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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瞧着,這府裏頭也就我一個人重視這孩子罷了,我這随時都能生産,可誰曾顧慮過我,”林氏只覺得悲從中來,眼眶一下便紅了。
張嬷嬷頭皮一麻,林氏這話不僅抱怨國公爺,這是把老太太也怨怪上了。這話要是傳出去,只怕會引起軒然大波。她趕緊揮揮手,讓丫鬟都退了出去。要說這太太,剛嫁進來的時候,倒也性子溫順。只是自打這懷了身孕之後,整個人都變了,連性子都沒那麽寬厚了。
不過張嬷嬷可不敢當着她的面這般說,也只能小心翼翼哄着。
待張嬷嬷又勸了好幾回,林氏總算是把心底的怨怼壓了下去,聽了她的勸說,親自去三姑娘的院子。張嬷嬷見她态度軟和了下來,又讓丫鬟打了熱水進來,給她重新敷了面,這才讓人擡了轎子過來。
“爹爹,吃這個,”沈長樂從前從未和爹爹這般親近過,如今若是能在夢境之中,将這遺憾彌補上,對她來說,也算是一種寬慰吧。
不過她到底還年紀小,再加上一雙小手,別看肉嘟嘟的,但卻沒什麽力氣。所以她用筷子夾了好幾下,才将糯米藕挑進了沈令承面前的甜白瓷小碗裏。是的,她現在也只能用筷子戳中,藕片上的洞,才能将藕挑進沈令承的碗裏。而好幾個藕洞裏的糯米,都被她弄了出來。
順姑姑看着桌子上的狼藉,正要請罪,誰知沈令承卻毫不在意地,伸手捏了下女兒的臉頰,結果一捏,又覺得她圓潤白嫩的小臉觸感十分不錯,居然又用力捏了兩下。
沈長樂一撇嘴,哭了。
雖然她原本是想假哭,吓唬吓唬爹爹來着,結果金豆豆掉下來的時候,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原來小孩子的眼淚,真的是來地這麽容易。
而沈令承也被吓了一跳,這會又趕緊摸她的小臉蛋,認錯道:“長樂不哭,爹爹以後不捏你的臉蛋了。”
結果他想了下,又補充道:“不這麽用力地捏了。”
沈長樂一聽,哭地更加傷心了。在她心裏,爹爹一直個氣質儒雅又玉樹臨風的男子,在自己跟前從來都是沉着穩重,為何夢裏的爹爹,會這麽不一樣啊?
結果沈長樂還沒哭完,外面便有丫鬟通報,太太來了。
沈長樂一聽是林氏來了,條件反射一般地止住了哭聲,而且還用小手抹了抹眼淚。雖然這只是在夢裏,但是她怎麽都不能讓林氏看了自個的笑話。
林氏進來時,就瞧見這父女兩人正坐在羅漢床上,小桌上擺了幾個碗碟,倒也不是十分豐盛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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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大熱的天,你怎麽過來了,”在林氏十分嬌柔地給沈令承請安之後,他不冷不淡地說道。
林氏原本滿腔的柔腸,登時被這冷淡的話,潑了一盆冷水。她臉上笑意一僵,似乎不知要說些什麽。
沈長樂看着對面的林氏,突然眼珠轉了轉,嘴角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第 4 章 重生
沈長樂費勁地榻上爬了起來,如今她的身子不僅小,而且特別地圓,所以起身都特別困難。她起身的時候,動靜大地連對面的沈令承都不由多看了她幾眼。不過她起來之後,便像模像樣地給林氏請安:“給太太請安。”
