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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猴在賭場前面轉悠了兩圈兒,一只腳都踏進去了,又猶猶豫豫地縮了回來。許念幾人的眼睛随着他轉了一圈兒又一圈兒,就是不見他進去。

“這厮到底是進還是不進,急死人了!”

話音剛落就見瘦猴仿佛下了決心似的,在賭場門口狠狠跺了一腳,匆匆往南走去,生怕稍稍走慢一點兒就一個把持不住,溜鑽進賭場。

程江按了按盧聖的肩:“走了,快跟上!”

“……哦。”

許念和隐之在街口小販的攤前,裝作挑挑揀揀拿不定主意,其實眼角一直在暗暗注意着街對面盧聖的信號。

這是許念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幹正事兒,還是在完全沒有師父指導的情況下。第一次自己偷偷跑去渭州,不僅失敗了還帶了一身的傷,第二次半路就泡湯了。這次師父讓她跟着來,她簡直感動得淚流滿面。

人生頭一回啊!稚嫩的雛鷹就要展翅翺翔了!終于要開啓闖蕩江湖、報仇雪恨之路了!這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女俠的養成史詩啊!這是要登上人生巅峰的旅程啊!想想還有點兒小激動呢……

“诶!走了!”一雙手在許念眼前晃了晃,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意淫。

隐之頭低垂在許念的肩上,嘴湊在許念的耳邊,在外人看來完全是小兒女的親昵,但許念一點兒也沒有什麽不該有的想法,只有她能聽清隐之冷靜的聲音:

“左前紅袍。”

許念不動聲色地往左偏了偏頭,果然瞥見一片紅色的衣角。她跟隐之對視一眼,默默跟在後頭。

瘦猴似乎今天有大事兒要幹,一路非常警惕,時不時地回頭張望,盧聖、程江和際之三人都是練家子,不管怎麽隐匿氣息都容易露出馬腳,不一會兒就被甩掉了。反倒是林決那樣的文弱書生和嬌嬌小小的許念不引人注意,一路跟了過來。

越往城東走房屋越矮,街上來來往往都是平民打扮,因此許念他們這一身越發的不起眼。轉過街角,就是一家米店,店面不大,裏面還有一間兩進的後院兒,大白天的門關得死死的,兩個人在門口守着,不時地四處張望。

這情況看來,不是有□□,就是有□□。

“我上去看看。”許念的輕功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因此都由着她去上房揭瓦。

可等許念往裏這麽一瞧,就徹底愣了。屋裏密密麻麻或站或坐有幾十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但所有人都做着同樣的動作,一舉一動整齊劃一:先是沖着牆上的一塊牌位三鞠躬,然後再雙手合十擺在胸前閉眼禱告。而且屋裏的幾十人隐隐地以瘦猴為首,做完動作都望着他。所以……這是遇上邪教了?她們一早上跟了一個邪教教主?

信息量太大,她需要理一理腦子。現在的情況是,瘦猴賭錢,賀承淮給瘦猴錢,然後現在帶領一群“邪教徒”在米店裏偷偷舉行儀式。這事情不管怎麽看都透着一股濃濃的詭異。

屋裏,瘦猴清了清嗓子,先安慰了衆人一番,大意不過就是衆人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為國争光,日後定當有所收獲。緊接着又分發給衆人銀票,許念看不清上面的金額,但每張怎麽說也應當有一千兩之多。随後的一句話倒是讓她倏地精神了:“大梁複興的重擔都在諸位身上,熬過這段日子,就能将這反賊拉下馬來!”

不得不說瘦猴的口才相當好,言辭懇切、語調動人,說得一群人都眼淚汪汪的,很不得肝腦塗地,光複大梁。許念早就聽師父說過,前朝皇帝雖然昏庸,但仍是籠絡了一批忠君之士,改朝換代之後不少人日子過得不如意,又想起前朝皇帝的好來,于是暗搓搓地折騰什麽複興大梁的組織來。

但沒有什麽比和平安定更重要了,畢竟這是開國多少軍士以命相搏換來的,百姓們只要日子過得好,誰做皇帝不一樣?

她粗略數了數,屋內有四十人左右,年紀大小、高矮胖瘦各不同,不過指甲都有些發黑。不待她仔細看,屋裏就有人出來了,許念趕緊從房另一側翻下來,與林決他們彙合。

不管這群人到底是誰,身份是什麽,能肯定的是他們都是反朝廷反大梁分子,賀承淮跟這類人接觸密切,還給他們錢,真是居心叵測啊!

