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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強的條件,于情于理他都會一直守在唐心身邊。
就算她再刁蠻任性,也就當自己兄妹倆欠她的;能包容能忍讓的,也都盡量不去和她計較。
哪怕做不到兩情相悅、情濃似火,護她一生周全,蘇言安自問還是可以做到的。
但若是唐心有了更好的歸宿,蘇言安便也完成了自己所有的使命。
待到那時,就可以帶言寧徹底脫離唐家的限制,重新找個地方,重新開始真正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官職也好,黨派也好,全都是我瞎編的,不用在意。
明天不一定有空碼字,今天這章多更點。
這段內容寫的我挺難受的,情緒低落。∏_∏
☆、風起處,雲自移。
死纏了蘇言安一段時間後, 許久都沒有出去社交的唐小姐, 總算覺得有些無趣了起來。
畢竟在上海灘這樣個紙醉金迷的花花世界裏, 實在有太多唐心從未見識過的新鮮事兒,可落在旁人眼中,根本只是些不足為奇的尋常事而已。
幾次三番比較之下, 那一件件上海人口中的“老套頭”①,更是撓心抓肺似的,勾着唐心想要全部嘗試、體驗一遍。
這裏有最漂亮的衣服、最華美的首飾, 甚至在西洋剛時興起來的那些時髦玩意兒,也能第一時間就在南京路上的百貨商店裏尋到蹤影。
走在大街上的無論男女老少,各個都光鮮亮麗、洋氣的很,根本就不是老家那樣古板枯燥的鄉巴子地方可以相提并論的。
而那些“姐妹們”最近也抱怨個不停, 說她為了個小白臉連聚會都不來參加了, 說起來都替她覺得丢臉的很。
又勸唐心說,她老子唐立強花了那麽多鈔票,貼了多少次阿谀奉承的賠笑老臉,這才一步一步買到今天這樣的位置,不是為了讓她在調.教男人身上浪費時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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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要是沒了唐家、離開她唐心, 蘇言安根本連條狗都不是,他又怎麽可能會舍得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
鬧騰了許久唐心本來就有些疲了,被這麽一勸說, 跟着便也釋然了不少。
消停了幾天後,就又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每天到點帶司機出門,繼續和小姐妹們滿上海灘找些“翻行頭”②、有腔調的地方厮混了起來。
唐心這一放松, 蘇言安才有機會抽身去了趟支部在松江的秘密基地。
有段時間沒和支部取得聯系,蘇言安并不太清楚外頭現在的情勢如何。
直到和支部領導當面會談後才得知,最近華東支部的人員和儲備,竟已經快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初聞這消息蘇言安也甚是吃驚,畢竟先前他才剛剛成功游說過羅勒大使,為他們革命黨捐贈了不少的錢物。
這前前後後、不過才數月不到的時間,怎麽一下子又捉襟見肘了起來?
