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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林氏,他一時也不知如何開口。

“怎麽,你不知道?”沈令承口吻有些不善,又問了一句。

沈福不知老爺是如何得知,所以這會還是一五一十地說了。不過他自然也不敢點名,只說安姨娘從太太院子裏面出來,好像就燙傷了手。

沈令承聽到燙傷兩個字,當即便哼了一聲,安姨娘手上的傷勢是傷在手指和手心,若是燙傷傷的便該是手背。

他倒是不知,林氏如今居然這般心思狠毒。

☆、第 9 章 委屈

這一月裏,沈家可謂是精彩紛呈,先是林氏得了一女。還沒來得及歡喜,沈令承居然頻頻留宿安姨娘房中,弄得府裏頭的人紛紛在傳言,安姨娘只怕是要飛上枝頭了。

這幾日,安姨娘院子裏頭得的賞賜,居然比別的姨娘一年得的還多。林氏倒是為難了安姨娘兩次,可誰知她越是為難,沈令承就越留宿安姨娘院子裏。沈長樂老太太院子裏的時候,因她年紀小,老太太覺得她什麽都不懂,便和嬷嬷當着她的面,說起這幾日府裏發生的事情。

自然老太太是瞧不上林氏,覺得她堂堂一個國公夫人,居然和丫鬟争寵,當真是丢臉。

結果她說完,就瞧見孫女巴巴地瞧着自己,她見好笑,便問道:“樂姐兒這般瞧着祖母,做什麽?”

沈長樂歪着頭,花苞髻上纏着珠鏈則是垂了下來,在她白嫩嫩的耳垂間晃蕩,只聽她伸出小手,期待地問道:“祖母,我想吃冰碗子。”

這會正是夏天最熱的日頭,雖說屋子裏頭有冰山,可還是熱地很。況且小孩子原本身子就熱,所以她特別想吃冰碗子,只是順姑姑管地嚴,怕她腸胃太嬌嫩,經受不住,所以一日只能吃一回。而沈長樂今日的份例已經吃完了。

老太太向來對她是有求必應,立即便讓丫鬟去弄了。而順姑姑在旁邊急地直瞪眼,沈長樂心虛地轉過頭,愣是假裝自己沒看見的模樣。

等小丫鬟端着雕紅漆海棠花托盤過來,上頭放着一只五彩小蓋盅,盅外面覆着一層薄薄的水汽,瞧着都冰涼沁人心脾。沈長樂立即乖乖坐好,眼巴巴地看着丫鬟将那小蓋盅端下來,放在羅漢床中間的條幾上面。

就在她拿起小瓷勺準備開動的時候,就見一個丫鬟匆匆從外面進來,禀告道:“老太太,林家的大奶奶來了。”

原本歪斜在炕上的老太太,擡起頭,淡淡道:“可是夫人的娘家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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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樂雖沒擡頭,可耳朵卻豎了起來,說來林氏的娘家還和章家有莫大的關系呢。林氏的親娘也就是濟寧侯夫人的親妹妹,按着輩分,沈長樂該叫她一聲姨祖母的。當初沈令承要娶續弦,原本是想從章家姑娘裏面選一個,只是章家庶出的姑娘要不就是已定了人家,要不就是年紀不合适。後來也不知怎麽的,就讓林氏嫁了進來。

“回老夫人,正是林家大奶奶,”小丫鬟笑着說道。

老太太點了點頭,便讓人去請她進來。沈長樂用勺子舀起一口放在嘴裏,冰涼涼甜絲絲的,入口便去了身上一半的暑氣。沒一會,林家大奶奶便進來,她娘家姓肖,父親與林家老爺林铮乃是同年摯友,都是永立二十一年進士。按道理,沈長樂也該稱肖氏為大舅母的,只是她有自個的大舅母,在她看來,肖氏只是沈錦的大舅母而已。