不過他們并沒有太多時間細想這個問題,第二天事情就出現了轉機。因為太子來了。

早在半月前,秦州水壩坍塌一事就在朝廷裏鬧翻了天,皇上無奈,停了賀承淮的職,禁了他的足,嚴令查辦相關人等。但水壩加固已經過了四五年,查起來哪兒那麽容易。

恭王和賀承淮關系親密,又有親戚關系,朝中許多前朝官員都把他們當風向标。只要他們倆一出事兒,絕對會有人馬上跳出來指着皇帝鼻子大罵:“你連梁朝最後一點兒血脈都不放過,你叫我們這些前朝遺老情何以堪吶!你下一步是不是要殺了我們吶?你林家的皇位難道就名正言順了嗎?!啊呸!”

林琮相信絕對有人會這麽做的,不怕死還指望拿“死谏”當墓志銘的人多了去了。

禦史臺那群禦史輪番上陣,每日每日地彈劾賀承淮,都叫皇上不要再拖了,趕緊治賀承淮的罪吧。弄得林琮一個腦袋兩個大,這些日子都不敢上朝,因此才特意把太子派到太原府來,代表他親自督辦此案。

你們不是說朕不重視麽,朕嫡親嫡親的親兒子來督辦,規格夠高了吧?陣仗夠大了吧?看你們還有什麽話說!

于是太子就被自己的親爹當作擋箭牌推了過來。不過他倒是很樂意走這一趟,多出來走走也可以長長見識嘛,況且還有熟人在這兒,正好可以見上一面。

前朝太子劉晏,性情暴戾、心狠手辣,當朝太子林冼跟他完完全全相反,君子端方,溫文爾雅,對誰都是和和氣氣的,就算是罵人也不會讓人反感,反而令被罵的人佩服得五體投地進而懷疑自己的人生意義。

這次到太原府來,林冼帶的人不多,就住在官署裏,他平日也沒什麽架子,到的第一天太原府尹和河東路諸位要為他接風洗塵,都被他一一推辭了,說他是來辦案不是吃飯的。多好的太子殿下啊!嚴于律己、寬以待人,國之大幸啊!一衆官員被拒絕了反而覺得非常高興。

而太子殿下,在推辭了他的接風宴之後,就一邊叫人送信,一邊自己帶着仆人出去了。

聽雨樓裏,林冼端着茶博士剛泡好的茶,輕輕咂了一口。茶韻悠長,味道不錯,只比宮裏差了一點點兒,已經很難得了。

樓梯咯吱咯吱響,不一會兒包間的門打開,一人閃身進來,在他面前站定,輕聲喚道:

“大哥!”

☆、太子

香爐裏燃着蓮夢香,袅袅的青煙升入空中,淡淡散去,屋裏彌漫着茉莉和栀子花的清甜,又兼有薄荷的醒神和沉香的馥郁,讓人覺得安靜平和

林冼安靜地坐在茶案前,時不時地給對面的林決添上一杯茶。等林決說完了,他才開口問道:“這麽說來,有人從賀承淮那裏拿了不少的錢,而且還分給了反教裏的人?”這些打着複國旗號的前朝遺民拉幫結夥,自成體系,統統被稱作“反教”。

林決點點頭,“而且前些時候賀承淮往外運走了一批貨物,是什麽不清楚,但數量絕不小。”

“呵,多半是事情敗露了忙着轉移財産吧!”林冼嗤笑了一聲,怪不得賀承淮禁足之後這麽沉得住氣,不辯解不反抗,整個一副“快來查我快來證明我清白”的模樣,原來早就暗度陳倉了。想必他早就料到這一步了吧!

“難為你如此挂念這件事兒了!”林冼點點頭,笑着望向林決。

林決心中一凜,端着茶杯的手頓了頓,又放回案上,抿着唇笑了笑:“說起來都是機緣巧合罷了,本來是江湖朋友打打鬧鬧,沒想到居然牽扯到賀承淮的身上。我本就不願意插手此事,幸好現在大哥來了,一切事情都有大哥決斷,我也能安安心心去尋我的東西了!”

