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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在暗處的秦遠此時也是一陣義憤填膺,心裏已經把那蘇言安又狠狠咒罵了千萬遍,難得對眼前這差點就“喜當爹”的沈一白生出了幾分同情之感。
這“頭頂一片綠”的微妙滋味,怕是每個男人生命中永遠都無法承受的切膚之痛吧!
愣怔了片刻,眼前的沈一白卻是微微閉上了雙眼,再睜開時,亦然已經斂去了眸間所有的情緒湧動。
又變成一臉風流倜傥的沈公子,伸手理了理身上被揉的略有些淩亂的雪白襯衣。金絲眼鏡下的那雙桃花眼已經開始完全恢複了理智清明,跟着就輕輕推開了病房門,朝着裏頭輕輕喚了一聲。
“蔓蔓,我來了。”
此時蔓寧已經坐起身來,正倚靠在床頭朝着窗外望的有些出神。
病房的白光燈在她輪廓柔美的側臉上投射出一層淡淡光暈,褪去了平日裏的冷傲漠然,素素淨淨的一張臉顯得格外的柔弱溫馴,沈一白的心跳驟熱就漏跳了一拍。
聽見沈一白推門的聲響,蔓寧跟着就收回視線轉過頭來,面上一片平靜淡然并無絲毫詫異之感。
“沈一白,你來了。”
看着眼前面容憔悴,卻還淺淺喚着自己名字的蔓寧,沈一白縱有萬般委屈不滿,瞬間也都全然抛至了九霄雲外。
長眉蹙起,高高大大的沈公子幾步就跨到了蔓寧床邊,沒有開口責問孩子之事,卻是伸出手來,溫柔地握住了蔓寧放在身前冰涼的一雙手。
沈一白雙唇微微嗫嚅了幾下,這才啞着聲滿臉歉意地嘆了一句:“蔓蔓,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
蔓寧原本飽滿圓潤的雙頰明顯消瘦了不少,只是一雙眼睛依舊清澈明亮,開口時卻滿是客套感激之辭:“跟你沒有關系,我自己做的局,願賭服輸而已。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謝謝你,一白。”
琥珀色眼眸中閃爍的點點疏落寒意,頓時就将沈一白的心口刺痛,手上不禁就加重了幾分氣力,将蔓寧的雙手牢牢地握在了掌心。
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裏閃動着灼灼的目光,卻是屏去所有躁動不安的情緒,對着眼前之人滿臉鄭重地柔聲說道:“蔓蔓,之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不要再提,之後只要我們倆好好在一起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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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蔓寧突然就迷茫起來的表情,沈一白卻是略有些心虛地垂下眸來,耳尖跟着就微微泛紅。
從來都是淡定自若的沈公子,此時卻好像偷做了壞事被大人發現的孩童一般。
別過眼去,十分別扭地對着蔓寧小聲坦白說道:“你剛剛出來恐怕還沒得到消息,先前我專門去找白大帥表明了心意,他已經親口答應了我們倆的婚事,現在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你白蔓寧是我沈一白的未婚妻了。”
說完沈一白又朝蔓寧湊近了一點,滿眼都是懇求的誠摯表情,好似等待宣判的犯人般,渾身緊繃着、心情緊張無比,只等着面前的蔓寧對他一判生死。
蔓寧聞言微微蹙起了眉頭,卻是滿臉疑惑地對着沈一白念叨了一聲。
“沈一白,這個時候你去找白老頭向我求婚,你腦子是不是瓦特了吧?”
原本已經醞釀好全部感情的沈一白沒想到蔓寧會冒出這麽一句,一張俊臉立馬就糾結無比地擰成了一團。
耳尖上的一抹紅色瞬時就迅速擴散了開來,微怔了一瞬才滿臉無奈地啞然回道:“蔓蔓,不要開這樣的玩笑。我對你如何,你心裏還不明白嗎?”
