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番外

我出生的時候母親已經出家了,所以我沒有像哥哥一樣嬰兒時期受到母親的照顧。我也沒有經歷過父母每日的争吵,所以我并不像哥哥那樣憎恨母親,而是很好奇生母親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的出生沒有給大家帶來幸福,反而招致很多人的厭惡。我的親人太後,皇帝我是他們心中的刺,我的母親在不情願之下使我的父親有了身孕,我的哥哥更是不喜歡我從來不和我玩。

只有父親對我态度不同,但有的時候會歡喜的抱着我,而有時也會望着我自言自語,那時的父親不是個強勢的男人,而是一個無助的可憐的男人。

府裏的下人也都忌諱和我講我的母親,所以我更是好奇她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

我五歲那年出了痘疹,被送去寺院養病,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的母親。一身袈裟跪在佛主的面前替我誦平安經,那時其實我的身體已經好了,只是太醫叮囑我要靜心休養,所以我趁着這個機會要求去寺院裏住,父親自然知道我的小九九但是沒有揭穿我,他派人把我送到了母親這裏。

我站在大殿的門外看着裏面的母親,她慢慢的起身慢慢的轉過身來。我心裏緊張在想她看見我是什麽樣的表情,但是臨走時哥哥的不屑表情,我雖然很雀躍但是還是板着小臉嚴肅的看着大殿裏面的人。

“小小孩童不要學那些大人。”

她并沒有抱起我也沒用摸摸我的頭,更沒有像哥哥說的那樣無視我。她就是那樣風輕雲淡的看着我,一切和我預想的不一樣導致我當場呆住了。

我在寺院裏住了一個月,一開始我悄悄的躲在門外聽她誦經。後來她把我抱進大殿裏,坐在她的身旁聽她做早課。那一個月很開心,她教我識字讀書,不像父親一樣要求我讀史書,禮記這些枯燥的東西,母親會帶着我看些民俗趣事來識字,會在那些有意思的故事裏交我一些其他人沒有交過我的東西。

所以我一改之前哥哥試圖制造給我的假象,反而我更喜歡母親更喜歡和母親待在這裏,粗茶淡飯席地而坐和母親一起争論書中的語句。

我病好後雖然又搬回了府裏居住,但是父親同意我每個月可以去寺院小住個三五日。這使原本就不喜歡我的哥哥更是讨厭我了,他搬出了和我一起住的院子,在我每每去找他玩的時候拒我與門外。

但是這些我都不在乎,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把每日裏的新鮮事情記下來講給母親,把那些教習公公的平日要求我的事情也告訴母親,希望她能給我出出主意好擺脫他們。

雖然教習公公一直跟着我到成人,但是有人聽我訴苦我已經很開心了。還有母親留給我的作業,再次去寺院的時候會檢查我的功課。這不同于父親對我功課的查看,父親只會問先生我的進展,先生要是說了我的壞話,父親就會責罰我。

而母親不會,母親會親自查看我的功課,發現我哪裏不懂會不耐其煩的交我,不會像先生那樣只會叫我回去自己想,我理解錯了還要責罵我。

我五歲生日的時候,母親親自給我刻了一串腕珠,是千眼菩提子穿的,這個珠子很美據說是母親的師傅遠游時得的,後來母親出家後贈與了母親,母親把它串成了兩個腕珠,一個給了我做生日禮物,一個給了哥哥。我本想兩個都自己匿下的,可是母親教導我凡事不可貪心。

這個禮物我十分的喜歡便每日都帶着它,我生辰那天去給太後請安也帶了它。因為太後總是因為我沒有母親對我和父親态度不好,我想告訴他我是有母親的,而且我母親還送了我生辰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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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太後在意的不是這些,他沒有問我母親的事情,反而看上了我腕珠,那是他第一次把我抱在懷裏,我本是很高興卻被他下一句傷了心,他抱我是為了要我的腕珠。

“我不給,這是我的。”我從太後腿上爬了下來,站的離他遠遠的。

“這孩子怎麽這麽小氣,哀家和你換還不成。”

“那也不要。”我再次拒絕,可是父親卻來要把腕珠從我的手上拿走。

我急了把手死死的背在身後靠在門上,父親不悅的瞪着我叫我交出來,我只好憋着嘴伸出手去,此時我看見端坐在一旁的哥哥,正用一種居高臨下蔑視的眼神看着我。

“您要哥哥的吧,哥哥也有反正他也不喜歡。”我把手又背了回去哭喊道。

父親回頭看了眼哥哥,哥哥立馬說他的已經扔了。後來太後也不知道怎麽又不要,只是一直笑話我是個小摳門,自此以後我都不敢在帶在身上,就怕下次誰看到了又要管我要。

我把這件事情說給母親聽,并且強調了太後說我小摳門的語氣。母親只是靜靜的聽着,摸了摸的我的頭給我做了一個竹蜻蜓,這件事情就過去了,我心情也舒服了。

我第一次出遠門是在我七歲那年,母親要去汴州的寺院替師父送經書去。那年我央求了母親帶我同去,父親不同意但是後來母親上門後父親便允許了,那是我第一次在府裏見到母親,我當時聽到母親來了興奮的跑去看母親都忘了叫上哥哥。

父親有去派人叫哥哥但是哥哥沒有來,只有我一個人抱着母親的胳膊,帶她去看往日裏我講給她有趣的地方,我給她看我親自照顧的花都開花的時候,我看見哥哥自己躲在遠處看着我們。那時我為母親鳴不平既然你把母親給的東西扔了,我也不叫你和我一起和母親玩。