“那就多勞你費心了,前些日子你傳回去的信父親都給我看了,找東西不在這一時,萬事還要以安全為重。”雖然這麽說,但林冼對于“尋寶”實在是沒什麽興趣,反正現在國庫裏又不差錢,像賀承淮這種貪官一抓一大把,随随便便查抄幾家說不定沒收的錢財還更多呢,幹嘛費勁找什麽前朝寶藏呢!

林琮主要擔心的是天玑庫的三萬人,這群人武藝高強,有組織有紀律,據說還極其忠心,這才是隐患、是重中之重。不過,鑒于不可能見一個人就掏出令符跟他說“你是天玑庫的人嘛我有伏羲四海令你和你的小夥伴都要聽我的喲”,所以一切還要靠林決的觀察判斷,這方面他還是非常信得過這個弟弟的。

“大嫂進來身子還好嗎?我若沒記錯日子,應當下個月就要生了吧?”兄弟倆許久不見,談論政事總是有些沉重,林決先開口問了問東宮的近況。

“已經生了,是個女孩兒,”說起孩子,林冼臉上的表情愈發柔和,“早産了一個月,身子還有些弱,不過太醫都看過了,沒什麽大問題。”

“真的?竟然已經生了!大姐家裏生了兩個男孩兒,大哥你家又兩個男孩兒,這可是這輩裏頭一個女孩兒,祖母豈不是高興壞了?”

“那是自然,祖母已經下了懿旨,等滿了周歲就冊封郡主。”

“那就恭喜大哥了!等我回東京就把侄女的見面禮補上。”聽說大哥兒女雙全,林決也覺得由衷的欣喜。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敏妃娘娘早就賞過了。下個月是她的生辰,你要是有空就回去看看吧!”林冼輕聲勸慰他,“娘娘近來總是念叨你。”

想起母親,林決心底泛起陣陣酸意。敏妃名叫姜錦,是中書令的長女,本來只是昭儀,生了皇子之後才加封為四妃之一的敏妃。姜家世代都是清貴文人,嫌棄官場腌臜不願入仕,在朝為官的除了中書令外,其餘幾人都在地方上任職,撐死也不過是個七品。

母家沒有勢力,又得了皇上幾分偏愛,敏妃在宮中的日子過得毫不輕松,好在陳皇後對其多有照拂,才讓敏妃母子倆在宮中穩穩立足。近些年皇上的年紀大了,膝下只有兩個兒子,其他的妃嫔們見生子無望,這才紛紛歇了掐架鬥狠的心思,後宮中呈現一片前所未有的祥和。

敏妃從林決很小的時候就教育他:太子不僅是你大哥,還是未來的君主,你要盡心輔佐太子,要好好聽太子的話、好好孝順皇後,不可以忤逆他們。

不得不說,敏妃的洗腦教育是很成功的,不論是對陳皇後還是太子林冼,林決都是十二萬分地尊敬,而且除非皇上和太子吩咐,他是絕對不會幹涉任何政事的,.他不想有野心,只想做一個安靜本分的王爺。

只是偶爾看到敏妃對陳皇後謙卑恭順的樣子,林決還是覺得有那麽點兒委屈,其實母親可以不用那麽放低姿态的,都是四妃之一了,又生養了一位皇子,這是何苦呢。可是後宮的事兒母親向來不聽他的,他也沒辦法,于是只能在朝廷上加倍盡力,指望母親能在陳皇後的面前更有面子,腰板挺得更直。

這次出來轉眼都有好幾個月了,母親在宮裏一定很擔心。下個月要是能抽身……還真該回去一趟了啊!

*********

沉寂多日的賀承淮終于肯露面了,太子林冼主審,太原府尹江之衍、太原府通判蔣綢和刑部侍郎王湎協理,一共審了三天,賀承淮的家裏搜了個底兒朝天,來往車馬也都查了個遍,只能查到賀承淮運了一批貨物到京兆府,查來查去運的不過都是些綢緞首飾之類的,短時間內竟沒有新的進展。

而賀承淮一口咬定他什麽都不知情,當時秦州水壩加固一事由秦州通判和司戶兩人全權處理,他一概不知;往京兆府運的貨,是他女兒的嫁妝;而那個“瘦猴”馬豐是他府裏管家的侄子,銀票都是從管家手裏騙來的。

