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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爺,你這玉簪挺別致的,到底是宮裏貨,就是比一般外頭的玉簪多了幾分細膩。”拿着玉簪,華茜心頭雖激動不已,但仍強裝談笑風生。
這玉簪是半年前皇上賞賜給容妃娘娘的,容妃娘娘後來轉贈給和她情同姐妹的梅嫔娘娘,當時,還是她親自捧着這玉簪送去給梅嫔娘娘的。
梅嫔娘娘和容妃娘娘同期進宮,原本也是深受皇上寵愛,只是梅嫔娘娘先前不幸小産,所有證據都指向皇後是害她小産的主謀,可皇後推了一個丫鬟頂罪便讓皇上不再追究,這令梅嫔娘娘心寒之餘再也無心伺候皇上,若不是容妃娘娘力保,恐怕梅嫔娘娘品級還會被降。
只是頭銜雖猶在,每月的月銀卻被東削西減,梅嫔娘娘自己縮衣節食,卻待自己宮裏的宮女極好,只要奴才們家中有所需定當竭力幫忙,銀兩不夠,有時還會讓宮裏太監悄悄帶着首飾出來變賣。
容妃娘娘其實也早有耳聞這事,但梅嫔娘娘傲骨,容妃娘娘不想傷她自尊,從未多問,不過容妃娘娘因此常挑揀一些方便掩藏的小寶物、首飾轉贈給梅嫔娘娘,若她真有所需較能方便脫手,這玉簪就是其中之一。
看着梅嫔娘娘宮裏的太監小褚子,華茜強壓下心頭波動的情緒。這小褚子和她再熟不過了,梅嫔娘娘從不開口請容妃娘娘幫任何忙,很多事都是小褚子忍到不能忍才私底下偷偷告訴她的,但她沒想到變賣首飾籌銀兩一事,小褚子居然沒對她坦白。
她想,小褚子也算是忠仆,這事還真的說不得,一來恐丢了梅嫔娘娘的面子,二來,私下變賣皇上賞賜之物,皇後要是緊咬這點,梅嫔娘娘恐怕保不住嫔位,想來許是梅嫔娘娘已不得寵,皇後懶得對付她,這事才沒被揭露。
來變賣首飾的小褚子謹言慎行,交易一完成便急着要走,華茜忙不疊地出聲道:“褚爺,昨日我娘家宰了一頭羊,我兄長剛剛請人送來一大鍋炖煮得香噴噴又軟嫩的羊肉爐,不知褚爺願不願意賞臉留下來一起吃。”
小褚子不貪杯,就貪這一味,即便在宮裏他也難得能吃到羊肉爐,她使這一招無疑就是想留他,讓他說說後宮的現況。
聽到有香噴噴又炖得軟嫩的羊肉爐,小褚子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但他身負重任,怎麽可以……
“還是褚爺你不喜歡羊肉,那……”華茜示意夥計将她方才吩咐他去買來的羊肉爐端進來。
“要不這樣,褚爺你告訴我你愛吃什麽,下回你來,我請廚子煮給你吃。”
小褚子強忍住口腹之欲,才想說不用了,夥計已将一鍋熱騰騰香噴噴的羊肉爐端進來,那香味令他食指大動,他忍不住一屁股坐下,舉箸夾了一塊帶皮羊肉便往嘴裏送。
“這羊肉真是又香又好吃。”顧不得燙嘴,小褚子一口接一口吃着。
雖然小褚子不貪杯,華茜還是給他倒了一杯酒:“褚爺,吃羊肉配上一點小酒,這才是真正的享受。”
“好,就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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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褚子一口羊肉一口酒,吃着喝着,華茜趁機和他東拐西彎地聊着,不一會兒已探聽到她想知道的事。
“真、真有這麽忠心的……宮女……”聽小褚子提到宮女華茜出面為容妃娘娘頂罪,華茜激動之餘,身子忍不住顫抖着。
“那可不!說到這華茜還真是令人佩服至極,我褚爺除了服從主子,宮女中就只佩服華茜一人……”
華茜懂得如何勾出小褚子肚裏的話,加上幾杯小酒下肚,小褚子已把她想知道的事全都說了。
“那,容妃娘娘應該沒事了吧?”華茜顫抖着聲音問。
“當然沒事,容妃娘娘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既然華茜都已經犧牲自己一條命護主,容妃娘娘哪還會有事,非但沒事,還因父兄立了戰功,皇上再将她升為貴妃。”
“貴妃……”得知這天大的好消息,華茜高興得眼淚在眼眶打轉。
小褚子輕喟了聲:“只不過失去最貼心的心腹,貴妃娘娘可是傷心了大半個月,吃不下睡不着呢。”
聽及此,華茜再也忍不住,眼淚撲簌簌的流。
“少夫人你這是怎麽了?”小諸子驚問。
“我……”華茜趕忙擦拭淚水:“沒事,我不過聽褚爺你說的這個華茜忠心護主,覺得太令人感動了。”
“那可不!唉,後宮裏少了華茜,我這心裏有事也不知該向誰說去。”
“你可以跟華苳……”才一開口,華茜便驚覺自己說溜嘴,忙不疊地噤聲。容妃娘娘身邊有四大宮女,除了她還有另外三個姐妹,都是打從容妃娘娘進宮就跟在身邊。
“華苳,你怎麽知道華苳?”
