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0)

也不是去鄉下養病。只不過打聽到了一個久無音訊故人的消息,去了趟外地想要确認一下,只不過到底還是空歡喜一場。中途路上耽擱了些,這才晚了幾天回來。”

看着蔓寧琥珀色眼眸中忽而閃過的一絲落寞神色,秦遠的心也跟着一起揪了起來,不自覺就順着她的話頭又追問了一句:“您這是要找什麽人嗎?需要我幫忙一起找嗎?”

蔓寧嘆了口氣,輕搖了搖頭後滿臉自嘲地淡淡回道:“不勞煩先生了。都已經找了幾十年了,其實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只不過我這人向來固執,哪怕還有一絲希望就不想放棄。其實想想自己也是無趣的很。這麽多年了,若人家還想見我,就是再困難險阻都不是什麽問題。若是不想見我,或是已經不能見我,我就是再守上多少年,結果不都還是一樣?說到底,還是自己不甘心的執念而已。”

蔓寧很少在秦遠面前如此坦言心境,兩人間也是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再擡頭時,蔓寧眼中已不見一絲哀然神色,對着秦遠滿臉抱歉地念叨了一句:“人老了這話也多了,一時發發牢騷而已,秦先生別放在心上。”

心裏清楚的很,蔓寧要找的那個人,不是沈一白就是蘇言安。秦遠微微張開口想要安慰她幾句,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身份和立場,只能無力地抿了抿唇輕聲回道:“不會的,我很喜歡聽您說話,也不覺得您唠叨。”

此時蔓寧已經完全恢複了一臉淡然,開口之時便将這個沉悶話題一筆帶了過去:“既然秦先生要出去,要不一起下樓吧!”

能與她同行秦遠正是求之不得,立馬就忙不疊地點頭附和,兩人便一前一後緩步朝樓下走去。

走出昏暗的樓道口去,外頭陽光正好,眼前視線便是一片豁然開朗。

站在蔓寧身旁,稍稍側過臉來秦遠就能看到她的滿頭銀發在陽光下燦燦發亮。

眼角間浮着幾縷不深不淺的細細紋路,便是時光在她臉上镌刻着的秀氣印記,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靜怡娴适的淡然之感,心裏頭不禁又思緒翻湧了起來。

每每和蔓寧并肩而立之時,秦遠總是不自覺就會暗暗挺直身杆,生怕自己一丁點的懶散浮躁之氣就會破壞了這美人身邊的寧逸氣氛。

從樓上到洋樓前兩人皆是無語,一路上秦遠幾次欲言又止。

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總覺得自己的話頭實在太過牽強無聊,本就不善言辭的秦遠更是一陣郁悶不已。猶豫再三總算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氣,便想要拿蔓寧的那張老照片扯出些話題。

剛開口叫了聲“白阿姨”,旁邊的草叢裏頭突然就竄出了一道白白的身影,這不明之物猛一下就飛撲到了秦遠身前蔓寧的身上,把他給驚得差點就要失聲大叫了起來。心慌之間眨了眨眼再仔細一看,這白乎乎的一團竟是二零二室的那個小男孩!

此時那肉嘟嘟的小家夥正極其親昵地黏在蔓寧身上蹭來蹭去,彎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沖着蔓寧一臉的嬉皮笑臉:“漂亮阿姨你終于回來啦!你都好久沒陪我玩了,奇奇想吃你做的好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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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西嗲嗲地和蔓寧膩歪着,蔓寧也是滿臉笑意地微微蹲下身子,伸手輕輕捏了捏這孩子的小臉蛋柔聲說道:”奇奇乖,阿婆最近出去找阿公了沒在家裏,阿婆這就去買材料給你做糖水好不好?玩一會兒你就乖乖回家睡午覺,下午到阿婆家就有好吃的了。”

一聽蔓寧說要給他做好吃的,這小家夥瞬時就兩眼直放精光,小雞啄米般不停地點着自己那顆小腦袋,看起來憨态可掬,樣子十分的呆萌可愛。

開心過後,這小東西又踮起腳尖湊到蔓寧身邊輕聲耳語了幾句,兩人立馬就極有默契地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陽光下一大一小,這兩個身影緊緊依偎在一起的畫面看起來是格外溫馨和諧。