所有解釋都很合理,合理得像是早就想好的說辭,而賀承淮的供詞跟其他所有人的都能完美地對上。這更顯得事情詭異了,如果一切都是他編造出來的,那他已經思維缜密、心思深沉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如果他說的都是事實,那就将按照大理寺目前判定的“失察”罪定刑:流放西寧,終身不得入仕。

林冼難得表現出了一絲煩惱之情。他總不能跟皇上說“我看他招供招得太順了五年前的事情記得太清楚了所以他一定是在說假話”吧,而且秦州的司戶和通判身上都查不到銀子的去向,那錢到底是誰拿走了呢?唉,真愁人。

“殿下要不去後堂歇會兒?”太原通判蔣綢見林冼揉眼,趕緊叫人領他下去歇息。開玩笑,林冼雖然是主審,但他們哪能真讓太子爺陪着他們幹耗,只要關鍵時刻這位太子爺能拿拿主意他們就已經千恩萬謝了。

林冼點點頭,他确實需要休息一下。以前任開封府尹只是個挂名閑職,他以前還真沒這麽親力親為地審過犯人,特別還是這種老油條似的犯人,真是讓人心好累。

林冼進了內堂,外面的江之衍、蔣綢和王湎三個人就聚在一起小聲吵起來了。

“依我看,證據确鑿,就維持大理寺原判就行了,賀承淮家産充公,這也不少了吧?”

“胡扯!一個個的都說他們沒貪,那銀子到底去哪兒了,銀子的去向沒查出來,怎麽能随便結案?小心老夫回去叫禦史臺參你一本!”

“這……都五年多了,用光了也不一定啊。對了!賀承淮不是跟千歲爺來往甚密還沾親帶故的麽,會不會是……啊?”

“不會吧,千歲爺還缺錢麽?官家多慣着他呀,哪用得着這麽拐彎抹角的斂財呀!”

“老夫明日就叫人去渭州問問千歲爺,等他回了信兒再做決斷吧!”

“嗯,也好也好。”

“王大人說得有理。”

“先把賀承淮帶下去吧!”王湎大手一揮,一屋人都解散了,該睡覺的睡覺,該關犯人的關犯人,只剩下太原府尹江之衍和主簿兩個人。

江之衍轉身去內堂,準備跟林冼彙報他們的讨論結果,剛出了門就迎面撞到一人身上,幸虧他肚子上肉多才沒被撞翻在地上。

“怎麽回事?慌慌張張的。”

“老……老爺!太子爺中毒了!”

********

林冼中毒的消息被嚴密的封鎖起來,連林決這個親弟弟也不知道。太子中毒,昏迷不醒,國本動搖,此時絕對不能給任何宵小以可乘之機。

而此時的林決正在為另一件事兒苦惱。

“那你們到底是在哪裏走散的啊?”

林雨撓撓頭,喃喃地答道:“應當是在東城門口。當時……人也挺多的……”

“別說了!”許念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趕緊去找吧!她十八般武藝樣樣稀疏,萬一出事兒怎麽辦?”

“我跟你一起去。”際之沉着臉踏進門,身上還沾着不少灰,顯然是剛聽說消息從外面趕回來的。許念轉身背上劍,一言不發地跟着他往外走。

“咱們也去吧!”林決拉上林雨跟在後頭。

“隐之去跟師父他們說了,還得有一會兒才能帶人出去。事不宜遲,咱們先上路!”際之跨上馬,缰繩一抖,噠噠地往前跑去,許念緊緊跟在後頭,表情前所未有地嚴肅,林雨在旁邊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跑了一陣兒,許念忽的看了林雨一眼,勾着一邊兒嘴角說道:“要是惠之出了事兒,你就給我等着吧!”說完就“駕”的一聲陡然加速,跑到前頭去了,連賠罪的機會都沒給林雨。

林決幽幽地望了林雨一眼,沒有說話。

林雨真想給自己兩個大嘴巴。他錯了,他真的錯了,他從一開始就不該心軟,要是不心軟就不會帶惠之出城,要是不帶她出城就不會在半路上把她弄丢,要是不把她弄丢……唉!哪有那麽多要是,現在只能趕緊把她找回來,要是真出事兒了,別說許念了,連他自己都不能放過自己啊!