蔓寧見沈一白神色凝重,便知他此時并非玩笑之态,這才跟着也肅起了面容一本正經了起來。
原本還略帶點笑意的眸中閃過一絲寒意,伸手撐住下巴,對着沈一白語氣淡淡地問了一句:“一白,我肚裏的孩子是不是沒有保住?”
沈一白眸色瞬時一沉,原來蔓寧已經知道自己有孕,而至于這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那名字無需猜測已經昭然若示。
心中一陣妒意夾雜着怒氣翻騰而起,沈一白強忍住渾身洶湧而起的陰戾之氣深呼吸了幾下,片刻後才抿緊了雙唇沉沉“嗯”了一聲。
見沈一白默認了下來,蔓寧眼中暗暗閃過一絲痛色,卻是瞬時就恢複了常态,難得滿臉溫和地對着他繼續說道:“沈一白,我家老頭早就想要籠絡你們沈家,只要是你過去提親他都會答應的。這老家夥無非就是想要借助你們沈家的錢勢給自己加點籌碼,好讓上頭那位對他有所忌憚而已,這些事不用多說,你我都是心知肚明。先前我陷入囫囵,你若是為了仗義救我出去才做出此舉,如今我已經平安無事,也不需要你再為我做出如此犧牲。回頭我就去找老頭子把事情說明,将這門婚事悔了即可,到時候将罪責都推到我身上,名聲方面你不需要擔心。你還是會是這上海灘上最招人歡喜的沈大公子,不需要跟我白蔓寧牽扯在一起耽誤了前程。”
蔓寧提出如此“貼心”且“善解人意”的建議,卻好似利刃在沈一白心上狠狠剜了一刀般一陣劇痛,和蔓寧十指交握的雙手不禁就微微發顫了起來。
眼前的蔓寧眼神篤定,明顯也非玩笑之語。兩兩對視之時,沈一白原本溫潤平和的面容上,慢慢浮起了幾絲桀骜冷漠的不屑神色。
輕嗤了一聲,松開手來一把狠狠捏住了蔓寧小巧尖瘦的小巴,此時的沈一白已是滿臉邪氣地對她冷冷地回道:“蔓蔓,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你以為我想娶你是為了什麽?”
說話間,沈一白已經朝着蔓寧俯身傾覆了下來,男人高大的身子順勢帶起一層暗影,全然覆住了身下女人那張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龐。
揚起一臉似笑非笑的妖嬈神色,風月場上無往不利的沈一白終于恢複原形,虛着眸子湊在蔓寧耳邊啞聲說道:“我先前就已經跟你說過,跟着唐心的那小子不是什麽好鳥,如今你都已經被坑到這個地步了,該不會還要執迷不悟地繼續錯下去吧?而我左右都要娶個女人回去,還不如娶你這樣懂事知禮,不會到處拈酸吃醋的。左右你心裏也沒我,不如兩人搭夥在一起,你玩你的、我玩我的,至于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我也不會在意。兩個名聲都不怎麽樣的混在一起,也就別再禍害別人,你覺得我這樣的提議可好?”