林氏瞧着平日裏,連話都說不利索的人,這會給自己請安,愣了好一會。可偏偏她愣神的時間有些久,被沈令承看在眼中,就成了給沈長樂的下馬威。所以他臉色陰沉地越發厲害。
“樂姐兒趕緊起身吧,”旁邊的張嬷嬷輕輕抵了抵她的後腰,林氏這會緩過神來。
可她一轉頭,就瞧見對面的小女孩的眼神,那樣的狡黠、精怪,那哪裏是一個三歲小孩的眼神啊。
林氏吓得渾身一顫,抱着肚子就往後退了一步,倒是沈長樂瞧着她這般模樣,登時得意地揚起嘴唇,但她偏偏還嫌不夠,揮手招呼:“太太,來吃飯。”
林氏自打懷孕之後,連老太太院子裏的茶都不敢多喝一口,又如何會在她這裏用膳。但沈長樂如今仗着自個年紀小,撒嬌賣乖起來,簡直是手到擒來。不過就連她自己說完之後,都覺得奇怪,要知她從前何曾這般撒嬌過,想必這就是小孩子自帶的天賦吧。
“這天氣太熱,我胃口不太好,”林氏本就是推脫之意,不過說這話,确實含嬌帶怨地瞧了沈令承一眼。
“你如今懷有身孕,便是胃口不好,也該吃點,”沈令承聽罷,臉上的不悅稍微緩和了些。
沈長樂在一旁瞧着,林氏這番做派,在心底一笑。她知道林氏一向是溫柔小意之人,慣是能放得下姿态哄着沈令承。所以當初沈令承也不會單單選中了她,畢竟就算林氏和章家沾親帶故,可到底身份上還是差地遠了,即便是給他做填房,那也是高攀了的。
“這幾日樂姐兒身子不好,我心裏日日擔心着,又怕老爺回來怪我未照顧好樂姐兒,在”說着,林氏眼眶之中便已泛起了水光,晶瑩的淚光在眼眶裏轉了好幾圈,可愣是未落下來,看地沈長樂,那叫一個嘆為觀止。
她從前雖不喜林氏,可卻也不得不敬重着她,因為她不僅是自己的繼母,又是自己的姨母。她的母親王夫人,乃是沈長樂外祖母王氏的親妹妹,也正是因着這層關系,當初林氏才能搭上衛國公府。之前她只覺得林氏之所以能壓她一頭,無非就是仗着自己長輩的身份,可如今看來,人家唱作俱佳,便是這眼淚說來便來,單單是這一點,她沈長樂就輸了何止是一招。
此時張嬷嬷上前扶着林氏,心疼地開口:“夫人,你可別千萬哭。您不記得,大夫說你現在身子重,要放寬心,不能老是這般擔驚受怕的。”
沈令承此時已經放下筷子,他瞧着林氏挺着的大肚子,臉上也閃過一絲內疚。他服侍老太太回去省親,倒是留下她和長樂兩個人在家,便是長樂病了,也不是她有意為之的。若真說照看不周,倒是長樂身邊的這些丫鬟婆子該被責罰才是。
“老爺,不是老奴替太太開脫,只是這幾日姑娘病了,太太又是派人請大夫,又是守在這邊照顧姑娘。若不是昨個她肚子痛的實在是厲害,老奴拼死勸着她看顧着肚子裏的小少爺,她今天一早便又是要過來的,”既然林氏做出了欲語還休的委屈姿态,那旁邊的張嬷嬷便扮演起了忠仆的模樣來。
沈長樂看着她們主仆二人,這般一唱一和的,倒還真是一出好戲。
而旁邊的順姑姑,在聽到張嬷嬷這般說之後,臉色浮現一絲怒意。自打姑娘病了之後,她便第一時間遣人告訴了太太,又派人出去請了大夫。可一直等大夫來了之後,夫人才乘着小轎姍姍而來。後來也不過是派人送了些補品過來,昨個來也只是外頭略坐坐就回去了,連姑娘的屋子都沒進。
順姑心底自然是不忿,但她一個奴才,又豈敢輕易插嘴。這若是開口了,指不定就成了污蔑夫人。
而并不知曉內情的沈令承,在聽到這一番後,心中已然有些後悔。他正要準備開口,叫人搬張椅子過來讓林氏坐下。
“順姑姑,”突然沈長樂叫了一聲。
順姑擡頭看了過去,就看見沈長樂的小臉緊繃着,她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明明還是個小奶娃,做出這個姿态,卻是惹得人想要笑。但順姑姑待她一向敬重,只低聲問:“姑娘,有何吩咐?”