“褚爺,這不是剛剛你說的什麽四大宮女。”華茜裝傻。
“有嗎?我有提到怎麽沒印象呀我……不行,我大概醉了,不能再喝了。”
“不喝,咱們不喝了。”華茜把酒收起:“褚爺,我覺得和你挺投緣的,改日你若出宮,就算沒要買賣,還是歡迎你上敝店來坐坐,歇歇腳喝杯茶。”
“我也覺得和你挺投緣的……”小褚子瞅着她看了半晌,皺着眉頭,摸摸後腦杓:“怪了,我定是醉了,老覺得你說話的口氣和華茜有幾分像呢。”
這話又惹得華茜心裏一陣酸。
小褚子又說了一些話,想起自己還得去買點東西便先行告辭,見他真有一些醉意,華茜特地讓一名夥計陪同他去采買。
“少夫人,你人真好,這點就跟華茜一樣。”
小褚子臨走前這話,讓華茜臉上再度布滿淚水。
在倉庫忙完來找她的郭天蔚見狀,驚問:“秀儀,發生什麽事?”
為了讓他安心,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沒事,方才招呼了宮裏來的褚爺,他跟我說一些後宮的事,提到一位宮女為了救自己的小主,甘願犧牲性命……”說及此,她哽咽着:“聽了真是令人太……太感動了。”
想到容妃娘娘為她傷心不思吃喝,她陡然又流下淚,一時間情緒崩潰,無法克制的大哭。
郭天蔚蹙眉,雖覺妻子傷心莫名,但如此真性情的她更令他喜愛。
顧不得夥計随時會進來,他輕摟着她,溫柔安慰:“別傷心了,她若真為了護主葬送自己的性命,我相信老天爺會賜予她福報的。”
她一怔,随即把頭埋進他胸膛:“嗯,一定會的。”她現在就得到福報了。
“為什麽這裏會有羊肉爐?”雖然鍋中吃得只剩一丁點姜皮肉屑,但羊肉的香味飄散室內,光聞就知鍋中是何物。
“噢,剛才我請褚爺吃的……”怕他起疑,她忙不疊地說:“雖然他目前拿來變賣的都是一些小物,可他到底是宮裏的人,也許日後會有更大的寶物也說不定……”
“你請他吃?。”他沉着臉。
見他似乎生氣了,她又趕緊解釋:“我這是放長線釣大魚。”
他默不作聲,片刻後徐徐吐言:“我,也想吃。”
她怔愣了下,仔細一瞧才發覺他不是在生氣,而是在吃醋?
真是的,幹啥跟一個太監吃醋!