站在一旁的秦遠看着這一幕不禁就有些愣神,直到蔓寧叫了他幾聲才将将回過神來。原來蔓寧要搭的那班車已經到站了,拍了拍那小家夥毛絨絨的小腦袋,又朝秦遠揮手打了個招呼,便獨自上了公車先行離開了。

這剛熱鬧起來的樓門前一下子就只剩下秦遠和那小男孩兩個人,原本和諧有愛的氣氛一下子就冷卻了下來。

腦海中不禁就浮現出前些時候閑談間,二零三那對小情侶對這孩子充滿惡意的各式閑言閑語。秦遠思忖了一瞬後也微微蹲下了身子,擺出一臉的溫和慈愛對這小家夥柔聲詢問了起來:“小朋友,你為什麽要叫剛才那個婆婆叫阿姨呢?”

蔓寧離開後,那小男孩原本都已經準備轉身回家了,聽秦遠這麽一問,眼珠子咕嚕一轉,卻是滿臉警惕地反問了秦遠一句:“叔叔,你是不是也喜歡漂亮阿姨?想要把她給搶走?”

剛說完,小小的一團立馬就鼓起了腮幫子,像只護食的小狗似的一臉的怒氣沖沖。

秦遠見狀一下子就忍俊不禁,忍不住也學着蔓寧的樣子捏了捏小朋友紅撲撲的小臉蛋兒,滿臉笑意地對他諄諄善誘道:“叔叔不跟你搶的,只是好奇問問你而已。之前都沒有人教過你,該按着年紀輩分叫人的嗎?剛才那位,你應該叫她奶奶而不是阿姨。”

那小子聽秦遠這麽一說,立馬又是滿臉的不樂意。

噘起了小嘴奶聲奶氣地反駁了起來:“才不是呢!幼兒園老師教過我的,跟媽媽差不大的就可以叫阿姨。漂亮阿姨那麽漂亮,比我媽媽看起來還年輕,怎麽可能叫她奶奶呢!”

說完還不忘瞪了秦遠一眼,滿臉都是“別以為我年紀小,其實我什麽都知道”的篤定表情。秦遠也是一時無言以對,只能耐下心來對這明顯很不服氣的小家夥繼續問道:“那你這麽一直叫她“漂亮阿姨”,你媽媽都沒有糾正過你嗎?”

原本還氣勢滿滿的小家夥一聽秦遠提到了他媽,立馬就像個洩了氣的皮球般,瞬時就耷拉成了張苦兮兮的苦瓜臉。小大人似的對着秦遠深深嘆了口氣,垂下腦袋很是郁悶地嘟囔了起來。

“我媽媽她從來都不會在意我都說了些什麽的,她只會不停念叨着她自己一個人把我帶大有多辛苦。又擔心我被壞人帶走,根本就不允許我和外人接觸。媽媽她還特別不喜歡漂亮阿姨,就因為上次漂亮阿姨給我帶了些甜食被她看到了,之後就一直覺得漂亮阿姨會把我給搶走,不許我再跟她說話。後來我就只能偷偷溜過去找漂亮阿姨玩。這整棟樓裏,也只有她對我最好了。”

小男孩嘀嘀咕咕抱怨完後,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裏卻湧起幾絲與他年齡很是不符的委屈無奈,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一下子就沉默無語了起來。

關于這對母子的情況秦遠也聽孫阿姨偶爾提起過。

聽說這小家夥的媽媽是未婚先孕,生産之後始終不肯向家人坦白這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誰。

無奈,這孩子媽媽的老家是個相對封閉的偏遠地方,對這樣的單親媽媽根本就無法容忍。不停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點點。

人言可畏,這對母子根本就沒法正常生活,于是便獨自帶着孩子到了上海,同時打了好幾份零工才勉強過活了下去。這生活窘迫所逼,對這孩子自然也就有些顧忌不上。

細思緣由,秦遠也很能理解這外地人在滬上讨生活的各種心酸坎坷,更何況是個還帶着孩子的單身女人,其中的艱難自是可想而知。

剛想開口安慰下這小子,這小家夥突然就卯足了力氣猛推了秦遠一把,叉起了兩條肥嘟嘟的小胳膊,氣勢洶洶地對秦遠宣誓起了主權:“反正我最喜歡漂亮阿姨了,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娶她做老婆的,不許你和我搶!”

