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自由市場
已是深秋,晝夜溫差大,夜裏再刮點風,不要太冷。
劉鐵柱在橋上掰了樹枝,喊潘陽上去抱到橋洞裏,兩人一陣忙活,總算生了火,各靠橋洞一邊,伸手放在火上取暖。
潘陽随身帶的布兜裏還有張學蘭給她準備的玉米面馍馍,因為中午飯在潘廣臣家解決,包裏的馍馍一點也沒動。
潘陽突然想起她還沒去潘廣臣家跟他報平安,暗罵自己大意,再看外邊,黑魆魆的沒一個人影,這個點潘廣臣家搞不好已經休息了,不好再去打擾,只好等明天去完早市再去他家。
對面突然傳來一連串的咕嚕聲,引起了潘陽的注意。
劉鐵柱摸着肚皮,嘿嘿笑了,不好意思道,“一天沒吃東西了,餓了。”
潘陽從布兜裏掏出兩塊馍馍,遞給劉鐵柱一塊,“吃吧,說起來我也餓得慌。”
劉鐵柱不接馍馍,連連擺手道,“不行,我哪能吃潘哥的馍馍,我吃了趕明兒你就沒吃的了。”
話雖如此,他一個魁梧的大男人一天沒吃東西,哪怕他意志再堅定,這會兒眼睛也忍不住往玉米馍馍上看,口中更是止不住的咽口水。
潘陽直接把馍馍塞到了他手裏,又從布兜裏掏出裝在罐子裏的蘿蔔幹,笑着說,“吃吧,出門在外的難免遇到困難,今天你吃我的,要是過意不去,大不了明天你再請我吃。”
劉鐵柱這才樂呵呵的哎了一聲,拿過馍馍就連着咬了幾大口,潘陽錯眼看見他也拎了一個布兜子,裏面鼓鼓囔囔的不知道裝了什麽東西,随便問了一嘴,“大兄弟,你大老遠來縣城做什麽?”
聞言,劉鐵柱放下了手裏的馍馍,向橋洞外邊望了望,确定沒聽見走動聲,這才伸頭壓低聲音道,“不瞞潘哥,我前兩天逮了一只兔子還有兩只野雞,想明天找機會賣掉,我們那管得太嚴,不敢拿出來啊,這不就想來城裏看看。”
潘陽了然點頭,問道,“那你知道在哪賣了嗎?”
劉鐵柱搖搖頭,實話說,“為了省錢,我今天從我們村走了将近一天才到,還沒尋着機會打聽。”
說着,他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有人稀罕這些野味。”
潘陽笑了,“怎麽沒人買,大兄弟放心,如今哪家不想着肉,你要是真想賣掉,比豬肉賣的便宜些,保準會有人買!明天你跟着我走,我帶你去早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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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鐵柱眼睛一亮,瞅了瞅潘陽身邊的包裹,訝道,“難道潘哥也是來...”
潘陽點點頭,“對,和你一樣。沒辦法,家裏太困難,老小都等着我養活,不找點捷徑不行啊。”
劉鐵柱一拍大腿,“就是這麽說!你看我,身強力壯,身上盡是使不完的力氣,前些時候村裏有活幹還能掙點工分,現在閑下來了可如何是好,我們村就挨着大山,我上山轉一天還能有點收獲,可就算是有了收獲,家裏也不敢吃,生怕被鄰居家聞見肉香,舉報到隊裏,一準要把我帶去,批評我投機倒把。”
“潘哥,你說說這算怎麽回事!唉!再這樣下去,我們可真沒有希望了!”
難得找到跟她見解不謀而合的,潘陽不疊點頭,符合道,“誰說不是,信社會也該有市場,兩者根本不沖突,大兄弟你看吧,這天早晚得翻天覆地。”
兩人你一眼我一語的說着,越聊越投機,只可惜這個時代通訊不方便,不然兩人保準留個手機號之類的。雖然不方便随時聯系,但兩人約定好,日後只要家裏有東西拿來賣,就來這個老地方,商量好後,兩人又把具體住址留給對方,俨然交定了對方這個朋友。
次日,潘陽天不亮就醒了,劉鐵柱還在打着呼嚕,見時間差不多了,潘陽叫醒他,兩人各自帶上自己的東西,朝衙前街走去。
昨天的上班族沒騙她,衙前街裏果然聚了不少人,買東西的賣東西的都有。
兩人眼睛一亮,對視一眼,齊齊朝裏面走,這條街不算短,潘陽想到自己等下不好當着劉鐵柱的面取東西,便對劉鐵柱道,“我們先分開行動,各賣各的,早市散了就在這裏集合。”
劉鐵柱覺得可行,點頭道,“聽潘哥的。”
于是兩人分開行動,潘陽往街裏邊走,邊走邊注意其他人賣的東西,時不時還停下來問問價錢,轉了一圈後她心裏大概有了底,尋了一處空地,蹲下來,把布兜往地上一放,從裏面撿了件破衣裳攤開在地上,把挂面數把還有雞蛋數枚拿了出來。
當初不靠譜的末世言論,潘陽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态,囤積了不少東西,最多的就是什麽挂面、面粉以及大米這些,特別能管飽,而且存儲時間長的東西,至于囤積雞蛋,完全就是個人喜好了,她就愛吃雞蛋,蒸的煮的炸的,啥都愛,所以雞蛋什麽的她不缺。
很快,有人在她的攤位跟前住足,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穿着得體,戴了副眼睛,完全一副知識分子模樣,女人蹲下來,拿了一把挂面放在眼前仔細瞧。
潘陽也不說話,任由女人瞧。
潘陽的挂面制作精良,百分百純小麥面,而且裏面還摻雜了雞蛋,細膩、勁道,會看的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劣質貨。
剛才潘陽來回走動時,觀察過別人,也有賣挂面的,但質量不怎麽好,至少不完全是白面,多數是玉米面或者紅薯面裏面摻雜白面制作而成,在這個早市裏賣的并不便宜,一毛四分、五分錢一斤,還是比供銷社裏劃算。
女人很快露出滿意之色,問潘陽,“同志,這個挂面怎麽賣?”
