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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蔓寧已經伸出長指挑開了那團皺紙。不需多作辨認,便确定眼前這張紙箋的确是那日她留給蘇言安的。
先前的字跡已經被揉的有些模糊變形,此時在“蔓寧”的名字下面又多了幾行鋼筆寫的小字。
三言兩語大概說了今天有要事纏身,便讓組織上的同志宋先生過來代為領取物件,字跡略有些浮躁潦草,最後便是“蘇言安”三個字的簽名落款。
那邊的宋衡聽到蔓寧的一聲問立馬就笑了起來,憨厚的一張臉上卻是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更确切點說,應該是他的未婚妻吧!據說還是和言安青梅竹馬的一位官家小姐。現在的年輕人思想比較新潮開放,還沒結婚就有孩子也不算稀奇。只是之前從沒聽他說起過這事,估計也是月份不大才沒對外聲張吧!”
蔓寧翻看着手中的紙條并沒有應話,只是夾着紙片的手指不禁就微微顫了一下。
這一眼便讓秦遠一陣心疼不已,立馬就為蔓寧抱起了不平,為什麽這樣一個女人也會遇人不淑,居然碰上了個如此下作的惡心渣男!
而一旁的蔓寧此時已經恢複了清明,伸手就将那紙箋撕成了條條碎片,再擡頭時已是滿臉的冷漠不屑。
“既然蘇先生家眷抱恙無法抽身,那便麻煩宋先生将東西帶給他吧!”
蔓寧邊說着,邊從身旁抽出了那疊牛皮紙袋,伸手推到了宋衡的面前又逐一交代了起來。
“我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財大氣粗,能動用的現錢已經都放在裏面了。此外,裏面還有元飛路上一棟洋樓的地契,房東的名字和白家沒有關系,但我實在不方便親自出手,你們自己尋些路子把它賣出去就是。”
宋衡聽到這話,眼中立馬就放出陣陣精光。先不提這現錢有多少,單是這元飛路上一棟洋房的價值,就已經足夠支部上緩解燃眉之急了!
激動不已的宋衡趕忙道謝了一聲,就準備伸手拿走桌上的紙袋,卻猛地一下就被蔓寧按了下來。
只見面前長相美豔的女人滿臉妖媚邪氣,對着宋衡似笑非笑地又囑咐了最後一句。
“東西拿給蘇言安後,還要麻煩先生再幫我給他帶句話。從今以後,我白蔓寧跟他就再沒有任何的牽扯了,麻煩他以後也別再過來煩我!”
那宋衡此時眼中只看得到蔓寧手上壓着的那疊東西,想都沒多想,就非常不走心地狠狠點頭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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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秦遠也是看的一臉的目瞪口呆。
其實上個夢境他就已經十分驚訝了,現實中的蔓寧曾經告訴他,元飛路上的那棟小樓是她先生的産業,而這裏的蔓寧卻對蘇言安說那房子是她母親的私産。
但無論如何,蔓寧怎麽可以這麽輕易就把如此貴重的東西交給個不相識的陌生人?難不成就只憑那一張寫滿字的皺紙條而已?
