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出現的兩人最終沒有在一起
到了要從我身上謀取榮華富貴的時候才将我接了來。可笑我那樣歡喜,還以為是娘親終于想起我了。我在鄉間過的自由自在,頂多随便找一個鄉野村婦嫁了,也比此間過的好。她憐惜你不願進宮,可有人問過我願不願意?誰要進這勞什子的宮!”
這話已經僭越了,雖說後宮諸人過的多不如意,像這樣大聲嚷嚷出來的着實罕見。幸好此處沒有旁人,若是被皇帝聽了去,可怎麽好?張謙一急,脫口:“皇後不要這樣說。”
卻聽見一個沉穩的聲音:“皇後累了,你先下去吧。”
張謙唬得七魂丢了三魄,回頭一看,正是皇帝站在幕簾中,不知站了多久,聽了多少去。張謙哆哆嗦嗦,有意為皇後辯解幾句,卻見皇帝臉上是罕見的凝重神色,明顯不願多言。張謙不敢久留,退了出去,就在殿外守着。
皇帝緩和了臉色,走上前去,就像什麽沒聽到一樣,坐在三郎床邊,溫言:“我來晚了,因前朝還有些事耽擱了。我們的孩子剛看過了,很好,我很喜歡,你辛苦了。”說完伸手想摸摸三郎的頭發,被三郎躲過。
三郎偏過頭不看她:“你便是沒事也不會來的,之前不就是這樣的?孩子你根本不喜歡,連看也不願意看一眼,何必說這樣的話?”
皇帝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聽見三郎問:“陛下打算什麽時候廢後?”
皇帝一怔,見三郎睜着眼睛,容色十分憔悴,還不依不饒地問:“陛下打算什麽時候廢後?”
皇帝嘆了一口氣,似乎不明白三郎為什麽這麽問:“我有生之年,不會廢後。”
三郎閉了眼,似乎不信,又說:“臣侍十年無出,為江山社稷計,請陛下廣納後宮。”
皇帝無奈:“我說過了,我只要皇後的孩子。”
三郎掙了眼,怔怔地問:“陛下當年為的什麽選的我?”
皇帝看着三郎如水的眸子,心中一動,照實說:“我想要變化。謙哥哥當年是不會進宮的,主要不是因為要成全他,而是我不想要他進宮。三郎可滿意了?”帝後之間有太多的隐瞞與不可說,相比較而言,兩個人的心意反而不重要了。
三郎有意發狠,可皇帝似乎毫不在意,似乎自己問出什麽都能給出回答,再不顧及其他。這樣,心中郁結的那一口氣便發不出來,越想越氣,卻不好再對她說些什麽,只得嘤嘤地哭出來。
皇帝見三郎哭的可憐,心中知道他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心中憐惜,就勢抱住三郎的身子,像哄小孩似地有節奏地拍拍他的背。三郎心中發狠,握起拳頭狠狠捶向皇帝,因到底不忍,病中也沒有氣力,到皇帝身上的時候便成了輕輕地撫摸。
三郎先時還抽抽噎噎,見皇帝沒有不耐,反而十分憐惜,便大了膽子,只管哭泣,到後來漸漸變成了嚎啕大哭,似乎要将這些年的委屈都哭了出來。
皇帝聽了這哭聲,手上不停,本有意說些軟話,到底什麽也沒說。三郎哭得狠了,不多時便沉沉地睡了。
皇帝見三郎睡着了,知道張謙在殿外等着,必不敢離去。将三郎從懷中放下,掖好被子,輕手輕腳地往殿外走去。
到了殿外,張謙果然還沒走,吩咐道:“今日皇後累了,什麽也沒說。”
張謙想着:這是不願追究張家。松了一口氣。聽見皇帝又說:“最近好久沒見到晟兒了,晟兒可好呀?也要多來宮中走動走動,幾位帝卿年幼,正好缺個伴。”說完深深地看了張謙一眼。
晟兒是張謙與将軍的獨女,自幼進宮玩耍,與幾位帝卿走得近。本來帝卿是男子,晟兒來的太頻繁了,恐惹人側目,有觊觎皇帝的兒子的嫌疑。若是皇帝也這樣誤解,那就難辦了,是以之後便少帶晟兒進宮。皇帝這樣說,莫非有意讓晟兒尚主?
張謙理會過來:“臣領會得,過幾日便帶晟兒進宮玩耍。”
皇帝點了點頭:“你去吧。”張謙回了府尋思:母親這樣将弟弟送進宮,到底是不是做對了?
第二天一早,三郎醒了,睜眼看到皇帝在身旁,溫柔地望着自己。皇帝鮮少留宿椒房殿,三郎一驚,本想歡喜地行禮,卻突然想到昨天說的那些話,遲疑了下來。
皇帝一只手把玩三郎的秀發,漫不經心地問:“醒了?”三郎惶恐。
皇帝攬了三郎入懷,淡淡地問:“皇後為什麽不快樂?”三郎說不出話來。
皇帝又問了一遍:“皇後為什麽不快樂?皇後處至尊之位,父儀天下,除了我之外,便是太後,也越不過你去。你為什麽不快樂?”你盡可以過得舒心恣意,做什麽要管我怎麽想呢?史上多少帝後與夫妻不都是這樣過的?
三郎答不出來。
皇帝看着眼前此人,想:梗在你我之間的,除了張謙,還有左麟。張謙算什麽?左麟才是你我之間的一根刺。可是昨日盛怒,你連不願進宮的話都說出來了,也不曾提到左麟半個字,可見只怕說了傷我的心。傻,左家公子本來就不算什麽,十年過去了,就更不算什麽了。你不問,我怎麽告訴你呢?
且自左家倒後,皇帝便将照看左麟的事情交給三郎,左麟在京郊的一應用度都是從椒房殿裏開支。這麽些年,從未出錯,也沒未問過一個字,三郎是人中龍鳳,也可知了。
皇帝看着三郎一向謹小慎微的模樣,心裏想:傻,若不是将我放在心上,你怎麽會不快樂?
佛經上說:十方菩薩,九天神佛在上,若不是将一生的所有喜惡,所有貪嗔癡系于一身,便是身處繁華阜盛之地,也如身在地獄,永世不得解脫。
除非那個人同樣愛他。
所以她的皇後,從來不快樂。
想到此處,皇帝心中不知作何感想:自己想要的是深宮中真心對我的人。如今,這個人出現了。自己要對他好一點。
帝後二人之間隔了太多東西,若是不說清楚,便是死結。皇帝低了頭,問:“你不知道我為什麽不願意廣納後宮是不是?”三郎懵懂。
“我只要皇後的孩子,如是天不與,過繼宗室之女即可。”三郎瞪大了眼睛。
皇帝低了頭:“我不是先帝的血脈。”先帝死不瞑目。
(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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