沈一白聲音磁性、邪魅不已,蔓寧一擡眼就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在眼前輕顫着,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眸間更是豔色靡靡,每個眼神都格外蠱惑人心。
稍稍垂眸思忖了一瞬,好像真的把沈一白的每字每句都仔仔細細權衡了一遍。
片刻後蔓寧才微微擡起頭來,滿臉玩味地對着沈一白淡淡應了聲“好”,幹脆爽快,再無一絲猶豫。
見蔓寧終于點頭答應了婚事,沈一白心口處卻是一陣沉悶不已。
咬了咬嘴唇,沈一白十分霸道地在蔓寧額上輕吻了一下,強行按捺住滿心的痛楚,繼續扮演着一張玩世不恭的浪蕩嘴臉。
深吸一口氣,擡眸對着蔓寧十分平靜地囑咐了幾句,便站起身來迅速離開了房間。
掩身在暗處的秦遠此時卻是一陣沉默,這求婚的始末沈一白在蔓寧面前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帶過,但這段日子裏,他卻是看得最為分明的一個。
先前在蔓寧入獄那段最緊張敏感的時候,人人都對白家、白蔓寧避之不及,沈一白卻是力排衆議,光明正大地向白大帥提出了共結秦晉之好的求娶之意。
為此,他還和沈氏衆多宗族差點鬧到決裂,最終也是許下了那幫所謂族中人許多獅子大開口的無理條件,這才讓其一一妥協下來。
明明捧着一份十足的真心,卻不得不僞裝成兩相利用的虛情假意。
看着眼前漸漸遠去的落寞背影,秦遠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從來都沒真正看清過這個看似浪蕩不羁的沈一白。
☆、白玫瑰與紅玫瑰。
在白大帥宣布了其獨女和沈家大少的婚事後, 沈家跟着也對外頭放出消息來, 鑒于如今時局動蕩不宜大肆操辦, 所以此次沈白兩家聯姻的婚禮将一切從簡。
在婚禮之前,作為當下上海灘最精貴的新娘子,蔓寧卻基本都是閉門不出, 說起來是在家裏休養身體,為不久後的婚禮做準備。
鑒于之前白家大小姐在牢獄裏頭遭的那份“無妄之災”,衆人也是能夠理解這沈白兩家此番的低調行事。
但也有人在私下裏暗暗質疑, 沈家在這個關口如此着急地操辦婚禮,而沈白二人先前也是從往甚密,十有八九已是珠胎暗結,不得不奉子成婚, 一時間也是各種流言紛紛揚揚。
相比于蔓寧久藏深閨不露面, 自從公布了兩人的喜訊後,這沈大少沈一白卻是春風得意的很。
哪哪兒都能看到他揚着那雙勾人的桃花眼、滿臉盡是笑意盈盈,連談起生意來都是格外的好說話,可以說這位準新郎的心情那是相當的愉悅了。
向來精明無比的沈一白,如今倒像個散財童子似的, 但凡是婚禮上的開銷出手都極其大方,惹得一幫經常厮混在一起的富家公子們忍不住就開起了黃腔打趣道,這沈家大少果真是豔福不淺, 居然娶到了這全上海灘男人做夢都想摸上一把的白家大小姐,這千金一擲為美人倒也是風流潇灑。
這纖腰、蜜臀加酥胸,再配上蔓寧那張妖豔無雙的絕世美顏, 這沈一白便是要夜夜笙簫美人帳,從此君王不早朝的節奏嘛!
被一幫色中餓狼如此調侃沈一白也不惱怒,不過就是笑而不語地将話題扯開而已。
但若是有人膽敢太過過火、在言語上對蔓寧有絲毫的不敬,這一向溫文爾雅的沈公子每每必定當場發飙,立馬就化身“護妻狂魔”。
此番行徑更是惹來那幫狐朋狗友的百般嘲笑,說這媳婦兒還沒娶進門呢,這沈大公子就已經開始“妻管嚴”了,看樣子沈一白這“上海灘最風流公子”的名號怕是要就此易主了!
