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快高考那陣，劉梅從家裏拎了幾只土雞來，拿到市場上殺了，洗幹淨全部堆在蘇喬冰箱裏。

她每天炖一只雞，然後讓蘇喬給蘇揚送去。

蘇揚教室就在秦顯隔壁。

路過的時候，下意識從窗外望進去。

或許是心靈感應，秦顯原本正在做試卷，忽然側頭看向窗外。

四目相對，蘇喬彎了彎眼，隔着窗戶沖秦顯笑。

秦顯也笑了，口型說：“等我。”

蘇喬點頭，然後拎起手裏的保溫桶，指了一下前面。

秦顯會意，應該是給蘇揚送的。

蘇喬晃了晃保溫桶，然後往前走了。

直到蘇喬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秦顯才收回目光繼續寫卷子。唇角卻不經意彎起絲笑意。

林娜緊緊拽着筆，看見蘇喬隔着窗戶對秦顯眉來眼去，牙齒咬得緊緊的，差點将手裏的筆都折斷了。

離高考還剩下十天不到，各科老師都不怎麽講課了，全靠學生自己複習，有問題便單獨答疑。

蘇揚正在請教老師問題，待老師講完，離開他的座位，有人在後面踢了腳他的凳子。

他回頭，那男生笑得意味深長，“你姐來了。”

蘇揚有回跟班裏幾個男生去汀蘭酒吧玩，碰到蘇喬正在陪客人喝酒。

有男生見過蘇喬，就問：“诶，蘇揚，那不是你姐嗎？”

所有人都起哄，還有人嬉皮笑臉地推他，說：“蘇揚，去把你姐叫來陪我們喝酒啊。”

還有人問：“蘇揚，你姐□□不？”

一群人哄堂大笑，蘇揚當時只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從那以後，他就不準蘇喬來學校找他。

有幾次在路上見到，他也繞道走，裝作不認識她。

他覺得丢人。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蘇喬靠着走廊站着，眼睛望向走廊一側，并沒有看他。

他不禁握緊了筆，悄悄咬緊了牙。

蘇喬在外面等了會兒，下課鈴響，教室裏陸陸續續出來一些學生。

後門出來幾個男生，不懷好意地沖她吹口哨。

蘇喬不禁皺眉，看着他們，只覺得惡心厭惡。

都是同齡人，有人優秀，有人垃圾。

她望向窗戶裏面，終于看到蘇揚放下筆，站起來，朝教室外走來。

“蘇揚，你姐都等半天了，你怎麽才出來啊。”剛剛那幾個男生嬉皮笑臉的，跟沒骨頭似的站得東倒西歪。

蘇揚捏緊拳頭，朝着蘇喬走過去。

蘇喬還沒來得及說話，蘇揚開口就是：“你知不知道我要高考了，你能不能不要來影響我？我說了多少次，不要來我學校！”

蘇喬愣了下。

他聲音壓得很低，蘇喬卻從他眼裏看到憤怒和羞恥感。

“不好意思，她是來找我的。”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

聲音有些熟悉，走廊上看熱鬧的學生全都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秦顯穿着白襯衣，藏藍色的校褲。雙手抄兜，從人群裏走出來。

所有人都很驚訝，誰不知道秦顯是很冷漠的性格，居然會幫人說話，而且對方還是個女生。

秦顯徑直朝蘇喬走過去，握住她手，然後将她另外一只手拎着的保溫桶拿出來，遞給蘇揚。

他目光緊盯着蘇揚，氣場碾壓，“拿着。”

秦顯眼神很冷，蘇揚被秦顯身上的氣場壓住，竟然莫名有點怕，下意識伸手接住。

秦顯盯着他，語氣很冷，“你姐為了你犧牲了自己的人生，辛辛苦苦賺錢供你讀書。像你這種不知感恩的人，讀再多書又有什麽用？”

蘇揚怔住，渾身僵硬地站在那兒。

秦顯看他一眼，然後拉着蘇喬離開。

蘇喬的手被秦顯牢牢握在手裏。

她跟在秦顯身後，看着他筆直的背影，慢慢的，眼裏不自覺地有了笑意。目光落下，看到秦顯牽着她的手，嘴角輕抿，又笑了笑。

有人優秀，有人垃圾。

有人憎她，亦有人愛她。

秦顯牽着蘇喬去了天臺。

天臺無人，地上有些煙頭。

蘇喬笑，側頭問秦顯，“這是你們的根據地嗎？”

秦顯看着她，卻是問：“你沒事嗎？”

蘇喬笑了下，“沒事，習慣了。”