幹完壞事,見自己的“假想敵”猝不及防間被推得踉跄了一下,這小屁孩立馬就腳底抹油般一溜煙就跑走了,留下秦遠一個人楞在原地是哭笑不得,想不通現在的小朋友怎麽會這麽早熟,怪不得自己這三十多年一直專業全職單身狗。

心裏長籲短嘆感慨了一番後,秦遠這才從口袋裏掏出了在大床上找到的那張舊照片,心裏卻是一陣疑惑不已。

照理說,蔓寧就算是再不顯老,但畢竟年紀擺在那裏,怎麽也不可能讓人覺得她和這孩子的媽媽是差不多年紀。

疑惑間,秦遠突然就想起自己曾經聽過的一個說法,說在小朋友的眼睛裏,看到的其實是和成年人完全不同的景致。

孩子們的世界更加幹淨純粹,都是拿着一顆初心去感受,看到的全是一個人靈魂深處最真實的形象,便不會因為那些外在的虛假表象而蒙蔽了雙眼。也許在這小家夥的眼裏,蔓寧真的就是她最美麗鮮活時候的容貌。

秦遠剛還想問問那孩子,他眼中的“漂亮阿姨”是不是和這老照片上的蔓寧是同一個模樣。可無奈這小子居然出其不意間就偷襲了自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來就已經拔腿就跑。

輕輕嘆了口氣,秦遠又抽出手中的照片默默凝視了一瞬。方寸間的蔓寧依舊美目盼兮、一臉似笑非笑的冷豔表情,無論看過多少次,每每都還是忍不住為其驚豔、贊嘆又心顫不止。

合上手心,将這份悸動牢牢藏在心間,秦遠一個人忽而就完全釋然了起來。

已然見過這美人最絕色的鼎盛年華,又親眼見證了她跨越年歲一直優雅到老,對他來說,便是人生無憾的一大幸事。

蔓寧便就是蔓寧,永遠都是時光深處的一抹明媚豔色,不死不滅,不老不休。此時此刻,又何必在意旁人對她的目光如何?