雖然外頭一直議論不斷,但總的還算是風平浪靜,這婚禮也在有條不紊地籌備進行中。
将婚禮的事宜都全權交付給沈家後,無事一身輕的蔓寧閉門在家休養了一段日子,身體基本上已無大礙。
只是中途被白大帥私下裏叫了過去狠狠責罵了一頓,嚴令她不許和那個姓蘇的小子以及唐家人再有任何的牽扯。
到底還是自己唯一的親生女兒,罵過之後這白大帥又是苦口婆心地耐心勸道,這次蔓寧之所以會無端受災,十有八九就是那唐心和那姓蘇的小子在暗中使下的陰招。
說起來這唐立強不過是個鄉下土財主出身,卻靠着一條三寸不爛之舌和厚實的家底賄賂收買人心一路爬了上來,如今倒是混的和他這樣真刀真槍、用血肉殺出來的真正元老平起平坐的地位,早就讓白大帥心裏很是不爽。
而最近一個同僚也和他偷偷通過氣,說這匿名舉報信确實是從唐家人手裏發出去的。
說起原因來,還是因為那個叫唐心的小丫頭信誓旦旦地和她老子保證,說是拿到了白家人勾結革命黨的确鑿證據,這唐立強這才火急火燎地撺掇着憲兵隊過去抓人的。
只是後來情勢突變,原本以為是白蔓寧資助給革命黨的那處房産,卻莫名就牽扯到了蘇言安那小子身上。
而這上海灘上誰不知道這蘇言安是唐家養着的小狼狗,唐立強這才慌了神立馬就對外換了說辭,生怕把這勾結革命黨的禍水給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這一番折騰後,回頭便把那唐心給罵了個狗血淋頭,估計這唐立強心裏頭也是恨死了那身份可疑的蘇言安,卻還不得不違着心幫他擺脫各種和革命黨的不明關系。
而這次白大帥在東北打了個漂亮仗,而且蔓寧所謂的那些“罪行”也不夠确鑿,說起來應該也無甚大礙。
但這出鬧劇已經牽扯到了唐家,事情就變得有些棘手了起來。
為了穩妥起見,一回到上海後白大帥還是專門去大總統那走了一趟,也是為了蔓寧這事費盡了口舌、表盡了忠心,這才商讨出了個折衷的法子,把所有髒水都潑在了個替罪羊身上,讓他和唐立強之間不至于鬧得太過難堪。
臨了,白大帥還意味深長地對蔓寧告誡了一句,沈家這小子倒是難得的有情有義。
從來都只有錦上添花的,而這沈一白在旁人避之不及之時卻是雪中送炭,可見對她也是有幾分真心的。
如今這人人自危的世道裏,這樣性情的男人實在難尋,讓蔓寧嫁過去之後好好和他相處,莫要輕易辜負了人家。
蔓寧聞言只是莞爾,也未多言。
真情也好、假意也罷,就算不做這沈太太,将來也會是個張太太、李太太,換個姓氏而已,不過看誰今朝更為得勢而已。
不需勞心費神,時間也就過的飛快,轉眼間就快到了兩家定下的諸事皆宜的黃道吉日。
婚禮前一天,久未見面的沈一白突然登門拜訪,非把蔓寧從白府裏給拉了出來,說是帶她去個地方,坐上車後還一臉神秘的不肯公布去處。
問了一次無果後蔓寧索性也不再多言,幹脆閉上眼睛一路閉目養神。這樣一來,自然就沒看到坐在身旁的沈一白,滿眼噙着笑意的盯着她看了一路。
本以為要有段距離,結果沒多久就到了地方。
蔓寧一睜眼就發現車子竟是停在了元飛路上,眼前不遠處便是那棟熟悉的兩層小樓。
有些疑惑地瞥了沈一白一眼,那男人卻是眉眼彎彎地對着蔓寧微微笑道:“蔓蔓,到地方了,我們下車吧!”
望着車窗外一片沉沉的磚紅顏色,蔓寧原本透亮的一對眸子瞬時就黯淡了一瞬。
再擡眸時眼中已經看不出一絲異樣,微微翹起唇角,便将手穩穩地放到了眼前那男人伸出的掌心之上。
肌膚相觸的一剎那沈一白突然就僵楞了一瞬,眼前的蔓寧明明是副極其順從的姿态,可落在眼中莫名就覺得有些刺眼。
心中不禁就開始浮想,這女人在那人身旁時候又會是種什麽樣的姿态:是嬌軟妖媚,還是依舊冷若冰霜?一顆心立馬就被濃濃的妒意全然占據了。
笑容稍怔,沈一白收起滿心的胡思亂想趕緊回過神來。
張開手臂十分體貼地護着蔓寧走下車來,又極自然地将她的手緊緊握住,一齊朝那棟小樓走了過去。
跟在沈一白身後,蔓寧眼神忽閃了幾下,貌似不經意般就随口問了起來:“突然帶我到這裏幹什麽,這宅子不是已經賣出去了嘛?”