肖氏進來便給老太太行禮,她上身穿着一件翠藍色纏枝花的刻絲褙子,而下面則穿了一條白色梅竹蘭瀾邊長裙,烏黑如墨的長發挽成一個堕馬髻,發鬓上插着白玉嵌紅珊瑚雙結如意釵,端地端莊大方的模樣。

老太太命丫鬟端了一張直被交椅,肖氏謝過,這才緩緩坐下。

此時肖氏瞧着坐在老太太對面的小丫頭,粉嘟嘟的小臉倒是肉乎乎的,瞧着便被照料地極好。先前聽說三姑娘病了,婆婆還在家中擔心,姑爺會遷怒到小姑身上,如今看來,倒也不是什麽大病。不過她也知道,沈長樂乃是前頭章氏留下來的,所以就算小病,都要比旁人緊張幾分。

她笑着問道:“樂姐兒,這小臉蛋倒是圓潤,之前聽說她病了,婆婆擔心地好幾宿都沒睡着。”

“倒是勞煩親家太太記挂,”老太太笑了下,不過瞧着不怎麽熱情。

倒是沈長樂此時轉頭望過來,肖氏見她看着自己,便立即問道:“樂姐兒,你可還記得我,我是大舅母。”

沈長樂咧嘴一笑,露出嘴巴裏的幾顆小米牙,歡喜地問:“是京城的大舅母嗎?”

肖氏沒想到她竟還記得自己,當即就誇贊道:“樂姐兒可真聰明。”

“舅母經常給我送東西,我自然是記得舅母的,”沈長樂歪着頭,烏黑又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她,一派天真無邪地模樣。

誰知她說完之後,肖氏臉上的笑意就僵住了。而此時旁邊的老太太聽見自家孫女的話,這才緩緩說道:“長樂,不得無理,這是你太太家的娘家嫂子,也是你的大舅母。”

雖老太太未明說,但房中的丫鬟婆子卻還是聽地明白,這位啊,不是那位經常送東西的章家大舅母。有幾個丫鬟,雖沒笑出聲,卻低着頭,肩膀微微顫抖。

沈長樂沒想到祖母竟這般配合自己,心底偷笑了兩聲,還是乖巧地喊了一聲:“大舅母。”

肖氏尴尬地應了一聲,臉上表情讪讪,沉默了起來。倒是老太太見她無話說,便讓她去看了林氏。

等到了林氏的院子裏頭,肖氏一進門,就覺得屋子裏頭的氣氛不對勁,丫鬟們都站地遠遠的,似乎不敢靠不過來。而林氏則是半靠在床邊,對面的丫鬟正端着青花瓷小碗,而伺候她喝紅棗雪蛤羹。

“大嫂,”林氏瞧見肖氏,也是有幾分驚喜,雖說之前便收到信,家裏會有人過來,可如今瞧見,心窩裏頭一熱,眼圈立即就紅了。

肖氏見她眼圈泛紅,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模樣,立即便急問道:“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可不能哭啊。”

“大嫂,你可算來了,”林氏伸出手,肖氏趕緊握住。旁邊的小丫鬟将位置讓了出來,肖氏順勢坐在床榻上。

肖氏瞧着她的臉頰,臉色還算好,只是臉頰并不豐腴,瞧着她這模樣坐月子不僅沒養胖,反倒消減了不少。肖氏自個也是生養過孩子的,自然知道林氏這模樣,定是月子裏頭不順暢。所以她又接連問:“妹妹,你有什麽委屈,就盡管同我說。我來之前,婆婆一個勁地記挂着你,若不是舟車勞頓,只怕她老人家便想親自過來了。”

林氏見到自家人,心底原本就是七分的委屈,一下子變成了十分。她一垂頭,眼淚便順着臉頰流了下來,握着肖氏的手,淚眼婆娑地說道:”大嫂……”

可無論肖氏如何問,她卻不開口。最後還是張嬷嬷将丫鬟都趕了出去,将屋子留給他們姑嫂二人。肖氏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這才輕聲問道:“你同我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此時林氏哭了一場,把心底的委屈哭了出來,倒是平和了不少。她此時擡頭看着肖氏,才開口将事情說了一遍,她從沈長樂病了開始說起,又說到這一個月來,沈令承對安姨娘的種種寵愛,不僅連續好幾日宿在她院子裏頭,那賞賜更是流水一樣的。弄得府裏頭,風言風語的。