☆、第九個夢境。

心中感慨無數, 秦遠無比期盼着下一次的夢境可以為他答疑解惑。而這次竟是日有所想, 當夜就有幻夢如約而至。

自從雷雨那夜上過美人榻後, 小嘗甜頭的沈一白便愈發得寸進尺了起來。

每日到點便準時鑽上蔓寧專屬的大床。十分自覺地占上小半邊位置後,立馬就一臉乖巧地閉上雙眼,瞬時便進入了酣睡一般的“深度睡眠”。

眼看着這男人縮着雙長腿小心翼翼地霸占了地盤, 又擺出一副雷打不動的昏睡模樣,蔓寧每每都是一臉的嫌棄加無奈。

即便如此,美人倒也給這沈先生留了幾分情面, 沒有狠下心直接把人趕下床去。只是抱着被子兩人各睡半邊,便是相安無事,一夜背對無言。

見蔓寧幾次默認都沒有異言,自覺已經得了“上榻許可”的沈一白更是變本加厲了起來,

本來還是規規矩矩、絲毫都不敢造次, 害怕擾了美人只能強忍住渾身的躁動熱氣,一夜“挺屍”到天明;這會兒便敢趁着蔓寧睡熟之時,偷偷伸出胳膊把人給攬到自己懷裏。

天亮之後,又假裝若無其事般翻回自己的那半邊床鋪,變回那老老實實, 同床不亂的“沈下惠”。

如此精分的無聊戲碼,這沈一白卻是自得其樂,循環往複、樂此不疲的很。

每每在閨床上偷香成功, 這沈先生都會心情愉悅上一整天,時不時還會莫名其妙就自己傻笑起來,惹得周圍熟識之人皆是異常無語。

實在想不通這面白腹黑、算盤打得噼啪響的沈一白, 怎麽突然就變成了這般傻白甜似的詭異畫風。

所幸這沈大少只是看起來反常,做起正事的時候,倒還是一如既往的果斷幹脆。

一談起買賣立馬就變得“一毛不拔”,七毛錢的貨色就別指望他肯掏出八毛來,依舊一副“鐵公雞”似的精明算計,大家這才将将松了口氣。

放下心後又忍不住十分好奇了起來,一個個便大膽猜想起這沈一白突然轉變的緣由。

私底下議論間,都覺得這新婚燕爾如此恩愛,年輕氣盛又琴瑟和鳴的,保不齊這沈夫人的肚子裏已經有了好消息,沈大少才會如此心情大好。

這般猜測之下,衆人的關注點便又轉到了蔓寧身上。有心之人這才恍然發覺,自從和沈一白成婚之後,這白家大小姐已經許久沒在人前露過面了。

于是先前“奉子成婚”的傳言再次卷土重來,更有所謂的“知情人”言之鑿鑿地對外爆料道,說這沈家太太之所以最近都沒怎麽出現,就是因為前三個月胎還不穩,才需要閉門在家好好休養。

兩人都不在意什麽外在的虛名,這些閑言閑語自然對這沈氏夫婦無甚影響。如今沈一白唯一擔心的,就只有蔓寧的身體和精神狀況。

不過這沈先生近乎死皮賴臉的夜夜相伴倒也不是全然無用。夜深人靜之時将蔓寧暗暗擁在懷中,明顯能感到懷中之人睡得越來越踏實,也沒再出現過雷雨那夜的駭人情況。

而兩人相處之時,見蔓寧的态度也平和了許多,沈一白便越發皮厚地發揮起自己口燦蓮花般的游說絕技,一直纏着蔓寧長籲短嘆個不停。說她都沒以這沈太太的身份和他一起出過門,越說越是滿臉的委屈可憐。

被如此“無賴”的沈一白擾得沒有片刻的清淨可言,蔓寧只能極其無奈地妥協了下來,偶爾便也會陪他一起參加些重要的酒局應酬。

每每遇到這樣的場合,都是這沈一白當衆花式秀恩愛的最佳時機,朝着旁人介紹家眷之時,從來都是十指相扣、一刻都不舍得放手,恨不得整個人都黏在蔓寧的身上一般,滿眼盡是對自家夫人滿滿的愛慕之意。

幾場酒局下來,除了蔓寧的肚子被所有人全程暗暗窺視議論了一番之外,衆人更是再次刷新了對這沈家大少寵妻狂魔的認知。

這不分時間、地點的各般疼愛寵溺簡直讓人不忍直視,徹底颠覆了這沈家大少先前各種風流浪蕩的不羁名號。

也不知真是因為這白家小姐魅力無窮,把這浪子收拾的如此服帖;還是為了旁的什麽目的,兩人故意對外做戲而已。

不過只需這麽一點兒八卦猜忌,就已經足夠一幫看客嚼磨上許久,一個樂得顯擺、一個尋得話題,倒也算是主賓皆歡,各得其所。

除了時不時帶蔓寧出去,還有例行的晨間漫步之外,沈一白還一直撺掇唠叨個不停,總算是讓蔓寧漸漸恢複了些社交,偶爾也會自己出去逛逛。

沈一白如此死纏爛打,說到底也不過是想讓蔓寧多出去走走、換換心情。畢竟心病只有心藥治,只有蔓寧她自己願意邁出這第一步,才有可能将過去完全都放下。

總而言之,這日子看似是越過越平順和睦了起來,沈一白也不禁開始暗暗有了些期盼。或許自己守得明月見日出的那一天,怕不是想象中的那般遙遙無期了。

心情愉悅之時,日子就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間天氣漸漸轉涼,一晃眼就到了白雪初降的冬至時候。