身前高大的男人側過臉來看了她一眼,立馬又神秘兮兮地回過了頭去。
玻璃鏡片後茶色的眸子裏不自禁就閃過一絲笑意,清了清喉嚨故意賣起了關子:“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話間就已經到了地方,站到小樓最外頭的鐵門處,兩人便齊齊頓下了前行的腳步。
蔓寧擡眸看了看眼前依舊熟悉的庭院石道,神色突然就有些漂忽了起來,原本冷清的一張臉上隐隐浮起一絲迷茫,也不知這眼神又望向了何處。
一旁的沈一白卻是極其的淡定,順手從西褲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輕車熟路地就從中挑出一把将鐵門上的大鎖打了開來。
蔓寧見狀猛然就收回了視線,十分驚詫地對他問道:“你從哪兒搞來的鑰匙?!”
眼前那人寶石般透亮的瞳孔在陽光下熠熠發光,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一塊冷冰難得鮮活了幾分,眸中的燦燦璀光直直射在沈一白的眼中,一顆心立馬就怦然狂跳了起來。
微微失神了一瞬,心如擂鼓般的沈一白趕緊轉過頭去。
喉頭攢動了幾下努力平複了下呼吸,待心口稍緩了些這才對着蔓寧啞聲招呼着“稍安勿躁”,便拉着她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到了這樓房裏頭。
這房子裏面一切布置如故,和上次過來時候并沒有任何的變動。
蔓寧擡眼望去,恍然好似回到将蘇言安帶進這樓裏時的情景,心神顫動間微微垂下了眸子,便是不言不語地跟在沈一白的身後緩步前行。
順着鋪着暗色地板的走廊一路向上,蔓寧腳步慢慢放緩,眉頭亦是越擰越緊。
就在沈一白伸出手來,想要推開她和蘇言安一夜糾纏那間卧房的房門之時,突然就猛拉住身前那男人的胳膊,滿眼盡是怒意地沉聲責問道:“沈一白,你到底想幹嘛!”
沈一白眼眸微閃卻沒有開口回應。修長的手指稍稍用力,兩人面前的房門便應聲而開,目光跟着就朝房間裏頭望了過去。
蔓寧也順着他的動作微微側目,眼眸中瞬時就彌漫起一片無邊無際的純色光輝。
滿眼望去,盡是絢爛綻放的雪白玫瑰,潔白嬌嫩的花瓣上綴着顆顆晶瑩的露珠,在窗外斜斜灑入的陽光照射下如碎鑽般熠熠發光。
一時間恍若置身于法蘭西的玫瑰莊園一般,大太陽下盡是鋪天蓋地的純白花蕊。
微風輕拂而過,花海間帶着濃濃香氣漾起層層漣漪,蔓寧的眼中不禁就氤氲起一層淡淡的白色霧氣。
沈一白只是笑看着眼前滿臉驚詫的蔓寧,光線折射下看不清男人淡色眼眸中的各番情緒。
手上稍稍用力,就又将她帶到了裏面的卧房。
不似那一夜迷離時的幽暗寂然,此時滿室間灑滿了一層金色的溫熱日光,除了細長花枝上微微顫着的剔透水光,偌大的雕花木床上放着一套同花色一般顏色的雪白鑲珠婚紗,在暖光照映下閃着細細密密的璀璨光芒。
身旁的沈一白恍若無視蔓寧眉眼間暗暗湧起的怒意,邁開長腿徑直逼近了幾步,擡起長指将蔓寧額間的幾縷碎發輕輕撫順理好。
稍微低下頭,差了些高度的兩人目光剛好可以對視在一起,沈一白極其淡定地對着蔓寧緩緩說道:“之前按你的尺寸叫師傅特地趕出來的,一直都沒時間帶給你試試,明天婚禮就穿這件吧!”
