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重生半個月,華茜已把郭家的一切探得差不多了,萍兒不知道的事,她就端出主子的架式,假裝生氣喝令她去查個清楚,現下,郭家的事她已了解七八成。
郭家說來也是複雜,已作古的郭老爺生了兩子一女,分屬不同娘親,她的公公是大房所生,眼下公公和婆婆不在了,大房只剩郭天蔚,目前宅裏的老夫人張氏是郭老爺的填房,只生一女,女兒已出嫁,另有一房妾室也殁,生的兒子就記到張氏名下。
所以,郭家大宅就住着兩房,一是他們大房,二是叔叔那一房,叔叔記在張氏名下,算是二房的人。
她聽萍兒說,公公本為縣官,得了皇上青睐要升官,從外地調回龍京城就職的途中遇害,公婆皆殁,當時郭天蔚是被忠仆護着逃走才保住一命的,可是大難不死也沒後福,年紀尚輕的他沒了父母這座靠山,加上張氏也不是親奶奶,住在郭家大宅的他,奶奶不疼,叔嬸不愛,免不了受盡欺淩……
唉,這郭天蔚想來也是可憐,她猜他的個性會這般陰鸷冷沉,許是和幼時受苛待欺負有關。
前幾天她出房走動時,很明顯感覺到他們這一房在郭家大宅極不受重視,奴仆見了她總是很明顯在敷衍。
“大少奶奶好。”
“小姐,你看她,一個小丫鬟,跟你請安時頭都未低,話還沒說完就大剌剌的走人。”陪同主子在花園散步的萍兒,發出不平之鳴。
“就是,以前我……”華茜打住差點脫口的話。以前在宮中即使遇到再怎麽讨厭的貴人,請安時她可一點都不馬虎,哪像這些沒規矩的!
“小姐,以前你連理都懶得理他們,也不想知道郭家的事,為什麽最近一直想知道郭家的……事?”萍兒不明所以的問。
華茜想也沒想就答:“既然我當我爹的面,發誓要留在郭家當個好妻子,當然得先知道郭家所有的事。”蘭秀儀以前不管事,倒是讓她更能正大光明去“查清”郭家的事。
日前,蘭秀儀的父親和大哥過府來探望,責備的語氣中仍聽得出對她的不舍,其實父兄是很疼愛她的,只是觀念守舊,認為出嫁的女兒就該守在夫家,何況他們很滿意郭天蔚這個女婿,怎可能答應兩人和離!
為了不讓他們擔心,她當着他們的面起誓說自己絕對不會再做傻事,會安分的做好郭家大少奶奶該做的事,此話一出,三個大男人皆一副被吓到的表情,個性豪爽的蘭老爺甚至感動得紅了眼眶,大概是女兒失而複得又變得懂事了,他內心倍感欣慰吧。
反觀她的丈夫郭天蔚,先是一怔,之後還是一貫冷沉的表情,大概認為她只是說表面話,不信她真會改過自新。
反正來日方長,她會不會改頭換面安生的當個好妻子,日後便知曉。
不過現下,該“改頭換面”的不是她,而是……
Advertisement
“萍兒,過來。”華茜挺直腰杆坐在花園的石椅上,端出架子睐着丫鬟,指着自己的跟前道:“給我跪下,磕頭。”她聲音輕淡卻不容置喙,完全堪比宮中嫔妃的威勢。
“小姐,我、我做錯什麽事?”萍兒惶恐的問。
“你沒做錯什麽事,我只是要教你規矩。”她這個大齡宮女最強的本事就是教導小宮女宮規,這一套當然也适用在郭家奴仆身上。
“規矩,萍、萍兒一向很守規矩的。”見主子那認真的模樣,萍兒更加憂懼。她家主子任性歸任性,可從未有過這麽……嚴厲的表情,令人心生畏懼。
“既然守規矩,主子的命令你怎不從?”