“你為什麽不攔着太太,”沈長樂奶聲奶氣地喊了一句,沈令承回頭看姑娘這模樣,也沒管她說了什麽,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沈長樂這會還是一板一眼的,絲毫不受旁邊的影響,一字一頓地說:“太太肚子裏的妹妹重要。”
沈令承:“……”
他愣了半晌,顯然沒明白閨女突然說這話的意思。不過他轉念又想,連長樂這般小,都知道疼惜妹妹,他也算是老懷安慰。而林氏這會也是直皺眉,盯着沈長樂看,只想着這小丫頭大病了一場,不會是将腦子給燒壞了吧。不過一想,她不過是個小奶娃,說話颠三倒四,也是在所難免的。
可誰知一旁的順姑,卻突然跪了下來,沖着沈長樂和沈令承的方向,便是連磕了兩個頭,只聽她說道:“老爺明鑒,三姑娘病的時候,老奴沒敢請太太進屋,太太在外頭坐了一刻鐘就離開了,就是怕姑娘身上的病氣傳給太太。連姑娘都知道太太肚子裏的妹妹重要,就是給奴婢十個膽子,都不敢大意啊。”
沈長樂看着跪着地上的順姑,恨不能抱着肚子仰天大笑。
她竟是不知,順姑居然這般聰明。她不過是開了個頭,她就能這般配合自己,居然還把自己想說卻不能說的話,給說了出來。她這會年紀還小,要是說出什麽話來,只怕爹爹壓根不當一回事。可順姑姑卻不同,她是伺候在她身邊的人,不會當着主子的面說假話的。
至于她為何知道自己生病,林氏只是坐在外面,那也是因為這種事,她也不是頭一回做了。林氏這人瞧着做事周到,可這周到也不過是表面功夫罷了,所以只要把這層窗戶紙戳破了,就能瞧見裏子的不堪。只是林氏慣會讨好父親,所以很多次都讓沈長樂有口無言。
現在,她也要讓林氏嘗嘗這樣的滋味。
林氏聽到‘外頭坐了一刻鐘’這樣的話,一張臉登時變得粉白,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吓的。
沈令承在聽完順姑的話後,也明白了,方才沈長樂的話是責問,順姑為何不攔着林氏來看自己,她這是在擔心林氏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呢。他轉頭看了旁邊端坐在榻上的小丫頭,粉雕玉琢的小人兒,明明應該最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卻已知道關心長輩。
沈長樂絲毫不拒絕,歡快地跑到他腿上坐着。
沈令承抱着女兒的小身體,又摸了摸她細軟的頭發,心疼道:“長樂真乖,這麽小就知道護着妹妹了。”
哼,她才不想護着沈錦呢,她嚣張又跋扈,一點都不讨人喜歡。
不過他問完之後,自己也笑了,聽着女兒一口一個妹妹,連帶着他自己都說順了嘴,他笑着:“長樂怎麽知道是妹妹,萬一是弟弟呢?”
“不是,就是妹妹,”沈長樂斬釘截鐵地說道。
此時林氏的面色還沒恢複,又聽到她這般肯定地說,心裏不由忍不住打顫。她擡頭看着沈長樂烏黑的眸子,那樣的明亮,似乎當真能看穿人心一般。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肚子,不是的,那個大夫明明說,她這一胎肯定是兒子的。
沈長樂看着林氏臉上的驚懼,忍不住有些得意。雖然只是在夢中,可一想到給在林氏添堵,她心裏還真是高興。
沈令承倒是沒反駁,他也聽說過,小孩的眼睛最是明亮,所以能看到很多大人看不見的東西。說不定,這真的就是她看見的,想到這裏,沈令承抱着她笑了笑。他已經有兩個嫡子,所以林氏生男還是生女,對他來說,差別并不大。
“你既然身子重,就回去休息吧,長樂這裏,有我看顧着呢,”沈令承轉頭看了林氏一眼,不冷不淡地說。
林氏還想再開口,可沈令承已經低頭和女兒說起了話,“長樂吃飽了嗎?”
