪在那裏幫他抽簽，唇角不自覺地彎起笑意。

蘇喬給秦顯抽了根上上簽。

去解簽的時候，白胡子老師傅見是一對情侶，便問：“求的姻緣？”

蘇喬搖頭，指了下秦顯，“求他的學業，他馬上高考。”

老師傅恍然，捋着胡子拿着蘇喬求的簽瞧了一會兒，點點頭說：“天資聰穎，前途坦蕩，手到擒來。”

蘇喬頓時高興，側頭對秦顯笑，”聽見了嗎？”

秦顯笑了笑，握住蘇喬的手，卻是看着老師傅，認真地問：“能算姻緣嗎？”

老師傅還未開口，蘇喬便立刻說：“不算。”

秦顯一愣，側頭看着蘇喬。

蘇喬表情嚴肅，态度堅決，“不算姻緣。”

秦顯盯着她，困惑不解。

蘇喬站起來，跟老師傅道了謝，拉着秦顯離開。

下山的時候，天才剛亮。

兩個人手牽手，秦顯還是奇怪地問了句，“為什麽不算姻緣？”

蘇喬道：“不想算。”

秦顯頓下腳步，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蘇喬覺得秦顯的眼神似乎想将她看穿，她笑了笑，捏捏秦顯下巴，“你傻啊，今天已經算了你的學業，不能算太多了，有損福報的。”

秦顯皺眉，“有這種說法？”

蘇喬一本正經地點頭，“當然有。”

她往上拾了級臺階，繞到秦顯身後，雙臂環到他身前，趴在他背上，“背我，好困。”

秦顯笑，微一彎身就将蘇喬背起來。

蘇喬雙臂輕輕摟着秦顯脖子，雙腳纏在他腰間。

秦顯雙手反剪在後面，托住她臀，背着她一步步往山下走，忍不住笑她，“早上讓你多睡會兒，你非要燒頭香。”

“背我一下，這麽不樂意嗎？”

秦顯笑，“背你一輩子都願意。”

蘇喬彎了彎唇，臉頰貼着秦顯臉頰，閉着眼睛，清晨山間清風吹來，伴随着淡淡的桃花香。

她真的有點困，閉着眼睛很快就迷迷糊糊的了。

秦顯背着她，慢慢往山下走。

歲月如此靜好，所有的煩惱在這一刻都被抛在腦後。

她聞到秦顯身上淡淡的檸檬味道，心裏充滿安全感。

即使很多年以後，蘇喬回想起這段日子，回想起秦顯背着她在山間漫步，清風溫柔地吹着他們，日出在他們身後緩緩升上地平線，一輪橙色的光照亮整座山頭。

想起秦顯，後來那些孤獨難熬的日子都變得不那麽孤獨了。

至少，她心裏有個很愛的人，她可以去回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