☆、跌入深淵

天色愈發的暗,一抹殘雲在天際斜斜地挂着,許念一馬當先,心中愈發的不安。好在太原府晚上不關城門,否則他們還得等一個晚上才能出去找人。

出了東城門沿着官道往東走,不出五裏就是一片樹林,樹林再後面就是山了。白天熱熱鬧鬧的城門口現在已經空無一人,只有守城的官兵一臉詫異地望着幾人絕塵而去的背影。

“你們到底在哪兒走散的?”許念勒住缰繩,望着在夜色裏顯得越發靜谧陰森的樹林,語氣不善。

林雨駕馬小心地在她旁邊站定:“下午我們出城的時候正趕上有人送嫁,惠之說想看看,誰知道轉過頭就不見了,我找了一圈兒才在那邊樹下找到她,她說我要是着急就去忙我的,她在這兒看會兒再走……”

許念“铮”的一聲拔出劍指着林雨:“這麽說不是走散的,是你扔下她的了?”林雨心裏有愧,不敢做聲,心裏一個勁兒地後悔。

他也是心急呀,昨天晚上林決跟他說城東的幾座山有些古怪,讓他來看看,他想着早點兒看完早點兒回去禀報林決,這才丢下惠之先走一步的。

這些天林決暗暗走訪,果然有所收獲。常有村民聽到城東山裏傳來雷鳴似的巨響,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發出的。如果林決的推測沒錯,秦州在西,先天八卦裏坎為西,配水;太原在東北,所以應為震,配雷。山裏應當就是他們要找的地方。

林雨心裏抹了一把淚,苦着臉望向林決:二爺,我可都是為了你啊!你可要幫我勸勸這個一言不合就掏家夥的人啊!

林決毫不理會自家伴當哀怨的眼神,反而還教訓了他一句:“這事确實是你做的不妥,回去要好好賠罪。”

……!二爺你好狠的心,盡幫着那個丫頭說話!雖然的确是我的錯,但二爺你未免也太正直了,一點兒都不維護我!林雨很沮喪,不僅弄丢了惠之,還被一群人輪番指責。

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啊!

好在有人及時解救了他。際之輕輕松松撥開許念的劍,語氣分外冷靜:“念之留下等人,我們先進去找找。”

許念把劍摔進劍鞘,瞪着際之:“你着急難道我就不着急嗎?給二師兄留個信兒不就行了?”說罷掏出火折子,駕着馬自顧自地進了樹林。

際之無奈,用劍在地上劃了四條杠和一個箭頭,又掏出一個瓷瓶倒了些液體在地上。不一會兒,地上的記號就發出幽幽熒光,柔白的光芒微微閃動,在暗沉的夜色裏尤為顯眼。

見林雨一臉驚奇地望着他,際之解釋道:“這是師父教的法子。表示我們四人往前走了,等隐之來了就知道去哪兒找我們。”

林雨點點頭,還是際之想得周到,于是三個人也點了火折子往樹林裏走去。

********

“你确定她出城了麽?”樹林不大,找了好幾圈兒都沒有任何線索,許念懷疑惠之說不定是回城了。

“可我問過門口的官兵了,他們根本就沒見過黃色衣服小姑娘,而且我在城裏找了一下午也沒有找到啊。”林雨非常肯定惠之是出城去了。

一個半大的小姑娘自己沒事兒往城外山林裏跑什麽,看來多半是被人帶走的,這麽一想,他臉就有點兒發白。

“念之,看看這個!”

林決一手舉着火折子,一手從馬褡裢裏取出一個紙包,遞給許念。許念接過紙袋,毫無防備地被沾了一手油。

“什麽玩意兒?還是粘的?”說着打開紙包,放到火折子底下。

一旁的林雨頓時瞪大了眼:“這這這不是糖炒栗子麽!今早上邢夫人給包的呀!”

許念撚着那幾個栗子仔細想了想,惠之出門的時候好像确實帶着包栗子。不過單憑一個紙包和幾顆吃剩的栗子也不能說明什麽,滿大街都是賣糖炒栗子的,而且包的紙也差不多,怎麽能斷定這就是惠之掉的呢?