“還沒呢,我還想吃那個,”沈長樂本來就吃到一半被打擾,這會見到林氏吃了癟,高興地恨不能再吃三大碗呢。
等林氏走了之後,沈長樂一直窩在沈令承的懷裏,旁邊的順姑見老爺光顧着喂她,便輕聲說道:“老爺,要不還是讓奴婢來伺候三姑娘用膳吧。”
“不要,”沈長樂脆生生地說,她一把抱住沈令承的手臂:“我要和爹爹一起吃飯。”
沈令承瞧着她這小霸道模樣,又是低頭笑,趕緊哄道:“好、好、好,今天不用順姑喂,就爹爹喂。”
這頓飯吃地可真高興。
待消了食後,順姑便要抱着沈長樂進去睡覺,誰知她抓着沈令承的手就是不松開,一個勁地搖頭:“爹爹不要走,不要。”
沈令承從未見她這般粘着自己,只當是自己離開幾日,女兒想爹爹了,才會這般。所以便幹脆将她抱在懷裏,親自哄着她睡覺。沈長樂是沈令承的頭一個嫡女,他和章氏是少年夫妻,感情一向和睦,她去的時候,兩個兒子都已懂事,唯有這個女兒連親娘的模樣都沒認清。所以沈令承最心疼最寵愛的也是沈長樂,就連兩個兒子都往後靠。
而此時的沈長樂卻全然不知。
她抓着沈令承的手臂,看着他胸前刺繡的圖案,一直努力地睜着眼睛。這只是夢而已,如果她睡覺了,夢就會醒來,說不定她就回去了。
不能睡。
而此時沈令承見她睜着大大的眼睛,每次眨眼長長的睫羽便跟着顫抖一下,霎時可愛。他不由心頭一軟,輕聲問:“長樂怎麽還不睡?”
她不能睡,一睡着了,夢就醒了,她就得回去了。況且她明明記得,自己之前已經中箭了,所以她一睡,只怕就要到奈何橋邊了。
一想到這裏,沈長樂眼眶又紅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沈令承,直将他看地心腸都軟了:“長樂聽話,爹爹一直在這裏陪着你,不會走的。”
沈令承還以為是女兒怕他中途走了,柔聲保證。
沈長樂沒說話,但是上下眼皮卻越來越重了,她努力搖頭,強撐着睜開眼睛。可過了片刻,眼皮又不由自主地垂下。這麽反複幾次,最後,她終于是熬不過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睡地可真香甜,夢境之中似乎一直萦繞着甜甜的香味。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又或許過了好幾個時辰,沈長樂突然睜開了眼睛,她盯着頭頂上的粉色紗帳,還沒來得及轉過頭。
有人在旁邊喊道:“三小姐。”
她轉頭看着順姑,這一次她認真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這房中的擺設并不是她原先閨房裏的擺設。反倒像是在老家房中的擺設,在她有了記憶之後,就跟着祖母回來過一次,所以對老家并不熟悉。但聽說,在她六歲之前,整個沈家都安居在老宅之中。也是後來,父親才領着全家回了京城。
所以這一切都不是夢,她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小時候。
☆、第 5 章 哥哥
“二少爺,你且等一會,三姑娘還沒睡醒呢,”迷迷糊糊間,沈長樂聽到外面有人在說話。
她哼了一聲,守在簾帳外面的丫鬟,立即輕聲問道:“三小姐,可是醒了?”