蘇揚對她的态度，她早就習慣了。

她伸手摸到秦顯褲兜裏。

秦顯挑了下眉，低下頭，看着她從褲兜裏摸出煙盒。

抽出根煙，夾在指間，将煙盒塞回秦顯褲兜，又從裏面摸出打火機。

擡眼的時候，和秦顯視線對上，她彎眼笑了笑。

秦顯卻突然拉住她手，盯着她問：“抽完煙心情就會變好？”

蘇喬愣了下，看着秦顯。

打火機被秦顯收走，他拉着她胳膊，将她帶入懷裏，摟住她腰，低頭便吻下來。

比抽煙更快樂的事，是和愛的人接吻。

唇齒交纏，吻到缺氧，什麽煩惱都忘記了。

林娜躲在天臺外面，看着裏面擁抱着接吻的兩個人，嫉妒的心快要将她吞噬了，她緊緊捏着拳頭，好一會兒，才紅着眼睛跑下天臺。

蘇喬和秦顯在天臺上待了二十分鐘，秦顯還不想走，被蘇喬硬推下來的。

到教室外面的拐角，蘇喬躲在牆後，催他，“快回去了。”

秦顯單手抄在褲兜裏，倚着牆壁，盯着蘇喬笑。

蘇喬輕輕踢他膝蓋，小聲說：“快回去啊。”

已經上課好一會兒了，整棟教學樓安靜異常，蘇喬不敢大聲講話。

秦顯還是笑，半晌，俯下身，在蘇喬耳側輕聲說：“晚上我去你那裏？”

蘇喬“噢”了一聲，擡起眼來，有些幸災樂禍地攤攤手，“怎麽辦呢？我媽在我那兒。”

秦顯臉上的笑容一滞，下一秒就皺起了眉。

蘇喬被逗笑，又擡手推下他肩膀，“好了，你快去上課，馬上就高考了，等高考完就有大把時間在一起了。”

秦顯點頭，這才嗯了一聲。擡手捏了捏蘇喬下巴，“那我進去了。”

“嗯，去吧。”

秦顯往四下看了一眼，然後低下頭，捏着蘇喬下巴，在她唇上親了一下，随後才松開她，轉身從教室後門進去。

蘇喬扶着牆，從牆後探出頭來，看見秦顯走進去教室，回到位置上。又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才将腦袋收回去，順勢坐在身後的臺階上。

盯着地面發呆，直到眼下出現一雙粉色的匡威帆布鞋。

蘇喬擡起頭，林娜站在她面前，像跟她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瞪着她。

蘇喬平靜地和她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從臺階上站起來，直接繞開她，準備下樓。

“你站住！”

蘇喬腳步頓了下，回頭，“有事嗎？”

林娜最讨厭的就是蘇喬這副從容淡定的樣子，表情和眼神永遠都是那樣平靜。明明是肮髒的人，卻偏偏裝得比誰都清高。

想到她剛剛在上面纏着秦顯接吻，她冷笑聲，說：“聽說你以前在酒吧陪酒，和很多男人上過床吧？”

蘇喬眉心一擰，冷眼盯着她。

林娜瞪着她，惡聲罵道：“你不要糟蹋阿顯！”

說完，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轉頭盯着蘇喬，眼神裏全是輕蔑和不齒，一字一字地說：“真惡心。”

……

高考那兩天，蘇喬特地請了兩天假，去陪秦顯。

第一天到考場的時候，她發現大部分考生都是父母陪着的，好奇地問：“你爸媽怎麽不來陪你？”

秦顯笑，“他們從來不在我學習的事情上面操心，也不會管我。”

蘇喬點點頭，“你的确沒什麽好操心的。”

頓了下，又有點擔心地問：“那我會不會打擾你呢？”

秦顯正仰頭喝水，聽言笑出來，“想多了你。”

他将礦泉水蓋子擰上，水瓶遞給蘇喬，順便捏了下蘇喬的臉。

蘇喬接過來，幫他拿着，“那我在外面等你。”

六月份的天，雖然昨晚下了雨，但天氣還是悶熱。

秦顯有點心疼，說：“你去酒店休息吧，我考完回來。”

秦顯在考點附近訂了兩天酒店，方便考試。

蘇喬怕秦顯擔心，便點頭，“好，我回酒店等你。”

秦顯俯身親了她一下，然後笑着摸下她頭，“我走了。”

蘇喬點點頭，然後抱了抱他。

沒有說讓他加油或者好好考的話。因為她知道，秦顯不需要擔心。

蘇喬沒有在學校外面等秦顯，等考試開始了，迎着濕熱的風，慢悠悠地回到酒店。

已經六月份了。

八月二十號是她的生日，秦顯說要帶她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