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
子突然又緊繃了起來。
本以為蘇言安會開口拒絕,可深吸了口氣後,這男人卻是從善如流地站起身來。順着蔓寧的指引跟在她身後一起朝外頭走了過去。
這陽臺正對着黃浦江上,果然如蔓寧所說景致很是怡人,此時雖然已是夜幕籠罩,但江上仍是船燈漁火川流不息,依舊是一派熱鬧繁華、欣欣向榮之态。
晚風裹着江水的腥濕氣息迎面而來,濕潤的水汽輕輕拂過臉龐,卻有一番心曠神怡的通暢之感。
兩人隔了一段距離并肩而立,身旁的女子身上帶着淡淡甜香的酒氣,輕倚在欄杆上對着江對岸挑目遠望。
清風吹起蔓寧披散在胸前的微卷長發,露出一截曲線優美的纖長脖頸,呼吸間胸口處微微起伏,夜幕下似是籠上了一層輕煙般的朦胧光影讓人看不真切。
月色靜谧,江潮輕蕩,雖說不是第一次眺望這黃浦江的夜景,秦遠卻莫名生出了種歲月靜好的安穩适意之感。
就在兩個男人一齊沉浸在這安逸的晚風當中,身旁的蔓寧卻突然就轉過身來,一只手扶着欄杆,猝不及防地就探身朝蘇言安這邊傾覆了過來。
秦遠看不到此時蘇言安的面容神情,但透過他猛然放大的一對黝黑瞳孔,蔓寧那張不斷放大着的絕美容顏,帶着噴薄而來的陣陣熱氣,正似笑非笑地朝眼前逼近了過來。
看着面前那女人瑩亮透徹的眸子裏倒映出自己小小的驚詫面孔,蘇言安強繃着的那根心弦“嘭”的一聲陡然崩裂斷開,一顆心就那麽失去控制般一路狂奔而去。
☆、此時明月何時光。
此時兩人之間不過只差幾厘米的距離, 目光交視之時, 秦遠似乎都能分辨得清, 眼前那人微微顫動着的每根纖長睫毛。
呼吸中盡是股特屬于白蔓寧的淡淡冷香,無聲無息間早已悄悄從鼻息悄然吸入,再一點一點慢慢侵入肺腑。
濕潤迷離的眼眸下, 這女人揚起一張絕美的燦然笑顏,如罂.粟花一般在暗夜之中荼靡綻放,張揚濃烈卻也同樣致命危險。
蘇言安頓時渾身警鈴大作, 終于在徹底淪陷之前勉力抵住本能,猛然抽出一絲氣力迅速往後退去,節節潰敗般避讓開了好幾大步的距離。
眼看着對方反應如此劇烈,蔓寧微微挑起眼尾, 臉上卻并無絲毫不悅之感, 只是斂去眉眼間不經意流露出的些許風情,甚是平靜地将先前沒回答的問題又簡單解釋了一遍。
Advertisement
“先生說不明白我為什麽要特地邀約,不過是為了上次失禮弄髒了先生的衣服,聊表歉意而已。”
見那蘇言安仍緊蹙着眉頭滿臉的避之不及,蔓寧又勾起唇角皓齒微露, 虛着雙狡黠的眸子對着他戲笑道:“怎麽,蘇先生離我離的那麽遠,難不成是怕我把你給吃了?”
