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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承一個男人,都被她哭的心軟了,特別是聽到她細嫩的聲音哭訴,他就更覺得對不起她,是他關心長樂太少了,她說的對,別的姐妹都有娘親,只有她沒有。
沈長樂不知道自己怎麽睡着的,也不知道爹爹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她只知道自己第二日起來時,眼睛生疼生疼。
順姑姑自然知道昨個三姑娘哭的厲害,于是哄着她換了衣裳,又拿了冰塊給她敷眼睛。等沈長樂瞧見自己的眼睛後,便拒絕出門。而她一想到自己昨晚在爹爹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就更加覺得丢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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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從榻上摔下來,險些丢了性命,沈令承震怒,下了死命令是要嚴加審問了奶娘和丫鬟。
林氏有些擔心地瞧着肖氏,忍不住說道:“嫂子,你說如今可怎麽收場啊?”
“你慌什麽,是那丫頭身邊的奶娘沒看好她,和你何幹,我瞧着就是她命裏該有這劫難,”肖氏可比林氏沉得住氣,先前她也仔細問過了,林氏的丫鬟剛到那裏,四姑娘就已經摔破了頭。
所以啊,這事還真是牽扯不到林氏身上來。此時林氏也就是心裏後怕,才會這麽問而已。
等随後沈令承親自審問這兩人,可雙方都是一口咬定,是對方沒看好姑娘,這才讓姑娘摔了下去。最後他下令将丫鬟發賣,而奶娘則不是簽了死契的丫鬟,只得打一頓趕出去。
沈令承又命林氏親自重新挑選丫鬟,去服侍沈月,這事才勉強翻了過去。
肖氏一見這事了結了,就匆匆告辭,趕緊回了京城。
倒是老太太卻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這幾個月來沈家不平靜,先前沈長樂大病了一場,如今沈月又這般,她便想要去寺廟裏上香祈福。而沈令承覺得天氣炎熱,不宜出門,不過老太太堅持,沈令承勸不住,便讓林氏陪着她一塊去。
“算了,就讓長樂同我一起,如今錦姐兒不過剛滿月,林氏這會哪裏離得開她,”老太太轉了轉手中的佛珠,淡淡說道。
沈令承只得點頭,不過回頭還是讓林氏多派些丫鬟婆子伺候。
沈長樂一聽說老太太要帶自己去上香,不知道多高興,興奮地指點着丫鬟帶這個帶那個。說來她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出門了,似乎從她第一任未婚夫婿意外去世之後,她就不願再出門,後來嫁到侯府,丈夫病重需要卧床,她自然不可能出門游玩,連參加宴會的機會都沒有。至于後來孀居以及進宮之後,便更加不能了。
她坐在榻上,突然想起皇上說要帶她出去看花燈,只是還沒來得及出宮,她便重回到自己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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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托着腮,竟是又想起了皇上。說來,這會他還不是皇上呢,估計也還只是個小皇子吧。他那樣的人,強大到可怕,所以即便她重生一次,他也依舊會成為皇上吧。
三日之後,老太太便帶着沈長樂,到城外報恩寺上香祈福。
報恩寺的門口有棵參天古樹,枝葉茂盛,特別是夏天的時候,整棵樹舒展開枝桠,綠蔭遮蔽,樹幹壯地需要好幾個人圍着才能抱住。沈長樂一下車便被這棵樹吸引住,眼睛一直朝着那邊瞧。
而旁邊的小和尚見狀,立即笑着解釋:“這棵古樹自報恩寺建成後便在,幾百年來,從未受過雷電擊打,這才長得這般粗壯茂盛。”
“幾百年,”沈長樂自言自語了一句,而此時順姑過來,便要抱着她,她搖了搖頭說道:“我要自己走過去。”
老太太被丫鬟攙扶着下車,聽到她這話,笑着點頭:“佛祖跟前,就是要誠心,長樂同祖母一同進去。”
祖孫二人在知客僧的帶領下,進了大殿,老太太親自磕拜,沈長樂雖小,卻也做得像模像樣。只是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在大殿磕之後,便有些倦了,知客僧便要領着她們去院子裏歇息。
沈長樂此時卻一點不知累,便還想去別處看。老太太見她興致勃勃,又知小孩子精神素來好,便讓順姑姑領着她去逛逛。
待老太太走後,沈長樂便順着往後面去,就連小殿都不放過。若是之前她不相信鬼神之說,那如今卻是信了十分。所以當她走到一個小佛殿裏,周遭空無一人,只有她們一行人。
沈長樂回過頭,說道:“順姑姑,你和春柳在外面等着吧,我想單獨和菩薩說話。”
順姑姑聽了,只覺得好笑,但還是勸說道:“姑娘有什麽話只管說,奴婢在旁邊,保證不開口。”
“不行,”她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只能讓菩薩聽到的。”
順姑姑見她堅持,又見佛殿裏确實沒人,便讓她自個進去了,而她和春柳在不遠處守着。
佛殿很窄小,除了大門,再無窗子,所以光線有些黯淡。而沈長樂之所以選在此處,卻是因為佛殿內懸挂着黃色長綢上繡着的大紅字體,那是兩句她從前讀經時,最喜歡的兩句。
殿內的菩薩端莊肅然,眉眼間帶着慈悲,沈長樂行了幾步,走到蒲團跟前,恭敬地跪了下去,雙手合十。她前世苦楚,頗有些萬般不由人的無奈,所以既然老天爺讓她重活一世,她就要活出個模樣來,再不能像前世那般,至死都孤零零的一個人。
可跪着跪着,滾燙的淚水一顆一顆地滾落下來,她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這一次之後,她便要和前世割斷,她再不要過前世那般朝不保夕的日子,明明富貴也有,榮華也有,卻苦楚說不出口。
她要好好的……
“你哭什麽?”