“大嫂,這般丢人的事情,我本是沒臉和你說的。可我心裏總是委屈,三姑娘病了,我懷着孩子,自然要離地遠着些,可該請的大夫,該用的藥材,我不曾有一分苛刻。可老爺呢,卻絲毫不曾體諒過我一分。我懷胎九月,偌大的家還是我來操持。誰曾體諒過我的辛苦。”

肖氏聽罷,默不作聲,她心中默默嘆息了兩聲。因着公公得罪了朝中權貴,被免去了職務,林家的境遇一直不好。而小姑子的婚事更是一波三折,先前定的那家瞧見林家落魄了,便找了個由頭退了婚事。後來婆婆不願忍下這口氣,勢必要為小姑子找個高門,可他們這樣的人家,又有哪戶高門能願意。

再後來,就是章家的表姑娘病逝了,身後留下兩子一女。當時肖氏聽到這消息,也只是暗暗嘆了兩句,誰知婆婆竟是将主意打到衛國公府上。也不知她是如何說地衛國公府和濟安侯府兩家同意的,竟願意讓林氏嫁進來做填房。

公公自然是不願,只覺得自己女兒委屈。可依着肖氏看來,便是做填房,林家也是高攀了沈家。畢竟沈家可是簪纓世家,一等國公府,從開朝就是一等一的人家。如今看看,小姑子性子嬌氣,在家又受盡父母寵愛,嫁進來做了填房,不僅沒好生照顧前頭的嫡出子女,還指着丈夫千寵萬愛的。肖氏自個就在心底搖頭了,顯然林氏太不知道當人家媳婦的艱苦,也不懂為人繼母的辛苦。

可這些話,卻不是她能說的。所以她也只能開口安慰:“你且放寬心了,如今你已得了一個姐兒,在府裏頭算是站穩了腳跟。那些姨娘通房,算個什麽東西。你賞臉瞧兩眼已是她們的福分,哪裏值你這般生氣。說到底,你這裏坐着月子,妹夫房裏有人伺候也是應該的。可不管誰伺候,就越不過你去,你只管放寬了心。”

林氏雖然也懂這個理,可心裏總是郁悶,如今有人在旁邊開解,倒是舒坦了許多。所以她總算露出點笑顏,“倒是讓嫂子笑話了,也多虧嫂子和我說這些。平日裏頭我一個人躺在這裏,胡亂想着,當真是比不上嫂子的一席話。”

姑嫂兩人又說了好些話,林氏這才想到:“嫂子還未瞧見姐兒吧,我這就讓人抱過來看看。”

林氏喚了張嬷嬷進來,讓她将沈錦抱了過來。肖氏身後抱過孩子,便誇贊道:“姐兒年紀雖小,可這高鼻子、大眼睛卻是像極了妹妹你啊。”

她又問道:“可又取了名字?”

“叫錦兒,沈錦,”林氏高興地說道。

肖氏點頭,又贊道:“确實是個好名字,想來姑爺也是極疼愛咱們姐兒的,這名字取的好。明日是滿月禮,是咱們姐兒的大日子,你到時候還得出來招待女眷呢,所以就得這麽歡歡喜喜的”

林氏點頭,只是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蹙了蹙眉,不悅地說道:“我只是心疼我錦兒,這才出生多久,老爺來瞧她的次數,竟是還不及安氏生的那個庶女。”

“錦姐兒是嫡出,豈是那庶出能比的,況且你若是真瞧不上那安氏,有的是法子責罰她,”肖氏不在意地說道。

林氏委屈說:“我就是沒法子才這般,先前不過讓她端了個熱盅,老爺便百般疼惜,生怕旁人不知道我傷了他的心肝寶貝。”