見眼前那人依舊神色不善,沈一白唇邊浮起一絲淡淡的苦笑,緩緩收回手後繼續自顧自地說道:“記得那年你因為母親重病,直到病逝白大帥都沒來看她一眼,氣憤之下不帶分文就獨自去到法蘭西,這一去就是好幾年都不肯再回來。”
似是回憶起往昔,沈一白挑起眼向蔓寧輕瞥了一眼,幹淨俊美的一張臉上卻是隐隐浮起一絲傷感。
“其實我曾經去法蘭西尋過你幾次,但也只是遠遠的看着而已。記得有一回,你和另外一個姑娘一起,兩人各抱着一大束白玫瑰笑着從塞納河畔走過。那天也是個天氣極好的大太陽天,你就穿着一身白裙和女伴迎着陽光邊走邊笑着說道,比起招搖熱烈的紅玫瑰你更喜歡白色,幹淨純粹不帶雜質。我那時就覺得,白色的玫瑰确實更加适合你。”
眼中忽而閃過一絲溫柔,面露憾意的沈一白微微垂下眼來,伸手拉住蔓寧低聲致歉道:“只是沈家那幫老頑固,這次說是要穿婚紗的西式婚禮就已經要了他們的老命了,要是再鋪上一地的白花,恐怕就真要各個懸梁相逼了。蔓蔓,對不起,只能在這裏給你送上一片花海。這房子我已經買回來了,畢竟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就算我送你的一份小小禮物吧!”
說罷,兩人交握的手心中突然就多了一串冰涼的金屬鑰匙,在陽光下閃着淡淡的光亮。
蔓寧怔怔地立在原地,慢慢從先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被陽光照亮了的一張臉卻是越來越冷。
不自禁就滿臉防備地默默後退了幾步,眼中彌漫的霧氣瞬時換做一片寒光:“沈一白,別忘了我們先前的約定,你已經越界了!”
☆、天使與惡魔。
冷冷抛出一句還話中帶刺, 兩人間暗湧升溫的幾絲情愫悸動瞬時就降到了冰點, 連旁觀的秦遠都跟着一道心口驟然一緊。
不動聲色地又挪開了幾步, 蔓寧卻仍還蹙着眉頭,伸手就想把鑰匙遞還給沈一白:“沈公子太破費了,這樣貴重的大禮我實在受不起。”
收回手來插進褲兜裏, 退讓間沈一白臉色忽變,瞬時就換回了一身浪蕩不羁的纨绔模樣。
見蔓寧握着鑰匙的纖臂在身前撲了個空,輕輕挑起眼角, 沈一白勾起個滿是嘲意的冷笑,卻是對着她略帶挑釁地調侃了起來。
“我對女人向來大方,送出去的東西沒有再收回來的說法,我沈一白也不差這麽一點小錢。好了, 你先試試禮服, 待會我再叫師傅過來拍張結婚照。明天還有一大堆儀式行程,今晚好好睡一覺養養精神,別讓人家覺得你白小姐嫁給我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剛剛那番告白好似只是沈一白一時興起的玩笑而已,此時蔓寧眼前的高大男人已經斂去了眼中所有的溫柔神色。
伸出長指,甚是輕浮地捏住蔓寧微微揚起的下巴, 掩在鏡片下一雙桃花眸子間,此時已是陣陣暗潮洶湧不止。
沈一白緊緊逼視着眼前被強行擡起臉龐的蔓寧,緊緊咬住嫣紅的雙唇不吭一聲, 一雙圓瞪的澈亮長眸裏,卻似是暴怒的小獸般蘊滿了戾氣。
眼中泛起層淡淡的霧澤,徹底失控前沈一白深吸一口氣, 猛然就松開手來轉身而去。
推開房門的那一瞬,滿身郁氣的高大男人卻是微微踉跄了一步,眸中閃過極為受傷的頹廢神色。
抿緊了雙唇便“嘭”的一下用力帶上房門,離開之時只留下了淡淡一句:“我先出去了,記得換好禮服待會拍照。”
不過一刻,滿室潋滟的花色徒然凋落一地,蔓寧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靜。秦遠看不透那張看似平靜的面容下到底情緒如何,也不知此刻的她心中的那人,到底是蘇言安還是沈一白。
疑惑間眼前的那女人已經緩緩移步走到床邊,輕輕撫了撫一堆花束間白色薄紗上繡着的繁複珠片,便伸手開始褪下身上的衣物準備更換禮服。
隐在暗處的秦遠趕緊收起感官、非禮勿視,只聽到一陣微不可聞的窸窣聲響,之後便又恢複了一室寂然。
幾刻後,樓下傳來了大門打開的聲音。
一陣人聲嘈雜後,樓道上的地板也被“吱呀”踩響,跟着就有人輕輕叩門又低聲問道:“蔓蔓,換好了嗎?”