而此時的蔓寧正面無表情地望向了窗外,無聲地目送着那滿臉興奮的宋衡緊抱着一堆東西,推開店門後無遮無掩地沖進了雨幕當中。
直到那男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蔓寧這才緩緩地轉回了身來。
沉默了片刻,這女人卻突然就擡起頭朝着秦遠所在的方向望了過來。
半空中兩人的視線猛然撞在一起,瞬時就驚得秦遠呼吸一窒、心跳怦然狂亂。
再回神之時,就看到面前的蔓寧已是滿臉嘲諷地自言自語了起來。
“不來也好,就不用親自交代那份地契了。既然知道那房子是我母親留下的遺物,還有那一夜…你還會不會忍心把它給賣掉?到底接近我,是為了錢還是旁的什麽,便也可以有個答案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蔓寧不是傻,她只是認得蘇先生的字跡。非智商掉線,小伏筆。
☆、沒有希望,便沒有失望。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那宋衡已經把話妥貼帶到了, 之後好一段時間裏蔓寧都再沒有見到過蘇言安。
她自己也好像完全忘記了那一夜旖旎的瑰夢一般, 該幹嘛幹嘛、一切照舊如常。
連唐心那丫頭最近也是一反常态, 幾乎都沒在社交圈子裏出現也沒到處惹事,安分守己到恍若銷聲匿跡了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那宋衡所說,是因為懷孕或是小産的緣故無法出門。
只是元飛路上的那一棟, 從那日之後并沒有任何的消息傳出,就算秦遠一肚子全是疑惑,也是無處詢問只能自己憋着。
日子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沒有遇到蘇言安之前的樣子, 只是蔓寧再也沒有去過長樂門裏,沈一白特地為她辟出來的那間專屬套房。
說起來那日蘇言安失約之後,蔓寧就抽空去見了沈一白一面。
随意聊了幾句後蔓寧便抛出了正題,無非就是直接了當地拒絕了他先前向她求婚的議題。
被發了“好人卡”之後, 這沈公子唇紅齒白的一張俊朗立馬就黑成了鍋底, 卻還是不肯死心地對着蔓寧又逼問了一句:“你是鐵了心只想和唐心養着的那男人在一起嗎?”
沈一白一雙妖嬈明媚的桃花眼此時已經漲成一片通紅,滿臉怒氣地直直逼視了過來,頗有一番“不撞南牆心不死”的悲壯決絕之感。
蔓寧卻只是微微笑笑,伸手輕輕拍了拍沈一白的肩膀,什麽話都沒說就兀自離開了。
此番之後, 兩人也是許久都沒有再見面,一個是心中幽怨不已,另一個則是壓根就心不在此。
總而言之, 一時間原本緋聞不斷的蔓寧身邊,卻一下子就風平浪靜了起來,以至于太過安靜太平, 顯得有些不太真實了起來。
自帶開挂屬性的秦遠,自然知道蔓寧之後必定還會有番波折,但此時他卻是真心希望她,可以多過上幾天這般歲月靜好的安生日子。
風雨來襲的那日,依舊是個陰沉寒冷的壞天氣。
整個上海灘都被潮濕壓抑的濃霧水汽給團團包圍住,滿目望去,黃浦江兩畔盡是一片陰郁沉悶之色。
這樣的天氣,蔓寧通常都是留在自己的房間裏翻翻閑書雜報,或是練練字來打發消磨時光。
那日屋外頭的電話鈴聲響起之時,她也像平常時候一樣,翻出了紙筆端坐在桌前,卻像是要和誰書寫回信一般。
剛在紙上第一行寫了個“兄”字,手中握着的鋼筆尖上,突然就漏出了一大滴墨跡。
黑污污的一灘墨水瞬時就在淺黃的信紙上暈化了開來,蔓寧不禁就微微蹙起眉來,停下筆來收拾起一桌的狼藉污漬。
剛準備抽出綢布将手指擦淨,家裏的傭人突然出現站在房門口,伸出手來輕輕敲響了房門。
見蔓寧轉過頭來,那女傭先是恭恭敬敬地站直了身子,然後才開口對她說道,外廳那邊有人打電話過來說是急着要找她。
蔓寧聞言略有些不耐地輕嘆了口氣,看了眼桌上攤着的已經徹底作廢了的信紙,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緩緩起身朝屋外走了過去。
順着走廊走到客廳,蔓寧拿起擱在桌上的話筒“喂”了一聲,電話那頭立馬就傳來了一陣尖細的女聲。
“是白大小姐嗎?”
蔓寧用一側肩膀将金色琺琅制的小巧聽筒夾在耳畔,騰出雙手、輕輕摩挲着指尖不小心沾染到的黑色墨跡,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是我,白蔓寧。請問你哪位?”