蔓寧将這“吃”字咬的極重, 蘇言安不禁心神又微顫了一下,條件反射般就擡起頭來朝她望了一眼。
眼前這女人的雙唇飽滿豐盈,形狀顏色皆是誘人無比, 一片豔紅嬌軟好似吹彈可破,沉靜夜色下幽幽閃射着淡淡的瑩潤光澤。
這般情景之下,秦遠倒覺得這蔓寧真有幾分女鬼妖魔似的魅人模樣。吃不吃人他是搞不清楚,但能勾魂攝魄便是一定以及肯定的了。
蘇言安被蔓寧這話一梗,只好不情不願地又上前了幾步,高高大大的一個男人無端就失了幾分氣勢,而站在一旁的蔓寧只是斜倚着欄杆,靜靜看着他的一舉一動、只笑不言。
冷面如霜的男人和笑顏如花的女人搭在一起莫名有些詭異之感,微涼的江風中跟着就燃起了暗帶硝煙的淡淡火.藥味來。
蘇言安微微抿起嘴角,思忖了一瞬後才沉着聲客套回道:“蘇某并不是害怕白小姐,只是現在時間已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為不妥。上次的事錯不在白小姐,小姐無需挂懷。如果沒有旁的事,蘇某就先行告辭了。”
語氣正經、态度嚴肅,蘇言安這話光看措辭挑不出一絲輕浮之感,白蔓寧卻是步步不讓,直接就将腦袋朝身旁男人跟前湊了過來。
女人身材高挑,帶起一股熱氣直直撲在蘇言安臉上,四目相交時,蔓寧那雙淡琥珀色的瞳孔間似有漫天繁星墜落般璨璨發亮,蘇言安的身體立馬就不受控制般繃成一塊硬邦邦的鐵板。
“蘇先生看來并不滿意我送去的賠禮呢!”
清冷的女聲略帶着點委屈抱怨,眼神卻是順着男人的脖頸一路往下,先是微微顫動的喉結,然後是一對漂亮的鎖骨,最後勾進衣領遮擋住的結實胸膛便停滞不動。
眸光閃閃熾熱無比,仿佛都能把那層薄薄的布料給射穿出個洞來,便就可以換上她送他的那襲白衣。
秦遠立馬就是一陣愕然,這美人的眼神實在太過直白赤.裸,簡直就是正大光明地窺伺這蘇言安的男色!難不成那個年代的小姑娘都已經這麽奔放的嘛?
被直直盯住的蘇言安耳尖滾熱,極其不自在地別過了眼神啞聲回道:“剛剛蘇某已經說過了,那日之事和白小姐無關,所謂的賠禮蘇某實在受之有愧,等回頭再托人将東西還到府上。”
蔓寧臉上神色不變,不動聲色地退出了讓蘇言安倍感緊張的防範距離,只是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若是不喜歡扔了便是!就是還回來我也沒什麽用處一樣是扔,何必多此一舉這麽麻煩?”
再次被這大小姐口氣給堵到無語,蘇言安莫名就被挑起了一絲怒意,冷着臉語氣甚是挑釁:“白小姐還真是闊氣的很,看樣子确實是藍顏知己太多,東西送出去多了,自然就不會放在心上。倘若是這樣,這東西蘇某便更是不能留了。”
一直暗暗圍觀的秦遠瞬間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小子吃火.藥了怎麽這樣嗆人家姑娘?
這話說的明嘲暗諷的又是個什麽意思,難不成是指責人家男朋友太多?震驚之餘立馬就斜眼過去看蔓寧作何反應。
本以為冷美人會被當場激怒,可人家卻毫無怒意只是眸色更深沉了些許,眉梢挑起卻是暗暗帶上了些許笑意:“怎麽,蘇先生這麽介意外界的傳言嗎?如果我告訴蘇先生,我從來都沒給旁的男人送過東西,先生是不是就能安心地收下我這份心意了?”