肖氏一聽便覺得林氏這法子,當真是又蠢又毒,不過她也不能說出口。只能說道:“那安姨娘不過仗着生養了個姑娘而已,你只要把她生的抱過來養着,還怕她不順服着你。”

“她養得不過是個庶出罷了,若是抱到我跟前來,豈不是擡舉了她,”林氏一聽便搖頭。

肖氏笑了笑,“妹妹,我的意思是,你只需讓那安姨娘明白,你若是想抱走她的女兒,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而對付她更是如碾死一只螞蟻般簡單。何須真的抱過來。”

林氏這會明白了,立即笑道:“還是嫂子這法子好。”

不過她剛說完,便又猶豫道:“只是先前老爺便已知我為難了她,如今又提,會不會讓老爺猜忌我?”

林氏自然是不擔心安姨娘,她只是怕和沈令承離心離德。此時肖氏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她若是自己照顧不好孩子,又豈關你的事情?”

說着,便又說了幾句。

林氏聽罷,喜地直誇她這法子好。

☆、第 10 章 禍事

沈家五小姐的滿月禮,一大清早,沈府門口便停着不少馬車。瞧着有些馬車上的灰塵,只怕是趕了老遠的路才過來。當年衛國公府的老國公逝去後,因他一心想要落葉歸根。因此沈令承便領着全家回了廣平府,原本守了三年重孝。誰知又因為章氏生女病逝,竟是在廣平府住了好些年。

這會林氏生女辦滿月,倒也算是一件喜事。所以京城不少親友都派人送了賀禮過來。而關系親近的人,更是派了家中女眷過來。這會沈家門口熱鬧地很,人聲鼎沸,車馬不斷,門口沈家的家丁都穿着統一的衣裳,在管事的指揮下,将客人一一迎了進去。

林氏一大清早便起身,讓丫鬟給自己上妝,換了精致華貴的衣裳,便是帶着的頭面都是贊新的,上頭鑲嵌着的紅寶石足足有黃豆那般大小。

待梳妝妥當後,她吩咐丫鬟念夏,到廚房點幾樣肖氏愛吃的早點,特別提了玫瑰酥,說肖氏最喜這道糕點。

誰知念夏去了廚房,點了玫瑰酥,就聽劉媽媽苦笑着說道:“念夏姑娘,不是不給你做,只是玫瑰酥要玫瑰清露才能做。可不巧,今個三姑娘院子裏也點了玫瑰酥,所以把最後剩下一點的也用完了。采買上頭說,這幾日缺貨,要過幾日才能送過來。”

這玫瑰清露,那麽一小瓶便要好幾兩銀子,而且做起來麻煩。平日頭,除了三小姐愛吃之外,府裏頭誰都不愛這一口,所以廚房向來是先緊着三姑娘來的。

念夏一聽是三姑娘院子裏要的,自然不敢多說,可心裏卻又憋着一股子氣。誰知這會三姑娘院子裏的春柳,也領着丫鬟過來,跟劉媽媽打了聲招呼,就從念夏眼皮子地下,将那碟子玫瑰酥端走了。

“劉媽媽,今個可是咱們五姑娘的滿月禮,親家大奶奶遠道而來,如今說出去,連一道玫瑰酥都做不了,左右我是沒法子同太太交代的,”念夏怎麽想,都咽不下這口氣,便瞧着劉媽媽說道:“這可是太太親自點的。”

“我的好姑娘,你可得幫我在太太跟前美言幾句,這實在不是奴婢失責,只是真沒法子做啊,”劉媽媽立即把她拉到角落,在她手裏塞了點東西。

念夏接過後,哼了一聲,這才領着丫鬟将早膳拎走。

待她走後,劉媽媽這才沖着地上吐了一口,罵咧咧道:“真是小鬼難纏。”

吃了虧的念夏,回了院子裏頭,自然是忿忿不平。可太太正和林家大奶奶說說笑笑,她也不敢開口禀告。待膳食擺上了桌子上,林氏瞧了一眼,便問道:“不是讓廚房做份玫瑰酥的?”