那頭的女人聽到蔓寧的聲音,莫名其妙就笑了起來,過了十來秒後才緩了緩情緒,清了清喉嚨開口回話。
“白小姐真是好忘性啊!幾日不見,連我的聲音都不記得了。白蔓寧,我是唐心啊!”
唐心?
說話的那女人音調又細又高很是大聲,秦遠都不需湊近到話筒跟前,就能把電話裏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現下猛一聽到這唐心的名字,心裏立馬就生出種不太好的預感。
而身旁的蔓寧聞言眼眸微閃了下,卻仍是一臉的波瀾不驚。百無聊賴般地把手指頭搓來撚去,開口時更是滿滿的鄙夷嫌棄。
“不好意思唐小姐,我跟你本來就不熟,沒聽出你的聲音也是正常。不知道唐小姐突然打電話過來有何貴幹?”
唐心似乎也料到了蔓寧會是這般冷淡的反應,倒是難得的沒有大小姐脾氣爆發,只是微微輕笑了一聲,這才有些怪腔怪調地繼續說道:“白小姐你也真是的,這麽久沒見面了也不跟我問聲好,我這心裏頭也真是受傷的很啊!”
湊在一旁暗暗偷聽的秦遠一下子就被這唐心惺惺作态的甜膩語氣給惡心到了,身上瞬時就爆起一層雞皮疙瘩掉落一地。
蔓寧依舊神情自若,滿臉雲淡風輕。再張開口來,卻是一句話就将那唐心給怼了回去:“都說了不熟,那你好不好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暗搓搓圍觀的秦遠一時間竟是無語以對,這般直接了當的,果然是蔓寧一貫冷言冷語拒人千裏、紮心紮肺毫不留情的禦姐風格。
電話那頭的唐心也被蔓寧這般赤.裸.裸的當面嫌棄給徹底梗住了。
這捧眼再賣力,逗眼不接茬也是徒勞,碰上個像蔓寧這樣直接的,唐心只能順着剛才的話頭再自說自話地繼續圓了下去。
“說起來最近我是有些身體抱恙,也不知道言安有沒有和你提起過。說起來也怪我年輕不懂事,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還亂吃了東西不小心滑了胎。言安知道了也是十分的愧疚難過,就差一點他就可以做爸爸了。他怕我難過,最近也一直都陪着我,照顧的很是細心周到。不過醫生說了,我們倆都還年輕,等我把身體休養好了,還是可以再有孩子的。”
唐心那邊一個勁兒不停地秀着恩愛,聽着她不斷提起蘇言安的名字,蔓寧只是微微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長眉挑起,一雙漂亮的眸子裏一陣暗潮洶湧,再開口時卻依舊是一片不以為然的冷漠姿态。
“所以呢?這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電話那頭的唐心冷笑了一聲,卻是立馬就換上了一副歇斯底裏的腔調對着蔓寧怒聲斥道:“所以我不允許任何女人從我身邊把他搶走!白蔓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婊.子在背地裏是怎麽發.騷犯.賤、不知廉恥地勾引言安的!你根本就是個離了男人就不行的無恥賤.人!”
唐心越說情緒越是激動,聲音也是越喊越高、近乎嘶啞。就是隔着電話,秦遠都能感覺到這女人幾近癫狂的狂躁之态。
“你這賤.人喜歡勾引男人也就算了,居然還和革命黨那些亂徒混在一起!別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沒人發現你的罪行。我告訴你,你資助那幫亂黨的事情已經敗露了,憲兵隊那裏很快就要過來捉拿你審訊了!白蔓寧,你就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有今天吧!人在做,天在看,像你這樣的爛女人,最終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那邊的唐心爆出一番驚天動地的斥怒诘責,蔓寧卻只是淡淡問了一句:“那你知道蘇言安的身份嗎?”