沒想到對方竟然這般作答,蘇言安聞言也是微楞了一瞬。
倘若白蔓寧真的惱羞成怒惡語相向便也罷了,無奈眼前這女人的眼神實在太過純透真摯,越發顯得蘇言安剛剛太過尖酸刻薄、言辭不恭。
現在更是被卡在當中,道歉也不是,順着她的意思也不對,只能悶着聲萬分無奈地沮喪嘆道:“倘若是因為唐心那日的冒犯,我替她向白小姐陪個不是。若是因為別的原因,蘇某只是唐議員手下一個不足為道的小人物而已,根本就影響不到大局。在下無德無能,白小姐實在無需為蘇某破費周章。”
這番剖白确實已是蘇言安可以讓步的極限了。
白唐兩家各自為政,素來為敵,這是全上海灘人都知道的公開之事。這兩派人馬在總統面前一言不合就大吵大罵,也是隔三差五就發生的正常情況。這白家唯一的大小姐突然三番四次地主動撩撥,若不是和唐心有什麽私人恩怨,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有異想才故意而為之。
蘇言安難得的心平氣和,蔓寧卻是輕輕咧開唇肆意地笑了起來。笑容張揚無比晃人眼球,莫名又讓眼前的兩個男人心跳同時都漏跳了一拍。
氣息稍窒之時那人已經悄無聲息地湊上前來,眼神直直盯着蘇言安無比的深邃幽暗,刻意壓低了聲音幽幽地輕嘆了起來:“蘇先生怎麽可以這樣妄自菲薄,難道到現在你都還看不出,我感興趣的不過就只是一個你而已嗎?”
秦遠不禁就暗自“我擦”了一聲,這身體的心跳速度已經直線飙升一路狂奔到即将破表,這妹子的撩漢技術絕對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水平,蘇言安這小子居然還能把持得住,沒有叫出聲來?
表面裝的再淡定自若,可這身體最本能的反應還是出賣了他。
原本如鐵板一般僵硬的身子此時像是被一團烈火灼熱地炙烤着,一張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發熱漲紅,喉嚨裏頭也是一陣幹澀一時間根本就接不上話來。
蔓寧似乎很滿意眼前這男人突然吃癟的反應,微微拂過額前被江風吹散開來的幾縷額發,十分善解人意地伸出手來,甚是大方坦然地在蘇言安的肩上輕輕拍了拍。
“好了,既然蘇先生這麽介意我的身份,那便如先生所願,我也不多做打擾了。單已經結過了,這裏風景不錯,先生可以再欣賞一會兒,恕我要先行一步不能相伴了。”
蔓寧語氣淡然、畫風急轉而變,彌漫在兩人之間熾熱旖旎的暧昧氣氛跟着起來一哄而散,一轉身動作潇灑無比,大長腿一邁幾步就抽身走到了包間門口,這禦姐任性,又是撩完就跑、說走就走?
就在秦遠錯愕不已之時,蔓寧突然就扶住了玻璃門欄,扭過頭來對着蘇言安宛然一笑:“忘了告訴蘇先生了,我剛剛說的每句話都是肺腑之言、毫無半點虛假,至于先生信或不信,那就與我無關了。”
說完便斂起笑意飄然而去,這下子就真只留下蘇言安獨自一人,站在原地滿臉的詫異茫然地看着伊人身影漸遠,卻是不自禁就伸手撫上了心口處沉默了一瞬。
再扶着欄杆低頭望去,此時白蔓寧已經步伐輕快地出現在餐廳的門口,白色的裙擺行走間輕輕漾起,像極了一只在暗夜裏肆意游走的鬼魅精靈一般。靈動美豔卻又任性跳脫,讓人根本就無法控制。