後來經直階上峰解釋蘇言安這才恍然,原來先前羅勒大使捐贈的善款中,除了一小部分是用在黨務各項開支中,絕大部分都由全國各分部暗中發放到今年受災的災民當中了。
放到全國範圍內粥少僧多,那點善款自然是杯水車薪、消耗極快。
而最近和當局沖突不斷,在蘇言安被唐心困住的那段時間裏,好幾個曾和他并肩作戰過的同志都在雙方槍戰沖突中不幸犧牲了。
此外,總統府那邊還派出了一隊代號“斯雷”的特務人員,專門派到滬上來監視、摧毀革命黨安插在全市各處的情報基站。
此次進滬的敵軍特務技術精湛、神出鬼沒,初來伊始,就已經掀起了好幾輪聲勢浩大的搜捕屠殺。
本已經算是十分隐蔽的四處基站,在其排查追捕之下被破壞搗毀了半數之多,其中好幾名情報人員被生擒後關進了秘密監牢,至今全都生死未蔔。
多重打擊之下,不到數月組織上就折損了好幾名骨幹力量,而敵方針對革命黨的鎮壓肅清活動還在不斷持續升溫,手段異常殘忍血腥。
看樣子總統府那邊是卯足了勁兒,想要從滬上分支開始,一舉搗毀革命黨實力最強的華東支部。
狠挫了革命黨人的士氣之後,再繼續打擊瓦解組織分部在全國各地的其它支系。
組織內部一直都是從上至下,牽一發而動全身,作為全國革命力量的中心,現在可謂是華東支部乃至整個革命黨的生死存亡之際。
蘇言安猛一下子得知這麽多噩耗,整個人的神色立馬就肅穆沉重了起來。
伸出手指輕輕摩挲着泛黃紙頁上犧牲同志的名單沉默不語,原本清明的一雙眼睛裏,不自禁就微微泛紅了起來。
都是有着共同信念、同樣理想的同齡人,上次見面的時候,都還是一張張充滿希望的陽光笑臉。
即便革命的前路再艱苦,面對的困境再難熬,都還是滿懷信心,從未想過要放棄退卻。
而如今不過數日,同志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卻就已經生死兩隔。
熟悉之人突生變故,任誰一時都無法接受,更何況是曾經生死與共的戰友,蘇言安心裏的痛楚自是可想而知。
支部的領導們給足了時間讓他消化情緒,畢竟如今蘇言安是支部裏為數不多的,有過真正實戰經驗的骨幹中堅力量。
加上他的身份也十分特殊,有着天然的便利可以近距離接近滬上高官,所以蘇言安的狀态好壞與否,直接關系到接下來任務的執行情況。
片刻後,待到蘇言安的情緒完全穩定了下來,領導們這才開始向他傳遞組織上決定的下一步任務。
鑒于上次蘇言安出色地完成了游說羅勒大使的任務,而期間白家小姐白蔓寧對其行動也很是配合,組織上一致決定,讓蘇言安和白蔓寧繼續接觸下去。
一方面是想通過接近白蔓寧,看看能否從她口中套取白大帥近期圍剿革命黨的行動計劃。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蘇言安可以用革命的精神感動同化不同階級的敵方高官子女,從其處獲得一定的物質資助,以解現在組織上缺錢缺物的燃眉之急。
上峰大概交代完任務要求後,見蘇言安仍是滿臉的嚴肅,以為他在擔心這次行動太過艱巨、心裏不免會有些壓力,特意開了幾句玩笑緩了緩氣氛。
其中一個支隊長還調侃說道:“要是那白小姐太過刁蠻任性,也不用委屈自己處處曲意迎合。
女人嘛,有時候就不能太慣着。就憑小蘇這條件,稍稍施展人格魅力便可手到擒來,定能把敵方力量全部瓦解,棄暗投明加入我方陣營!”
這組織上的領導們自然不知蘇言安真正的顧慮是什麽,一個個都對他寄予了厚望,這麽一來反而沒法再開口提出換人的請求。
蘇言安沉默了片刻,到底還是接下了這次的任務,心中卻是暗暗苦笑了起來。
看樣子和那個女人還得再繼續糾纏上一段時間,而自己那顆言不由衷的心,在她面前又還能支撐上多久?