唐心聞言微愣了一瞬,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邊叫邊笑的對着蔓寧大聲嘲諷道:“這話真應該讓言安過來聽聽,聽聽你這賤.人的心腸是如何的歹毒!白蔓寧你就死了這條心吧!言安也是奉命一直安插潛伏在亂黨內部,這樣才能揪出像你這樣的叛亂分子,死到臨頭還想拉他下水?你這賤.人就等着去死吧!”
臨了,那唐心用盡全力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聲,跟着就一把怒摔掉了話筒,電話裏面立馬就發出“砰通”一聲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
蔓寧拿着響着“嘟嘟”忙音聲的話筒一臉的平靜。随手挂上了電話,便一言不發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旁的秦遠已經急的不行,外頭已經轟然響起了刺耳無比的警笛喧鳴聲,亦然已經拉開了一場抓捕大戲的激烈序曲。
回到房間後,蔓寧卻仍面不改色地坐回到原先的位置上。
不緊不慢地拿起桌上的鋼筆,将上面的污漬仔細擦拭幹淨後,便又繼續埋頭寫起信來。
“小姐,不好了!樓下面圍了一大群憲兵隊的人,帶頭的就是一直跟在唐立強後頭的那個蠻強,一直嚷嚷着說小姐勾結革命亂黨,一定要進來帶小姐回去審問!”
果不其然,那女傭話音剛落,大門外跟着就響起了一陣陣震耳欲聾的猛烈敲門聲。
府上的一幫傭人聽到這番動靜,各個都是面露驚恐,緊張慌忙到亂成一團。
而蔓寧卻仍是一臉的淡定,對外頭的各番聲響完全置若罔聞,幾縷發絲沿着側臉微微垂了下來,一筆一劃異常的專心致志。
“快點開門!再不開門老子就要撞門了!”
外頭穿着黑色制服的一幫憲兵們各個人高馬大、氣勢洶洶,帶頭的那個更是一臉的兇相,氣焰嚣張異常。
約莫是威懾于白大帥的名頭,白府外頭烏壓壓圍了一圈的人馬,也就只是在門口高聲叫嚷、嘴上恐吓個不停。僵持了許久,卻也沒人真的就敢直接破門而入。
而此時屋裏的蔓寧已經寫完了最後一句,頓下筆來微楞了一瞬後,這才擡筆在信紙上的最後一行署上了名字。
輕輕呼氣将紙上的字跡吹幹,又小心翼翼地将信紙折好放進了信封,蔓寧這才如釋重負般輕籲了一口,伸手将東西交給了一旁已經急的快哭出來的一個女傭。
邊收拾桌上的東西,蔓寧似乎還是不太放心,又語氣嚴肅地再三叮囑了起來:“還是把信送到老地方,千萬別忘記耽誤時間了!”
那小女傭如喪考妣般、一臉苦兮兮地顫聲回道:“我的大小姐啊!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意這些!下面的憲兵們都要沖進屋了,老爺這兩天也不在上海沒法趕過來,大家都快急死了,你怎麽還跟沒事人似的啊!”
