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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許念一腳踢在木門上,說道:“有話快說,別兜圈子!”劉顯被唬了一下,下意識地抖了抖,說道:“他利用完了我,就要把我殺了,我憑什麽還要告訴他?”他轉而望着林決,嘆道:“你爹就是這樣的人,他最善于過河拆橋、恩将仇報。唉,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不錯,那信和玉玺是假的,不過卻不是我放的,許家軍兵力雄厚,又忠勇善戰,我能順水推舟的搜出這些東西,還誣陷了許将軍一把,你說是誰的主意呢?”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劉顯累得喘了兩喘。許念細細回味他剛才的一番話,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不是他放的假證,那就是其他人了。能這麽輕易地僞造出罪證,又能順水推舟地定了許家的罪,而後下令誅殺的,只有一個人。這個人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他若是叫人活,那人再怎麽也不會死,他若是叫人死,那人再怎麽也活不成。
見許念的臉越來越白,林決連忙說道:“這不可能,當時第一個不相信的就是父親,他還為此時傷心了許久,許将軍跟他從小一起長大,他下诏時連眼淚都止不住。”這份幾十年的感情,難道還比不上一封信、一塊石頭讓人相信麽?
劉顯嗤笑道:“他是傷心,但他可不後悔。怪就怪許摯太傻,許家軍日益壯大未加收斂,一味地相信林琮,還拿他當生死之交、過命的兄弟呢,殊不知林決面上是假仁假義的嘴臉,內裏早就壞透了。不然也不會叫我給他背黑鍋了。”
林決想了想,許家鎮守西北,父親早就有收回兵權之意,試探了兩次許将軍都沒有回應,父親一向多疑,很可能懷疑許将軍有不臣之心。但僅僅為了兵權,就用這一手段除掉相處了幾十年的摯友、忠臣,這也未免太卑劣了。
劉顯慢吞吞地給兩個小輩将人生道理:“人吶,總是會變的,尤其是當了皇上,那更是會變的。況且除了兵權,還有一樣前朝的東西在許摯的手上呢,那件東西認真說起來,可比十個許摯、百個許摯有用多了……”
“咔噠”一聲,外頭的鐵門晃了晃,獄卒走進來由于地問道:“二皇子,呆的時間也不短了,這臺獄按說是不讓人探訪的,您看這——”
林決把許念的鬥篷扣在頭上,輕聲說道:“這就走了。”說完拉着許念往外走去。許念兩眼恍惚地望着劉顯,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問什麽,腳下麻木地動着,眼前的景象變換,她已經被帶出了地牢。
兩人出了地牢,走了許久才停下來。林決的手順着許念的胳膊滑下去,轉而扯住她的手。許念低頭看了看,一雙修長的手扣住她的掌心,不松也不緊,溫熱又細膩,甚至還帶着微微的顫抖。
“你相信嗎?”她聽見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我相信。”掌心被緊緊一握,又緩緩地松開。她伸上前勾住那只溜走的手,輕聲說道:“我相信我爹的話。他常說官家英明神武,胸懷天下,非常人所能及。他說官家是個好皇帝。”都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劉顯說得合情合理,她找不出理由懷疑,可要是真讓她相信……她為什麽要相信一個仇人的話?
“可我知道,”林決的聲音有些發澀,“他平日有些優柔寡斷,可下定了決心卻不是任何事能夠左右的。”這個他指的自然是林琮。以林決對父親的了解,他是真的動了殺心了。
兩只手靜靜地輕輕勾着,誰也沒有說話。半晌,許念放開那只顫抖的手,說道:“回去吧。”而後率步向馬車走去。林決虛虛握了握掌心,緊緊跟在後面。
☆、瓊頂山
為了避開薛太後的生辰,兩日之後一幹犯人就被匆匆推上刑場這是許念第一次正正經經地見識東京城繁華熱鬧的場面,卻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圍觀死囚行刑。
賀承淮和一幹“反教”教徒被一次推上臺,劉顯排在最後一個。監斬官宣讀完了長長的一串罪名,揮了揮手,高聲說道:“行刑!”縱使見過再多次的行刑場面,圍觀的群衆依舊熱情不減,啐唾沫的,扔爛菜葉的,恨不得親自上臺去踢上一腳。随着斧頭重重地落下,人群中轟的爆發出一陣歡呼。這大概是百姓們為數不多的發洩機會,曾經高高在上的王公貴族、高官顯貴,如今淪為階下囚,是人都會想上去踩一腳的,這場面再看多少次都不會膩。
許念沒有擠到人群中間,她只能看到無數個黑漆漆的後腦勺和半空中高懸的銅斧,上上下下,伴随着人群的陣陣呼聲,她已經腦補出了血流成河屍首滿地的畫面。
在最後一聲歡呼夾雜着怒罵響起的時候,許念閉了閉眼。爹,娘,大哥,許家老老小小五十八口,我終于給你們報仇了。可是爹爹,你要是知道崇英殿龍椅上的那人才是真正的幕後推手,你還會讓我報仇嗎?