此時已近年關,尋常人家已經開始慢慢準備起過年要用的物件。在滬上做工的外鄉洋盤們也基本都結束了前年的工程,便都陸陸續續離開上海,相繼踏上了返鄉之途。

同往年不太相同的是,大街上到處巡邏的憲兵們比平常時候似乎多了不少,報紙裏頭也都是些對國內局勢的擔憂報道,說是東北三省已經爆發了好幾次規模不小的武裝起義。

不過在這些滬上土著們看來,畢竟還有這麽多得罪不起的洋人呆在這裏,革命黨和這政府軍就是鬧得再亂再兇,也是萬萬不會打到這上海灘來的。

如此一來便還是該吃飯就吃飯,該跳舞就跳舞,外頭的暴動戰亂對這黃浦江兩畔的百姓們,似乎也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影響。

南京路上的百貨商店裏,早就是一片張燈結彩的繁華景象。來來往往的都是些想要避開高峰,提前購買年貨的阿婆阿公們。

他們關心的只有哪家鋪子裏的東西要更便宜一點,還有趕不趕得及買得到沈大成家最新出爐的糕點熟食,好帶回家給嘴饞的小囡打打牙祭。

所謂的國家大事、動亂紛争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報紙上豆腐塊般的幾行鉛字而已,根本就比不上自個兜裏的幾個鋼镚來的真切實在。

人頭攢動間,整個黃浦江畔都洋溢着淡淡的喜慶氣息。辛苦了一年,一般人都開始緩下了節奏準備佳節的到來,卻也是沈一白這般大商戶們一年當中最為緊張忙碌的時刻。

過年前的這一兩個月,向來都是敲定來年訂單最為關鍵的時候。這生意向來都是酒桌上談出來的交情,沈一白就算是再有心想要多陪陪蔓寧,但此時此刻也實在是分身乏術。

到底是快要收官的緊要關頭,沈一白接連好些天都在外頭一直應酬陪客到深夜,等他踏月歸來之時,蔓寧早就已經沉沉入睡。

待到第二天大早,枕邊人還沒睡醒沈一白就又得趕着出門辦事,這樣一再錯開了蔓寧的作息時間,竟是好些日子都沒能跟她好好說上一句話。

憋着口怨氣,沈一白緊趕慢趕拼命加快了進度,總算在臘月之前,将主要幾家供應商的單子都簽了下來。

待到安排好年前的最後一場飯局,沈一白卻是對誰都沒提起過。

早早結束了酒席之後,這沈先生就迫不及待地飛速趕回家來,滿腦子想的只有怎麽和自己的沈太太好好膩歪一下,才能緩解他這麽些天的相思之苦。

見沈一白這麽早就回來,家裏的傭人也是很不習慣。稍稍反應了一瞬才想起來回複他,說太太這會兒正在書房裏面看書。

剛準備轉身上樓去通傳一聲,可沈一白立馬就揮手制止住了。只是把身上還帶着點外頭寒氣的外套遞了過來,便就徑直朝書房那頭走了過去。

輕輕推開房門,裏面只開了盞不大的綠色臺燈。沈一白一眼就看到坐在書桌前的蔓寧,此時正斜斜倚在藤制的扶椅上。

腿上蓋着的軟毛毯子已經滑落下大半垂落在地板上,一個人竟是靠着椅背就睡了過去。

見蔓寧身上衣裳單薄,沈一白立馬就蹙起眉來。趕緊大步上前走到她身邊,彎下身子撿起地上的毯子,又仔細披回到了蔓寧的身上。

剛一擡眸就瞥見了蔓寧滿臉含笑的安然睡顏,微黃的燈光映在白皙的面龐上,閃着一層純淨朦胧的淡色光暈。

紅豔的雙唇盈着點點澤光,唇線輪廓勾勒出一彎格外魅人的性.感弧度,這燈下醉眼看美人便更是風情獨具。

心跳猛然就漏跳了一拍,胸腹間的熾熱酒氣瞬時就洶了起來。借着微醺之意,沈一白情不自禁就将雙唇湊了過去,極其溫柔地輕吻在蔓寧緊閉着的微涼眼眸上。

似是有所感應一般,覆在雪白肌膚上的長長睫毛微微顫了顫,蔓寧跟着就慢慢睜開眼來。

還帶着點惺忪睡意的暗色眼眸忽閃了下,看到眼前突然出現的沈一白,卻只是啞着聲輕輕問了一句:“你回來了?”