“回太太,三小姐那邊也叫了一份玫瑰酥,劉媽媽說玫瑰清露只餘一份,做不了多的了,”念夏趕緊回話,自然是沒忘了告上一狀。

林氏一聽,原本笑意吟吟的表情登時陰沉了下去,對面的肖氏瞧了,連忙解圍道:“算了,算了,不過是一份玫瑰酥罷了。今次不吃也罷。”

誰知,林氏突然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桌子上擺着的膳食都被晃了晃。她恨恨道:“大嫂,我豈是在意這一份玫瑰酥。我雖是正經的太太,可你也瞧見了,可在這小丫頭面前,卻還得處處退讓。說到底,在衛國公府我還比不上一個小丫頭呢。”

說着,她眼中皆是怨恨,周圍的丫鬟早就被吓得低着頭不敢說話了。

肖氏見狀,連忙道:“好了,好了,你消消氣,今個可是咱們五姑娘的好日子。不值當為這點小事生氣,待會還要去前頭招呼客人呢。”

她好言相勸了幾次,林氏這才稍微緩和了過來,可心裏到底還是不順。

直到用完了早膳,就聽丫鬟禀告,說是幾位姨娘在外面候着呢。之前因為林氏坐月子,自然就免了這幾個姨娘請安,所以這幾人也都是用了早膳才過來。

待幾人進來之後,林氏瞧了一眼,不見安姨娘,淡淡說道:“你們來的倒是早。”

林氏讓人賜了座位,衆人皆不敢開口。

等她剛要說話,便聽丫鬟又通禀,安姨娘在外頭求見。林氏擡擡手,沒一會丫鬟領着安姨娘進來。安姨娘見衆人到了,原本心底就打鼓,登時就跪下請罪道:“婢妾來遲,還請太太責罰。”

“你伺候老爺辛苦,便是來了遲點,又有何妨?”林氏笑了笑,溫和地說道。

可她這般說,不僅沒讓安姨娘放心,反而越發惶恐不安。她不敢起身,繼續請罪道:“妾身知錯,還請太太責罰。”

“起來吧,今個是五姑娘的好日子,罰你豈不是壞了這大喜的日子,”林氏寬和地說,就連在裏間的肖氏聽了都連連點頭。

待安姨娘起身坐下之後,林氏便轉頭瞧着她,問道:“我聽說四姑娘這幾日有些鬧騰?”

“讓太太費心了,都是妾身對四姑娘照顧不周,”安姨娘戰戰兢兢說道。

林氏今個恍如換了一個人般,倒是格外的寬和,只說:“待會你把四姑娘也抱出來,今個從京城來了不少親友,也讓大家見見四姑娘。”

安姨娘一聽自然是大喜過望,四姑娘出生的時候,也就離章氏離世才半年。再加上她出身與二月,惹得老太太不喜,所以不僅滿月沒有大辦,就連周歲都只是在家中小辦了。再加上她如今都十八個月大了,連話都不會說,府中隐隐有謠傳,說四姑娘只怕是個啞巴。所以這會林氏提出帶沈月出去見親友,她自然是開心不已。

林氏吩咐了幾句,便讓她們幾個都散了。除了有孩子的安姨娘,其他人自然是沒份到前頭去的。

這次女眷的席面擺在了花園裏頭,在水榭前面搭了涼棚,對面的空地裏還搭了戲臺子,自在又熱鬧。所以沈長樂早早便鬧着,要過來看熱鬧。順姑姑拗不過她,自然是帶着她過來。綠蕪是丫鬟裏頭年歲最大,力氣也最大,所以是她抱着沈長樂。

一行人到了涼棚邊上,就瞧見戲臺子上,正有人在來回翻着跟鬥。綠蕪歡喜地說道:“戲還沒開始呢,咱們來地不晚。”

順姑瞧着幾個小丫鬟都不願走,趕緊說道:“咱們還是趕緊過去給太太請安吧,別耽誤了。”