外頭立着的自然是去而又返的沈一白,見裏面半天也沒有動靜,立馬就十分緊張地又重拍了幾下房門:“蔓蔓,你沒事吧?再不說話我就要進來了!”
屋裏依舊一片安靜,沈一白的臉色瞬時就黑沉了下來,正準備轉動門鎖直接推門而入,門裏這才傳來了蔓寧淡淡的一聲回應:“已經換好衣服了,你可以進來了。”
話音落下,放在把手上的那只手卻是稍滞了一瞬才将門打開。此時秦遠剛好也一并睜開眼來,便和站在門前的沈一白一樣擡眼朝蔓寧望了過去,兩人便又幾乎同時一齊凝住了呼吸。
眼前驟然一片光亮,只見漫漫陽光透過玻璃窗傾然洩下,一身白色的蔓寧正端坐在鋪滿白色玫瑰的大床邊上,胸前腰間的綴珠碎鑽閃着淡淡光芒,将女人白瓷般的膚色襯得更加細膩柔和。
微卷的墨色長發已被輕輕挽了起來,露出一截高高揚起的纖長脖頸,滿眼望去盡是一片純淨顏色。
兩瓣櫻唇未點卻仍嫣紅似血,在滿目皚皚雪色中更是格外耀目顯眼。
嬌豔紅唇泛着盈盈水光,讓人不禁就生起邪念,想要狠狠咬住肆意汲取,再輕吮細吻,一口一口含在舌尖慢慢品食。
目光微擡,瞬時兩人目光撞在一起,蔓寧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中夾着冷霜、參着不耐,永遠帶着股高高在上的睥睨傲氣,似乎下一瞬就會将人死死踩在腳下任意踐踏。
這女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禁欲和靡亂的矛盾之感,卻依舊美的驚心動魂,讓人徹底沉淪窒息在她的喜怒無常中。
身為夢境中一抹無形的意識,秦遠都已自覺快要把持不住,和蔓寧只隔數尺的沈一白此時更是氣息漸亂,眸間閃過驚豔無數。
一想到明天過後,這女人就将冠上自己的姓氏,原本已經僞裝完備的冷漠姿态瞬時就土崩瓦解,沈一白掩住滿心劇顫的陣陣悸動,滿臉鄭重地朝蔓寧伸出手來:“蔓蔓,去拍照吧!”