剛準備坐起身子,就被沈一白伸手攔了下來,長指順勢就挑起了蔓寧額間散落下的幾縷碎發。

修長指尖又輕撫過耳闊,将發絲仔仔細細攏到了貝殼般小巧的耳朵後面,金絲鏡片下那雙彎彎桃花眼中溢滿了憐愛疼惜:“怎麽坐着就睡着了?這屋裏這麽涼,小心別感冒了。要是困的話,我抱你回房到床上再睡吧!”

說完便伸出手臂打算把蔓寧攔腰抱起,眼前的美人卻是眉頭一蹙,稍稍側身就避了過去。

張開懷抱卻撲了個空,偷香失敗沈一白也是絲毫不惱。

咧開嘴來露出一口白牙,虛着雙勾人的媚眼朝蔓寧湊近了過來,一臉邪氣地對着她勾唇笑道:“蔓蔓,這麽多天沒見,是不是想我了?”

氣息相近間,一股帶着淡淡酒味的甜膩氣息迎面而來,沈一白高大的身子卻是極其強勢地就朝她傾覆了下來。

還沒等蔓寧來得及開口作答,男人微微嘶啞的呢喃聲便在她耳畔沉沉響起:“不管你想不想我,蔓蔓,我真的好想你!”

☆、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

眼看着這滿身醉意的沈一白寸寸逼近了過來, 蔓寧只是微微擡眸乜了一眼, 便伸出雙手抵在男人滾熱硬實的胸膛上, 稍稍用力就把人給擋了開來。

眉梢輕挑,開口便是滿滿的嗔怒之意:“又是一身的酒氣,就不能少喝點嗎?這世上的鈔票是永遠都賺不完的, 可你這小命就只有一條,稍微悠着點好不好啊!行了,我下去讓人給你煮碗醒酒湯去。”

美人面上甚是不悅, 說完便準備站起身來,卻被沈一白猛地一把又按坐了下來。

這男人漂亮的眸子裏一片情愫潋滟蕩漾不已,眼中盡是掩不住的狂喜之色,卻是伸手緊緊拉住了蔓寧, 滿臉小心翼翼地對她顫着聲輕問了一句:“蔓蔓,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說話間,一雙大手已經順着蔓寧纖細的的腰身不老實地撫了上來,帶着層薄繭的修長指尖還不忘到處撩撥點火。

如此這般得意忘形便是徹底惱到了美人,蔓寧瞬時就怒地蹙起眉來,猛拉了下椅子就直接站起身來。

半蹲着的沈一白原本都倚靠在這藤椅上面, 猛一下就被蔓寧抽掉了全部依附,一時之間重心不穩,身子立馬就往後頭直直仰了過去。

只聽見“砰嗵”一聲悶響, 整個人便狠狠撞到了身後硬實的檀木桌上,桌上放着的零散紙箋也被沖撞地四處紛散了一地。

摔坐在地的沈一白心中猛然一慌,生怕錯上加錯弄亂了蔓寧的東西, 惹得美人更加惱怒。

此時也顧不得背上傳來的陣陣劇痛,趕緊就俯到地板上,一陣手忙腳亂地收拾了起來。

剛垂下眸來撿起靠身旁的一張紙箋,一眼就窺到了最上面寫着的“言安”兩個字。

目光飛速在那紙頁上掃視了一遍,拿着信的那只手根本就不受控制地顫顫發抖了起來,原本泛着淡淡緋色的一張俊臉瞬時就變成刷白一片。

“蔓蔓,你這是什麽意思?”