人群漸漸散去,眼前少了阻礙,許念終于清晰地看到滿地流淌的鮮血和屍身,她認不出來哪個是賀承淮,哪個是劉顯。她此刻沒有大仇得報的痛快,只有煩悶和憋屈。他們死了是罪有應得,可她忽然明白這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想要真正報仇,那殺了龍椅上的那人不就好了?一條命換五十八條,也算他值了。
可她不能那麽做,不僅僅因為他是九五之尊,是林決的父親,更因為他是黎民百姓心中的仁君,是掌控社稷天下的人。她想報仇,更想有朝一日能正大光明地告訴天下人:她是許家的女兒,身上流着鎮國将軍許摯的血。
街口的鮮紅蔓延到她的腳邊,眼前被一層紅霧籠罩,許念閉上眼,緩緩向後倒去……
再睜眼時,眼前仍是一片鮮紅,她手在空中抓了抓,被一把摁住,隐之的聲音在她面前響起:“叫你別到處跑,你還出去,病都沒好利索呢,這不讓人給擡回來了!還說什麽女俠呢,這麽點兒場面就吓昏過去了,你可真行。”
許念閉着眼倒在床上,笑着喃喃道:“二師兄你才真行,都跑到我夢裏來數落我了。”
腦袋上挨了一記暴栗,隐之的聲音說道:“你傻了?說什麽夢話呢?”
許念猛地睜大眼,向身前那個聲音抓過去。
“怎麽了?”隐之逮住那只亂舞的手,不解地問道。
“二師兄……”許念兩眼失神地望着他,聲音有些發澀,“我看不見了……”
這幾天許念身體裏的毒一直被壓制得很好,身體跟平時根本沒什麽兩樣,她幾乎都快忘記這件事了。洪太醫說用的藥有無法預知的副作用,果然此刻體現出來了——她瞎了。
眼前始終有一片紅霧籠罩着,只能分辨出簡單的光影、面前是否有東西擋着,其餘的就徹底看不清了。
任何人突然失去了視力,還随時有可能毒發身亡,都會情緒失控的,許念也不例外。只是她情緒失控的表現既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摔盆兒摔碗,而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在後院練劍。後院精心移植的竹子被誤傷了一大片,林雨雖然有些心疼,但沒有說什麽,竹子可以再種,眼睛瞎了可是真的完了。
洪太醫來看過兩次,說确實是藥物的副作用,為今之計只有盡快找到大藥仙解開許念的毒。太後和敏妃的生辰緊挨着,林決已經好幾天不見人影了。惠之不敢多說,生怕刺激了許念,讓她想不開。
“別等了,趕緊跟我走吧。”隐之收拾行李要代許念出發,卻被她攔住了。
再等幾天吧,起碼也要道個謝再走。
一連等了五天,等得隐之火冒三丈,差點兒要把許念綁走,林決才從宮裏回來。剛進門他就吩咐林雨收拾東西。
“我有話跟你說,我其實……你,你也要走?”許念扶着門框,聽見裏面窸窸窣窣收拾東西的聲響,不解地問道。
“當然。”林決答道:“我跟你們一起去恭州。”
許念到嘴邊的告別又咽了下去,沒來由地有些欣喜,明知故問道:“你去恭州幹什麽?”
林決把她領到椅子前坐好,說道:“我之前替父親找的東西還沒找到,況且,你身上的毒也耽擱不得。”
許念裝模作樣地點點頭,說道:“哦,那還真是巧。”林決上前扶她,被她堅決推開:“不用扶,我自己能走,絕對沒問題!”
