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高考結束那天，秦顯晚上要跟同學聚餐，問蘇喬要不要去。

蘇喬側躺在床上，懷裏抱着個靠枕。

秦顯躺在蘇喬身側，左手撐着頭，右手溫柔地将她頰邊一縷碎發勾到耳後。

傍晚的天，窗外是落日餘晖，天空被夕陽暈染，像一副橘色的油墨畫。

蘇喬輕輕搖頭，“我不去了。”

“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蘇喬臉色不太好，秦顯擡手摸上她額頭。

“我沒事。”蘇喬拉下他手，握在手裏，看着他問：“你今晚吃完飯是回家還是來我這裏？”

秦顯眼底溢出笑，意味深長的，“你想我來嗎？”他将手從蘇喬手裏抽出來，摟住她腰，将她往懷裏帶了帶。

蘇喬擡頭，毫不掩飾自己，“我想你來。”

秦顯笑，低頭吻上她唇，半晌才微微松開，“那我就來。”

高考聚餐是一慣的傳統，全班都去，班主任、各科老師也都來了，算是謝師宴。

熱鬧地吃完頓飯，便準備轉場去ktv，秦顯不打算去，出了酒店就在門口打車。

被王煦拉住，“你不要去ktv啊？”

秦顯嗯了一聲，“我不去了，你們玩開心。”

出租車停下來，秦顯拉開後排車門，俯身就上了車。

林娜和幾個女生從酒店裏一起出來，剛好就看到秦顯上了出租車，忙跑過去，“他怎麽走了啊？他不去ktv嗎？”

王煦摸了下後腦勺，含糊地嗯了一聲，說：“阿顯又不喜歡那種場合，嫌吵吧。”

林娜盯着秦顯搭乘公的那輛出租車消失在視線裏，不由哼了一聲，“他是要回去陪蘇喬吧。那種女人，真不知道他究竟喜歡什麽！”

語氣裏藏不住的怨氣和嫉妒。

王煦攬她肩膀，“好了好了，咱們走吧，阿顯喜歡，我們再不滿意也管不着啊。”

……

蘇喬沒想到秦顯這麽快就回來了。回來的時候，她剛準備吃飯。

一碗蛋炒飯，桌上一小碟鹹菜。

“你晚上就吃這個？”秦顯一進來就看到桌上那一小碟鹹菜，皺起眉心。

蘇喬剛拿起筷子，見秦顯回來，又放下筷子，“你怎麽這麽快？”

秦顯道：“吃頓飯能花多少時間。”

蘇喬：“吃完飯就散了嗎？沒有其他活動？”

秦顯嗯了一聲，走過去拉起蘇喬往卧室走。

“幹什麽？”

“換衣服，帶你出門吃飯。”

秦顯帶蘇喬去她喜歡的那家小酒館。

秦顯已經吃過了，但蘇喬覺得自己一個人吃沒勁兒，逼着秦顯陪她一起吃。

秦顯好笑又無奈，只好陪着她。

這家酒館上次來，還是秦顯生日的時候。

吃完飯，兩個人坐在位置上聊天。

店裏開着空調，涼飕飕的，格外舒服。

蘇喬端着酒杯，杯裏一杯清澈的梅子酒。

喝了一小口，喂到秦顯嘴邊，“你試試，還可以。”

秦顯低頭嘗了一口。

蘇喬彎着眼笑，問：“怎麽樣？好喝嗎？”

秦顯嗯了一聲，“還行。”

蘇喬笑了笑，放下酒杯。

坐的靠窗位置，隔着窗戶，蘇喬望着窗外人來人往，想起剛和秦顯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冬天呢。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半年了。

她收回視線，雙手托着下巴，望着對面的秦顯，“你還記得上次說，等我生日帶我出去玩嗎？”

秦顯正往杯裏倒水，“記得。”

倒完水，将水壺放下，擡頭時，眼裏含着笑意，“你想去哪裏？”

他伸手拉過蘇喬一只手，握住手裏。

蘇喬身體的重心往左邊靠了靠，只左手撐着臉頰，想了下，說：“我不知道，我哪裏都沒去過，你帶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晚上就回去翻攻略。

秦顯選了很多個地方，蘇喬趴在床上，最後指着電腦上的一張風景圖，“去這裏吧。”

雲南，老聽人家說四季如春，風景秀美。

秦顯點頭，“可以。”

高考前倒是和秦顯出去了一次，但那次只是短途，當天去，第二天晚上就回了。

這次蘇喬想久一點，秦顯問她能請幾天假。

“不知道，我先問問吧。”