男人帶着怒意驚詫的聲音嘶啞低沉,一對男女間原本彌散着的暧昧氣息忽而就全部一散而空。

沈一白強壓住胸腹間幾近爆裂的憤憤之情,直起身子緩緩站了起來。

手裏還緊緊攥着那張剛剛起了個頭、只有寥寥數行的淡黃信紙,一雙眼睛已被信上的內容給刺成了一片血樣的豔紅顏色。

蔓寧微微楞怔了一瞬後,冷清蒼白的面容上卻是多出了幾分不耐神色,伸手就想抽回沈一白手中的那張信紙:“這事跟你沒關系。你也沒有權利窺看我的私人信件,麻煩趕緊把手裏的東西還給我。”

“和我沒關系?”

沈一白重重地嗤笑了一聲,卻是極其靈敏地避開了蔓寧,猛一下就收回了拿着信的那只手。

酒意熏騰下,整個身子仿佛被滾燙的沸水不斷灼燒着,所有的痛楚不甘帶着濃濃怨氣慢慢浮上心頭,全都在眼前逐一明晰放大了開來。

從始至終,捧在手上的一顆真心從未被好好珍視過。反複蹂.躏過後又被狠狠摔碎在地,此時更是對着心口毫不留情地捅上了一刀,瞬時便是一片不堪入目的血肉模糊。

“你說和我沒關系,那又和誰有關系,難道是那個蘇言安嗎?”沈一白微垂的眼角處已暗暗泛起淚光,滿臉嘲諷地對着蔓寧反問了一句。

見眼前的女人依舊沉默不語,胸口處又是一陣撕裂之痛襲來。憤懑至極,沈一白一把就牢牢鉗住了蔓寧瘦削單薄的雙肩,一個人已是近乎絕望地怒叱了起來。

“是不是不管我再怎麽對你好,在你心裏,我也還是比不上那個男人,永遠都只是你白蔓寧挂着個‘丈夫’頭銜的擺設而已?!你從來都沒和他斷過聯系是不是!”

一雙濕漉漉的眸子緊緊地盯着蔓寧,滿眼盡是哀然神色。此時的沈一白已經激動到渾身劇顫不止,卻還是死死咬住了嘴唇,強行忍住了滿眼即将溢出的澎湃淚意。

可眼前的蔓寧回複他的只有眼中忽閃而過的一絲憐憫,便別過眼去只對他冷冷地回了一句:“沈一白,你喝醉了。我現在和你也說不清楚,有什麽事等你清醒了以後再說吧!”

說完蔓寧便冷下臉用力掙紮了起來,一心只想掙脫禁锢,趕緊抽身離開這房間,離開這已經發起酒瘋的沈一白。

女人原本柔軟的身子,此時卻是用盡氣力狠狠撞在沈一白早就已經傷痕累累的心口上。胸腹間湧起陣陣鑽心般的難抑痛楚,原本溫潤如玉的面容上漸漸浮起一層頹敗的陰戾神色。

順着蔓寧的意思把她松了開來,沈一白卻是面無表情地将手中的信紙揉起又全部撕成了碎片。

邊撕還邊将信上的內容,一字不差地冷冷念出了聲來:“言安,許久未見,甚是想念。盼早日歸來相聚,勿忘彼此之約。最近你所謂的出去逛逛,是不是去見那個男人了?蔓蔓,你這是早就打算好要離開我了是嗎?”

念完之後,滿臉郁色的沈一白順手就将手中的碎片全都撒到了半空之中,兩人當中瞬時就飄滿了片片淡黃色的細小紙屑,像極了這上海灘上極少遇見的鵝毛大雪。

待到碎片落盡之時,那男人又彎下腰去撿起地上旁的信紙,伸出長指立馬就将其中一封撕扯成兩半。

“沈一白,你到底在發什麽瘋!”