華茜睐一眼,萍兒馬上屈膝跪在她跟前給她磕頭。
“小姐,萍兒給你磕頭,你別生氣了。”雖不知主子為何莫名發火,倘若能讓主子消氣,磕一百個響頭她也願意。
就在萍兒接連不斷的磕頭之際,路過見狀的丫鬟全一臉驚惶,吓得快速閃避。華茜嘴角微揚,她這麽做的用意有二,一是教導別人之前得先将自己的丫鬟教好,二是萍兒在園中給她磕頭,來往的奴仆皆可看到,争相走告再繪聲繪影一番,便能加倍達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好了,別磕了。”這笨萍兒還真磕得咚咚作響呢。
“小姐,你氣消了嗎?”萍兒擡起頭,額上沾土,一臉誠惶誠恐的問。
見狀,華茜好氣又好笑,可也心疼,這笨丫鬟……眼前的萍兒和當初甫入宮的她一個樣,而現在角色轉換,她從宮女搖身一變成了主子,她心疼這丫頭,一如容妃娘娘心疼她們一群小宮女……
既然如今她成了主子,也該好好學習容妃娘娘的氣度。
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氣還未消,萍兒繼續磕頭。
“夠了,起來。”華茜忙不疊地扶起她。
“小姐,你不生氣了?”
華茜啼笑皆非,不過有件事她得和萍兒說清楚:“以後,別再喊我小姐。”
聽她這麽說,原要起身的萍兒惶然無措,雙腿一軟又屈膝跪下,哭哭啼啼道:“小姐,萍兒到底做錯什麽事,你跟萍兒說,萍兒一定會改,你不要趕我走。”
華茜一怔,她什麽時候說要趕她走了?
“我只是要你別再喊我……”她懂了,她話未說全,這丫頭許是會錯意了。她無奈苦笑:“起來吧,我是要你和其他丫鬟一樣稱呼我為大少奶奶,不是不當你主子了。”
萍兒愣了下,趕忙擦幹眼淚站起身。“小姐,你為什麽突然要我改稱你為大少奶奶?以前老夫人要我改口,你還萬般堅持要我稱你為小姐呢。”
“以前是以前,既然我立誓要好好當郭家大少奶奶,若一直被稱呼小姐,嬌蠻個性便會改不過來。”
華茜想,蘭秀儀一直沒真将自己當成郭家大少奶奶,反而認定自己一輩子是蘭家大小姐,心态未轉變,嬌蠻習性自然改不了。
萍兒似懂非懂的點頭,覺得主子生病前後真的有很大的改變。
“對了,是不是快到午飯時間了?”華茜突然問。
“是,小姐……呃,大少奶奶,午飯時間快到了,我扶你回房去。”
“不,今天中午我要去陪祖奶奶用餐,你去廚房交代一下。”
萍兒一臉不敢置信,見鬼似的大喊:“小姐,你要去和老夫人一起吃午飯?”華茜睨她一眼,糾正她:“大少奶奶。”
“呃,是,大少奶奶。”萍兒湊近她耳邊小聲說:“大少奶奶,你不是最讨厭那個老女人,怎會……”
華茜咳了聲,冷睨她:“沒規矩!什麽老女人,你我都會老,等你老了,你會喜歡別人在背後喊你老女人嗎?”
萍兒愣愣的搖頭。
“那就是了,以後不許這麽沒規矩,否則我就罰你自己掌嘴。”賞罰分明還是必要的。
說完,華茜便朝老夫人張氏的院子走去,留下怔忡不安的萍兒呆杵在原地。
萍兒甚是不解,為何她家主子生了場重病後整個人都變了,不但要她磕頭還要她自己掌嘴……
以前主子雖嬌蠻任性,可從未這麽嚴厲懲罰她,不過這樣的她的确懂事多了……唉,這種轉變也不知是好是壞。
“奶奶,這是孫媳婦親自下廚為您煮的銀耳蓮子湯,您嘗嘗,若是不好喝,您給孫媳婦指點二一,我定會改進。”
接連三日,華茜都到張氏房裏陪她吃午飯,許是先前蘭秀儀對張氏太不敬,第一天張氏以為她不安好心,筷子連動都不願動,還是她以茶代酒,端着水杯跪在張氏跟前向她請罪,說自己以前太不懂事,從今以後一定會視她為自己的親奶奶那般,張氏被她真誠感動才答應讓她同桌共食,經過兩日的“觀望期”,确定她是真心想來陪自己,張氏才對她敞開心房。
“哎呦,這蓮子湯真是你煮的?”張氏喝了一口甜湯,眼睛登時大亮:“真是太好喝了,以前我都不知道你會煮這個。”
站在一旁候着的萍兒也有同感,她家主子病了一場後居然願意下廚,還會煮蓮子湯,可她想破頭都沒印象小姐有下廚的經驗。
“奶奶,我哪會煮,偷偷告訴您是萍兒幫我的。”華茜撒嬌的挨近張氏。她在宮中不只伺候容妃娘娘,還得伺候比她年紀大的姑姑和嬷嬷,是以要伺候長者,她可說是得心應手,其實伺候她們也沒什麽難的,只要把她們當成老小孩,哄哄之餘也不忘要存有尊敬之心,大都能将之伺候得服服貼貼。
“不是,這是大少奶奶親手煮的。”萍兒忍不住插話。原先主子是要求她幫忙,可一進廚房哪有她插手的分,主子手腳俐落的連郭家廚娘都豎起拇指大大贊賞。
“呦,這丫頭挺護你這個主子的。”一頭白發的張氏,忍不住直言抱怨道:“以前她和你一樣,對我也不是很尊敬。”
“奶奶,我和萍兒不都向您磕頭請罪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別和我們這些不懂事的計較。”三日前她請罪時,萍兒自然也跟進了。
“我哪有計較。”
“就是,奶奶您人這麽好,才不會怪我們呢,對不對!”華茜端着湯碗陪笑道:“奶奶,您還沒告訴我,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地方?”