“好。”

可還沒等到蘇喬跟老板請假，第二天卻先等來了另外一通電話。

市中心的星悅咖啡廳。

包廂裏。

一名身穿米色裙子的女士，坐姿端莊，漂亮優雅。

蘇喬見到她的第一眼，便明白秦顯為什麽長得那樣好看。

基因是會遺傳的。

謝俪見到蘇喬，笑了笑，招呼道：“進來吧。”

蘇喬輕輕點了下頭，走過去。

“坐吧。”

蘇喬又點了點頭，在謝俪面前坐下。

“看看想喝點什麽。”謝俪點了下桌上的菜單。

旁邊站着服務生，手裏拿着點餐本。

蘇喬将菜單收起，擡頭遞給身側的服務生，說：“給我一杯白水吧，謝謝。”

服務生明顯愣了下，下意識看向謝俪。

謝俪臉上始終帶着禮貌而溫和的微笑，輕輕點了下頭。

“好的，您稍等。”服務生收好菜單，便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包廂裏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謝俪仔細觀察着蘇喬，她安靜坐在對面，目光平靜，沒有懼怕，也沒有低人一等的膽怯。

她坦蕩地坐在那兒。

謝俪突然有點明白兒子喜歡她什麽。

長得漂亮，氣質出衆，眼神幹淨且坦蕩。像一只清蓮。

若不是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老實說，她對她第一印象還不錯。

良久，謝俪終于開了口，“蘇喬，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吧？”

蘇喬點頭，“知道。”

玲珑剔透，又讓人多了一處喜歡的地方。

“你和阿顯的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了，一直沒找你，是怕影響阿顯高考。”

蘇喬看着她，語氣依然平靜，“我明白。”

“既然你都清楚，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阿顯和你是沒可能的。”

來的時候，謝俪很犯愁，她怕這女孩兒要是死活纏着阿顯不肯分手怎麽辦。阿顯若真像林娜說的那樣那麽喜歡她，會不會為了她和家裏反目？這是她最害怕的。

但是眼前的女孩兒和她想象中太不一樣。

不是那種夜店裏濃妝豔抹，渾身上下都透着低賤的女孩兒。

頭發高高紮在腦後，穿一件白色T恤，淺藍色的牛仔褲。沒有化妝，幹幹淨淨的一張臉。像一個規矩的鄰家女孩兒。

即便如此，她還是要說：“你配不上我兒子。”

蘇喬不明白。

為什麽所有人都要對她說這句話。

她配不上秦顯，她知道的。她自己比誰都清楚。

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從其他人嘴裏聽到這句話，還是讓人難受得想哭。

謝俪從包裏拿出一只信封，厚厚的一疊，推到蘇喬面前，“聽說你在夜店打工，女孩子就算缺錢也不能去那種地方，這個你收下，就當是秦顯對不起你。”

蘇喬盯着桌面上的信封，信封口露出粉色的邊角。

她盯着看了一會兒，就在謝俪覺得也不過如此的時候，她卻慢慢擡起頭，目光坦蕩地看着她。

她聲音輕輕的，在包廂裏響起，“秦顯沒有對不起我，他很喜歡我，對我很好。”

謝俪愣住。

蘇喬又繼續說：“從一開始，我就沒想要結果。我知道我配不上秦顯，我從來沒有奢望過什麽。但我說的配不上，是因為我沒有念書，沒有機會上大學。可我在夜店打工賺錢，每一分都是幹幹淨淨的，我沒有什麽好丢人的。”

謝俪看着蘇喬，半晌，輕聲說：“抱歉。”

頓了下，“但你還是必須和阿顯分開。”

蘇喬覺得心裏好像突然被砸空了，血淋淋的一個窟窿，疼得她想大哭一場。

她看着謝俪，眼神裏終于帶了點祈求，“再等兩個月好嗎？八月二十是我生日，等過完生日，我馬上就走。”

謝俪想了會兒，輕輕點了下頭，“好。”

蘇喬深吸了口氣，輕聲道：“謝謝。”

她站起來，對着謝俪微微彎了下腰，“我先走了。”

謝俪點點頭，端起桌上的茶水，沒有看她。

蘇喬轉過身，眼睛瞬間紅了。

停了一會兒，朝着門口走去。

拉開門，謝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過完生日就離開吧，走幹淨點，從今往後都不要在阿顯面前出現。”

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下來，她扶着門框，良久，輕輕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