從支部回來之後,蘇言安一個人去過幾次長樂門,可是蔓寧每次不是不在,就是有旁的應酬抽不出身來。這麽來回錯過了幾次,便就已經過去了一個多禮拜的辰光。
剛開始還只當是不湊巧,直到後來蘇言安特地參加了幾次蔓寧預定會出席的場合,可每每到臨開場之時,她又突然派人過來和主人家告罪,說臨時有事不得不取消行程。
幾次如此,蘇言安就是再後知後覺也能察覺到,蔓寧似乎有意在避開他,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接觸。
從一開始起,兩人之間幾乎都是蔓寧在主動靠近,一步一步慢慢接近到蘇言安,再一點一點占據了他的全部視線。
而到現在,她突然就毫不留情的收回了對蘇言安的全部興趣,像是抛棄了一個玩膩了的玩具般,根本不覺得有什麽值得留戀和可惜。
沒有任何解脫或是輕松之感,蘇言安心中只是暗暗鈍痛,還是想盡辦法去追尋她的行跡。
反複告訴自己一切只是為了完成任務,并不是因為自己想要見這女人。
可每每見到蔓寧和別的男人成雙入對的出現在眼前,心中的妒火卻是越燒越盛,幾乎要将蘇言安的全部隐忍理智全部燒幹殆盡。
後來一次被唐心拉去外頭應酬時候,在席上當着衆人的面聽她念叨過幾句。
說那最近白大帥突然就心血來潮了起來,擔心自己的寶貝女兒嫁不出去,便派手下張羅着要給白蔓寧多介紹些條件合适的青年才俊。
說起來是張羅,實則就是逼迫着不少高官、富商家的适齡公子給這白蔓寧一一相看,說是要在年前挑個合意的就把婚事給定下來,最近圈子裏讨論的最熱鬧的,便是這白家父女“強娶強嫁”的八卦新聞。
不少人還在私底下打賭,也不知道會是哪個倒黴蛋兒入了這白蔓寧的眼,這人還沒娶回家門呢,自個兒頭上就已經頂着一片綠油油的大草原了。
說完唐心還滿眼意味深長地盯着蘇言安冷笑了起來。
又扭頭對桌上人幽幽嘆了一句,說有些女人看着是光鮮亮麗的很,但實際上這裏頭都已經髒的爛出黑水來了,這男人的眼睛也是要擦亮一點才好。
這一頓飯吃的是索然無味,從頭到尾幾乎都是唐心一個人不停地對白蔓寧百般諷刺、嘲笑不止,旁人也只能跟着一起應聲附和着。
而坐在唐心身旁的蘇言安則是全程無語,簡單用完餐後便再無任何動作。
好似化作一根枯木般定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滿臉麻木地聽着唐心對白蔓寧的百般诋毀。
腦海裏浮現的,卻是羅伯特生日宴會的那一晚,那女人湊在自己耳邊問他喜歡不喜歡她的時候,那雙琥珀色眸子裏噙着的狂熱和深情,到底又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蘇言安就這麽一直沉默不語着,直到挽着沈一白胳膊的白蔓寧出現在飯店門口時,原本暗淡沉悶的雙眸猛然亮起,一顆心不禁就怦怦狂跳、瞬時便滿血複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①循規蹈矩的。
注釋②時髦的,新花樣的。
☆、秦雲記老裁縫。
白蔓寧和沈一白剛一進門, 就有另一撥食客湧進門來。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剛好遮住了兩人的身影, 待到人流漸漸散去之後, 門庭處已經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除了行事機警的蘇言安,席上一衆一直在談笑風生, 并未有人注意到白蔓寧的出現。
而此時已到了飯局的尾聲,衆人又随意閑聊了幾句,便一一起身離席, 準備各自打道回府。
唐心發洩了許久仍覺意猶未盡,臨了又攔下了幾個姐妹,想要尋處新場子繼續飲茶聊天。
帶着個男賓又不甚方便,便招來蘇言安, 讓他自己乘黃包車先回家去。
蘇言安默默颔首以示了解, 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形容姿态十分的溫馴順從。
此番表現讓唐心甚是滿意,自覺得在衆人面前顏面倍增,心滿意足之下便拉着閨蜜的胳膊、歡歡喜喜地上車離開了。
目送幾人離去之後,蘇言安這才緩緩擡起頭來, 墨黑的眸間情緒浮沉不止,卻看不出面上究竟喜怒如何。
片刻後轉過頭來,見四下無人注意, 蘇言安便又重新折返回了身後的那家飯店。
和侍者詢問清楚那兩人所在的包廂,蘇言安卻突然有些踟蹰了起來,不知該不該在這個時候, 不請自來的就出現在蔓寧的面前。
畢竟先前她避他的态度已很明顯,貿貿然現身會不會反會弄巧成拙,讓她更加排斥自己?