小丫鬟們臉上雖有惋惜,卻也不敢耽誤。等沈長樂進了去,便被領到林氏身邊,這會她正坐在上席和幾位貴婦人說話呢。旁人一瞧她過來,紛紛誇贊道:“喲,這是誰家的孩子,竟是這般玉雪可愛,就跟觀音座下的仙童一樣。”

林氏瞧見是沈長樂過來,笑了笑,迅速說道:“這是我家三姑娘,方太太,你可千萬別這麽誇贊,她一個小孩子家家,哪經得住這般誇獎。”

沈長樂忍了忍,還是忍住沒朝林氏翻白眼。想當初,她連妖妃的稱號都有,什麽堪比褒姒、妲己之流,可是差點和歷史上數得着的妖妃齊名了。所以,她還真是,什麽話都經受得住。

“原來是三姑娘啊,長得可真可愛,”方太太又誇了一句。

林氏見狀,轉頭對身後的念夏說道:“這裏悶熱,你帶三姑娘到旁邊的廂房歇息會吧。”

“太太,我想看戲,”林氏話音剛落,沈長樂便脆生生地說道。

旁邊的太太們聽見,立即捂嘴笑了起來,方太太笑着說道:“你家三姑娘可真是聰慧地很,這麽小就知道看戲了。”

林氏見衆人誇沈長樂,輕笑着說道:“小孩子就是喜歡看熱鬧而已。”

轉頭,她便對順姑道:“你帶着三姑娘出去看戲吧,不許曬着姑娘,好生伺候着。”

順姑得了令,便領着沈長樂出去了。而綠蕪等人,則是滿臉歡喜,比起在廂房裏歇着,她們可是更願意看戲呢。因着沈長樂的身份,所以一到涼棚下頭,就有丫鬟被她端了黃梨木扶手直背椅,她小小的人兒坐在上面,當真是可愛地很。

等到了時辰,行了滿月的禮儀,所有人都齊聚一堂,林氏抱着沈錦,将孩子給衆人瞧了又瞧。沈長樂本就不耐煩看沈錦,她連沈錦長大的模樣都看膩了,還會稀罕看她現在這樣子。所以自顧自地看戲,只是她看戲的時,就聽身後的綠蕪輕聲說道:“順姑姑,你瞧那邊的丫鬟是怎麽回事?”

沈長樂順勢看了過去,就見幾個丫鬟急色匆匆地跑過來,為首的一個和管事的說話,随後管事臉上也着急起來。

“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綠蕪冷不丁地說。

順姑姑立即低聲呵斥:“少說多聽,我平日裏是怎麽教導你們的?”

沈長樂拍了拍小手,臺上的戲已經唱到了尾聲,武生連續翻了十八個跟頭,驚得衆人紛紛叫好。

而此時沈長樂,看見沈令承從遠處過來,待走近時,就瞧見他臉上的怒氣。

等沈令承走了過來,沈長樂還沒打招呼,就見他氣勢洶洶地對順姑吩咐道:“立即把三姑娘回院子,沒我吩咐,誰都不許進。”

沈長樂還沒回過神呢,自己就被禁足了。可這會沈令承已經匆匆往後面走去。而順姑姑瞧着老爺的模樣,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抱着沈長樂,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被抱回來的時候,還一直在奇怪。

等到了晚上的時候,丫鬟出去領膳,她才知道,原來是沈月不知怎得,在廂房磕破了頭,聽說流了一地的血,這會還生死不知呢。

沈長樂一聽,登時腦子一嗡,猶如無數蜜蜂擠在裏面,響個不停,讓她無法冷靜。

不會的,明明沈月安穩的活到了成年,還嫁了人家,甚至還生了好幾個孩子。

她怎麽會死呢?她不會死的。

可她這麽想着的時候,腦子裏卻又另外一個聲音響起,是你回來了,是你改變了一切,是你。

☆、第 11 章 初遇

“國公爺,四小姐是後腦着地,只怕……”大夫小心地瞧了一眼沈令承,此時他面色陰沉,眼神森冷,吓得大夫不敢繼續說下去。

而旁邊的安姨娘哭地幾乎昏了過去,捶着胸口一個勁地喊,兒啊,神色絕望悲傷的恨不能跟着一塊去了。

林氏站在一旁,手裏拿着帕子,不時用帕子擦擦眼角的淚水,只是除了眼眶紅了點,卻是一點淚水都沒流下。她轉頭看着旁邊的沈令承,輕聲開口安慰道:“老爺,你要節……”