不一會兒走廊裏就傳來“咚”的一聲,緊接着是一聲怒吼:“哪來的柱子,剛才怎麽不在這兒!”林決不禁失笑,先前還擔心她想不開,現在看來她心情倒是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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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州,山腳下的一間客棧。
許念趴在窗前望着外面來來往往的車馬,深色的影在眼前晃來晃去。不一會兒門“嘎吱”一聲打開,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誰,這淡淡的粽子葉香味兒,一路來聞得最多了。
她偏過頭去輕聲問道:“找到了麽?”
林決在她身邊坐下,答道:“沒找到,但他留了信,應當不會出事兒。”
“唉,”許念嘆道,“師父是這樣,二師兄也是這樣。都什麽事兒這麽急,連打個招呼的時間也沒有麽……林雨,你買豆沙酥了?”
林雨從外面進屋,把一個油紙包放在她面前,嘟哝道:“你屬狗的吧?鼻子怎麽這麽尖。”
許念笑了起來:“嘿嘿,我眼睛瞎,可鼻子不瞎呀。”
林雨反駁道:“本來鼻子也不能‘瞎’呀。”
許念不理他,徑自拆開油紙包,捏了一塊豆沙酥放進嘴裏,口齒不清地說道:“唔……你們不吃這個實在是太可惜了。”可惜語氣沒有控制好,一點兒惋惜的以為都沒聽出來。
林決撇撇嘴道:“這麽黏牙的東西也就你喜歡吃。”宮裏什麽樣的豆沙沒有,比這好吃多了。
林決看着他們倆鬥嘴,竟然覺得十分有趣。最開始,他只覺得許念是個魯莽倔強的刺客,一言不合就拔劍相向;後來他覺得她是個初入江湖、沒心沒肺的小牛犢,沒什麽事兒讓她害怕,也沒什麽事兒能讓她傷心;再後來,他覺得她又像祖母哪只傲嬌別扭的貓,明明心裏軟得一塌糊塗,外表卻一點兒也不示弱。
其實越是大大咧咧的人,他們的內心往往越細膩敏感,他們不願拿心底的傷口刺別人的眼,留在外面的永遠是一張春風帶笑的臉。
“你不是不吃嘛,不吃別拿呀!”一聲嗔叫把林決的思緒拉了回來。許念兩手把油紙包護在胸前,沖林雨說道:“剛才誰說黏牙不喜歡吃的?”
林雨把嘴裏的東西幾口咽下去,小聲說道:“是你說的好吃,我才嘗一塊兒的。”
“黏牙了嗎?”
“黏了。”
“那好吃嗎?”
“……好吃。”
“嗯,”許念滿意地點點頭,把剩下的一股腦兒推到林雨面前:“都給你吃了。”林雨一口氣噎在嗓子裏,非要他承認好吃不可嘛!
“你能再把信念一遍麽?”回過神時,許念已經在林決面前站定。
林決從袖子裏掏出信,念道:“路遇故人,有要事相商,念之可與沐公子先行,我不日便去。”
許念低着頭沉吟半晌,二師兄雖然啰嗦,但寫信向來是極簡潔的,聽語氣像是他沒錯,只是她看不見,不知道字跡是不是二師兄本人。不過二師兄常年在外闖蕩,使得一手好镖,武功不輸大師兄,應當不會有事兒。
“我還是給邢伯伯寫封信吧,問問惠之到了沒,還要告訴他我們已經到了恭州,要是師父有消息一定要給我們回信。”
林決點點頭,說道:“好。林雨,去找小二拿筆墨吧。”
許念坐到桌旁,兩手“噠噠”地敲着桌面,問道:“外面怎麽這麽多人,不都說瓊頂山人跡罕至,幽深寂靜麽?”
林決笑着答道:“瓊頂山裏面是人跡罕至,外面可就熱鬧了,這些全都是來求醫的人。”
“這些人都有病?!”許念驚呼了一聲,引得樓下的人頻頻往上望。林決扣下窗子,小聲說道:“瓊頂山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況且這些人進去了一不一定能救得了。據說能不能進山全由大藥仙的徒弟親自診過之後才能決定,而這決定毫無章法可言,要想進山救治,大概只能靠運氣了。”
許念又“噠噠”地敲起來,嘆道:“也不知道我這毒他願不願意解……”
第二天天剛亮,三人就穿戴整齊往瓊頂山而去,到山腳下,下了馬車往裏走,不到一刻鐘就到了一處石亭跟前,石亭裏坐着兩個人,年紀都在三十歲左右,正在跟人瞧病,隊伍前頭已經排了三四十個人,攙着的,扶着的,歪着的,倒着的,傷勢各式各樣,病情也千奇百怪。
許念一聽這嘈雜的人聲就知道人不少,一直等了小半個時辰,隊伍才走了一半多。林決囑咐林雨先排着,他和許念去一旁休息一會兒。
石亭邊上有一個少年,拿着掃帚“沙沙”地掃着隊伍裏扔出的垃圾。選in聽着掃帚的方位,往右跨了一步,讓開了道。緊接着掃帚“唰”地一下便往右掃來。
許念往左跨了一步,“唰”,掃帚又掃到左邊。
再跨,“唰”再掃。
“這位仁兄,我可不是垃圾吧?你幹嘛總掃我?”許念不禁氣結,這人是跟她過不去麽?