就在蘇言安站在門廳猶豫不決之時,似有默契感應一般,白蔓寧突然就從他一側的廊道中不緊不慢地探出了身來。
此時已是深秋時分,這女人卻仍是一身碧色織錦暗絨的半袖旗袍,裸着的小臂上環着一對水頭極足的翡翠镯子,白碧分明間更襯的皓腕如雪。
烏鴉鴉的長發全都挽了起來,露出女人光潔無瑕的白皙長頸,此時正拿着個小巧的坤包,看樣子似乎正準備離開。
蘇言安所站之處便是出這酒店的必經之路,兩人的目光瞬間就交彙在一處。
那女人看清來人之後眼尾順勢高高挑起,一改先前慵懶自在的放松神色,整個人立馬就戒備警惕了起來。
蘇言安見狀不自禁就微微虛起了眸子,漆黑的瞳孔中暗暗蘊起了一團怒氣。
無論之前做過多少次重逢之時的模拟假設,真見到人了,此時蔓寧眼中的防備眼神,卻一下子就深深刺痛了蘇言安心間最隐忍柔軟之處。
心神顫動,深吸一口氣剛準備開口,下一眼就見到那沈一白從蔓寧身後閃了出來。
這男人一身淡咖色西裝,手上提着條暗棕絨毛的貍毛披肩,動作輕柔地在身後圈住了蔓寧,将看起來很是溫暖的一團圍在了她光裸的脖頸之上。
又伸出長指,順手幫她理了理額間散開的幾縷碎發。神情溫柔譴倦,滿眼盡是寵溺,男人女人相對而立,宛若一對天作地和般的完美璧人。
或是見面前的蔓寧神色有異,沈一白這才将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擡起頭朝蘇言安這邊望了過來。
一眼瞧見不耐之人,原本溫和的一雙桃花眼瞬時就淩厲了起來,滿臉不悅的湊到了蔓寧的耳邊,蹙着眉頭對她低聲抱怨了起來。
“這家夥怎麽會在這裏,是你叫他過來的?”
蔓寧并未立即否認,只是帶着幾分玩味的笑意靜靜凝視了蘇言安一瞬。
見蘇言安也沒跟着答話,蔓寧這才施施然地轉過身去,伸出纖臂幫沈一白理了理襯衣間系着的素色領巾,只字不提為何蘇言安會出現在這裏,只是笑着對他柔聲安撫道:“待會兒你還有生意要談,趕緊跟福叔先過去,別讓人家等着了。我待會去下秦老板那邊的洋服店,改天再來尋你好了。”
沈一白眼眸驟縮,伸手一把就反握住蔓寧,微微張口剛想說些什麽,立馬就被她滿眼間灼灼的眼神給逼退了回去。
只見眼前的蔓寧眉眼彎彎,面上盡是他所不熟悉的溫順柔和神色。紅唇勾起,沖着沈一白突然就笑了起來,跟着就又對他輕聲補上了一句。
“一白,你說的那事我會好好考慮,這一兩天會給你一個确切的答複。在這之前,我還有些私事需要清理幹淨,也請你不要再多過問了。待會我就不送你了,最近外頭亂的很,路上小心一點。”
不過一聲“一白”而已,就将上海灘最風流不羁的沈公子給徹底震愣在原地,臉色瞬息萬變最終卻是驚喜若狂,立馬就激起了對面那男人心中熊熊的怒意。
神情激蕩間,沈一白不禁就神采飛揚、忘乎所以了起來,立馬就将一旁礙眼的蘇言安給完全抛到了腦後。
滿心滿眼只有面前的絕色佳人,同蔓寧四目相對直視了一瞬,面上閃過幾絲柔色。唇角嗫嚅了幾下,終究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麽。
幹淨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蔓寧的額發,沈一白便邁開長腿朝門外走去。臨出門前還不忘回頭虎視眈眈地猛瞪了蘇言安一眼,威脅示威之後,這才滿臉戀戀不舍的推門離去。