“走吧,我們去羊肉店吃。”她啼笑皆非,輕捶他胸口一下,眼淚莫名又流下。
這回她是喜極而泣,小褚子臨走前提及她的犧牲讓容妃娘娘痛定思痛,決心不再容忍皇後的作為,只要皇後針對她,她也會想辦法反擊。
這是她以前一直苦勸容妃娘娘該有的自保,只是容妃娘娘心善,總想退一步以和為貴,不料皇後得寸進尺一再相逼,把她這個忠心護主的宮女也給逼死了。
可她的犧牲不但成功護主,還讓主子開始保護自己,這也算值得了。
還有,老天爺的确也賜給了她福報,有一位連太監的醋都吃的丈夫,可見他多愛她!
走出內室前,郭天蔚摟住她肩頭的手突然加重力道,冷不防又陰恻恻的冒了一句:“你還陪他喝酒?”
她笑睨着他:“等會我也陪你喝酒就是了,大少爺!”這回,她是真的笑出淚水了。
這人表面看起來冷漠,心頭可熱着,滿滿的酸意在胸口熱滾滾的翻騰,都是在對她說他有多愛她。
“天蔚,來,多吃點。”
華茜笑盈盈地夾了一塊雞肉放入丈夫碗中,這幾日進貨多,貨物送達的時間不定,今日就晚了兩個時辰,工作沒做完,他回到家也是坐立難安,可他又不願丢她獨自在家,不想讓他為難,是以今晚她就陪他留在鋪子裏,不回大宅。
方才她在店裏的簡易廚房內親自炒了幾樣小菜,這會正和他在內室一起用餐。今日他一直忙到過了晚飯時間都還不能抽身,他是個好老板,夥計忙,他絕不偷閑,甚至做得比夥計還多。
像是今晚提早關門,就是要讓忙了一日的夥計們能早點回家休息。
“你才得多吃點。”郭天蔚幫她夾菜,見她似乎又瘦了些,滿臉不舍的說:“你整日在店裏忙着招呼客人,很累吧?若是覺得累,不用天天來。”
她睨着他,微噘嘴:“敢情你是嫌我礙眼,不想讓我跟?”
“不是……”見她像是生氣,他放下碗筷,緊張的握住她的手:“秀儀,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斜睐他,噗哧一笑:“我知道。”
見她露出微笑,他寬心了些,可旋即又黯然道:“你也知道我不像天豪那麽會說話,而且一點也不風趣。”
她反握他的手,認真道:“我要的是會愛我疼我的丈夫,不是一天到晚只會在外頭對別的女人花言巧語,回到家卻一聲不吭,還對妻小冷漠以對的男人。”
說到郭天豪,自上回被天花樓的三名保镳聯手修理又賠了一大筆錢後,近來似乎收斂了點,不再天天流連花叢。而對替他解圍的天蔚,雖還不到尊敬地步,但以往說話時輕蔑的語氣已不複見。
她想,郭天豪一定未料到天蔚的武功如此高強,現在他對天蔚大概是又畏又恨吧。
她真誠的話語讓郭天蔚更确定她不再是往日那個喜歡聽花言巧語的任性小妻子,現在的她說是他的賢內助,一點都不為過。
一雙大手将她的纖細柔荑輕輕包覆,他微笑道:“秀儀,謝謝你。”
自她病愈,她不只拉擡他在郭家的地位,對鋪子貢獻更多,這陣子她還積極請岳父大人幫忙介紹客戶,寶源的生意比以往翻了幾倍。
其實以前岳父也幫忙介紹客人,只是她三天兩頭就鬧着要離異,光是她的事就令岳父心煩不已,自然也無法積極幫他介紹客戶。
現在就不同,是她主動拜托,岳父見他們夫婦同心,欣慰之餘,也十二萬分樂意幫忙介紹客人。
“謝我什麽?”她笑睐他,大抵知道他感謝的原因卻佯裝不知,裝傻道:“煮見她露出慧黯的笑容,就知她是在明知故問。
他深情款款凝睇她,真摯的說:“謝謝你,讓我體驗到家的感覺。”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以前他總認為只要自己謹守丈夫的本分便能成一個家,但這些日子以來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以前不管是對家或對她的付出皆極少,如果當初自己能對她多一些關愛,也許……