彎下腰身形一閃,整個人一下子就鑽進了早就候在外頭的黑色轎車。車門“砰嗵”一聲沉沉關上後發動機聲立馬跟着響起,轉眼間便迅速消失在茫茫夜幕當中。
再擡眼,面前是一片平靜開闊的黃埔江岸,夜行的貨輪汽笛聲在江面上兀自轟鳴,燈塔幽明漁火暗閃,周圍一下子就安靜到只剩下胸腔裏起伏不定的怦然心跳聲。
蘇言安深吸了口氣後,卻是伸手扶上了剛剛蔓寧曾經倚靠過的那片扶欄,略帶着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了過去,冰涼的金屬杆上似乎還殘留萦繞着那人一絲溫軟的體溫。
秦遠順着蘇言安的目光凝眸極目遠眺,此時的江畔夜色不再是教科書上一小張黑白模糊的歷史圖據,忍不住就細細分辨起眼前的江景和幾十年後的又有什麽差別。
還沒來得及慢慢欣賞感受一番,四下的景色就突然全都變成一團模糊,這一次的夢境便随之一并戛然而止,秦遠再一次陷入了沉沉的黑暗當中。
作者有話要說: 夢境中所以涉及政府職位等的內容都是虛構的,就當做架空好了,莫考究。
昨天太忙了,今天雙更補上,抱歉。
☆、舊時光裏的美人圖。
秦遠醒來時, 第一反應就是先活動活動了自己的胳膊腿腳, 确定了這身子還能聽從自己的使喚, 這才稍稍暗緩了一口氣。
這一次的夢境比先前幾次的感覺要真實強烈了許多,透過蘇言安的眼睛看到夢中蔓寧的一颦一笑,那美人時而蹙眉、時而淺笑, 秦遠好幾次都徹底迷失了自我,跟着蘇言安的節奏一起心神迷亂,怦然心跳。
若是把這女人比作一杯美酒, 便是烈酒一般甘醇濃烈又讓人欲罷不能。
饒是在整容化妝技術成熟發達的現代,如此風情獨具的美人也是難能一見的罕有極品,眉眼間不經意閃過的幾絲潋滟水光,都能讓人跟着就心猿意馬, 浮想聯翩。
雖然知道彼時身在夢中僅似浮魂, 而白蔓寧的目光從始至終也都只是對着蘇言安一人而已,秦遠心中卻總會不合時宜地湧起些許淡淡的酸澀之意。
或許是太過感同身受,秦遠估摸着自己這萬年母胎單身狗怕是孤單慣了,鮮少有妹子會拿如此炙熱的眼神同自己直視,更何況是這樣相貌風情皆是上品的美人這般另眼青睐, 是個男人恐怕都會把持不住。
夢醒時分,秦遠對隔壁那位“白阿婆”更是越發的好奇,倘若她真的就是冷美人蔓寧本尊, 除去下落不明的沈大少沈一白,之後的她和蘇言安又是如何繼續發展?
不過如果真如孫阿姨所說,“白阿婆”真的是終生未婚, 那這故事估計也是個BE結尾,秦遠不自覺就暗暗為這美人怆然難受了一瞬。
心血來潮,秦遠還尋着夢裏的記憶找到了當年兩人見面的位置。
此時的外灘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周遭的情景和幾十年前已是大相徑庭。
但暗黃色調的萬國建築和夢中的景象并無太大差異,透過沉澱厚重的歲月變遷,除卻略有些斑駁褪色的外牆,依舊靜靜地凝視着黃浦江畔一點點的時光流逝、新舊更疊。
當年大上海開埠風靡萬千,十裏洋場的繁華歲月如今已成過眼雲煙,但站在暗湧的江畔呼吸着淡淡熟悉的潮濕氣息,秦遠不禁就被陣陣翻湧的江風迷亂了雙眼.