沈令承霍地轉頭,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黑眸之中裝滿了怒氣,吓得林氏吓得不敢繼續說下去。

半晌,他還是轉頭,看着大夫,輕聲說道:“大夫,請你務必救救小女,她還這麽小。”

大夫也不是不想救,而是實在醫術有限,救不了啊。他看着沈令承,話在嘴邊轉了好幾遍,想讓沈家準備身後事,卻不好說出口。可誰知就在此時,裏面的小丫鬟卻突然沖了出來,喊道:“老爺,太太,四姑娘醒了。”

這麽一喊,屋子裏的人俱是一震,安姨娘原本已經癱軟了,此時卻掙紮就往屋子裏面去。等她到了床邊,就瞧見沈月已經坐在床邊,她一下沖過去,将沈月抱在懷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我的兒,你可算是醒了,你差點吓死姨娘。你要是出事了,姨娘也不活了,跟着你去算了。”

此時沈令承和林氏還有大夫一齊進來,就看見小娃娃被安姨娘抱在懷中,眼睛雖是睜開的,卻呆呆愣愣的,瞧着似乎呆傻了一般。

林氏皺了皺眉頭,方才明明大夫已經說,是沒救了,怎麽這會,就自個醒了呢?

而這會一直被抱着的沈月,也終于回過神,她驚懼地看着抱着自己的人,問:“這是哪兒?”

** 沈長樂臨睡的時候,就聽丫鬟說,沈月已經醒了。她不由松了一口氣,看來這只是個意外而已。估計沈月小時候便有這事,只是那時候她自己年紀也小,所以才不記得了。

所以她換寝衣的時候,都歡歡喜喜的。春柳瞧見她這般,還笑着問道:“三姑娘,什麽事這麽高興啊?”

“四妹妹不是好了,我當然高興了,”沈長樂挺了挺胸脯,表示除了沈錦之外,她對沈月還是有姐妹之情的。畢竟沈月從前雖時常跟在沈錦身後,和自己并不親近,可她也從不得罪自己。所以見她沒事,沈長樂自然是歡喜。

“咱們三姑娘心底可真善良,日後啊,肯定是個好姐姐,”春柳聽到這話,立即誇獎她。

沈長樂點了點頭,便被春柳抱起來放在了床上。她乖乖地躺在床上,春柳拿出扇子,說道:“姑娘睡吧,奴婢在旁邊給姑娘打扇子。”

誰知她剛閉上眼睛不久,就聽到外面有動靜,還夾雜着男聲,她霍地睜開眼睛,問道:“是不是爹爹來了?”

春柳還沒說話呢,她就坐了起來,沖着外面大喊了一聲:“爹爹。”

她喊完之後,內室的門便被推開了,沈令承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簾帳外面,他柔聲問:“長樂怎麽還沒睡?”

沈長樂伸出肉乎乎的小短手,将簾帳掀開,探出腦袋,笑呵呵地看着他說道:“原本我已經要睡了,只是爹爹來了,所以我就醒了。”

沈令承看着女兒圓乎乎的小臉上挂着的笑容,這一天下來的擔憂和驚慮都在這一瞬,被清掃一空。他心底一暖,便讓春柳下去,自己親手拿了蒲扇,哄她說道:“那你乖乖睡下,爹爹給你打扇子。”

“真的嗎?”沈長樂歡喜地問。

沈令承見女兒這般高興,心中的沉悶也随着她乖巧甜美的笑容,漸漸的消散,他點點頭:“當然是真的,爹爹給你打扇子。”

沈長樂正要躺下去,結果又想了起來,她問道:“爹爹,四妹妹的病好了嗎?”