“別謝了,再謝下去菜都涼了。”她主動抽回手,舉箸幫他再夾一些菜,順着他的話說:“快吃,飯菜熱騰騰的吃,更能感受家的溫暖。”
兩人相視一笑,互相幫彼此夾菜,彼此關愛,為攜手建立的家添上更多暖情。
吃過晚飯,華茜陪着丈夫在鋪子裏看進貨簿,心想着,天蔚對慶城伯一家極信任,不只讓他繼續留在鋪子裏當大總管,還親自點名讓慶城伯的兒子擔任新掌櫃,他鮮少看帳本,只關心進貨和存貨。
這陣子她來鋪子裏和慶城伯父子相處過後,更能明了天蔚為何如此信任他們,他們父子真的是待人和氣且從不居功。
其實不用相處,光是慶城伯當年沒趁他年幼可欺,暗地将鋪子經營權轉移到自己名下,還不藏私傾盡全力教導他鋪子的大小事就知慶城伯是個忠仆,若說慶城伯是寶源的半個老板,那真是一點也不為過。
“這個月進的貨,比起上個月多了三倍,且都是好貨。”郭天蔚看着進貨簿,嘴角忍不住高揚。
他嘴裏說的好貨,指的是年代久遠的真古董。
“賣得出去,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好貨。”她不是想潑他冷水,只是她比較務實,好貨也得有人賞識願意購買,若一直堆在倉庫那就成了囤貨。
“有慶城伯父子在,店裏的古董不愁賣不出。”他剛毅的嘴角彎出自信的笑,“再說古董之所以稱為古董,就是因為年代久遠具收藏價值,倘若真賣不出,放在倉庫經過八年、十年,不是更增值?”
“唷,瞧你,挺會說的嘛!”她噗哧一笑。
“不過這麽說倒是有理。”古董當然是放越久越值錢,瞧她還窮擔心哩。
他揚唇一笑,似想到什麽般陡然起身,臺來到她身後,健壯的雙臂往前環抱住她纖細的身軀。
她是看見他走了過來,但未料到他會突然抱住她,她驚呼了聲,随即羞笑着。在鋪子裏他向來謹言慎行,別說抱她,連牽她的手都很少,這會店裏只有他倆,這人便大膽放肆起來了。
“秀儀,你會怪我……”他語頓了下,吶吶的問:“把鋪子全交給慶城伯管理嗎?”
“為什麽這樣問?”她擡頭向後看。
“以前你對此事有點……異議。”他委婉的說。
“噢,之前那是因為……我不了解慶城伯,現在我了解他是一個大好人,所以,我舉雙手贊成。”
她知道以前蘭秀儀鮮少來鋪子,這正好可以拿來當她前後态度丕變的原因。
為免他繼續追問,她忙不疊地轉移話題:“對了,天蔚,你說那個花瓶是非賣品,是公公在世時拿回來的?”驚覺自己聊到他的心傷處,她想收回話已來不及。
雙親遇劫去世,一直都是他心底最深的傷痛,當時年幼的他也在場,那場劫難想必在他幼小心靈中留下抹滅不去的陰影。
怪就怪她面對的正是擺在幾上,用玻璃蓋罩住的一只據說是商朝的古董花瓶,瓶口處還栓上一個蓋子。
因為是非賣品,他爹又再三叮囑除了他們夫婦,誰都不許動它。慶城伯遵照主人的命令,動都不敢動,只偶爾擦拭沾了灰塵的玻璃蓋,是以,也未曾監定過它是否真是商朝的花瓶。
這花瓶沒有雕花沒有華麗的彩釉,其貌不揚得像個土壞子,不過正因如此,說它是商朝古物倒是有幾分可信度。
聽到華茜話說到一半頓了下,知道她是擔心提及此事會觸及他傷痛,他微微一笑,一雙大手伸到她身前包覆着她的白嫩柔荑。
“我想我爹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地将它束之高處,定為非賣品,是想将它當成傳家寶。”他輕嗅她的發,一股淡香撲鼻,嘴角的笑紋加深,她牽引着他進入另一個幸福家庭,早已彌補他年幼失去雙親、家庭破碎的遺憾。
“傳家寶?”
“我爹将它傳給我,往後我再傳給我們的兒子。”他說到“我們的兒子”,握住她手的力道加重,夾帶着殷切期盼。
她嬌笑之餘,故意和他唱反調:“萬一我只生女兒,沒生兒子呢?”