“這蓮子湯煮得太好喝了,哪還需要改進。”張氏再喝一口,樂呵呵的笑着。“奶奶,那您就多喝點。”
華茜溫順的一口一口喂她喝,這下張氏笑得更阖不攏嘴。
華茜想,她煮的蓮子湯雖是好喝,可真正讓張氏高興的應該是有人陪。這個大宅子的人雖不少,可各有各的事要忙,雖然叔叔是記在奶奶名下,但不是親生的難免疏離了些,加上奶奶老端着嚴肅的臉又愛罵人,別說二房子孫,連奴仆也是能間多遠就閃多遠,久而久之,她就更覺孤單。
日前她突然說要來作伴,一開始奶奶自然是有防心,直到确定她是真心的,打開心房的奶奶每回見她來都笑呵呵的。
不知道同樣也愛端着冷臉的郭天蔚,是不是也能用這個方法收服,可她想肯定行不通吧,他不是那麽容易搞定的人。
他三日前說為了鋪子的事要出門一趟,至今都還未見到人影,不會是趁機逃了吧……被自己的妻子激烈地以死相逼,如此一番磨人折騰後,換作是她,恐怕也想逃。
不過她想,他不會逃跑,他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
“對了,天蔚還沒回來嗎?”提到郭天蔚,張氏又換上嚴肅的面孔。
“嗯,說是去三日。”
“男人總愛藉口說是去做生意,其實說不定是在外頭有了女人,你可得注意點,別讓他像天豪娶了好幾個姨娘,整日吵吵鬧鬧沒個安靜。”
郭天豪是郭天蔚同年紀的堂弟,二房的嫡長子,個性溫柔風趣,娶了不少姨娘。
聽萍兒說,蘭秀儀生前和郭天豪很有話聊,覺得他溫柔可親,加上郭天蔚在郭家不受重視,連帶害她也飽受欺負,是以她更加讨厭這個丈夫,恨不得自己當初嫁的是郭天豪,有個風趣會逗她開心的丈夫,在大宅內又能受尊敬,即使不當大少奶奶她也甘願。
蘭秀儀這想法讓人吃驚也令人不敢恭維,更使她為郭天蔚抱不平,他對她其實挺好,光是只娶她當正妻,連一個姨娘都沒納這事就比郭天豪好太多。
“祖奶奶您說的是,等他回來後我得好好問問他。”即便相信郭天蔚不會亂來,但秉持着不要和老小孩争辯,還有得與之站在同一陣線、同一個鼻孔出氣的原則,華菌煞有其事的附和。
只是說起這事,她的心口突然有點慌,算算時日今晚他就會回來,先前她還在靜養,他不是歇在書房就是在房內桌上趴睡守着她,如今她身子已好全,沒道理不和他同床共眠。
越想心越慌,她再怎麽八面玲珑,事事伶俐,也不知該……該怎麽伺候丈夫,尤其是床第間的事,思及此,她的臉蛋驀地酡紅……
“這銀耳蓮子湯真是有效,瞧你喝了一碗,小臉蛋馬上紅潤潤的。”不知情的張氏大大稱贊着。
尴尬之餘,華茜的臉更燙更紅。“奶奶,您的臉也是紅潤紅潤的……”得到贊許的她本能地反稱贊對方。
“沒有啊,老夫人的臉還是很……”萍兒湊過來一看,剛說話立即被主子一瞪,她反應甚快的将話一轉:“很紅潤,一直都是很紅潤呀!”