“四妹妹已經沒事了,”沈令承見女兒這麽小,就知道關心姐妹,心中更高興,摸了摸她的小臉蛋,臉上總算露出了點笑容。

“那就好,這樣爹爹就不用擔心了,”沈長樂躺下,乖巧地看着床邊的沈令承,這是她和爹爹難得親密的瞬間。若不是重生,這樣的一幕,只怕她至死都不敢想象吧。原來她也可以和爹爹這般親密。

“爹爹給我講個故事吧,”沈長樂提出要求。

沈令承見她烏黑螢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想了想,便說道:“那爹爹給你講一個遠古的故事吧。相傳炎帝神農氏的女兒……”

這個故事,沈長樂自然在書中看過,但此時聽着爹爹低沉的聲音,将故事娓娓道來,卻還是別有一番滋味。

炎炎夏日,簾帳中的女娃娃乖巧地躺在床上,而旁邊穿着緋紅錦袍的男子,英俊的眉宇間溢滿溫柔,連低沉的聲音都柔和地如水波般流過。他輕輕搖着手中的蒲扇,一陣又一陣涼爽的風,在簾帳之中翻起。

等沈令承故事講完了,卻見這小家夥的眼睛還滴溜溜地轉着,便失笑道:“爹爹本想哄你睡覺,你這個小東西,倒是越發地有精神了。”

“爹爹以後還會來給我講故事嗎?”沈長樂問。

沈令承見她期待的眼神,點頭:“若是長樂想要,自然可以。”

“那真是太好了,那爹爹可要說話算話,”沈長樂由衷地說道,或許是重來一世,她才明白,有些事情錯過了,便是一生的遺憾。她和爹爹之間的父女情份,在上一世錯過了,明明爹爹那麽愛護自己,可她卻覺得感受不到。明明她那麽想要跟爹爹撒嬌,卻從來沒有做過。

沈令承原本就是因為沈月的事情,而心中煩亂,又怕今日之事吓着沈長樂,這才過來看她的。誰知來了之後,又是講故事,又是搖扇子。此時,他不禁有些神傷,輕聲問:“長樂,想娘親嗎?”

沈長樂巴巴地看着沈令承,明明娘親已經離開了那麽久,明明已經過了兩世,明明她早已經習慣了沒有娘親在,可聽到這句話,她的眼眶還是一下子濕了。

她當然想了,哪有人會不想自己的娘親啊,可她一出生娘親就不在了。那為什麽不讓她重生到更小的時候呢,為什麽不能讓她見娘親一面,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活生生的娘親。她的娘親,只在畫像裏面。

沈令承見她哭了,登時心底一酸,伸手拍她的後背,“都是爹爹不好,長樂,不哭了,不哭。”

沈長樂覺得自己這麽大的人,還因為想娘親而哭,真的太丢人了。所以她用手臂擋着自己的臉,但眼淚還是一直一直地流。最後沈令承将她抱了起來,摟在懷中,她的眼淚落在衣襟上。

沈令承見她哭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自然心疼不已。他一直以為章蓉去世時,長樂還什麽都不懂,對娘親的感情不深。可如今想想,哪有孩子會不想自己的娘親。

“四妹妹和五妹妹都有自己的娘親,可我卻只有爹爹,”沈長樂雙手抱着沈令承,哭得不能自已。

這麽多年來的委屈,從她被人議論命硬開始,從她被嫁給一個病秧子開始,從她不得不進宮開始,她都想,如果她娘在,她肯定不會過得這麽辛苦。有什麽委屈,只能自己忍着。沈月和沈錦出嫁的時候,有娘親忙前忙後,細細教導夫妻之道,而她只有嬷嬷教導。

“爹爹知道,所以爹爹最喜歡就是長樂了,爹爹會永遠保護長樂的,”饒是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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