林決拉住許念,上前說道:“這位小兄弟,擋了你的道實在抱歉,你要掃哪邊,還請告訴我們,我們避過去就是。”
那少年擡起頭來,定定地看着許念,等了許久不見回答,許念正準備轉身離開,就聽那少年說道:“虞美人?”
作者有話要說: 許念:我的天吶,他一眼就看出我有病!我的天吶,好厲害啊!【小岳岳臉.jpg】
☆、小藥仙
許念的腳步一頓,問道:“你也知道虞美人?”那個少年把手中的掃帚放在一邊,答道:“我當然知道虞美人,我還知道你中了虞美人的毒,再不解就要死了?”
許念和林決對望一眼,不禁吃驚,這個少年僅僅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中了毒,還知道他中的是什麽毒,看來他的醫術不是一般的好。
林決上前一步問道:“這位小兄弟,你既然知道她中了虞美人的毒,那你可知道該如何解這個毒?”那個少年皺着眉,低頭沉吟了片刻,然後答道:“你們跟我來吧!”林決回頭叫上林雨,三個人跟在那個少年的身後,往山裏走去。
瓊頂山不單單是一座山,而是好幾座山峰的總稱,他們剛才站的地方只是進山的入口,從那入口進來,再往裏走半個時辰,就進了一處山谷。現在雖然是深秋集結,但恭州天氣一點兒也不冷,山谷裏郁郁蔥蔥的全都是樹,樹林間飄散着像薄紗一樣的霧氣,籠罩在半空中,林中時不時傳來幾聲鳥鳴,格外的靜谧幽深。
那個少年走在前頭,絮絮叨叨的說着話,他名叫梁玉昭,正是這穹頂山裏的徒弟,許念他們要找的大藥仙,就是這梁玉昭的師伯。大藥仙常年游歷各地,常常不知蹤影,來找他求醫的人絕大多數都無功而返,現在大藥仙正好才離開山裏,不僅如此,大藥仙的濕地,也就是梁玉昭的師傅,此刻也不在山中。
“不過你們放心,我可以幫他解毒。”梁玉昭自信滿滿地說道。
林決剛才見識了梁玉昭的醫術,已經相信了幾分,但林雨沒有親眼看見,便問道:“這位小兄弟也會看病嗎?你知道她中的是什麽毒,你能治好嗎?”
梁玉昭見林雨不信,鼓起腮幫子氣呼呼的說道:“我當然知道,她中的是虞美人,這個毒瓊頂山之外沒有人能做出來,更別說會解毒的人了。說起來,整個瓊頂山會解毒的一共就有三個人,不巧另外兩個都不在,就只能由不才小藥仙先幫她解了。”
林雨吃了一驚,問道:“原來你就是小藥仙?早聽說瓊頂山有一位少年神醫,醫術可以跟大藥仙比肩,原來就是這位小兄弟,真是失敬失敬,解毒的事還要麻煩你費心了。”
頭一次聽見有人這麽恭維自己,梁玉昭有些臉紅,小聲說道:“你知道就好,這事兒你們也不用道謝,反正這毒是瓊頂山的自己人下的,我也算是補償你們了。”
說道這兒,他咬牙切齒地罵道:“要是讓我知道下毒的人是誰,我一定告訴師傅,然後把他責罰一頓趕出山去。”
許念忽的說道:“給我下毒的那個人是個女子,個子高挑,瓜子臉丹鳳眼,長得很漂亮,可惜就是眼神太冷,看誰都跟看死魚似的。”
梁玉昭停下腳步,歪着頭想了想,很肯定地說道:“山上沒有這個人。山上的女子很少,我不會記錯的。”
許念“哦”了一聲,接着說道:“那就是你們有人把□□給她呗。我記得她說她是受人之托來找我的,你們不是救死扶傷的醫者麽,怎麽會做出這麽有損陰德的□□來?”