“外面是誰?”她問道,傳進耳朵來的就是一個稚嫩的聲音,聽起來軟軟糯糯的,即便是到現在,沈長樂都還有些沒适應她自己的聲音。
原以為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可如今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這世間哪裏有這般真實的夢,她真的回到了過去。這幾天她時常坐在鏡子前,盯着鏡子之中的人看啊看,原來她年幼時,竟是長成這般模樣。
所以過了三四日,她也算是徹底接受了這個事實。她在想,或許當時自己中箭死去了吧,所以才會重新回到自己的過去。又或者過去才是一場夢?
這一切變地太厲害,讓她自己都不敢确定,究竟什麽是真實,而什麽又是夢境。
“長樂,”只聽一個稚嫩的男聲,在簾帳外面想起。
是二哥哥的聲音,二哥哥,她霍地一下起身,伸手扯開面前的簾帳,看着站在外面穿着竹青色錦袍的小男孩,只見他脖頸帶着一個金鑲玉項圈,項圈下面是一枚乳白色玉佩。
“二哥哥,”她看着面前的沈如谙真是又想笑,又想哭。
自小她就有兩個哥哥護着,所以就算林氏那般瞧她不順眼,沈錦時常針對她,她都絲毫不在意。而後來她孀居之後,也是二哥哥親自去接了她回來,不管是他還是大哥哥,對她都好,都好。
“長樂,你是不是生病了,”如今只有六歲的沈如谙,一溜煙地跑到她的床邊,仰着頭看着她,一臉擔憂地問。
從前沈長樂只曉得謹守着規矩,別提和爹爹撒嬌了,就連和兩個哥哥撒嬌都極少。況且即便是哥哥們,待到了年紀,兄妹之間也會被分隔開來。她先前不過是多見了二哥幾次,就被林氏明裏暗裏敲打了幾次。而她自己更是因為她的言語,羞憤不已,後來和兩個哥哥就越發生疏了。
如今看來,她可真夠傻的。就算再有規矩,這骨肉親情總是改不了的。況且沈錦明明和沈如諺時常見面,林氏在爹爹跟前,也是一個勁地誇贊,他們姐弟情深。
有些事情,再回頭看看,只會覺得當初的自己真是太傻、太傻了。
所以她點了點頭,小腦袋像小雞啄米一樣,可憐巴巴地說:“二哥哥,我生病了,你怎麽都不來看我?”
“我不是不來看你,”沈如谙聽她這麽一說,一個勁地擺手,趕緊說道:“我陪祖母去鄉下省親了,并非是故意不來看你的。”
其實沈長樂也知道,兩個哥哥總所以都沒來,是因為不在家中。就連祖母也是的,說來在家中,祖母也是極疼愛自己的。她孀居回來之後,祖母便怕家裏的下人對她不恭敬,三天兩頭給她賞賜些東西。
如今想想,她從前對祖母那般不冷不熱,簡直是不孝。
“為什麽只有二哥哥你來啊,”沈長樂朝着外面瞧了一眼,顯然有些失望,難道不是應該兩個哥哥一起來看她。
沈如谙一聽,便哼了一聲,有些不悅地問:“難道只有我來看你,你便不開心嗎?”