當年她和他同站在這裏的時候,有沒有想到多少年後,這江對岸會變成這般燈火輝煌,到處都是通天的高樓四處林立?而那日露臺上的各番情緒糾葛,早就已經掩埋在江水深處,随美人顏色,一并慢慢褪色散盡在時光荏苒中。
故事就是故事,唏噓完之後生活還得繼續。磨合了一段時間後,秦遠的各項工作都已經可以輕松上手,每日朝九晚五、兩點一線,也慢慢開始适應了這滬上最普通小白領的生活節奏。
早餐各種随意,中餐各種外賣,晚飯再加各種地溝油果腹,一天也就這麽匆匆忙忙地過去了。
這段日子裏隔壁的鄰居一直沒有現身,每每也是一夜無夢安睡到天明,但疑惑就像是一顆種子般在秦遠的心中暗暗地生根發芽,随着時間流逝卻是不斷發酵蒸騰,亦然已有破土而發的強烈趨勢。
雖然表面安然無恙,但秦遠的心裏無時不刻,不在期盼着與那蔓寧的不期而遇,不論是在現實還是在夢境當中。
就在秦遠被自己這腔不可對外人言說的心思壓的快要爆炸之時,終于在某個下班後的傍晚時分,盼來了和那“白阿婆”在元飛路上的不期而遇。
那天本是一個泛善可陳的平常工作日,秦遠的心情也是一如既往,毫無波瀾的一片沉悶。
這些日子抽空将上海城內那些叫得出名字的景點都游覽了一遍,卻突然發現所謂的名勝如今都是大同小異,幾乎無甚差別。
無論是在麗江還是在田子坊,亦或是名聲在外的各個旅游城市,都可以買到同樣産地的同樣紀念品。幾次下來自然就沒了興致,索然無趣的秦遠自覺得有這閑逛的時間,還不如早點回家洗洗睡覺。
此時已近初秋,日頭落下的時間要比秦遠剛來上海時候早上許多,等他下班後按時在公交站臺下車時,整條馬路已被晚霞餘晖染上了一層燦然的淡紅光暈。
秋風掃下已經微微轉黃的落葉,在不寬的柏油路面上,稀稀疏疏地鋪上了一層略帶綠意的金黃色彩,擡腳踩在上面,立馬就發出一聲略帶澀意的“吱嘎”響聲。
又是一陣涼風席卷而過,帶起片片枯葉在半空中旋轉,如此一般蕭索畫面才讓人恍然驚覺,這天氣果然是開始慢慢轉涼了。春去秋來,這一年的光景似乎也就慢慢開始接近了尾聲。
此時的秦遠還是一身夏衣裝束,略微顯得有些單薄。不過好在年輕人身體強健,即便是涼風襲來也并沒有太多感覺,只是目光不經意間就被一片随風而舞的銀杏樹葉吸引了過去。
不得不說,這元飛路上景色最美的時候便是如今這般秋高氣爽之時。再過十來天左右的光景,等滿條大道上都被路邊梧桐銀杏的落葉染成金色的一片,到時候便會湧來許多感性浪漫的文藝青年們,帶着手機單反記錄下這秋意盎然中最美麗絢爛的一刻。
而此時一葉知秋,長三角地帶的短暫秋日總是轉瞬即逝,等路上枯葉落盡也就到了嚴寒的隆冬時分,這短短幾十載的人生和這季節的變化更疊何嘗不是極其相似,最美的時光永遠都只是過去的似水年華,僅僅只存在與記憶當中。
秦遠難得這般悲春傷秋,待那枯葉落定後這才恍然發現,不遠處的銀杏樹下正伫立着一個高挑單薄的身影。
秋風瑟瑟中,那人一頭雪白的發絲格外的顯眼耀目,秦遠心頭不禁就是微微一顫,立馬就加快了步伐朝前頭走了過去。
“白,白蔓寧?”
##
一身素色的白蔓寧猛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後稍稍楞了一瞬,反應了片刻才朝着來人微微擡起頭來,這便是秦遠第一次看清她的全部面容。
幾十年過去後,原本飽滿柔和的輪廓難免會有些許松散,但眼前的白蔓寧無疑是秦遠見過最有氣質、最不顯老的一位。
素色的連身裙得體優雅,不似一般老人老态龍鐘、駝背弓腰的枯槁模樣,蔓寧整個人腰背都挺的筆直,下颌微微擡起,姿态甚是大氣端莊。從遠處望去,甚至比很多年輕女孩子看起來都要落落大方。
滿頭的銀絲依舊挽成莊重且不失美感的優雅造型,面上略施粉黛但絕不誇張,自然而然的好似她本該如此一般,絲毫沒有一點故作之感。
最讓秦遠驚訝的,是她明亮通徹的一雙眼睛,即便歲月蹉跎、時光荏苒,卻仍不失靈動純澈,和盛年之時的她簡直別無二樣。
目光相接之時,熟悉的淡琥珀色瞳孔中折射出一個小小的自己,莫名就讓秦遠回想起夢境中透過蘇言安和那個“蔓寧”兩相對望之時,自己那一陣難以自持的怦然心動。
有這麽一種美人,似乎就理應被妥帖地存放在時光中,蔓寧就是這樣一個凝固在流金歲月中容顏不改的絕美圖樣。
靠近後才發現,白蔓寧的身上依舊散發着那股淡淡的香氣,仿佛是那個夢境裏她專屬的味覺書簽,恍惚間秦遠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歌舞升平的黃金時代,一下子整個人又楞怔在了原地,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開口。
看着秦遠微微漲紅的耳尖,張口叫了聲“蔓寧”後又窘澀地再也說不出話,眼前的白蔓寧只是面色柔和地用眼神安撫鼓勵着他,待到秦遠臉色緩和了些許,這才對着他微微地笑了起來:“你剛剛是在叫我嘛?”