不過緊接着的一聲尖叫就瞬間打破了她的理智。

聽聲音是個女聲,叫聲異常的尖利高亢、撕心裂肺,山中的飛鳥被一群群地驚起,撲撲騰騰地飛過樹林。這聲音不用分辨就知道是惠之,許念再也顧不得懷疑,翻身上馬,兩腿一夾就往山裏飛奔而去。林決和林雨對視一眼,也趕緊跟在後頭。

官道旁有一條小路,直通山裏,許念按照聲音的方向往裏走,不知不覺竟有些迷糊。剛才的尖叫聲并未持續多久,叫了一聲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什麽東西捂住了嘴堵住了。這讓許念更加焦慮了。一焦慮腦子就開始亂,腦子一亂,腳下就開始打轉了。

“你走得太快了,”林決在後面堪堪追上,“剛才我喊你你都沒聽見。”

許念正運用她多年混跡靈臺山的經驗思考該往哪邊走,見林決來了,只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你喊我幹什麽?”

林決靜默片刻:“我本想跟你說你走錯路了,可惜你跑得太快沒聽見……”

……好尴尬。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誤,許念叫林決在前面帶路,到了一處岔路,林雨正舉着火折子等他們。

“從這兒上山,應當可以繞到山腰背後。”林決率先下了馬。許念看了那條雜草叢生、連一人寬都沒有的小路,也默默地從馬背上爬了下來。拴好了馬,林決和許念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上走。

“二爺,”林雨悄悄扯了扯林決的衣擺,小聲說道,“你就別上去了,多不安全吶!萬一出什麽事兒……”出什麽事兒我可怎麽跟皇上交代呀!

“放心吧。”林決回過頭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前面已經拉開他們好幾步的許念,扔下一句“跟緊了”,就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惠之也是,二爺也是,一個個的都這麽任性!林雨捂着心口,覺得受到了成噸的傷害。

夜晚的山林,沒有了白日裏的熾熱的陽光照射,顯得格外的陰冷。陣陣涼風吹在許念被汗浸濕的背心,激得她陣陣發抖。繞到半山腰上的時候,已經用了約兩刻鐘,山腰上這處不知道為什麽樹很少,明晃晃的月光直直地照在地上,許念舉起火折子,接着月光往山下望去。

剛才就覺得這山有些詭異,現在她終于知道為什麽了:腳下這小半面山坡都是光的,一丁丁點兒的草木都沒有。

這也太詭異了!如果不是此刻急着找惠之,她倒是想仔細研究一下原因。林決顯然也看到了腳下光禿禿的山,臉色不由自主地變得凝重起來。

許念回頭看了看他,等着他指明方向,他擰着眉,低聲說道:“看來我們得從這兒下去了。”

許念萬萬沒想到,聽起來那麽近的聲音走起來居然有這麽遠。她和林雨倒還好,林決就顯得有些狼狽了,白袍擦破了好幾處,氣也有些喘不勻,走了好一段路才平靜下來。

看來這個沐通武功也不怎麽樣麽,果真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

“再有一刻鐘就到了。”雖然這麽說,林決卻沒有覺得絲毫輕松。等他們過去可能惠之早就不在了,又或者惠之早就遭遇不測了,已經耽擱了這麽久,誰也無法确定會發生什麽。

走得越近,他們三人就越是揪心,直到走到對面山的山腳下,三人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應當就是這附近,”林決四處望了望,四周寂靜得只有蛐蛐的叫聲和時不時的一聲鳥叫,“惠之多半不在這兒了……”

“這兒有一個洞!”許念突然大叫,“裏面還很深。”

林決快步跑過來,舉着火折子往裏探了探頭。不僅深,洞口的壁上還有一道道規則的凹槽,一看就是給人攀爬的。還沒仔細看,後面就傳來林雨驚恐的聲音:“二爺小心——”

緊接着洞口的林決和許念就覺得腳下的地開始迅速下陷,許念第一反應就是往旁邊跳去,可惜她錯誤估計了一個成年男子的體重以及帶着不會輕功的人起跳的難度。于是就在伸手拽住林決的一瞬間,她錯失了躲開的良機,眼睜睜地看着地面“轟”地開裂,然後身子失去重心迅速地下墜,被吞進了地底的黑色漩渦裏。

掉下去的時候,她腦裏閃過唯一的念頭就是:等出去了一定要讓這個木桶好好學輕功啊!

***********

許念已經預想到撞上石頭時那種心肝肺疼都疼裂的感覺,誰知道落地時背後觸感竟然是軟的。只愣了一瞬她就慌神了。

完了完了,竟然撞在木桶身上了!