沈長樂瞧了他一眼,登時愣了,她竟是忘了二哥哥小時候是這樣的性子,只是她二哥長大後,那性子簡直是……
所以這會他用這種口吻說話,連沈長樂都愣了一下。不過她這會可不真是一個三歲的小娃娃,她立即捧着自己的臉蛋,表情慘兮兮地說:“二哥哥,你看我是不是都瘦了。”
其實沈長樂是想表示,你看我生病一回,都病地這般瘦了,你便不要和我一般見識。
可沈如谙瞧了她半晌,看着妹妹這肉嘟嘟的包子臉,忍了好久才克制住,自己不去捏她的沖動。所以他極其開心地表示:“長樂,你放心,你一點都沒瘦呢。”
沈長樂:“……”
她瞧着沈如谙一臉天真的笑容,還真不知道自家二哥哥說這話,究竟是真心實意呢,還只是逗她玩呢。
不過她還沒細想,沈如谙便将他帶過來的錦盒塞到她懷裏,只聽他有些得意地說:“長樂,你這會沒去可真是在可惜了,雖然路上很無趣,不過永年縣的集會可有意思了,我還在集會給你買了兩個泥娃娃呢。”
沈長樂低頭看着手中的盒子,在沈如谙一片期待的眼光下,她打開了盒子,看見裏面兩個不是很漂亮的泥娃娃,臉上露出高興的表情,還歡呼道:”二哥哥,對我真好,還給我帶禮物。”
沈如谙見妹妹是‘真的’喜歡,臉上也露出滿意的表情,他指了指泥娃娃表示:“這可是舶來品,是西洋玩意。”
沈長樂可以十分肯定,沈如谙肯定是被人坑人了。因為她入宮之後,也見識了不少西洋皇室進貢的舶來品,說實話,那些黃頭發穿着碩大裙子的娃娃,可不是眼前這一對泥娃娃能比的。她瞧着這對泥娃娃,估計也就是從江南來的吧。
不過這好歹是沈如谙的心意,她還是很滿意。
誰知接着沈如谙十分得意伸出兩根手指,說道:“這可是我花了二兩銀子買的呢。”
如今他們年紀都還小,所以每個月的月例也不多。沈長樂作為嫡出的姑娘,每個月都五兩銀子,聽說兩個哥哥每個月是六兩銀子。所以這也就是說,沈如谙為了買這兩個醜娃娃,居然花了他三分之一的月例。這份兄妹之情,沈長樂是感受到了。
“二哥哥,你對我真好,”沈長樂感動地說道。
只是下次別再當冤大頭了。沈長樂十分地真切地想着,只是看着沈如谙的表情,算了,還是別說實話了,不就二兩銀子,對他們衛國公府來說,九牛一毛中的九牛一毛了。
于是兄妹兩人,很歡樂地讨論起了,沈如谙的這次探鄉之旅。
順姑見他們說了這般久,都沒有要停歇的意思,便笑着說道:“要不奴婢伺候姑娘更衣吧,二少爺到外面吃些點心,稍等片刻。”
沈如谙是剛回來就過來了找妹妹的,此時沈長樂突然才想起來問道:“祖母也回來了嗎?”
“當然了,是爹爹到城外去接我們的,方才太太在門口等着,我沒瞧見你,便過來尋你了,”沈如谙說道。
沈長樂這才大驚,原來今個是祖母回來。大概是爹爹心疼她,見她剛剛病愈,便沒讓她這麽熱的天站在外頭候着。估摸着,這會大家都在祖母的院子裏頭呢,也就二哥哥仗着自個年紀小,可以不守規矩,跑到自己的院子裏來了。
“順姑姑,你快幫我更衣,”沈長樂不由有些着急地說。
沈如谙見她這般着急,還以為她想和自己玩呢,便笑着哄她:“長樂,你別着急,我在外面等你就是。”
“嗯,等我換了衣裳,哥哥陪我去給祖母請安吧,”沈長樂一本正經地說道。
旁邊的順姑姑聽了,先是一愣,随後一臉慈祥地笑了起來,她很是感慨地說道:“我們三姑娘可真是聰明,知道老太太疼你,也曉得孝敬老太太了。”
沈長樂瞧着順姑姑心滿意足的表情,心裏登時有些不好意思。
前一世的時候,其實祖母也是很疼愛她的,畢竟自己是她頭一個孫女。雖然二房也有兩個姐姐,可二叔到底只是庶出,所以祖母對他的兩個女兒也不過是面子情而已。況且後來二叔謀了個外放的差事,帶着妻小去上任。所以祖母膝下,她便是長孫女。