他毫不遲疑的答:“那傳家寶就給我們的女兒當嫁妝,就像這間鋪子當初也是我外公送給我娘當嫁妝一樣。”
華茜覺得心頭暖暖的,他會這麽說,想來他已經準備好當一個好爹爹,不管她生男生女他都愛,等她生了孩子,他們這個家就真的是圓圓滿滿了。
可是生孩子也不是說生就能生,還得看老天爺願不願意賜子予她,還有……呀,這時候,她在想什麽!
她雙頰燙紅之際,他突地轉過她的身子,見她小臉蛋染成一片緋紅,煞是美麗,忍不住親吻了她一下。
她嬌羞笑着,他輕摟着她,語帶感激的說:“秀儀,謝謝你,因為有你,我的人生才漸漸恢複光采。”看着非賣品:“我從未碰過那只花瓶,慶城伯說那是我爹去世前幾天讓一名忠仆先行帶回的,我一直不敢碰,不是因為我爹交代過誰都不準碰,而是我害怕碰觸它會想起當年那場劫難的情景……”
他自我解嘲一笑:“你一定想不到我這麽高大的人,也有懦弱的一面吧。”
她仰頭看他,眼裏盡是不舍:“天蔚……”
“我現在很好,是你給了我一個幸福的家,填補我心中的缺憾,現在我的心底再也沒有陰影、沒有懦弱,只有滿滿的幸福。”他揚起個大笑容,寬慰她的心,“我再也不畏懼去碰觸它。”
“真的?”她笑睨他,以輕松口吻消弭方才所有的憂愁。
“我大可現在就摸給你看。”說着,他真走過去摸那只花瓶,回頭莞爾道:“其實幾日前我就摸過它。”
“我也要摸。”她走過去,踮起腳尖勉強摸到他的手。“只要我們夫婦同心,以後不管遇到任何困難都能迎刃而解。”
兩人相視笑着,這舉動看似幼稚,卻讓兩人的心更加緊緊纏系住。
“天蔚,既然當年的事已不再令你畏懼,那你……可不可以跟我說說當時的情景?”摸完非賣品,兩人走到椅子前,入座前她突然要求着。
她想聽他親口說,一來,他若願意說出來,代表他已真正無懼,二來,和他有關的一切她全都想知道。
“我……”
見他逦疑,她忙不疊地說:“如果你不想講,那改天再說好了。”她想,他自幼受傷的心靈才剛複原不久,太逼迫他也不太好。
他莞爾,知道她是體諒他才故意這麽說,此舉令他倍感窩心。
“我不是不想說,只是當時我年紀尚幼,現場一陣混亂,我爹請老仆人帶我先離開,我只記得當時看到好幾名家丁都被星形飛镖射中……”他心情頓轉沉重,“老仆人帶着我一路奔逃……我回到郭家大宅的隔天,就接獲爹娘遇害的惡耗。”
她聽了,心情跟着沉重。“當時你一定很傷心。”
“那是自然,哪個孩子不希望能有爹娘陪在身邊。”他苦笑。
見她擰眉,不想讓她感染傷心情緒,他故作一派輕松地道:“不過這也不是全然不好,十多年來我南北奔波,遇到不少奇人向他們拜師學藝,因此習得一身武功。”
“我常在想倘若我雙親依舊健在,我肯定是個好命的富少爺,也許會變成只知吃喝玩樂,不思長進的家夥。”他語重心長道。
“就跟郭天豪一樣?”她直接指名道姓。
郭天蔚一怔,這話原沒特意指誰,不過經她一提,他的堂弟倒挺符合的。他莞爾,已入座的他順勢将調皮的她勾過來,她跌坐在他的大腿上,驚呼了聲,羞得想起身,可他的一雙大手牢牢圈住她的纖腰。
“秀儀,我很珍惜這段日子我們夫妻倆和睦相處的時光……”他感性的說。
“只有和睦相處?”她噘嘴。
“還有,甜蜜恩愛。”他的下颚輕靠在她的肩上:“就像我爹娘一樣。”
“我爹很愛我娘,他倆形影不離,我爹是個好丈夫也是個好爹爹,但他最自責的就是沒能當一個好兒子,在父母身邊盡孝。”他感慨的說:“雖然當初返京,爺爺奶奶都已不在,但我爹還是決定要回郭家大宅定居,唯有這麽做才能稍稍彌補他心中長年未和爹娘同住盡孝的遺憾。”
“那你呢,你為什麽執意要留在郭家?”她問。