不遠處站的筆直的蘇言安,一直冷眼圍觀着這兩人旁若無人般的卿卿我我,此時只剩下他和蔓寧兩人,相隔不過數米距離,氣氛卻是比先前更加僵冷了起來。
與蘇言安相反,蔓寧并未對其冷面而對,倒是滿臉的随性溫和,難得渾身的好脾氣。
轉過身子朝對面低氣壓的男人輕輕笑了起來,伸出手來指着外頭十分客氣地問道:“蘇先生介意陪我去秦雲記走上一趟嗎?若是有什麽事的話,我們也可以在路上邊走邊談。”
此時蘇言安似乎也別無選擇,只能不置可否的輕輕颔首。
長腿一邁幾步就走在了前頭,伸手就幫蔓寧推開了面前沉重的玻璃大門。
那女人只是微微側眸對着他感激一笑,便就目不斜視的徑直走了出去,惹得蘇言安心中又是一股怨氣騰騰升起,無奈地嘆了口氣才緊緊跟了上去。
才剛出門,候在外面的司機就已經把車開了過來。上車後卻并無人開口,一個是當着旁人無法言說,一個卻是撐着腦袋阖上雙眼閉目養神,兩人心思各異便是一路沉悶無言。
到地方之後,坐在外口的蘇言安照例先行下車,習慣性地就伸出手來,準備将坐在裏面的那位給攙扶出來。
剛一垂眸,就對上了蔓寧投射而來的玩味眼神,似笑非笑的緊盯着蘇言安審視了一瞬,卻還是一臉坦然的将手輕輕放了上來。
只是邁出車門時,這女人始終還是沒忘記開口對蘇言安嬉笑調侃了起來:“蘇先生可真是難得的好風度,唐小姐也真是有福氣了。”
站在身旁的蘇言安聞言微微一怔,卻仍面色不改的将女人的手緊緊握在了自己掌間,不動聲色地就将她妥貼的護下了車來。
和唐心略有些肉感的溫熱手心不同,白蔓寧的手指微涼,但肌膚相觸間一片細滑柔軟,握在手中很是舒服适意。
這并不是蘇言安第一次牽這女人的手,卻是第一次有時間可以認真感受和她十指交握的各番感受。
蔓寧下車站好之後,眼神從蘇言安臉上一掃而過,卻是立馬就從他身邊抽離了出去。
收回手來、很是自然地理了理自己微微發皺的裙擺,便又揚起一臉虛假的客套笑容:“蘇先生裏面請啊!”
不過一句話而已,差點就要把蘇言安所有強捺住的情緒全部點燃爆發,還沒來得及反駁幾句,那女人就已經腳步輕快地兀自推門而入了。
說起來,這家秦雲記蘇言安也是聽說過的。
這店裏的老板姓秦,是位旅居歐羅巴好些年的老裁縫,據說是這上海灘上做西式洋服手藝最為精湛、地道的一位。
這店裏的衣服皆是一針一線純手工縫制,每一件都十分的耗時耗力。但從這位秦師傅手上出來的洋裝套服,确實件件都是量體而制、異常精致。
這位老板也很有個性,自開店以來就只接些熟客的訂單,一般自行尋上門的,都以人手不足、要對接單的客人負責給婉拒了去。
往往一個季度下來,從這店裏做出來的成品用兩只手就能數的過來,偏偏又要價極貴、全是随口憑心情要價。
而且說一不二,一分錢鈔票也還不下來,愛做不做、可謂是相當的任性了。
可越是這樣,就有越多的貴人對其趨之若鹜,久而久之倒成了種無形的風氣。
若是誰身上有一套從這秦雲記裏出來的定制禮服,定會在各式場合中出盡風頭,往往卻是千金也難求一件,所謂物以稀為貴便是如此。
就連唐心都和蘇言安念叨過幾回,想要約這家老板給自己做幾套拿得出手的正裝行頭,可惜也是無人引薦,一直被拒之門外。
而眼前的蔓寧熟門熟路地推開店門,挂在門口的風鈴一下子就被她撞的“叮叮當當”、一陣亂響。
站在前臺正低頭算賬的老板聽見了動靜,立馬就推着眼鏡挑着眉毛擡起頭來。
一看清來人之後,卻又一臉淡然的收回視線,低下頭去繼續自忙自的,只漫不經心地朝着外頭招呼了一聲:“小白帶男朋友過來了啊!”