耳畔響起的聲音溫和淡然,不似年輕時候那般魅惑動人且氣勢強悍,卻獨有一份歲月靜好的沉澱浸潤之感。
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之感瞬時就在心中揚起,都說是夢裏尋她千百度,此人卻在咫尺間,秦遠第一次生出了種渺小卑微的無力之感,不得不暗暗嘆了一句,命運真他娘的是種很玄的東西。
激動之餘又微微頓了頓,想起自己對她來說根本就是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而已,秦遠突然又是一時語塞,也不知該找個什麽由頭繼續搭讪下去。
好不容易靈光一現,想起了上次跟孫阿姨胡謅的那個說辭,這才撓了撓腦袋很是不好意思地讪讪回道:“是這樣的白阿姨,我是住在您隔壁二零四室的秦遠,前兩天我曬到陽臺上的衣服不小心被風吹到您家裏去了,本來是想麻煩您幫個忙的,不過好像最近您都不在家,所以也沒打招呼就擅自拿竹竿把東西挑回來了,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白蔓寧聞言也沒生氣,依舊溫和地對秦遠微笑回道:“不礙事,這幾天我确實不在這裏,去鄉下處理我先生老家的一些祖産去了。耽誤秦先生的時間了,該說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對。”
先生?秦遠立馬就被梗一下,一時激動,沒過腦子就十分驚詫地問出了聲來:“先生?孫阿姨不是說您一直沒有……”
話說到一半秦遠這才意識到不對,趕忙又把後半句話給生生吞回了肚裏,心虛不已的他又偷偷斜眼過來瞥了瞥蔓寧的反應,見她面色無恙這才暗暗緩了口氣。
剛剛真是好險,自己真是腦子秀逗了,差點就把自己和孫阿姨八卦來的消息給說漏嘴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出他含在嘴裏的後半句話,會不會把自己認作為一個長舌無聊的猥瑣男?
心中越想越是懊惱不已,一張臉頓時就皺成了一朵苦哈哈的菊花。
看着秦遠突然就變成一臉苦惱郁悶的沮喪模樣,白蔓寧露出依舊整齊潔白的貝齒,彎着眼睛便忍俊不禁地朗聲笑了起來:“她們是不是一直以為我沒結婚?沒關系的,我先生他不在,這些年确實都是我一個人呆着,也難怪她們會誤會,你不用這麽在意的。”
秦遠聽了這話,心裏頭卻是像被塞上了一堆石塊似的,越發的不自在了起來。
腦海裏不自覺就浮現出那張缺了臉的新娘照片,所以她最後還是嫁給了沈一白?還是說其實卻是另有其人?
作者有話要說: 某夢在外灘工作了快七年,每天迎着朝陽去上班的時候,看着對面高樓林立的陸家嘴心中總是感慨萬千。黃浦江将兩岸分割成了過去和未來,而活在時間縫隙中每個人短短的一生,又能見證多少的歲月變遷,滄海桑田?所以珍惜當下,便是對生命存在的最好回報。
☆、你不是他。
白蔓寧并不知道秦遠此時心中各番糾結的心思, 只是揚起手來引着他同自己一起往洋樓走去。
兩人并行之時, 秦遠忍不住就暗暗朝她手上瞥了過去。
博客照片上那女子的無名指間似乎是套着一枚戒指的, 可此時蔓寧的雙手卻是空空如也,也不知道她口中的丈夫是不是那風流小開沈一白?