只是後來,徐嬷嬷在她面前說過,母親之所以難産早逝,便是因為孕中受了祖母的磋磨。原本她也是不敢輕信的,但後來祖母給父親安排了兩次通房,惹得林氏傷心不已,卻又不敢開口反對。她瞧着林氏這樣厲害的人,在祖母手下都得小心伺候着,自然是相信了徐嬷嬷的話。所以她心中時常會怨怼祖母,想着若是她對媳婦寬厚一些,母親也總不至于這般早逝。
但這樣的問題,沈長樂從來不敢問。從她出生開始,對母親便沒了記憶,即便是有關于母親的一言半語,也是從那些婆子口中得知。
所以在沈長樂心中,母親是為了生她而去了的。她不敢和兩個哥哥親近的原因,或許也是在這裏吧,因為是她将他們的母親奪走的。
這樣的疑問,慢慢地在她心中便成了一個傷疤,雖然随着年齡的漸長,傷疤似乎看不見了,可她知道,它一直沒有愈合。
一直到她孀居回來,當祖母提起她的母親時,她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所想的。
母親身子一直不好,懷有她的時候,連大夫都提過這胎或許艱難。可她從沒想過放棄自己,她也從沒後悔把她生下來。
所以她重活一回,一定不要再經歷前一世那樣的命運,再不讓家人為了自己的事情傷了心神。
沈長樂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這一世她要過和和美美的日子,再不要在凄涼的小院中度過一個又一個蒼白的日子。可想到這裏,她腦海之中,卻是又浮現一個人的身影。
随後她搖了搖頭,他乃是九五之尊,日後又是以那樣激烈的手段登上帝位,終究不是自己的良人。
況且以她衛國公府嫡出姑娘的身份,還愁嫁不到好人家。這一世她只要避過前世那兩個無緣的人,便一定不會再落下克夫的名聲。
☆、第 6 章 生女
等沈長樂換了衣裳,外面的沈如谙正坐在玫瑰椅子上吃糕點,只見他吃的滿手殘渣,見她過來,拍了拍手。一旁的春柳趕緊上前,拿出帕子給他擦了擦手,笑道:“二少爺這錦袍瞧着可真漂亮,若是弄髒了,豈不是可惜。”
沈如谙瞧了她一眼,笑了下,倒是似模似樣地說道:“你這丫鬟倒是伶俐,這個給你。”
說着,他竟從荷包裏拿出一個小銀锞子,瞧着最起碼有四分錢吧,就要賞給春柳。
春柳見他這般,趕緊瞧了沈長樂和順姑一眼。沈長樂沒想到她二哥打小就是這樣的性子,難怪後來他時常會爹爹教訓,這才多大點啊,出手便是這般闊綽。
倒是春柳笑道:“奴婢能得二少爺一句誇贊,已是心滿意足,哪裏好拿二少爺的賞賜。”
順姑姑牽着沈長樂,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幾個大丫鬟裏頭,她瞧着春柳是個性格穩重的,嘴皮子利落卻不油滑,所以她也一直是最倚重春柳。
“給你便拿着,”沈如谙斜了她一眼,擺出少爺的譜兒說道:“你若是好生伺候三小姐,日後有你的好處。”
“二哥哥,咱們去給祖母請安吧,”沈長樂忍着笑,伸出手要他牽着,沈如谙這才過來牽着她。
順姑姑讓人準備了小轎過來,沈如谙和沈長樂還都小,幹脆就擠在一個轎子上頭。順姑在旁邊跟着,不時叮囑讓他們坐穩妥了。
此時正值夏日,外面日頭毒辣地很,才這麽一會,她便覺得熱了。路過花園的時候,雖說百花争豔,看了遠遠看着那花蕊瞧着都不水靈了,蔫蔫地像是失了水。