蔓寧此時已經自顧自地在店裏的沙發上頭坐了下來,看起來和這老板很是熟稔的模樣。被人誤會了也沒多做解釋,只是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用眼神示意蘇言安到這邊坐下。
秦老板剛一句話便讓蘇言安耳尖微微發熱了起來,原本想開口詢問蔓寧的各番言辭一下子就都被堵回了肚裏,只能順着她的指引乖乖地坐了下來。
兩人才剛剛坐定,那秦老板就“啪嗒”一聲合起了手上厚厚的一刀賬冊,随手抽了根皮尺、就慢悠悠地朝蔓寧這邊走了過來。
老師傅幹起活來總有幾分自傲桀骜,就是對着店裏的客人也毫不客氣。
揚揚手就氣勢滿滿地指揮了起來,讓蔓寧過來在矮階上站好,好讓他測量身上的各個尺寸。
蔓寧見狀立馬又笑了起來,卻還是十分聽話地順着那秦老板的指示站起身來。
趁着兩人量衣的空檔,蘇言安這才有功夫仔細環顧了下整個店面。這間屋子地方不大,但處處擺設都很是精致用心,東西多且雜卻絲毫不亂。
再朝一旁望去,這秦裁縫看起來大概五十來歲的年紀,雖然滿頭皆是灰白顏色,但看起來卻并不顯老。
身穿着件麻制的淡色襯衣和黑色的長褲,都是十分随性灑脫的款式,倒有幾分歐洲人不拘小節的豁達之感。
只是這秦師傅戴上眼鏡量起尺圍來,立馬就像變了樣一般,整個人聚精會神、一絲不茍,面上浮現出極其嚴謹神聖的表情。
蔓寧在他的指揮下擡手展肩,十分配合。頭頂上投射下來的淡淡黃光氤氲在空氣中,将她身上的每一寸曲線都勾勒的異常柔美。
只是不經意的幾眼望去,蘇言安的心頭不禁就發熱了起來,喉頭微微發緊、立馬就別開眼去不敢再多看。
秦老板手腳幹淨利落,不過片刻就記下了需要的尺寸。收拾東西的時候才閑下心來,邊挑布料邊和蔓寧随口聊上了幾句。
“聽說最近你家老頭四處在幫你張羅婚事。怎麽,這麽快就找到了?”
邊說着,眼睛就朝蘇言安這邊瞟了過來,厚厚的玻璃鏡片後一雙略帶着滄桑的眼眸微微發亮,眼神卻是可以穿透人心般、無比的透徹犀利。
玩笑間,蔓寧只是緩緩走回位置、只笑不答,順手披上了披肩斜倚在靠墊上頭,眼神卻是絲毫都沒朝身旁那位偏斜過來。
這秦老板見狀也不多問,只是朝蘇言安那頭努了努嘴道:“這位先生也過來量下尺寸吧?白小姐訂的是男女各一套用在訂婚宴上的西式套裝。現在開始趕一趕的話,年後開春時候應該還是來得及的。”
說完之後,卻轉過頭一臉奸險地朝着蔓寧、狀似無意的又多問了一句。
“還是說,直接就用上次你催我趕做的那件襯衣時報給我的尺寸?剛好我還留着呢!”