或許是看到秦遠頻頻張望、氣氛又略微有些緊張,白蔓寧倒是和夢中那般霸氣張揚的個性不太一樣, 很是随和的同他聊起了一些家長裏短的日常話題。
蔓寧告訴秦遠,這棟兩層的小樓是她丈夫留下的産業,只不過自己年紀漸大實在無心打理, 這才全權委托給孫阿姨幫忙照看。
秦遠知道蔓寧是大家小姐、出身不凡,即便是從現在看來,渾身上下也是樣樣精致并不窘迫,心裏難免就有些不大能理解。
在這寸土寸金的大上海, 光是圈塊巴掌大的地盤都要六位數軟妹幣起板, 更何況是在這樣黃金地段、這麽一大棟獨門獨戶的景觀洋房?
為什麽她還要将房子這麽廉價的給租了出去,而且自己也一并屈居在這間陰暗破舊的老樓當中?
不自覺就将心中的疑慮給念叨了出來,白蔓寧也沒介意秦遠突然變得這麽直白,一臉自然的就對他道出了其中的緣由。
“這棟房子是結婚時候我先生送給我的,蜜月新婚也都是在這裏度過的。這麽多年住慣了, 也不想再搬到別處去。只是一個人守着這麽一大套空落落的房子,也實在有些太過安靜了,不如租出去幾間屋子沾染沾染些人氣。”
回話時蔓寧的語氣很是平靜, 但秦遠卻能隐隐感到她話語間那一點淡淡的惆悵感傷,這麽多年都是蔓寧一個人生活,她口中的“先生”怕也是早就不在了。
兩人中間, 先走的那個總歸是要幸運的多。留下的若是忘記了,難免是會讓人神傷。可倘若只能守着回憶度日,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必定也是十分的艱辛苦澀。
此時的秦遠突然就冒出些沒理由的怨恨之感,不論那人是沈一白,蘇言安亦或是旁的什麽人,又怎麽舍得将這樣的一個女人獨自留在世上?
心中莫名就湧起一絲酸澀之感,卻是滿臉言不由衷的扯出了個笑臉:“您和您先生的感情可真好啊!”
蔓寧聞言只是淡淡笑了笑,突然腳步就慢了幾拍,微微低下頭來輕聲呢喃了一句。
“蔓寧,蔓寧……說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叫過我的名字了。突然聽到你這麽叫了出來,我還以為是那人回來了。”
這一聲淺淺嘆息幾乎微不可聞,卻如電流傳透般猛然就深深刺中了秦遠,一顆心瞬時便如擂鼓一般狂奔不止。
大腦缺氧、呼吸不受控制,秦遠有些恍惚地僵楞在原地,不自覺就啞着喉嚨對着蔓寧問出了聲來。
“您以為是誰回來了?您先生,還是……旁的什麽人?”
走在秦遠前面的蔓寧聞言突然就頓下了腳步,兩人間暗湧的氣流,瞬間就像凝固靜止了一般。
不過只是隔着幾步的距離而已,但眼前白蔓寧的每個動作都極其緩慢,恍若慢鏡頭回放一般一點一點慢慢轉過身來。
血般耀眼的夕陽斜斜的灑在她雪白的發梢上,渾身莫名就透出一層異樣鬼魅的豔色光暈,卻是微虛着眸子,盯着秦遠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許久。
風靜雲止、四下無聲,秦遠在蔓寧的直視下不禁就渾身緊繃了起來,背後隐隐滲出了一層薄汗。
那張輕染了些許歲月痕跡的面龐上突然就閃過了一絲遺憾失望,輕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般幽幽地嘆道:“不,你不是他。你又怎麽可能是他?”