老太太的院子是上房,也是沈府裏頭最好的院子,還沒到門口就能瞧見那氣派。不過沈長樂是見慣了的富貴,況且京城的衛國公府可比這富貴多了,所以她一路眼睛都沒眨,便進了老太太的院子。
待她和沈如谙被領着進去,一進屋子就感受到一陣撲面而來的涼爽。廳堂四個角都擺着冰塊,而到了次間,這涼爽之意反倒稍淡了些,原也是老太太上了年紀,倒是不敢直接把冰山擺在她屋子裏,這才擺在了外面的廳堂。
因着是一家人,所以老太太在上頭羅漢床上坐着,而沈令承夫妻則是坐在她左手邊,而三老爺沈令晖則領着妻子坐在了另一邊。而屋子裏唯一的少年,這會則是乖乖坐在老太太旁邊。
沈長樂一進去,就是瞧見老太太正和大哥哥在說話。她一看見沈如誨白白淨淨的小臉,立即就愣神了,大哥哥要比她大上六歲,所以從她懂事開始,他就是一本正經地模樣,平時裏頂多會和她說,三妹妹,你要好好吃飯這樣的話。
此時,看見他坐在祖母旁邊,沈長樂又有些淚目。
“長樂來了,”老太太瞧着她站在門口,便笑着讓她過去。
沈長樂恭恭敬敬地給老太太請安,又給其他幾位長輩請安。見她這麽小個人兒,竟是這般懂事,老太太登時笑地合不攏嘴道:“瞧瞧我這乖孫女,竟是這般懂事。快到祖母跟前來。”
老太太一句話,卻讓幾人面容迥異。
沈令承自然是欣喜,覺得自己的寶貝女兒是越發地聰慧懂事,而林氏則是面色複雜,又伸手撫着肚子,若這一胎真是女兒?
而三房的沈令晖與妻子趙氏,則是一臉豔羨地看着沈長樂。說來沈令晖和沈令承乃是嫡親的兄弟,可偏偏這兒女緣上,卻是差了太多。如今沈令晖光是嫡出的孩子便有三人,嫡子更是有兩個,林氏的肚子還懷着一個。
可沈令晖別說是嫡子了,就連庶出的孩子都沒有。
趙氏嫁進來也有五六年了吧,頭兩年的時候老太太還能忍着,一心盼着小兒媳婦能早日傳出喜訊來。可誰知等了兩年都不行,後來還是趙氏主動停了通房的避子湯,可過了一年還是沒動靜。後來老太太又賞了兩個丫鬟給沈令晖,誰知一直就沒消息傳出來。
所以這會不僅趙氏焦急,就連老太太都跟着着急上火,但凡這廣平府周圍的寺廟,老太太都捐了不少香油錢。這次沈令晖和趙氏跟着回去,聽說也是有意想在老家的沈氏族人裏面,挑一個伶俐的孩子過繼來養着。聽說這膝下養着一個孩子,便容易招來第二個孩子。
這會沈長樂被抱着坐在老太太旁邊,老太太瞧着面前的小人兒,細軟頭發被梳成花苞髻,肩膀上垂着幾根小辮子,五彩珠用細金串成鏈子,纏在頭發上,辮子末端也是同樣的鏈子,看着可真是精致又漂亮。她瞧了瞧摟着沈長樂,疼惜地問道:“長樂身子可好了?祖母瞧着長樂怎麽瘦了些?”
老太太此時已換了一身的家常衣裳,身上帶着淡淡檀香味道,手腕上帶着一只綠地通透的翡翠镯子,看着便是凡品。這樣的祖母尊貴又精神,和她最後見到的那個衰老的祖母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這幾日她可是勤加練習,可算是在口齒伶俐了些。再加上,她知道自己如今只是個還不到三歲的小姑娘,所以怎麽撒嬌,都不會惹人喜歡。所以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嬌聲說:“老祖宗,長樂已經好了,每天能吃兩碗飯。”
她豎起兩根手指頭,小小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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