這話一出,屋裏三人立馬就陷入了一陣極其詭異的沉默當中,過了許久才聽到蔓寧語氣淡淡的開口回道:“不用了老秦,這一次,并不是為他做的。”
☆、月下浮雲。
蘇言安和白蔓寧從秦雲記出來之後, 兩人依舊是一路沉默, 一起上了候在店鋪旁的蔓寧的專車。
這還是司機老孫第一次見大小姐帶除了沈家大少以外的男人上了自家的私車, 忍不住就透過後視鏡又偷偷窺視了兩人一眼。
一前一後分別上車,明明面色神情看起來和先前并無甚差別,也是一樣客客氣氣、各坐在一邊, 可老孫就是覺得哪哪都有些不太對勁兒。
而蔓寧上車後并未立刻吩咐去處,車內三人皆是心思各異,氣氛卻比剛來時候更加緊張凝重了起來。
稍稍思慮了一瞬, 蔓寧這才俯身靠在了前排的車座椅上,對着駕駛座上的老孫低聲囑咐了一句。
“送我們去元飛路七十六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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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蘇言安的面前,是一棟兩層樓高的紅磚洋房。
剛一下車,蔓寧就撇下他自顧自地走在了前頭, 漫不經心地在小坤包裏頭不停的摸摸弄弄, 好一會兒才從裏頭“叮叮叮叮”掏出一大串長短各異的黃銅鑰匙。
挑挑撿撿了片刻,才撚出了灰蒙蒙的一把,伸手将其對準鎖眼,卻是一下就擰開了外牆大門上挂着的鐵頭大鎖。
“吱呀”一下推門聲響起,蔓寧這才慢悠悠地轉過身來, 對着蘇言安神色淡淡地輕喚了一聲。
“蘇先生,進來吧!”
或是已至深秋,鐵門裏頭的庭院略有些許蕭索之感, 一條石子鋪就的小道彎彎曲曲、直通門庭,上頭熙熙攘攘的飄落了零星的幾片枯葉。
說起來這院子裏頭也種了些花花草草,但長勢既不算茂盛, 也不算太過枯槁。
看樣子應該是有人定期過來維護打掃,但這園子絕不是每日都有精心打理照顧過的樣子。
此時蔓寧依舊沉默不語地獨自走在前頭,深棕色的高跟鞋踏在石階上一陣“嘀嗒”作響。
走到小道盡頭之處,拿出鑰匙打開了裏面一道大門的門鎖,這才算是真正進到了這棟紅磚小樓裏頭。
随手将身上的坤包丢到了玄關旁的櫃子上,蔓寧轉身對着還站在門外的蘇言安望了一眼,這才十分客氣的對他招呼了起來。
“蘇先生,請進吧!”
玄關裏頭光線略有些昏暗,周圍也是一片寂靜無聲顯然并無旁人,莫名就有種孤男寡女、暗中幽會的暧昧之感。
蘇言安暗暗吸了口氣,強壓住心中一陣暗湧而起的悸動,這才客随主便的跟着一起走進屋來,一雙黑眸卻還是不自覺的就朝蔓寧那邊望了過去。
此時夕陽正盛,暖色的橙黃餘晖透過前廳的落地玻璃窗斜斜射進了這玄關前頭,可惜被堵暗牆擋住光線,只能将将照亮小半邊的走廊。
站在當中的蔓寧也是夾在半明半暗之間,面容也随着光影明暗變換間,微微變得有些朦胧了起來。
可一雙琉璃般的通透眸子卻仍蘊着細碎寶石般的璀璨光芒,只是輕抿着嘴朝蘇言安這頭幽幽望了過來,一顆心就驟然錯亂了節奏、漏跳了一拍。
再一眨眼,那人卻已經踏着斑駁光影轉身而去,只留下鼻息間一陣淡淡的泠冽冷香。
“這裏是誰家的宅子?”