那時年紀小小興高采烈的和母親出了門,白天和母親在船艙裏讀經書,晚間躺着母親的懷裏聽她講年少的故事,或者我們躺着甲板上看星星看月亮。那次一走兩個月回來後我在也不想和母親一起出門了,不是母親對我不好也不是路上風景不好,而是和母親一起我足足吃了兩個月的齋飯,對于愛吃葷食的我,平日裏偶爾吃兩次還是很新鮮的,可是兩個月實在是個折磨。

十六歲的時候我又一次和母親遠行,是因為母親要去的地方離哥哥的軍營近。哥哥十四歲的時候離開了家,勵志要當個将軍父親無奈把他送到了南邊的慕容家去了。我那時好久沒有見到哥哥了,他又很少寫家書我不得不親自替父親去看看他還好不。

這一次在路上我們曾寄宿在一家道家的住處,那時候我開始對道學感興趣,身為佛家子弟的母親并沒有阻止我,反而和我在那多逗留了兩三日才起身。自此後我會把佛學和道學放到一起看,覺得甚是有趣。

那次我回來的時候父親身體不是很好了,我便天天陪着他身邊和他說話。

那年我的年紀到了要定親的時候了,父親問我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我說我想要母親那樣的女人,和我一起讀書畫畫游山玩水。父親便笑了,我又問父親母親不好嗎,當初你又為什麽喜歡母親呢。

父親陷入了長長久久的回憶,這些年我也經歷了父親和母親的一些事情,我以為此時的父親會是難過的表情,然而回憶裏的他卻是笑的甜甜的。

我第一次見到你母親的時候,我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男伴女裝很成功,沒有想到你母親一眼就看出來了,然而她卻沒有嘲笑我,反而和我一起探讨書籍,還給我推薦更好的書看。

我第二次見到她時,她是個固執己見的請流派。我的試探惹怒了她,但是我難過的時候她卻不計較還安慰我。她對待我是把我當做一個人來看待的,而不是那些附加在我身上的條框。她不因我是男人讀書做官而輕視我,不因我是帝卿便趨炎附勢。

那是我第一次和一個女人,可以坐下來心無雜念的讨論實事。她支持變革,支持給男人權利,她敢上折子給皇帝谏言,她不放棄的深夜裏還在想着如何給男人更多的自由,她寫了又寫一些需要變法的地方。

說道這裏父親便沉默了,再往下他沒有在說了。可是我懂,我懂父親的心,我懂年輕的父親為什麽喜歡母親,我也懂父親的執着,就像我明白哥哥為什麽一定要做個将軍回來,哥哥看不上天下的女人,他覺得母親傷了父親,所以天下的女人都是有罪的,他便要淩駕于女人之上,要做這世上連女人自己都很難做到的事情。

可是我忘了,父親回頭看着我:我忘了你的母親還是個政治上的新人,她沒有見過這裏面的肮髒,她是一個有志向的青年,有一腔熱血,需要人的指導。一步一步的來,要自己歷練一些的事情,方知在仕途上如何的行事。

不是為父這般直接把她放到風口浪尖上,讓她一出仕便面臨真實的殺戮。她的心很善即使有人作惡,她也不忍心禍及他人,只想單單處罰那一個人……

呵呵呵,你看即使為父這般的不對,你母親依然還會擔憂我的身體,依然照看你們。她給自己找了很多借口,說到底是你母親心軟。

後來父親去世了在也沒有人可以束縛住母親了,母親開始離開京城四處游學講學。

我有一個大箱子裏面裝滿了母親路途上寫給我的信,母親走時答應我的會把所見所感的事情寫成文字畫成畫郵遞給我。

那個大箱子裏也有哥哥給我的回信,我每次寫過五六封信哥哥才會給我回一封,即使這樣每次收到哥哥的信我依然會很開心。我不像父親和哥哥一樣有遠大的志向,我只想平安喜樂的游遍天下名山風景,能在路上遇見那些有獨到見解的人,和她們談論一番便是最大的快樂了。

對于妹妹我沒有太多的了解,她是一個嚴肅的孩子既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她不和任何人說她在想什麽,她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一切對她來說好像都無所謂似得。也許是因為她年紀小小父親就去世了,她才是我們家裏真正沒有父愛和母愛的一個孩子。

那時大哥已經離開我們了,所以我會格外的對小妹好,并且把當年太後罵他小氣摳門時,我都沒有給太後的一串腕珠給了她,她的确也一直帶着這串珠子。後來妹妹做了史官,也許她是想去看看史書上是怎麽記載父親的吧,然而關于母親和父親的事情,她從來都沒有問過我。

後來妹妹漸漸大了的時候,我已随着妻主去外出做官了,對于自己的妹妹我了解的确實很少。

而伴随着我自己年少時光的哥哥,在他離開家去當兵後,我們的聯系也只剩下每一個月的一封家書,父親死後變成了幾個月的一次書信。哥哥後來變成了嗜血将軍,一個人騎戰馬能殺死一個排的人。

那時候哥哥成了所有男人和女人仰慕的對象,然而這樣的哥哥卻讓我很是心疼。哥哥不在是年少時和母親說話刻薄的少年,不是和父親頂嘴吵架的嬌嬌公子,不是嘲笑他總往寺院去看母親的兄長,而卻成長成站在血泊裏的男人,是要經歷過多少的磨難我是無法想象的。

我老年的時候着手寫我們家的家史的時候,我發現年少困擾我的事情老了我依然沒有想清楚過。

妻主曾問過我,我的父親母親曾經愛過嘛,愛過嗎我不知道我也想不明白,我的父母的一聲太過複雜,不是用愛和不愛來形容的。

我想這世上就來戲臺的戲都沒有我家這樣的傳奇,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帝卿,一個是高僧門下的徒弟,就這樣糾纏了半輩子。

不緊影響了她們的孩子的一生,也影響了世上男人的一生,也影響了那些致力于佛學的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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