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難以消除的恐懼

沈黎渾身都疼，又很熱，眼睛也睜不開。最後的印象是抱着寧斐往樓下跳，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醒了？”寧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沉沉的，有些沙啞。

她費力的睜開眼睛，喉嚨發癢，咳出聲音，咳了好一陣子，才消停“你怎麽還在？”

“你病了”他擡頭看她的吊瓶“昨晚燒到四十度，今早剛退燒。我再陪你幾天，等你好了再走”

沈黎環顧四周，還是在家，應該是醫生來過了“我昨晚喝的有點醉，控制不住自己。”她記得和蔣烨的對話，确實有些事情不該說。

寧斐伸手，把枕頭放在她後背，讓她半坐起來“蔣烨對你是認真的，但是我不允許你們在一起，你恨我嗎？”

聽了寧斐的話，沈黎想笑，就真的笑了出來“我都不信，你怎麽會相信。他是我的心理醫生，是他治好了我的病。揣摩人心是他最擅長的事，昨天不過是權宜之計。”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呢？”寧斐追問。

沈黎搖頭“如果是真的，他怎麽會威脅我就範呢？”

寧斐的目光有些冷，落在沈黎周身“我讓人撬了他的密室，我看見了。”

沈黎身體一滞，而後笑出聲音“我從沒說過自己幹淨，寧先生在做交易之前，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黎”寧斐的手握住她沒有紮針的那一只，拇指在她掌心摩挲“是不是欺騙過你的人，都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

“我的确是個有教訓的人”她擡頭看他的臉，英俊的臉上帶了一絲疲憊。

“周晴的事...”

“別解釋”她紮着針的手，捂住他的唇“我不會違背誓言。你娶誰不娶誰，和誰生多少孩子，也跟你我交易無關。我該做的，該從的，一點也不會少。如果你非要這麽侮辱我，也請別選在昨天那樣的時刻。我沈黎可以對你卑躬屈膝，但是別辱了我沈家的顏面。”

“那個孩子，我已經讓戚嘉去處理，不會讓它出生。以後也不會見周晴”寧斐的語氣裏透着狠厲的決絕。

“那是一條人命啊”沈黎吃驚的看着寧斐，他讓她覺得可怕“它已經有了自己的心跳，有了自己的性別，五個月了，你不能這樣”

寧斐把她拽進懷裏“那是個意外，她吃過藥了，只是沒想到沒起作用”

沈黎一把把他推開，低頭看自己的小腹“你也想這麽對我是不是？”她恐懼的往床頭瑟縮“我沒吃藥，我可能會懷孕。你也沒有做措施。你是不是，也想等到我肚子大起來，拿到那個孩子”

“沒有”寧斐同樣吃驚的看着沈黎，他不懂她怎麽會這麽想。“你在安全期”他把她拽回懷裏。

“什麽安全期？”沈黎對這些事情是完全沒有概念的。前兩天只是沒有來得及想，今天寧斐的話，讓她不寒而栗了“小歐，小歐在哪，或者給我電話，我要找我嫂子，拿藥。我不能懷孕，我不能讓你像對周晴一樣對待我”

“我不會”寧斐抱的越來越緊“你為什麽不能相信我一次，我不會這麽對你和孩子”

沈黎的身體開始發抖，她不能想象，幾乎是嘶吼着，哭出聲音“求求你，我要去拿藥。我害怕。它再她的肚子裏，都會動了，我害怕。你不能這麽對我，寧斐，我求你，看在我愛了你那麽多年的份上，別讓我懷孕。”

“沈黎”寧斐嘶啞的聲音響在耳邊“你就這麽不願意，給我生個孩子”

“你不會讓我生下它，你會等它會動的時候，變得那麽大了，用它來傷害我”沈黎渾身抖的不能自抑。

寧斐用力板着她的身子，看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對她說“虎毒尚且不食子，在你心裏，我就是那麽狠毒的人？”

沈黎搖着頭往後使勁瑟縮“周晴肚子裏的孩子也是你的。你跟她沒仇沒恨，都可以那麽對她。我是跟你有仇的人，你會更狠，我知道”

寧斐無言以對，狠狠的壓住了沈黎，吻上她的唇。以為昨天已經很糟糕，卻料不到，今天會有更糟糕的事情發生。

一次醉酒的意外，和周晴有了關系。戚嘉買來藥片，他看着她吞掉。卻沒有想到，幾個月後，她會出現在沈黎的生日宴上，還挺着大肚子。

原本想過低調處理，可周晴的話，讓沈黎沒辦法不當面處理問題。他以為她至少會傷心一下，卻看到她大氣優雅，寬容有度的安撫着周晴并洗脫着自己，只為了不損沈家的顏面。

那支舞，沈黎私下和他跳過，當做練習，最終還是落在了蔣烨身上。

戚嘉已經去處理了，足夠的金錢可以補償周晴失去的清白以及孩子，也可以讓她永遠不會出現在沈黎面前。

可沈黎的恐懼，恐怕此生難以消除。

她一直在顫栗，哭了不知道多久，最後力氣消耗盡了，身體的熱度再一次蹿升起來，躺在柔軟的被中，臉色蒼白如紙。

任蕾帶了醫生過來，檢查過後，加了些藥物。

沈黎握着任蕾的手，啞着嗓子喊她“嫂子，你幫我安排下。我想冷凍卵子後，結紮輸卵管”

“出什麽事了？”任蕾快速的掃了一眼床邊沙發裏坐着的寧斐，又低頭去看沈黎“冷凍卵子的技術本身并不成熟，況且要取十幾二十個保存，必須注射一些特殊藥物進行刺激。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傷害，整個過程也很容易發生感染。”

