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小巷狹窄得過分,只有能容得下兩個成年男子肩并肩站立的寬度。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了,從窄巷裏向上看去就像一只天灰色的布條。
這處窄巷位置偏,又隐蔽,是被大多數人忽略的一處地方,二人在此處便仿若與世隔絕了似的。祁朔幾乎被祁衍安圈在懷裏,氣息相疊,倒有些不分彼此的意思了。既是因為有些許不好意思,也是因為方才被祁衍安拉着跑了好一段距離,祁朔的臉上紅撲撲的,朝祁衍安露出了腼腆的笑容:“我之前沒有同少爺講,其實也不是那麽疼的。雖然一開始是很疼的,但是後來就……後來就是很快活的。我喜歡少爺對我那樣。”
祁衍安向來過得天不怕地不怕的,仿佛什麽都唾手可得,好像也沒有什麽是讓他發怵的。可如今他算是怕上了祁朔這個小祖宗,坦率得直教人頭疼。
祁朔又補充了一句:“少爺的臉好紅啊。”
祁衍安沒好氣地道:“還不是你弄的。”
祁朔有一瞬的錯愕,又瞬間了然了,難掩喜悅:“我最近也總會這樣。少爺每次一摸我,或者親了我好久的時候,我就覺得全身都好燙,可能看上去也會很紅。”
他雖是接着祁衍安的話講,卻半分沒有怪罪祁衍安的意思,反而像是找到了與祁衍安的一點共同之處,開心得不行。祁衍安在祁朔這兒算是體會到了坦率地講真話也能把人勾得面紅耳赤這一本領。小巷本就窄得過分,祁衍安幹脆就勢堵上了祁朔的嘴。
難舍難分之時,天上卻飄起了雨絲,宛如連接起天地的纖細絲線。雨下得不大,起初祁衍安也不以為意,畢竟祁朔就依偎在他的懷裏,柔順又滿是依賴地回應着他的親吻。只有在這種親昵的時刻,祁衍安才會覺得,祁朔不只把他當作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少爺。他們此時此刻更像是一對幽會的恩愛眷侶。
可就是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雨勢卻大了起來。豆大的雨點兒打了下來,祁衍安松開了對祁朔的桎梏,牽着他的手把他帶出了小巷。
兩人跑到一處屋檐下。從屋檐下望去,京城的街道都浸在了煙雨朦胧之中。
祁朔從懷中取出手帕,遞給祁衍安:“少爺。”
幾縷碎發散落了下來,又淋了雨,祁衍安整個人都濕漉漉的,卻不顯狼狽,而是像從畫中走出來的溫潤公子:“你怎麽凡事都先緊着我。”
說罷,祁衍安就接過手帕為祁朔擦拭臉上的雨滴,祁朔有些抗拒,稍稍向後躲了一下,小聲抗議道:“少爺先擦。”
祁衍安扳着他的肩膀讓他站好,不由分說地擦拭起他的臉上還有發間的雨水。
給祁朔擦好了,祁衍安也沒有把帕子還給他,而是給自己随手擦了擦。只不過遠不比剛才為祁朔擦拭時的仔細,說是順手一抹倒還差不多。
祁朔有些難為情:“少爺剛剛給我擦過的……手帕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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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祁衍安嘴角噙着笑,看向他,“那我先擦了再給你擦就不髒了?”
祁朔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怎麽淨說些傻話。”祁衍安轉過臉看雨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祁衍安的側臉輪廓分明,鼻梁高而挺拔,嘴唇薄而精致。前些年還有些稚氣未脫的青澀,現在則是更為英氣勃發。祁朔更加确信自家少爺便是俊美出塵的那一個,他在璟祥齋看客來客往這麽些年,就從未見過像少爺這麽好看的人。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
祁衍安的突然發問打斷了祁朔的思緒。祁朔想起了許多年前,他就是在這麽一個雨天被祁衍安撿回家的。
祁朔點了點頭:“記得的。我是雨天被少爺帶回祁家的。”
“不止,”祁衍安道,“你那時候和現在一樣死心眼,避雨也不曉得要找個屋檐下,非要縮在牆角。”
當年十三歲的祁衍安朝十二歲的祁朔伸出了手,把祁朔帶回了祁家。如今,十九歲的祁衍安和十八歲的祁朔在檐下躲雨,不知不覺間,他的手就勾上了祁朔的手,他想就這樣一直牽着,讓祁朔這輩子都是他祁家的人。
祁朔溫順地任由祁衍安牽着,也沒有掙動。他思索着,忽地記起了一件趣事就喜上眉梢,朝祁衍安道:“我還記得少爺當時拽着我回家,才走到半路上,天就放晴了呢!”
祁衍安沒有說話,只朝祁朔笑,嘴角一勾,纖長的睫羽沾上了雨水顯得黑而濃密,看得祁朔又愣了好一會兒,竟生出了像醉酒般的熏熏然之感。
“少爺,”祁朔此時才突然想起來尋祁衍安的原由,“老爺剛才問起少爺,問少爺近來在忙些什麽。”
祁衍安來了興趣,眉峰輕輕一挑:“你都講了些什麽壞話啊?”
祁朔生怕祁衍安不信他,拼命搖頭:“我沒有講少爺的壞話,我只和老爺講少爺在……在練習夫妻相處之道。”
祁衍安差點兒就被口水噎着了,他刮了刮祁朔飄起薄紅的臉蛋,道:“我看你也不是不知道羞啊?這事兒也拿出去講了?你就不能扯點謊?”
祁朔糾結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個“能”字,只得沮喪地望着祁衍安:“我說不好謊的。”
“罷了,”祁衍安也不難為他了,“明兒你正好也歇着,陪我去個地方。”
次日天還沒亮,兩人就出發了。晌午前,就到了雲溪。
雲溪距京城不算太遠,是一座坐落在山腳下又有溪水環繞的小鎮。這裏也是祁夫人的娘家,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雖說距京城近,但卻遠沒有京城那般繁華擁擠。這裏空氣清爽,風景宜人,所以常有京城人士買下宅院,閑暇時在此小住。
李老夫人有兩兒一女,小女兒便是祁夫人。大兒子在別處做官,二兒子做玉石生意。大兒子屢次說過要接老母親一起同住,不然旁人可是要說閑話的。李老夫人去過幾回,沒待幾日就受不了了,非要回雲溪和她的老夥伴們打牌。兒子兒媳頗為無奈,勸不動就只好由着她去了。李老夫人住着李家的大宅子,身旁有幾個忠心耿耿的仆從服侍着她,街坊鄰裏都是多少年的老熟人了,日子也過得有滋有味。
就不服禮教來說,祁衍安也算是得了李老夫人的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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