蔓寧聞言只是輕抿起嘴唇,挑了挑眉滿臉不在乎的輕嗤了一聲:“行了,沒什麽大事不用緊張,我現在就下去看看,你們該幹嘛幹嘛,別出聲就行了。”
說完,蔓寧就披上外套慢慢朝樓下走去。
纖瘦的背影在慘白的牆壁照映下顯得有些落寞寂寥。但蔓寧仍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格外平靜從容地走到了樓下一扇漆黑鑄鐵大門的前面。
再一眨眼,蔓寧已經拉開門來又“嘭嗵”一聲用力帶上,一抹纖影在眼前一閃而逝,這便是秦遠在這個夢境中見她的最後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架空架空,莫較真。周末帶娃更新失調,明天我也害怕沒時間碼字,先提前打個招呼,對不起親愛的們,實在抱歉抱歉。(ーー;)
☆、風雨欲來。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 秦遠心中卻是湧起一陣詫異無比。
腦海中旁的景象已經全都變成一片模糊混沌, 只一個畫面死死地定格在眼前一直都沒有消失。
綠色玻璃燈罩照映下, 臺燈的光線直直射在桌前端坐着的蔓寧的臉上,暈起一層淺淺的冷光。
看着面前一頁寫的滿滿當當的淡黃信紙,蔓寧眼神稍稍猶豫了片刻, 再拿起筆來,卻是在那信紙的最後,端端正正地寫下了“言寧”兩字。
還想再靠近看仔細一點, 秦遠面前已被一片鋪天蓋地的黑暗所覆蓋,蔓寧的身影也像一團淡淡的霧氣般,在腦海中漸漸消散開來再不見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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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再次閃現出點點光亮,卻并非是秦遠以為的夢醒之時。
原來上一個夢境并沒有結束, 此時似乎已經又變換了一個場景。
眼前一片灰暗幽深, 還未完全适應的秦遠絲毫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此時此刻整個人只存留下意識而已。
即便如此,一陣郁郁之感沉沉襲來,還是讓他感覺極其壓抑不适。
待到完全回過神來,耳旁隐隐傳來了一聲男人強耐着怒氣的嚴厲質問。
“白蔓寧, 你倒是說話啊!”
此時秦遠眼前的畫面漸漸開始明晰起來,只見一間不大的灰暗房間裏,隔着一張黑色木桌, 沈一白和蔓寧兩人正面色各異地對坐在桌子的兩側。
門口處站着個身着黑色制服、拿着警棍的看門守衛,時不時就暗搓搓地擡起頭來,目光在屋裏兩人的身上四下游走。
沈一白見狀, 立馬一個淩厲眼風掃了過去,門口這守衛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開了鐵門轉身走出了房間。
此時屋裏只剩下四目相對的兩人,見蔓寧半天也不應聲,沈一白明顯也是無可奈何,只能放軟了語調又好言相勸了起來。
“蔓蔓,你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現在你被安上了勾結革命黨的罪名,你爹他也遠在東北分身乏術,唐立強那幫人總算是逮着機會,這幾天不斷向上頭那位進言彈劾,現在事态已經變得十分嚴重了。就連我今天能過來看你,也是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勉強央人求來的。你要是繼續這樣什麽都不說,你叫我怎麽幫你再救你出去!”
坐在對面的蔓寧依舊是那天從白府被帶走時的一身裝束,除了面色略有些蒼白外,面容依舊整潔、衣裳一絲不亂,毫無旁人锒铛入獄的狼狽之感。
沈一白說話之時,也是姿态淡然地斜倚在簡陋的木椅上,滿臉心不在焉地聽他把話說完,這才慢悠悠地擡頭問了一句:“那宅子賣出去了嗎?”
正在氣頭上的沈一白被蔓寧這突然一句給問愣住了,不經思考就立馬反問了回去:“什麽賣出去沒賣出去?!”
蔓寧輕輕抿起唇,也是一臉的無奈狀:“既然說我資助革命黨,現錢什麽的倒無所謂,最關鍵的證據不就是元飛路上那棟房子嗎?所以那幫人是已經把房子給賣出去了?”
沈一白此時也已經反應過來了,白皙的一張俊臉上跟着就湧起一陣怒氣。
“說起這房子我就來氣!你居然把你媽留給你的遺産都送出去了,白蔓寧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什麽會跟革命黨那種亂徒扯上了關系!”