潘陽沉吟了下,道,“一毛六,外加二兩糧票。”
她要的價錢和供銷社裏一樣,因為她有自信,自己的挂面質量比別人要好。
女人讨價還價道,“別的攤都賣一毛四,最多也就一毛五,同志,你做人不厚道,竟然賣一毛六。”
潘陽笑了笑,“既然這樣,那大姐再去別家看看好了。”
說完,潘陽作勢要拿回女人手中的挂面,哪知女人并不放手,抓着猶豫道,“同志,我買的多,能不能賣便宜些?”
潘陽反問她,“買多少?”
女人又仔細打量了手中的挂面,她是識貨人,這種成分的挂面,放在供銷社裏至少賣一毛八,無論如何,今天她買下來都不會吃虧。摸了摸口袋裏今天剛發的工資,女人咬咬牙,說,“給我來二十斤。”
潘陽也不在乎多一分少一分了,當下笑着說,“既然大姐買的多,就按大姐說的,我給您一毛五的價錢,怎麽樣?”
怎麽樣,還能怎麽樣,女人自然滿心歡喜,如同撿到寶一般,掏錢給潘陽,“一共三塊錢,還有四斤糧票,你數數。”
接下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潘陽送走了她的第一位顧客。
潘陽蹲累了,幹脆直接坐到地上,等着下一位買住。不多時,她跟前又停下了一位大爺,年紀挺大,估計得七十多歲。
大爺的老伴剛從省城住院回來,因為營養供不上,刀口長得不好,醫生建議大爺多給老伴補充點有營養又清淡點的食物,大爺在早市看了看,瞄準了潘陽的雞蛋。
這個年頭,雞蛋可不多見,供銷社裏也沒有賣的,就算是有雞蛋,也都供應到了上面,老百姓見都很少見,別說吃了。
早市裏頭,賣雞蛋的,僅潘陽一家。
大爺的兒子是冶煉廠的技工,工齡高,每月有四十塊錢的工資,兒媳婦在高中教書,比兒子低點也有三十來塊,兒子媳婦向來孝順,不克扣他老兩口。大爺盯了潘陽的攤位許久,咬咬牙,去問了價錢。
從昨天到現在,潘陽并沒有見到任何地方賣雞蛋的,所以她也不知道雞蛋該賣多少錢。看大爺頭發花白,穿着樸素,潘陽沒打算在他身上掙多少錢,按現今的消費水平,給雞蛋估出一個價。
“六毛錢,十個。”
大爺一聽價錢合适,都沒跟潘陽講價,從口袋裏掏出一塊二毛錢,對潘陽說,“給我來二十個。”
潘陽哎了一聲,樂呵呵的将雞蛋小心裝到大爺随身攜帶的布兜裏。
大爺看潘陽為人熱情,跟她多聊了兩句,“同志哪來的雞蛋?現在雞蛋可不多見,自家養的雞生的?”
潘陽面不改色點了點頭,“可不呗,家裏偷養了兩只母雞,下了蛋就拿過來了。”
大爺道,“這個不錯,同志以後還來賣不?我孫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我想買點給他也補補。”
潘陽眼睛一亮,笑道,“以後還會來,大爺您想長期買?我看您腿腳不便,不如您留個地址給我,只要我來城裏,就把雞蛋捎到您家門口如何?”
大爺覺着可以,如果可以送貨上門,他非但不用走老遠,還不擔心被人瞧見來自由市場買賣,一舉兩得,大爺付錢之後立馬給潘陽留了地址。
送走了一位長期顧客,潘陽喜不勝收,剛才留大爺地址也是心念一動,事後她越想越她覺得自己可以考慮發展長期顧客,單提供給長期顧客她日後都不會過太差了。
這麽想着,再有顧客時,潘陽會順嘴提一下上門提供的事,有的顧客覺得合适,留下了地址,有的更想貨比三家,不願意留。
不願意留的,潘陽也不勉強,眼看着自己兜裏的錢多了起來,潘陽的心都跟着膨脹了起來。
家裏的蘿蔔頭們,等着吧,阿噠回去要給你們換新衣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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