許念中了毒,心裏很憋屈,現在聽說這□□正是來自瓊頂山,恨不得紮十個八個小人狠狠地詛咒這些人一番,因此說話的語氣也很沖。
梁玉昭又氣又惱,小臉漲得通紅:“本來這就是一味藥,才不是專門配的□□!當初師父是為了救人才配的,這藥只對那一種病有用,要是用在其他人身上才算是毒。”
“……原來如此。好吧,那算是我錯怪你們了。”許念無奈地答道。她跟個孩子置什麽氣,更何況她還指望着這個小藥仙救她的命呢。
“到了。”梁玉昭話音剛落,一片開闊的平地就在面前出現,上面有七八間不大的院子,用木籬笆松松地圍住,看上去就是一副其樂融融、與世無争的山村圖。
梁玉昭領着許念三人一路往裏,走到最大的一間院子前,推開木門,院子裏有兩只烏雞,一見到梁玉昭就“咯咯咯”地撲到門邊,勾着爪子在地上劃來劃去。
梁玉昭蹲下身子摸了摸它們,它們這才昂首挺胸地飛到一邊去了。許念仔細聽了聽,院子裏除了雞叫,還有狗叫貓叫蝈蝈叫,很是熱鬧。不禁打趣道:“這些都是你養的?看來你還挺有愛心。”
梁玉昭淡淡地說道:“除了貓和狗,其他的都是有藥用的。”
許念想起師父跟她說過,有些大夫整天最喜歡幹的就是殺兔子殺雞,開膛破肚、活活剖開,更有甚者還整天剖死人什麽的,想想就覺得恐怖。她不禁打了個寒戰,摸了摸胳膊,把豎起來的汗毛撫平下去。
梁玉昭見她害怕,知道自己的話成功地吓到她了,得意地笑了笑,指着西邊的幾間屋子說道:“那邊就是平時給病患住的屋子,不知道你們要怎麽住?這位姐姐……還是夫人……”
梁玉昭望着林決扯住許念袖子的手,不知道是該叫她沐夫人,還是叫她姐姐。
許念的手像是燙了似的縮回胸前,面不改色地說道:“我這麽年輕,當然是姐姐!”
梁玉昭點點頭道:“那這位姐姐就單獨住一間,這兩位公子住一間,這樣正好也方便治療。”
林決遞上一個紙包,拱手道:“多謝。”
梁玉昭打開一看,頓時激動驚呼道:“龍須糖!你怎麽知道……”忽的頓住聲音,裝出一副淡定的大人樣子,鄭重地謝道:“多謝沐公子,我這就去配藥。”說完揣着糖開開心心地走了。
許念在後頭嘿嘿笑道:“到底還是小孩兒,有糖吃就開心了,真是單純地讓人羨慕啊。”
午飯的時候許念才知道,這間最大的院子原本是大藥仙住的地方,但他常年在外,就讓他的師弟帶着徒弟過來幫他打理,如今大藥仙的師弟一走,就只剩下梁玉昭一個人了。
林雨出去了一趟,回來咋舌道:“原來這山谷裏總共就這幾間院子,加起來也不過三四十人,怪不得不讓外面的人進來,就算是進來了也沒人手給他們治病呀。”
許念也感嘆道:“我聽說瓊頂山藥材豐富,又都是千金難求的珍貴品種,本來以為這兒的人都很有錢的,沒想到他們過得跟農夫似的。這山裏的藥他們不挖,別人竟然也不來,也真是奇怪。”
“沒什麽奇怪的,江湖上誰沒有受傷得病的時候?一個個上趕着巴結這些大夫們都來不及,他們護起來的藥材,哪有人敢随便挖?”林決端着一個托盤進來,不緊不慢地說道。
“對!”梁玉昭從身後冒出來,贊同道:“沐公子說得對極了,這些藥雖然值錢,但跟命比起來還是差得遠了。”
許念問道:“那要是有獵戶、百姓什麽的采了藥去賣呢?”
梁玉昭翻了個白眼兒,用一副跟白癡說話的語氣答道:“那不正省得我們進山采藥了嘛,我們出的價還比外面高呢!”