說着說着又自覺得語氣太過暴躁,那沈一白又是滿臉沮喪地低下了聲繼續說道:“賣沒賣掉我是真不知道。這次你被捕之後,外頭只傳是你和革命黨有勾結,具體的消息都被封鎖的很緊。就是那棟房子的事,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打聽到的。不過既然已經牽扯到你了,看樣子應該已經出手了吧!不過就算他們查到這房子是你母親的産業,也還不算是證據确鑿,你只要一口咬定是房契丢了,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就可以了。”
一直面色平靜的蔓寧眼神突然一暗,深吸了口氣後,卻是滿臉嘲諷的自言自語了一句:“看樣子蘇言安他還是在房契上簽字了啊!”
“蘇言安?”
沈一白一聽到這男人的名字就渾身不爽,一時間血氣沖頭立馬就怒了起來:“這事跟那家夥又有什麽關系,為什麽房契上要讓他簽字?”
話才剛出口,人精般的沈一白腦中一個激靈,不等蔓寧回答,自己就已經從這句話中窺出端倪,一雙桃花眼更是被震怒漲成了一片血紅。
巨怒之下,原本儒雅溫潤的沈公子此時滿臉變得一片猙獰,用盡了氣力猛拍了下桌子便是憤然立起。
“你該不會是把這房子轉贈給了蘇言安,他再把這房契交給了革命黨吧!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房契上有需要背書的一欄,房屋買賣時候才需要被轉贈的收益人簽名确認。所以蘇言安他就是你‘勾結’的革命黨?!”
看着蔓寧一臉的平靜卻并未開口反駁,沈一白只覺得整個人都像被揉捏到即将爆炸一般,伸手就抓住身前那人削瘦的肩膀一陣咆哮:“白蔓寧,你是不是瘋了!為了個男人你連命都不要了!”
被沈一白死死鉗住身子的蔓寧擡起她那雙琥珀色的透亮眸子,和他直直地對視了一瞬後,輕笑了一聲後才張口冷冷回道:“沈公子,這些都是我自己的私事,本就和你無關。多謝沈公子今天還專門過來見我一面,這番好意蔓寧心領了。但從今以後,我的事不勞煩你費神,沈公子還是早點回去,不要讓這樣的腌漬地方讓你再惹上些像我這樣不該惹的晦氣了。”
看着蔓寧滿眼的寒意,沈一白額上青筋一陣狂跳,恨不得當場就把這女人的心給掏開,看看這身子裏頭是不是只裝了塊石頭,才會如此的冷漠無情。
就在沈一白憤怒不已時,蔓寧已經暗暗掙脫了他的束縛站起身來,便頭也不回地朝那着鐵門口徑直走了過去。
看着女人依舊挺得筆直的脊梁,沈一白胸口處一陣心亂刺痛,終于還是忍不住滿腔的悸動和不舍,對蔓寧遠去的背影啞聲輕喚了一句:“蔓蔓,等着我,我會想到辦法的。”
身後的沈一白這一聲盡是情真意切,蔓寧聞聲卻只是微微頓了一步,深嘆了一口氣,便繼續邁步、緩緩走進了無法預知的黑暗鐵門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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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遠不知道入獄後的蔓寧受到了如何的待遇,但絕對不是什麽值得回味的美好回憶。
似乎為了照顧他這顆憐香惜玉的暖男心,之後的夢境便是那沈一白如何為營救蔓寧而四處奔波。
這沈大少幾乎已經動用了所有人脈,幾番打探之下,終于将蔓寧入獄的來龍去脈摸了個大差不差。
話說事發那日,總統府和憲兵隊同時都接到了同樣內容的匿名舉報,說是那白大帥的獨生女兒白蔓寧勾結革命亂黨,并為其提供財物支持。