她因沉浸在眼淚之中,卻不知殿中來了人,被吓得立即擡起頭。
可當她看見面前穿着淺灰色僧袍,用竹簪束住烏發的人,身體仿佛被什麽擊中,瞬間顫抖起來,腦子裏更是轟隆作響,以至于慌亂地脫口而出:“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第 12 章 觊觎
紀钰,本朝明德帝第七子,封景王,後經兵變,登基為帝,年號正元。當時京師剛改天換日,不少先皇心腹因不服紀钰登基,便被他投入诏獄。聽聞诏獄之哀嚎猶如地獄,讓人聞之膽怯。正是這樣的種種狠辣手段,提起這位皇上,當真是可止小兒夜啼。
沈長樂倒吸了兩口氣,雖然此時的紀钰看起來也不過是個小少年的模樣,可她卻還是一下便認出了他。畢竟她曾經是他的妃子,雖然只是個有名無實的妃子。
而如今她更是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紀钰,而且他還是這樣一副打扮。她跪在蒲團之上,驚恐地上下打量着紀钰。
“你認識我?”紀钰冷淡地看她。
此時小少年微低頭看她,佛殿之中雖有些黯淡,但少年精致無暇的五官還是映入她的眼簾,或許他年紀尚幼,這樣的容貌讓他的性別都有些模糊。沈長樂一直知道他的英俊,但她遇到他的時候,他已是高高在上端坐九重天之上,周身帶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所以又有誰敢對他的容貌品頭論足。
面對少年的話,沈長樂有些慌亂,她知道按照自己現在的年紀和經歷,肯定是不可能見過紀钰的。畢竟她出生在廣平府,至今都未去過京城,況且她如今還只是個三歲稚齡的小女娃,又怎麽會識得紀钰呢。
“我不認識你,”話語脫口而出,可她在看見紀钰微微彎起的嘴角,便知道自己的話騙不過他。
紀钰一身僧袍,渾身上下無一絲修飾,若不是他依舊留着頭發,任誰看了都是寺廟之中最常見的小和尚,雖然這個小和尚長得比別人不知要好看多少倍。
沈長樂轉了轉烏黑眼眸,突然抽了抽鼻翼,委屈地說道:“小哥哥,你為什麽要偷聽我跟佛祖說話啊?”
紀钰大概沒想到,自己會被倒打一耙,不過他上下打量了這小丫頭,可真是個胖丫頭,一張包子臉圓嘟嘟的,眉眼倒是精致,烏黑的眼眸因還挂着的淚珠,越發地晶亮,秀氣的鼻梁有些紅通通的。不僅長得好看,而且口齒也伶俐。
“是我先進來打掃佛殿的,”紀钰看了她兩眼,而他手上也确實抓着一把掃帚。
沈長樂不信,明明之前,她見這佛殿是沒有人才進來的啊,“可我進來的時候,怎麽沒瞧見你?”