秦遠喉頭攢動了一點剛想說上些什麽,眼睛微眨後卻猛然驚覺,前面的蔓寧根本就沒有停下步伐,這會兒早就和自己拉開了好一段距離,
剎那間,秦遠只覺得呼吸差點都要窒息停滞,心中更是一陣錯亂迷惑。
剛剛耳邊響起的那一聲嘆息到底是怎麽回事,難不成只是自己産生的幻覺而已?
身邊有些過分的安靜,已經走出去老遠的白蔓寧這才恍惚反應了過來,扭過頭來對着秦遠揚起一個善意的笑容:“要一起回去嗎?”
呆愣在原地的秦遠這才回過神來。趕緊邁開長腿,幾大步跨去就趕上了蔓寧。
這一老一少也不知各自心思如何,此時卻是鬼使神差的就搭在了一處。
兩人一同伴着夕陽,推開鏽跡斑斑的鐵皮大門,卻是殊途同歸地一起回到了這棟暗暗幽幽的兩層小樓。
##
兩人一起上到二樓之後,便各自開門、各回各屋。
和蔓寧客氣道了聲“再見”後,秦遠伸手慢慢帶起房門。關門聲響起之時,一個人卻如虛脫了似的無力地斜倚在門背上,只覺得腦袋裏轟鳴作響一片混亂。
原以為找到了蔓寧,自己便可以從那重重夢魇中解脫出來。可如今真的尋到了正主,秦遠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愉悅釋然,仿佛陷入了一個更深的謎團當中,那些自以為是的關鍵線索此時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起來。
先不說這其中交錯複雜的各個人物關系,光是這個“蔓寧”本身,就已經遠遠出乎了秦遠的意料。
或許是因為曾經在夢境中透過蘇言安和盛年時候的蔓寧直面相對過,即便如今佳人已是年歲逝去,但兩兩相視之時,腦海中總還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張冷豔高傲的鮮活面容。
每每兩個身影重疊之時,秦遠不自覺就會口幹舌燥、呼吸急促,一顆小心髒怦怦直跳,此時的他更加能夠理解那時候蘇言安各種情不自禁的異常反應。
即便是對着比自己大了幾十歲的白蔓寧都這樣讓人備受壓迫,更何況是鼎盛時期的風華絕代,那小子怕也很難不動心吧?只可惜生不逢時,無緣真正見證那段繁華如錦的流金歲月。
就在秦遠自以為當夜一定會進入夢境再會佳人,可偏偏就一夜無夢,睜眼便是天亮之時。
未能得償所願秦遠一個人甚是不爽,到了公司後氣壓也是持續偏低。一個上午的時間,幾乎只是悶聲不吭,埋頭做事,惹得察覺到不對的何思思一直對他頻頻側目。
屏到午休時候,細心的妹子終于憋不住,還是對秦遠關心了起來:“你今天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怎麽着,情緒這麽反常難不成是失戀了?”
正在喝水的秦遠聞言一驚,差點沒把一嘴的濃茶都噴出口來。一口氣沒順上茶水猛然嗆到了喉嚨裏,一下子就捂着嘴巴鼻子狂咳個不停。
好不容易緩過了口氣來,看着眼前一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何思思,秦遠只能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解釋道,自己壓根就沒戀過,又何談失戀?
這下便輪到何思思變成了一臉驚訝的見鬼狀,不可置信地上下掃視了秦遠一圈,這才眯起眼睛很是懷疑地嚴聲質問道:“不會吧?前陣子還看你每天時不時就偷偷發呆、神情恍惚的,明顯就是談戀愛時候的花癡模樣,你現在跟我說你沒談過,誰信啊!”
秦遠被何思思這話給梗的愣是回不出一個字來,之前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麽惹得人家如此誤會?剛想開口為自己辯解上幾句,話到嘴邊突然就不由自主地轉了個彎岔開了話題。
“思思啊,倘若一個男人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女人,但又情不自禁地對另外一個女人動了心,你覺得他和這個動心的女人會有
同類推薦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