信上還提到,白蔓寧将一棟名屬其母名下的洋樓無償贈與革命亂黨作為其購買軍火物資的經費,并且還附上了革命黨華東支部意圖将此處房産出手的詳細時間和地點。
憲兵隊在接到舉報之後立馬雙管齊下,一路隊伍去追捕正意圖交易房産的革命黨。
根據匿名信上的內容提示,這路人馬一舉就将剛完成交易拿到房款的革命黨全部抓獲。
另一隊接到确實消息後,便直接沖到白府來捉拿白蔓寧,随後就将她投入到憲兵隊關押刑犯的大牢當中。
此時的白大帥正帶着黨內一路軍在東北全力剿匪、根本無暇顧及滬上,以唐立強為首的一派便借機在大總統面前對白蔓寧以及白大帥大肆诋毀,要求徹查其勾結革命黨的各項罪狀,并含沙射影地暗示道,這白蔓寧十有八九是在白大帥的指使下才會有所作為的。
此時的蔓寧已被各方勢力死死盯住,縱使是沈一白,也根本沒法接觸的到她,更無從找人托關系将她保釋出獄。
而之後事态的發展卻是十分的出人意料,原本作為白蔓寧資助革命黨最關鍵證據的那處房産,當局調查後卻發現,這産權的所有人已經轉到了黃浦警察局一名新晉警員蘇言安的名下。
而這名蘇姓男子的身份說起來也是頗為複雜,據說和這唐議員家的大小姐有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關系。
還有所謂的知情人傳言,這蘇言安便是唐立強早就默認的未來準姑爺。
于是乎,原本聚集在蔓寧身上的各番焦點,一下子全都轉到了這蘇言安和唐家父女的身上。
而此時唐立強卻立馬就調轉槍頭、一改先前的強硬态度,向外界“坦誠布公”道,蘇言安其實是他早就安插在革命黨內部的潛伏人員。
就是他發現了白家小姐勾結革命黨的罪行,那匿名揭發的信箋也是出自蘇言安之手。
而讓白蔓寧将房産先過到蘇言安名下,只是她故意為之的障眼之法、蘇言安并不知情。至于後續之事,也都是白蔓寧和革命黨使出手段蓄意陷害。
此話一出,各界皆是一片嘩然。這情勢突變,一時間外人根本就搞不清這其中的是是非非。
而作為事件中最為關鍵人物的蘇言安,卻是從事發之後一直都未曾露面。
唐家對此的解釋說辭似乎也合情合理,說是為了防止革命黨對其進行打擊報複,這才将蘇言安安置到了一處安全的地方暫避風頭。
一時間滬上一片風雨動蕩、各式言論紛紛,總統府那頭也沒有确切的結論傳出。
其間蔓寧一直都被嚴加看守也不知情況如何,一眨眼離被捕之日已有近半月之久,沈一白也是心急如焚卻始終一籌莫展。
原本以為白家小姐此次是難逃一劫,白大帥卻在此時率兵凱旋歸來,此番一舉殲滅了為禍東北三省數十年之久的土匪強盜大本營,可謂是戰功卓絕、風頭無雙。
這白大帥一回滬後便帶來個驚掉衆人下巴的重磅新聞,說是自己的獨女白蔓寧先前已與滬上最有財勢的沈家大公子沈一白定了婚,不日內便将擇吉日完婚。
剛回到上海還沒待到半天,這白大帥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到大總統所在的寧城。據說一到了總統府之後,便和大總統兩人閉門商讨了許久。
等到白大帥再回滬之時,就從關押那批被捕革命黨的監牢裏傳出消息,其中一個亂黨在獄中畏罪自盡。
這亂黨在臨死前留下了遺書,盡數交代了自己之前已經發現了蘇言安“潛伏者”的身份,便設計在白蔓寧和蘇言安兩人之間相互周旋。
一方面诓騙白家小姐将房産轉出,一方面讓蘇言安誤會白小姐有心幫助革命黨再揭發其“罪行”。
這亂黨坦言,自己喬裝身份誘騙白家小姐将房産轉讓給蘇言安,本打算避着蘇言安不讓他知曉行動的具體情況,再私自僞造他的簽名将房産出售。
不知轉讓之事的蘇言安還以為房産是白家名下産業,待到其舉報白蔓寧後,所有矛頭便都引到了他自己身上,而此時那處房産早就已經交易,無處可尋房款去處。