“因為我在後面打掃,”紀钰冷淡地回了一句。
就在沈長樂感慨,真不愧是日後要當皇帝的人,便是這麽小,都氣勢淩人時,突然就聽到一聲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音。她霍地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不會是她的肚子在叫吧?可明明她早上喝了一碗紅豆薏仁粥,還吃了兩個奶黃包子呢。先前在馬車上的時候,她還吃了一塊赤豆糕點呢。她居然在紀钰面前,肚子咕嚕咕嚕地叫,真是丢死人了。
就在沈長樂羞愧的難以自持的時候,又聽到一連串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聲,而這一次她驚奇地發現,聲音居然是從對面傳來的。
她震驚地擡起頭,而此時對面的少年如玉般瑩白的臉頰,早已經紅了,而兩邊耳朵也是紅通通的,看起來又可愛又羞澀。
“你餓了?”沈長樂太震驚了,以至于只能問出這句廢話。
這可是紀钰啊,萬人之上,垂拱九重,一揮手便腥風血雨的紀钰啊,紀钰他怎麽可能會餓地肚子咕嚕咕嚕叫呢?
可對面的少年,卻紅着耳朵,淡然地瞧了她一眼。就是這麽強裝淡定的一眼,登時讓沈長樂心中一笑,原來紀钰小時候還有這樣可愛的一面。或許是因為她從前只見過他威嚴的一面,這樣窘迫又可愛的紀钰,原來也這麽有趣啊。
此時她眼眶裏的淚珠也幹了,原本的傷心也一掃而空。她朝着四周看了一眼,便看見案桌之上擺放的東西。她撐着手臂,站了起來,在蒲團上面跪了一會,她的腳就有點麻了。等她走到案桌旁邊,墊着腳尖,從盤子上拿了一個蘋果,又伸手夠了另外一個。結果等拿的時候,才發現蘋果太大,她兩只手也只能拿一個。
于是她就拿了一個蘋果回來,走到紀钰的旁邊,遞給他:“吃吧。”
紀钰這會才露出震驚的表情,他從來都不知居然有人敢膽大到拿佛祖的貢品,他微垂眼睑,開口道:“這是廟裏進貢給佛祖的,不能吃,否則就是對佛祖不敬。”
沈長樂在心底翻了翻眼睛,吐槽道,你日後造了那麽多的殺孽,也不見你覺得對不起佛祖。不過這話她自然是不能說,她開口笑嘻嘻地說道:“小哥哥,你吃吧,不是說佛祖憐憫衆生,所以佛祖肯定不願見衆生挨餓啊。”
紀钰這一次認真打量着面前的小丫頭,雖然瞧起來胖乎乎的,可一雙烏黑晶亮的眸子,看起來格外靈動。他難得露出一絲笑容,教訓道:“你這是狡辯。”
“狡辯總比餓肚子強吧,”沈長樂可不管,拉起他的手,将蘋果塞進他的手掌裏。
不知為何,看見這樣的紀钰,她的心裏有些難過。在她看來,紀钰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怎麽可能會這麽落魄,又怎麽會餓肚子呢?
說實話,她和紀钰雖是半路夫妻,當然嚴格來說,連夫妻都算不上。但紀钰待她卻是一直都好,她被太後責罰,他會趕過去救自己,表面上寵愛着她,讓宮裏那些看碟下菜的太監宮女,對她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你別不好意思啊,佛祖肯定不會怪你的,若是怪,那是我拿了讓你吃的,怪我好了,”沈長樂看着他,一個勁地催他趕緊吃。
而此時紀钰也終于擡起手,他看着手中又大又紅的蘋果,送到嘴邊,咬了一口。
就在紀钰将半顆蘋果吃下之後,門口突然響起敲門聲,随後順姑姑的聲音響起:“姑娘,你可說完話了?咱們該回去了。”
“我還有一點話要和佛祖說,順姑姑,你現在外面等着吧,”沈長樂看着旁邊的紀钰,笑着沖外面喊了一句。
順姑姑站在門口,搖了搖頭,知道自家姑娘古靈精怪的,若是強行進去,只怕她又會不高興。所以便又回去,和春柳站在一處,安靜等着。
而沈長樂一直等到門口的影子消失,才開口問道:“你為什麽這個寺廟裏面啊?”