許念讪笑了兩聲,心道這毒越來越厲害了,居然都讓她變傻了。
梁玉昭掀開托盤上的一碗藥羹,遞到許念的手邊,說道:“先把這個喝了,清一清你體內的污穢。”
許念聞了聞,味道絕對稱不上“令人愉悅”四個字,但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一仰頭就把藥都灌了進去。
藥湯順着她的嗓子進到胃裏,直沖腸子,在她的腹中翻滾沸騰,一刻也不消停。許念滿頭大汗地捂着肚子,看他們三個人坐在桌前吃午飯,不禁悲從中來。
走了一上午她都已經餓死了,剛才聽說梁玉昭要做麻辣素燒她還流了好久的口水,可是現在……
現在她根本吃不下去了啊!不僅肚子疼得厲害,胃裏也惡心,簡直比當初暈船的症狀還厲害,現在聞到吃的就想吐,別說那滿滿一大桌子的菜了。
“我不行了……”許念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林決趕緊扶着她往外走,屋裏傳來梁玉昭的喊聲:“茅廁出門右拐,要吐要拉請便,別吐到半路上就好。”
林雨正夾着一塊燒得焦黃、帶着醬汁的土豆,聞言默默地放下筷子,把碗推開:“我吃飽了。”他突然也有點兒想吐了怎麽辦……
許念上吐下瀉,足足在茅廁裏帶了一個時辰才出來,出來的時候整個人腿都是軟的,站都站不穩。林決擔心她看不見,怕她摔倒,一直等在外面,見她出來了,連忙把她從地上提起來。
幸好茅廁裏熏了香,不然許念都要臭得昏過去了。她聽見梁玉昭在她耳邊說道:“差不多都排幹淨了,藥水都燒好了,在那邊的溫泉池子裏,你先去泡着吧,等會兒找個人邊泡邊往裏加藥。”
“什……什麽?”許念有氣無力地問道:“不用先看眼睛麽?”
梁玉昭忽的有些生氣,生硬地答道:“孰輕孰重我自然分得清楚,你以為渾身就眼睛有問題嗎?哼,再耽擱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許念趕緊站直身子,賠笑說道:“你別生氣,我只是随便問問,馬上就去泡,馬上就去。”容易炸毛的孩子可真不好伺候,尤其是這孩子還是個神醫。梁玉昭“嗯”了一聲,滿意地走了。
等等,上午林雨說女弟子們都進山采藥了,天黑才回來。現在問題來了……誰來給她加藥?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以為我會在作者有話說說話嗎!
告訴你們。當然會!
高考考完了,又是粽子節第一天,祝大家節日開心!
☆、洗溫泉
“額……藥在哪兒?”許念搓着手問道。要是不麻煩她其實可以自給自足,絕對用不着麻煩別人。
“哦,你等等。”梁玉昭跑進屋裏,吭哧吭哧地提出兩個個小桶放到許念腳下,說道:“喏,這桶裏的就是了,小桶每兩刻鐘加一次,每次加一杯,一個半時辰之後換大桶裏的藥,每一刻鐘加一杯,加完之後再換這小桶,這時候小桶裏的每兩刻鐘加一杯,一直加完。小桶用的是小杯,大桶用的是大杯,千萬不能搞混了,也不能沾上髒東西。你記住了嗎?”
許念:“……”是她想多了,這麽厲害的毒解開的過程怎麽可能不麻煩。
梁玉昭見許念接過兩只杯子,說道:“藥給你了,記得按我說的加啊。”明明是個少年還用哄小孩兒的語氣說出這種話,果然是個早熟的神童。
“那個……有誰記住了麽?能不能再給我說一遍?”