究其目的,一是可以騙取白家的錢財,又可以陷害到不知情的蘇言安暴露身份,便是個一箭雙雕的絕世良策。
可到底他們還是低估了蘇言安的能力,給他探查到了準确的行動信息結果,落得個如今這般兩頭皆空的悲劇下場。各番說辭和唐立強的言論倒是差不多一致。
這番新聞一傳出,先前所有的質疑都成了天大的誤會一般,白蔓寧和蘇言安也是同時都被這“亂黨”給正名了。
一個是無辜受騙的可憐苦主,一個是卧薪嘗膽的卧底間諜,原本将要掀起的一場血雨腥風就此化解,便成了個衆人皆大歡喜的完美結局。
就在這消息傳出去的當天,白蔓寧就被宣布無罪出獄。
而沈一白則是以其未婚夫的身份,在上一次不歡而散後的第二十天,終于又見到了讓自己心心念念、牽腸挂肚的那個女人。
☆、禍害別人,不如彼此禍害。
一聽到蔓寧被無罪釋放的消息, 沈一白立馬就丢下手頭的諸多事務, 第一時間就趕到憲兵隊樓前候着了。
一個多小時過後, 這面前的大樓卻仍是門庭緊鎖,而看似站的筆直沈公子,臉上早已是一副焦躁不已的煩悶神色。
就在沈一白差點就要耐不住、想要直接沖進去搶人之時, 這樓前的黑色鐵門終于不緊不慢地從裏頭緩緩拉開,下一眼就看到一身單薄的蔓寧慢從門裏頭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蔓蔓!”
看到臉色蒼白,明顯又瘦了一圈的蔓寧, 沈一白不禁喉頭一緊,心頭更是湧起一陣酸澀不已。
長腿一邁幾步就沖上前去,伸出手臂一把就将眼前那女人牢牢攬到了自己的懷中。
倚靠在胸口處的蔓寧依舊神色淡淡,卻是微微勾了勾唇角, 努力想要對他扯出個無恙的笑容。
還沒等沈一白開口問上一句, 蔓寧突然就眉頭緊蹙、猛然閉上了雙眼,一個人竟是渾身癱軟地昏厥了過去。
沈一白心中頓時一陣大驚,趕緊用力托住了懷中搖搖欲墜的身子。慌亂之時,只覺得放在蔓寧身下的手指上,好似隐隐觸到了一片質感詭異的黏膩物體。
好不容易将人扶穩後抽手一看, 沈一白瞬時就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自己原本幹淨無污的一只手上,此時竟已沾染滿了一片猩紅粘稠的血跡!
再低頭朝蔓寧身上看去,幾絲同樣嫣紅刺目的血跡, 正順着她光潔裸.露的長腿一路蜿蜒而下!
巨駭之下,沈一白瞬時心跳如擂鼓,渾身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大腦一片空白, 下意識裏就大聲喚來了一旁候着的司機,一路狂奔地就将蔓寧送到了附近洋人開辦的私立醫院。
剛把人從大牢裏接出來,一眨眼就又進了醫院,沈一白的一張臉從頭到尾就沒緩和下來過。此時站在手術室前不停左右踱步,一個人也是心神慌亂不已,滿臉盡是擔憂焦急。
許久後門口閃着的紅燈才悄然滅下,帶着口罩的醫生緩步走出手術室,卻是帶着一臉的遺憾對沈一白抱歉說道,這沈公子未婚妻的身體情況不佳,雖然已經竭盡全力,但肚裏的孩子實在是回天無力了。
聽聞此言,沈一白立馬就如遭雷劈一般整個人僵楞在原地,微張開嘴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旁人也只當他是被這消息給驚到了,便都十分善解人意的四下散去,給他留足了時間、空間慢慢消化這個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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