蘇言安緩步跟在蔓寧的身後,突然就想起上次執行任務之前,組織上曾經派人暗暗查過她的底細,可他并未在報告上看到她曾在此處出沒過。
而此時見蔓寧如入無人之境般格外随意,疑惑之餘,終于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來。
蔓寧聞言并未回頭,只是順着暗褐色的實木走廊一路拾階而上,邊走邊對蘇言安語氣平靜地淡淡回道:“蘇先生今日過來找我,要談的怕也是不方便讓外人聽到的。這裏是我母親生前的私宅,知道的人不多。平常基本都是空關着的,也不會有什麽閑雜人等混入,此處的安全先生盡可以放心。”
蘇言安聞言卻是滿眼的驚詫,之前只知道蔓寧是白大帥唯一的獨女,但從未聽說過她的母親已故之事。
無意再多解釋,身前那人并未停下腳步,不一刻兩人就已經走到了二樓走廊的拐角盡頭。
站在門口微楞了一瞬,神情略有些嚴肅的蔓寧突然就伸出手來,一把就推開了面前一扇同樣暗色的雕花木門。
蘇言安站在蔓寧身後,門開之時只覺得一股淡香迎面盈盈襲來,卻是和身前那女人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
心神不禁微微發顫,卻還是輕垂下眼眸,安靜地随在蔓寧後頭兩人一起進了房。
眼前是一個套房外頭用來會客的小廳,不算太大的一小間裏,只放着一大兩小,三張淺綠色的金絲絨沙發而已。
牆面上鋪着的是暗紋緞面的冷色牆紙,頭頂上還懸着盞甚是華麗的水晶挂燈。再往裏頭進去,應該就是主人家的卧室了。
蔓寧伸手打開了一側牆壁上挂着的黃銅壁燈,幽幽的暗淡黃光瞬時就鋪散滿了整個房間。伸手将蘇言安引至正位坐定,自己才不緊不慢地坐在了一旁的側座上。
“蘇先生有話便可直說了。”
燈光彌照之下,蔓寧渾身似是泛着一層淡淡暖光,原本冷漠的輪廓也跟着溫和了不少,只是琥珀色的眼眸中依舊寒意微閃、戒備滿滿。
胸口湧起一陣酸澀,蘇言安微怔了一瞬,這才啞着聲對她問道:“你在躲我。”
蔓寧聞言立馬就笑了起來,一雙長眸彎成了細細兩條,卻是抱起雙臂倚身靠到了沙發上頭,面上不禁就浮起了幾絲挑釁神色。
“蘇先生可真是會說笑,我和先生算什麽關系,有什麽需要躲着你的?”
蘇言安并沒回答,只是直直的盯着蔓寧默不作聲,一雙漆黑瞳孔中卻隐隐閃出幾分倔強執拗的強硬之态。
對面坐着的那女人這才緩緩收起了臉上挂着的無盡戲笑神色,兩人之間瞬時就陷入了冰封般的異樣僵持當中。
“蘇先生來找我,難道不是和那日去見羅勒大使一樣的目的嗎?”
沉默了片刻,蔓寧突然就開口對着蘇言安冷冷道了一句。
心口猛的一陣抽痛襲來,瞳孔跟着就驟然放大,蘇言安剛想開口辯駁上幾句,卻發現此時的自己已是滿口啞然,對那女人根本就無言以對。
蔓寧見狀只是輕輕嗤笑了一聲,便扶着額頭滿臉嘲意的繼續喃喃了起來。
“若不是還有這點可以利用的價值,蘇先生怕也不會想到我了吧!現在四下無人,先生也無需再有顧慮,需要多少直接開口便是。我倒也是十分的好奇,在先生或者是你們革命黨人的眼裏頭,我這大帥府上的大小姐到底是多粗的一棵搖錢樹。”
字字帶刺、句句誅心,此時蘇言安的一雙眼已被激得一片通紅,如若淪為刀俎一般,任由各番焦灼情緒輪流上陣,反複煎炸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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