華茜滿意的一笑,經她調教後,以前口無遮攔的萍兒現下也學會睜眼說瞎話了。
房裏,三個女人笑呵呵,張氏樂呵呵的笑,萍兒則一臉幹笑,而想到丈夫今晚就會回來的華茜,笑得又慌又羞……
華茜坐在房裏,一會起身踱步到門口張望,一會又步至窗邊探頭,人在房內心卻在外頭,一整晚她就這麽如坐針氈,內心惶然不定。
郭天蔚明明告訴她去三日,照他說的,晚飯時分就該進門,今晚她還特地讓廚子煮了一桌菜為他接風,誰知等了一個時辰還是沒見到他的蹤影,菜都涼了,她擔心得沒胃口,便讓人把整桌飯菜給撤了。
她擔心他,此時盤踞在心頭的已然不是白天想的和他共枕的心慌,而是真真切切的擔心。
出趙府門,行程難免會延宕,但一想到他爹娘就是在回京途中遭土匪襲擊,她就不免聯想他是否也遭受同樣的……呸呸呸,一定不會的!
按住慌亂不安的心口,她再度起身來到門邊。
前一刻萍兒還陪着她,她見夜深了便趕萍兒回去睡覺,那丫頭禁得起調教,任何事一點就通,能者多勞,現下她要萍兒做的事可不少,讓她多睡,會,明兒個做起事來更麻利些。
可萍兒一離開,沒人說話轉移注意,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郭天蔚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心急火燎的。
夜已深,她自我安慰的想,也許回程時他見天色已晚,今日趕不回來,便找客棧歇下,等天亮再趕路也說不定。
望着房外濃如墨的夜空,讓她更堅信這個想法,心念一轉,她稍稍松了口氣,前一刻緊繃的情緒松懈下來,身子突然發軟,整個人頓覺疲乏虛軟無力……
輕喟了聲,她苦笑着,等丈夫歸來的心情真是五味雜陳,又慌又擔心又……好多複雜情緒在心頭糾結。
覺得頭暈的她将房門關上後,忙不疊地回床上躺着,合上眼後還不忘在內心祈禱,希望他一路平安。
不知睡了多久,睡夢中隐約覺得有人盯着自己看,盡管仍舊疲憊,但以往當宮女時所培養的高度警戒讓華茜倏地張眼。
一張眼,對上了一雙關心的眼眸。
“天蔚,你、你回來了。”四目交接,兩人各自一怔,确定他歸來了,她心頭瞬間漲滿喜悅之情。
反觀坐在床沿的他則顯露一絲慌措,但那表情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一貫的冷淡。
“我吵到你了?”
“沒有,我……”她想坐起身。
他一雙大手卻按住她的肩頭,登時,她臉上浮現羞色。
“別起來,你繼續睡。”見她露出羞澀表情,他不禁頓了下。
她年紀小,個性天真帶點幼稚,許是打小家裏人太過寵她,她嬌蠻任性,想要的非得到不可,任何事只考慮自己高興與否,從不管他人感受,也因此造就了她不知羞怯為何物。
自從嫁給他,她從未顯露過羞澀模樣,即便是洞房花燭夜也未有。
定睛細看,她已閉上眼,臉上布滿困意,他心口一突,方才大概是他看走眼了。
她似乎又睡着了,看着她的小臉,他內心百感交集。
他倆的爹原是舊識,只是他爹在外地當官,離鄉多年久未連系。兩年前,因一樁古董買賣讓他和她爹有緣結識,得知他是好友之子又見他為人正派,她的父親便大力湊合他倆。
他原本無意娶親,畢竟他自知自己在郭家地位尴尬,可她爹就是中意他,執意要他當女婿,或許是他心中一直存有想要真正親人的念想,加上她爹的鼓勵,這樁婚事就此促成。
婚後,他自認盡心盡力呵護她,但她對他卻頗多怨言,成日嚷着要離異。
然而,這些事都已是過眼煙雲,既然日前她已起誓決心留下,他還是會将她當世上唯一的親人來好好對待。這件事做起來并不難,她病後似乎一夕間長大懂事了,不再吵嚷要離異,不再說些孩子氣的話,還主動陪奶奶用餐……
方才他一回到宅內,為他等門的蒲管家迫不及待地告訴他這事,令他詫異不已,原先想自己回來太晚,怕吵到她便要直接到書房休憩,可聽蒲管家這麽一說,他驚谘之餘,沒多想就朝這兒走來。
她一向和奶奶沒交集,平日連去向奶奶請安也不願,他自己其實也和奶奶不親,遂未強迫她去請安,不過她的态度比他更冷,她從未喊過“奶奶”,表面上只稱奶奶為老夫人,私底下則喊……
總之,聽蒲管家轉述這三日來她和奶奶相處和睦,又親親密密的喊着“奶奶”,真是讓他不敢置信。
今晚他來,除了驚喜外,其實還有想看看她身子是否好全了。為了她以死相逼之事,原先他和人約好看貨的事因而延宕太久,對方等得有些不耐,三日前他見她身子好多了才放心出門,就不知三日來,她身子是否還有不舒服?