他有娘親留下的古董鋪子,雖然當時他還小,但倘若他說一聲,要自己搬到外頭住,慶城伯定會幫他打點好所有一切,另外據她所知,當初他的外公也有意要接他同住,最後是被他婉拒。
“留在郭家是我爹最後的遺願,我當然得替他完成。”
郭天蔚沉靜的說,仿佛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華茜聽了卻覺得心疼不已。
他明明可以不住在郭家大宅,不必受二房的人欺負的,但為了圓父親的遺願,他寧願忍受孤單、忍受被排擠也要守在郭家大宅,他是個孝子,這點無庸置疑。
“噢,對了,過陣子我恐怕得出一趙遠門。”他突然想到。
“去哪兒?”她側過身看他。
“去深山尋寶。”他微微一笑:“岳父大人介紹我一位住在山裏、專門收藏古物的奇人,但他不随便割愛,我想抽個空去和他談談。”
“噢,去談生意呀。”想到要和他短暫分離,她眉間忍不住添了一絲愁意,不過,想到什麽似的,圓眸登時大亮,笑咧嘴道:“那我随你一同去。”
“你……要跟我去?”他怔了下,随即一臉為難。
“怎麽,你嫌我礙手礙腳,不給跟?”她推他起身,嘟着嘴佯裝生氣:“那我就跟我爹說,叫他以後不準幫你介紹客戶。”
“不是這樣的。”他起身,兩手一圈再度環住她:“這趟遠行路途遙遠,途中随時可能遇到危險,我是擔心你的安危。”
“那你一個人出門就不危險?”他擔心她,她自然也會挂心他的安危。
“你忘了,我一人打三名大漢都綽綽有餘。”
“就是說你的武功很高強嘛!”她擡高下巴:“你有武功保護自己,我也有。”
“你也有?!”他狐疑的問:“你會武功?”
“我哪會。”她笑睐他,一臉驕傲的道:“可我有一個武功高強的丈夫會保護我。”
他噗哧一笑,拿她沒轍。
“你若不讓我跟,我可不敢保證,我們分開的這段期間我會不會又轉性,又變回以前那個任性不懂事的蘭秀儀。”她語帶威脅的說。
她說這話真的駭着他了,她好不容易變得懂事,想和他當恩愛夫妻,若又是回到以前,那……
“好,我答應帶你一起去。”他一口答應。
他原就不想和她分開,只是擔憂若半途遇到土匪她會有危險,不過他自信有保護她的能力,再者,他真不願她又恢複到原來的本性。
“真的?不許反悔!”她一臉開心不已。
“絕不反悔。”見她開心,他也跟着高興:“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一百件事我都答應你。”她笑盈盈的。長年待在宮中哪兒都沒去,重生後可以在郭家和街上自由行走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但人就是貪心,知道能再去龍京城以外的地方走走看看,想來真是令人雀躍。
他摟着她,黑眸深情款款凝睇着她,低沉嗓音吐出對她的要求:“幫我生一對兒女。”
未料到他想說的是這事,她羞得滿臉漲紅,見他直獻着她似在等她的回覆,對上他的眼,她輕點頭。
“真的?不許反悔!”他學她方才的口吻。
“這、這有什麽好反悔的……”她低首,羞答答的說:“我是你的妻子,你不必要求,我、我本來就想幫你生……”
她話還未說完,一個溫熱的吻冷不防貼住她的唇,他深情的眼神漸漸變得熾熱,高大精壯的身軀燃着火熱的情欲向她襲來--
他忘情吻着她,雙手迫不及待的解開她的衣服,在進入他專屬的休息房間前,兩人身上的衣物已褪盡,被他打橫抱起,她嬌羞的将臉埋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在沒有其他人在的鋪子裏,他的行為舉止還真是大膽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