蔓寧揚起臉來看了沈一白一眼,似乎已經忘了剛剛兩人間不歡而散的小小罅隙,微微颔首後便默默将手放在他張開的掌心中。
待到兩人在攝像師的指揮下擺好了姿勢,秦遠這才恍然發現,眼前這一幕的情景竟是如此的似曾相識。
眼前的沈一白一身合體熨貼的筆挺禮服,本就身高腿長、更顯得身姿俊朗。
原本還略顯幾絲女氣的面容此時也英挺了不少,修長的手指輕輕撫在蔓寧的肩上,一雙桃花眼裏眸光閃閃,滿是抑不住的激動欣喜。
而這一次,秦遠總算是看清了那“無臉新娘”的真正面目。
此時坐在沈一白身旁的蔓寧面上毫無半點波瀾,若是虛起眼來将她的面容遮住,便和那博客照片上的新娘完全就是同一個姿勢。
都是手捧着一束白色玫瑰放在胸前,同樣也是一身西式白紗裙裝束、身子挺直坐的端端正正。
唯一不同的是,記憶中模糊舊照上那個缺了腦袋的呆板身影,和眼前這眼波流轉的冷美人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語。原來女人好看到一個極致之後,連她身邊的空氣都會跟着一起熠熠發光起來。
看着一身白紗的蔓寧,秦遠默默收回了自己那番“老照片是最好的美顏神器”的幼稚理論,心中的贊嘆豈是一個“驚為天人”可以概括表述。
無怪這沈一白即便被蔓寧全程完全無視,還是滿臉的喜不自勝溢于言表。若得此佳人在懷,就是放在家裏供着,他秦遠也是心甘情願的很。
就在秦遠滿心想入非非之時,就聽到“咔嚓”一聲快門聲響,面前這對男女神色各異的面容便被永遠凝固定格在了小小一寸黑色膠片當中。
誰又曾知,多少年後追随着那麽一張泛黃斑駁的破舊照片,卻是伴着秦遠入夢而來,重溫的到底是蔓寧的一世孤寂,還是曾經的兩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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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于蔓寧已故的母親是個極其虔誠的基督教徒,沈一白便将婚禮的儀式安排在了徐彙的一間西式教堂裏。
教堂裏的西式婚禮邀請的都是新人雙方的至親好友,其實只是個極其樸質的儀式而已。
而晚上的晚宴則是定在黃浦江畔滬上最負盛名的和平大飯店,這中式的典禮才是當天喜事真正的重頭大戲。
雖然兩家對外都說是低調從簡,但一對新人畢竟是上海灘最有名望的大家之後,婚宴現場高朋滿座、貴客雲集,聲勢排場也是不容話說,自然也是熱鬧非常。
那天晚宴上的沈家大公子一身筆挺的西式洋服,滿臉熱情地招呼着絡繹不絕的各路賓客,渾身洋溢着人逢好事精神爽的喜氣洋洋。
而蔓寧一身豔紅的中式旗袍,雲鬓烏發高高盤起,烈色紅唇風流自成,濃妝豔裹也不顯絲毫浮誇。
站在高高大大的沈一白身邊,更顯得蔓寧嬌媚可人、身姿妖嬈曼妙,天生便是個渾身上下到處都勾人的極品尤物,羨煞了在場那幫一直對她虎視眈眈的未婚男青年們。
一個個都忍不住長籲短嘆道,這沈一白也不知是走了哪門子的大運,竟把這上海灘上最野辣誘人的一朵帶刺玫瑰都給采回了家去,也不知這般身段的女人,嘗起來是何等銷魂的滋味。
也有人在私底下暗暗嘲諷道,這姓白的女人也不知和多少男人厮混過了,光看這面相就是水性楊花的騷.浪樣兒,娶回家去保不齊還得替旁人養兒子。
議論間,便有人提到了蔓寧和蘇言安、唐心三人鬧得滿城風雨的那檔子事,時不時就有人朝唐心坐着的那桌席位偷偷張望了過去。
在衆人或豔羨或嘲弄的各番議論聲中,沈一白面色不改依舊滿臉笑意,只是不自覺間就握緊了蔓寧有些微微發涼的手指。
說起來,先前沈一白就沒打算給唐家人遞送請帖,但蔓寧還是堅持按規矩來就好。
之前在生意場上,沈家和唐立強那派其實一直都有所往來,而如今至少在明面上,白唐兩家還沒有完全撕破臉皮,不需要因為她的緣故而徹底斷了關系。
但沈一白沒有告訴蔓寧的是,不想邀請唐家人純粹只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而已,從來都對自己篤定無比的沈大少,唯獨對這女人完全沒有一點點的自信把握。
心中惶恐不已的是,害怕那人一出現就擾亂了她的心思,但看着蔓寧一臉坦然的模樣,沈一白便也只能從善如流,深藏起自己這點不能言說的不安和妒意。
結果真到了婚宴當天,看到滿臉興致昂揚的唐心獨自過來赴宴,沈一白卻也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松了口氣,卻是莫名又生出了幾分煩悶。
說到底還是男人的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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