本已滿臉陰沉的蔓寧此時已被沈一白的言行給徹底激怒,一把就奪過了他手上還沒完全撕碎的信紙、對他又大聲呵斥了一句。

被蔓寧一聲怒罵,沈一白只是滿臉苦澀地微微閉上了雙眼。

再擡眸時,就只看見蔓寧正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收整着散落在地的一片狼藉,又将那些完整無缺的信紙都仔仔細細地疊放在一起,卻是沈一白從未在蔓寧身上見過的鄭重嚴謹之态。

一想到蔓寧和蘇言安從來都沒有斷過聯系,沈一白本就已經暴怒到想要提刀殺人,此時再看到自己的妻子如此珍視和那男人互述衷腸的往來書信,一個人瞬時就被滿心的妒忌恨意沖走了所有理智和隐忍。

趁着蔓寧只顧着收拾她和蘇言安之間的信件,已是怨氣沖頂的沈一白一把就将她整個人都抗了起來,直接就将毫無防備的蔓寧帶回卧房扔到了大床上頭。

猝不及防間就被人扛起,蔓寧也是微微呆愣了片刻後才反應了過來。眼看着沈一白已經氣勢洶洶地壓上了身來,立馬就怒瞪起雙眼大聲斥責了起來:“沈一白你到底想要幹嘛!”

身下的女人明顯已經怒不可遏到幾近抓狂,沈一白卻只是彎了彎眉眼對着蔓寧冷冷笑了起來,下一瞬時這男人便發起了陣陣猛烈攻勢,直接就将她口中所有的責難言辭全都吞咽到了自己的唇齒之間。

硬憋了那麽多個夜晚沈一白早就已經饑渴難耐,此時靠上蔓寧柔軟無比的溫暖雙唇,瞬時就激起了他所有的感知觸覺。

帶着陣陣恨意和委屈不服,沈一白紅着眼狠狠咬住了眼前一對誘人的豐盈唇瓣。

一雙修長的大手此時再也沒有任何顧忌,便随着性子在蔓寧嬌軟的身子上毫無章法地到處橫沖直撞。

被牢牢封住雙唇的蔓寧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不停“嗚咽”着頂在沈一白胸前拼命地掙紮了起來。

無論蔓寧如何發怒反抗,沈一白卻仍是至若惘然一般,蠻橫無比地對她四下攻城略地。

解不開蔓寧睡衣上頭的扣子,索性雙手一起用力,本就單薄的綢料猛一下就被急性子的男人完全撕扯了開來,眼前瞬時就顯出了一片白到刺眼的皚皚雪域高峰。

眼前景致太過香豔誘人,沈一白只覺得渾身血脈一陣猛烈噴張,被欲.望燒紅了的瞳孔間只剩下眼前蔓寧琥珀色的迷蒙眸色輕輕晃蕩不已。

情迷之間整個人的神志已是一陣空白,所有的動作全都只是随着本能驅使。再回神時,緊緊相擁的兩人幾乎已經坦誠相見,而自己的灼熱之處正頂在入口,早就已經蓄勢待發。

心神瞬時一陣激蕩不已,已被汗水完全浸濕了的沈一白粗粗喘了幾口暫緩了攻勢,這才強忍住了想要把這女人直接占為己有的強烈沖動。

眼中恢複了些許清明之後卻才恍然發現,身下的蔓寧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不再掙紮反抗,只是緊緊閉上雙眼任由他擺弄撩撥。面上亦然一片冷淡漠然,完全沒有一絲情動亦或是厭惡的情緒起伏。

一眼瞥見蔓寧緊緊咬住的雙唇間,竟已滲出了點點斑駁的殷紅血珠,眼中瞬時彌漫起層層霧氣,沈一白只覺得整顆心都要炸裂開來一般。

越是這樣,沈一白越是不肯服輸。張口輕輕含住了蔓寧小巧的白皙耳珠,又順着耳廓輕吮細舐了起來,強忍住滿腹的痛楚近乎哀求地低聲呢喃了起來:“蔓蔓,蔓蔓,睜開眼看着我好不好?”

此時的沈一白已是抱着一顆破釜沉舟之心。哪怕知道蔓寧會怨恨自己,也要不顧一切地在她身上留下一點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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