見她似乎又睡着,這些事還是待明日再問吧,不想吵她,他起身正想往書房去,孰料她卻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天蔚,你要去哪裏?”感覺他似要起身離開,一直閉着眼的華茜突然張開眼,反射性的抓住他。
他怔了下:“你沒睡?”
“我……”她緩緩坐起身,張着圓滾滾的大眼嗫嚅道:“我有睡着,可又醒了。”
床第間的事她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先聽從他的話“繼續睡”。
原先想着先裝睡,以她的聰明肯定能想到法子應對,可不知為何他一坐在床邊,她腦袋就一片空白,別說法子,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她懊惱不已,自己這是在緊張什麽呢!
“我去書房睡,免得吵得你睡不着。”
他想抽開手,她反而抓得更緊,情急下說道:“自己的房間不睡,睡什麽書房,哪有夫妻分房睡的道理。”
他瞅着她,表情沒太大變化。
“我、我的意思是說,你趕路一定很累吧,書房的床不好睡,你還是睡這兒吧。”
他漠然的眼神閃過一絲訝異,她一向是高興時就要他留在房裏睡,若不高興就趕他到書房,婚後前半年是如此,之後半年,他在書房的時間遠比在寝室多……
他訝異的是,以前她要他走或留都從未多說理由,如今不僅解釋,甚至語帶關心之意。
也許,這回她真的是誠心改過……
“我幫你更衣。”按下心頭的羞怯,她告訴自己他和她是夫妻,房內的事就……船到橋頭自然直,太過扭捏會讓他起疑。
“不用,我自己來。”她有心想服侍他,足以見得她真的想當個賢淑的妻子,可她轉變太大,他一時不習慣。
“好吧,那你自己更衣,我先睡了。”躺回床上,她将身子往內挪,騰出一個大空位給他,然後側身背對着他。
見狀,他輕手輕腳的爬上床靜靜躺着,确定她依舊背對着他沒有轉身的意思,眼神黯然地盯着她的背看了半晌。
她若是背對着他睡,就是連碰都不願讓他碰的意思,以往他會識趣的安分阖眼入睡,可今晚……明明連夜趕路一身疲憊,但他睡不着,蟄伏許久的情欲此刻莫名在體內翻騰。
對她,他不知有多久沒這種感覺了,想抱她,吻她,傭有他……
黑眸氤氲着情欲直盯着纖細的背,內心的渴望驅使他伸手碰觸她,可手騰在半空中片刻,又收回。
他不能這麽魯莽,她的改變他明顯感覺得到,她下了這麽大的決心要當他的好妻子,他更該比以前加倍體諒她。
也許時間真的太晚,也許她身子才剛好并不想和他行房事……他若莽撞強逼,說不定會招她反感。
他該珍惜她願意主動修補夫妻之情的心意,至于枕席之歡,不急,來日方長。再看一眼,确定她依舊維持原姿勢,內心失望之餘,他緩緩阖上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安安分分入睡。
背對着他的華茜等了好半晌,明明感覺背後有雙眼一直盯着她,可他怎麽都沒動作?她雖沒嫁過人,沒和男人同床共枕過,可她也知道男女同床不是只有蓋棉被各自睡覺這麽簡單。
她都已經“主動”邀他同衾共枕,這是她最大的努力了,沒道理還要她主動撲過去吧。
雖然她一再說服自己和他是夫妻,任何事都要自然不扭捏才不會令他起疑,但骨子裏她到底是還雲英未嫁,對于床第間的事免不了會害羞。
這會,她不就害羞的連轉身躺平都不敢!
閉上眼,她靜靜的等。他不主動,她就一直背對着他,她有她的矜持。
今晚可是她華茜頭一回和男人同床共枕,這算是……她的洞房花燭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