“嗯……”背後響起一聲悶哼,許念趕緊爬起來,手忙腳亂地扶林決起來,手碰到林決的背時,他又吃痛地“嘶”了一聲。頭頂的地面還有石塊不停滾落下來,林雨在上面呼喊着叫他們躲開,躺在這兒實在是不安全。許念把林決一只手臂架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往洞口深處走去。

“先進裏面躲躲,”許念扶着林決往裏走了很遠才停住,然後攙着他在牆邊緩緩坐下,“等會兒上面石頭掉完了再出去吧。”

林決閉上眼點了點頭,喘息了許久才平靜下來。許念這會兒已經完全沒有嫌棄他輕功差的心思了。畢竟他剛才給她當了肉墊,現在肯定傷得不輕,也勉強算救了她一命呢!

“剛才多謝了。”許念側過頭跟林決道謝。

“咳咳……”林決剛想說話,就帶出一串的咳嗽,許念想上去給他順順氣,又怕碰到他的傷口,只能緊緊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跌倒。

“……是我……拖累了你,自然……自然不能叫你受傷。”林決氣若游絲,半天才說完一句話。

看來真是傷得不輕啊!

“你武功這麽差,怎麽說也該是我保護你啊!”一個下山坡都能刮得滿身口子的人居然還妄想保護她,真是不自量力。許念覺得太好笑了,好笑得她竟有點兒想哭。

林雨的聲音遠遠地從光亮的洞口處傳來,許念揉了揉發酸的鼻頭,攙着林決起身:“咱們出去吧,應當不會再落石頭了。”

仿佛回應她這句話似的,頭頂的石壁開始咔嚓作響,一片沙灑在許念頭頂,緊接着兩塊碎石掉在地上,“嗒嗒”的聲音在山洞中回響。

情況不妙啊……

“快走!!”許念來不及多想,拖着林決往洞口更深處跑去,剛走兩步,身後“轟隆”一聲巨響,頭頂的石壁轟然倒塌,砸在他們剛才站着的地方,把整個通道嚴嚴實實地堵了起來。許念上前看了看,沒有絲毫的光線透出來,看樣子後面也全都堵死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禍不單行、雪上加霜!許念被自己的運氣生生給感動哭了。

她戳了戳林決的手臂:

“那個……我們好像出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許念 v:跟林決被困在礦井裏了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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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 v:請告訴二爺,我馬上來救他!

美麗的作者 v:還能怎麽辦,就地辦了呗~~~[攤手]

林雨 v:@美麗的作者 v 原來是這個意思,二爺放心,我給你守住洞口!

許念 v:…… @大魏最好的皇帝林琮

林雨 v:別!我錯了!QAQ

☆、礦井

林決靠在牆邊沒有說話,黑暗中只有他淺淺的呼吸聲。許念以為他昏過去了,手摸到他的脖子上,指腹貼着頸側的血管,感覺到手下的脈搏沉穩有力的跳動,這才松了口氣。剛放下手,就聽林決啞着嗓子說道:“我沒事兒。”

許念“嗯”了一聲,心裏卻想:從那麽高跌下來能沒事兒?騙誰呢你!偏偏現在洞裏一點兒光亮都沒有,她根本看不清林決的傷勢如何,也不能幫他處理傷口。她上下摸了摸,火折子不在身上,估計掉下來的時候被石頭打落了,現在應該已經是死無全屍了。

“你身上有火折子麽?”

等了一會兒不見回答,許念自覺地開始上手搜身。左邊袖子摸摸,裏面沒有,右邊袖子摸摸,裏面也沒有,腰上……

許念純潔的小手順着林決的腰往下摸了摸,果然在小腹底下的位置摸到一根硬梆梆的東西。這硬度!這長短!這大小!果然是火折子!

“你等等啊。”許念一手探進林決大開的衣襟,伸到他小腹的位置,另一手摸索着解開他的腰帶。一直沒出聲的林決忽然咳嗽起來,一邊咳嗽還一邊掙紮。

“快…咳咳…快放手…咳咳…”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聽着都覺得瘆的慌。

“诶诶!你別亂動,身上還有傷呢!”許念迅速地從他衣服裏掏出了火折子,把他衣襟掩好,正鼓着腮幫子要吹火折子,手就被按住了。

“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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