林雨撓撓頭:“小的兩刻鐘加一杯,大的一刻鐘加一杯,然後,然後……”
手裏的兩只杯子忽的被奪走,林決低聲說道:“我來吧。”
許念的臉“騰”的紅了,沒了杯子在手裏,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慌亂地答道:“哦,那……那麻煩你了。”她看不見,所以不知道此刻林決也是臉紅得厲害,林雨提着兩個桶,遠遠地跟在他們倆後面,心裏一個勁兒地嘀咕:難道二爺真的看上她了?要是真的,這次可真是個好機會,先前只是拉拉袖子扯扯手什麽的,現在二爺幫她加藥什麽的,肯定進展神速啊,說不定過幾個月就有小少爺了,嘿嘿。
到了溫泉池子邊,林決回向從林雨手裏接過藥桶,接過發現林雨早已經沒影了,兩只桶一大一小遠遠地放在路中間,上頭還搭着一方厚實的帕子。林決不禁失笑,對許念說道:“池邊路滑,你先站着別動,我去把桶拎過來。”
許念乖乖地站在原地,溫熱的水汽一陣陣氤氲到她臉上,她叔父地眯了眯眼。不一會兒林決就提着藥桶回來了,牽着她的衣袖囑咐道:“再往前兩步就是池子,約莫有五尺見方,池水不深,不用擔心。”
許念擔心的倒不是水深不深,能不能淹死的問題,但她沒好意思說,故作鎮定地答道:“那我進去了。”擡腳往前邁,一步,兩步,蹲下伸手摸了摸,指尖不出所料地沾上幾滴水。
她坐在地上脫了鞋,小心翼翼地往裏邁。
“等等。”林決擡手攔住她,“我還沒加藥,而且……你穿着衣服進去?”
許念的動作一頓,她确是想穿着衣服進去來着。但轉念一想,她一共就帶了兩套換洗衣服,還算上穿着的這件在內,沾了藥還得洗,還得晾幹,就恭州這天氣這濕度,怕是晾個十天半個月也不會幹。而且穿着衣服說不定還會影響藥效呢,誰說得準呢?
她敢保證,要是她不按照梁玉昭的話做,絕對會被他罵“不遵醫囑活該”的。想來想去還是脫了衣服比較好,至于林決麽……盡力忽略他就好了,反正她看不見,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好了。
許念在心中默念:看病最重要,看病最重要,看病最重要。然後吸口氣道:“我這就脫了。”說完三下五除二把身上衣服褪在地上,兩腳探進池子裏。
池水不深,剛剛莫過小腿,許念蜷着腿坐在池邊的一處凹陷,水剛好莫到她的鎖骨的位置。周身被微微發燙的水包裹起來,臉上被帶着藥香的熱氣籠罩,熏得人腦子都慢了幾分,泡了不一會兒身上就開始發燙,鼻子尖癢癢的,她擡手一摸,摸了滿臉的水,偶爾一陣風吹在臉上,又讓她覺得格外涼爽。
她不知道自己泡了多久,耳邊是潺潺的水聲,鼻子裏滿滿萦繞着藥香和淡淡的花香,偶爾有微風輕拂,吹得她通體舒泰。她閉着眼,盡力感受這如在雲端如在霧裏的感受,任由清涼微澀的藥水緩緩滲入身體內,緩緩蔓延至五髒六腑四肢百骸。
四周一片寂靜,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許念猶豫着喚了一聲:“林決?”
池子另一邊傳來低低的一聲:“怎麽了?”
許念笑了一聲說道:“沒事兒,就是問問你還在不在。一共要泡兩三個時辰呢,你在這兒又累又無聊,要不去換個人來?”
“不用,”林決舀起一杯藥湯,輕輕倒進水中,“來回一趟就要小半個時辰,換藥就耽擱了。”或許是想起許念說無聊,他主動提起話題:“你感覺如何?覺得好些了麽?”
許念水裏轉了個圈兒,答道:“我以前每跑過溫泉,聽師傅說能把渾身的經絡都泡開,還能排毒養顏益壽延年什麽的,現在我也終于有機會泡上一次,感覺确實不錯,只是這麽久沒吃東西,我渾身都泡得沒勁兒了。”
林決聽見水聲不經意望過來,見到一抹白嫩的背影,纖細的脖子,轉過身來,一張小臉被熱氣熏得發紅,鼻尖上還凝這幾滴水,鎖骨下隐隐露出一抹彎曲的弧度,整個人白生生水嫩嫩的,活像話本裏勾人的妖精。
他急忙忙轉過頭去,又聽許念說道:“我忽然想起來,這西南山裏蛇最多了,你說這兒不會有蛇吧?”
林決從耳朵尖一直紅到脖子,心不在焉地答道:“既然小藥仙說這是病患用的,應當不會有危險。”
“哦……呀——蛇!有蛇!”林決才剛說完,許念就尖叫起來,“嘩啦”一聲從水裏站起身,捂着胸口往岸邊跑。
剛才正說到蛇,許念腳底就踩到一跟軟綿綿的東西,她眼睛看不見,因此觸覺分外靈敏,本來沒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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