“我決定了，不用再勸”沈黎對任蕾說。她無法接受那樣的傷害，想想都覺得太恐怖了。寧可傷害自己，也不想淪落到那樣的地步。

“那我給你安排”任蕾雖然答應，但還是得回家和卓曦商量過，看他的意見。

沈黎點頭，問出個實在有些問不出口的問題，是前兩天她和寧斐的事。任蕾倒是給她解釋了，确實如寧斐所說，沒有危險。她的身體，也一直是任蕾在負責，這方面，任蕾倒比她清楚。

一直坐在床頭聽兩人說話的寧斐，此時開口了，語氣冷淡沒有情緒“沈黎，我可以做措施。不要去冷凍卵子，更不要結紮輸卵管”

“不了”沈黎還是無法相信寧斐“還是讓我嫂子安排吧，不然我沒法安心”

“據我所知，任蕾你們醫院有提供男性避孕注射，一針至少可以維持三個月”寧斐再次開口，是對任蕾說的。

任蕾有些驚訝，直接回答“的确是有。但這個對男性身體有一定的影響，而且不能長期使用。停藥後至少半年，才能回複生育能力。”

寧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黎，決定道“我去打針。不用給沈黎安排了”

任蕾點頭答應了寧斐，轉身安慰沈黎“我不建議你冷凍卵子，更加不建議去結紮。如果他能做措施，是最好的辦法”

沈黎疲憊的搖頭反對，而後閉上眼睛。實在太累了，高燒引起的渾身酸痛，讓精神格外的不濟。也不再聽誰的勸說，也不再去想任何問題。

這一覺又不知道誰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有人喂自己吃東西，她就張嘴。喂完她就繼續睡。

第二天下午，沈黎總算是清醒過來。任蕾帶來的醫生給她換了吊瓶，繼續用藥。

寧斐走了，早上走的。他的時間珍貴，禁不起耽誤。只是他帶來的十個人留了下來，當然薪水不用沈黎付，但吃住還是要的。小玉坐在床邊，小聲的問着沈黎的意見。

“去給戚嘉打電話，跟他要錢。不能白吃白住”沈黎指了指自己的電話，示意小玉自己抄號碼。

小玉乖順的抄着號碼問“要多少合适呢？咱們家住宿環境和夥食真心不錯呀”

沈黎伸手揪住小玉編的一根小辮子“讓他看着給，覺得少了就再要。多多益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嗯嗯，好咧。沈董等我好消息”抄了號碼的小玉一溜煙兒的跑出卧室。

任蕾坐在床頭的沙發裏笑沈黎“你也不是缺這點錢，非得弄這一回幹什麽。”

沈黎的精神比昨天好了很多，靠在床頭，随意的撥拉着手機“我也不知道，但是想到能要來錢了，就覺得心裏痛快”

任蕾無奈的搖着頭，跟她說昨天的情況“昨天寧斐去我那了，打了針。你以後不用太擔心這方面的問題”

對于任蕾的話，沈黎還是信的，但是她無法相信寧斐“嫂子，我都不信他是能去打針的人”

“我親眼看見的，能有假嗎？”任蕾出言安慰“他讓我勸你，打消了昨天的念頭。你身子本來就不行，再來這麽一次，以後真想要孩子就難了”

“其實我想過，從精子庫裏找個合适的，再找個代孕，給沈家留個孩子”沈黎其實一早就有打算，畢竟自己現在在寧斐手裏，說朝不保夕或許過了，但确實沒了安穩。

任蕾對她和寧斐的事，是不好多言的。只能勸沈黎“再養養身體，這陣子又瘦了。昨天我看了你的體重記錄，前陣子還有一百斤，這陣子瘦的又只剩下九十。你還年輕，養起身體來，這些事都不急”

“那就再等等，反正這三個月也不用擔心”沈黎回答。

“昨天蔣烨打電話過來問你的情況，我跟他說了。阿黎”任蕾在思考，又有些為難“其實蔣烨這個人也不錯，他未必鬥不過寧斐。你要是喜歡他，他應該也能護住你”

“嫂子你說什麽呢？”沈黎笑道“他是醫生，我是病人。他是老師，我是學生。就是這麽個關系，況且蔣教授已經有女朋友了，不好給人鬧誤會”

任蕾的表情裏，多了一絲擔憂“他說，寧斐在，他不方便也進不來。等你好了，想跟你見一面”

“不必了”沈黎拒絕道“我和蔣教授之間，真沒什麽好說的。許是生日宴那天晚上，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惹了他，他追着我道歉呢！”

“他還讓我轉告你，你生日宴晚上，在四樓露臺上，他說的都是真的。讓你務必在病好之後，見他一面”任蕾也不知道，蔣烨為什麽讓自己轉達。但既然蔣烨當初是看了她的面子來醫治了沈黎，這個忙，她也無法拒絕，況且只是讓她轉達兩句話。

沈黎的眼眶有點酸，她分辨不清蔣烨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為什麽要讓她為難道去求他的地步。如果是假的，又何必編造這樣的謊話。她轉頭看任蕾“她有事可以打我電話，為什麽要你轉達。沒有誠意”

“你的電話被監控了”任蕾掃了一眼沈黎床頭櫃上的電話“他打過，打不進來”

“那約明天下午吧，就在我的咖啡館”無論真假，總是要說清楚。真又如何，誓言已經發下，她逃不開寧斐。假又如何，無非再一次的自取其辱。這個人，她還不能得罪，畢竟用的上。

“你剛好，別急着出門。我給你約下周一吧”任蕾還是擔心沈黎的身體。

沈黎點點頭，沒再反對。寧斐這一去，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那邊的事情還有一堆等着他決定，下周一還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