這也是她最想知道的,對于紀钰,她知道的一向不多。所以并不知道,他幼年時,竟還有這般際遇。
紀钰也在旁邊的蒲團上面坐了下來,陽光中殿門的窗棂格子裏照射進來,細碎的灰塵在陽光之中翻滾,佛殿靜谧地讓人不忍開口說話。
“我叔父在此處修行,我父親讓我服侍叔父一段時間,”他淡淡開口。
叔父?沈長樂立即便想到那位,也怪不得她會想起他,而是因為這位實在是有名,即便是沈長樂都聽說過他的不少事跡。
本朝立國有百餘年,皇室之中也總共出了這麽一位。此人便是皇上的弟弟,封鎮南王爺,可偏偏這位王爺不戀權勢,偏愛佛法。年少時還只是喜歡和佛門高僧大德論道而已,可在他二十歲那年,皇上原本想要給他指婚,誰知他居然拒絕,還要出家。
紀家皇室,何曾出過這樣大逆不道之人。可偏偏鎮南王一副,我心意已決的模樣,竟是當真要在王府之中剃度出家。若不是皇上及時趕到,只怕他自個就要把頭發剃光了。皇上自然大怒,命人責打他,可就算他躺在床上養了一個月的傷,傷一好,就進宮繼續哭嚎哀求。
于是皇上接着打,他接着養傷。如此反複,後來太後實在是受不了了。鎮南王雖和皇帝不是同母兄弟,但他自幼喪母,乃是在太後宮中養大,再加上皇上年長他數十歲,所以兄弟二人關系極好,就連他讀書寫字,都是皇帝手把手教導的。所以如今兄弟二人這般,太後便向皇帝求情,不如讓他先帶發修行。畢竟佛門清苦,鎮南王又是自小養尊處優長大,哪裏能受得了這般的清苦。
太後此舉,也是希望能通過實際行動,讓鎮南王知難而退。
皇帝想了想,最後便同意了。
這一段,沈長樂自然是知道的。因為她入京之後,關于鎮南王的事跡依舊長久不息。後來紀钰兵變登基,還有老臣求到鎮南王跟前,只是那時他早已經剃度出家,并未見那些大臣。
所以紀钰的叔父,并且還在佛寺之中修行的,沈長樂只能想到這位鎮南王爺。
“我叔叔一心向佛,想要剃度出家,但我父親并不情願,”紀钰坐在旁邊沉悶地說道,顯然這個問題,并不僅僅困擾着皇上,也困擾着他。在他看來,生為皇室之人,理應以皇室榮譽為重,皇叔享盡了這世上的榮華,卻置皇室臉面如不顧,他不能茍同也無法認同。
“所以你父親将你派來勸他?”沈長樂不解地問道,雖然紀钰說的是服侍,可鎮南王爺既然一心想出家,又怎會眷念享受,更不可能讓自己的親侄子,一個皇子來服侍他啊。
紀钰轉頭看着旁邊的小丫頭,她雖稚齡,可條理卻清楚,可真是個聰明的小娃娃。
他點了點頭,細致白皙的臉龐染上了一層凝重,顯然是在擔心自己并不能勸說皇叔。沈長樂看着他臉上的憂慮,在心底不由嘆了一口氣,顯然皇上那般責打,都未能令鎮南王爺回心轉意,現在的紀钰自然是更沒有法子。況且從前世來看,最後皇上還是選擇了讓步。
“我祖母日日念經,也時常與這寺廟中大師談論佛法。有一日大師同她說,人的悟道有三階段:勘破,放下,自在。大師傅還說,我們人要放下執念,這些都是什麽意思啊?”
勘破,放下,自在。叔父已經勘破紅塵往事,并已經決定放下,可父皇卻執意相留,這又何嘗不是執念呢?
紀钰霍地轉頭,似乎并不相信這是小丫頭随口說出的話,一向天性多疑的他,立即冷聲問道:“這都是誰教你的?”
沈長樂嘟嘴,這人還真是說翻臉就翻臉,虧得她還勸他放下,別做無用功呢。等他叔父真的出家了,他就知道今日她說的話,是多麽多麽正确的話呢。
“只是大師傅說的話,我不懂問你而已,你若是也不知道,又幹嘛這麽兇我,”沈長樂佯裝生氣,嘟着嘴巴就站了起來。
“不和你說了,我走了,”她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撅着嘴巴,把門拉開一扇,跑了出去。
紀钰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果核,今晨他因同叔父争執,便忘記去膳堂用膳。結果他想要叫人送吃食過來時,又被叔父譏諷若是再這般,便将自己送回京,于是他便幹脆什麽都沒吃,就來做功課。
他在這裏,便和寺廟中的小和尚一般,要打掃佛殿,也要做功課。可偏偏這一切在他看來清苦的事情,皇叔做起來卻那般的自在。
或許皇叔真的勘破了紅塵,選擇放下。
等沈長樂出去,順姑姑見她一蹦一跳的過來,趕緊迎上去,笑道:“姑娘,定是和佛祖說了許多話吧。”
“嗯,”沈長樂點了點頭,其實不止佛祖,還有一個人呢……
一個不太重要的人,哼。
☆、第 13 章 抱抱
報恩寺有專供女眷休息的廂房,此時老太太已經在廂房內喝茶,而旁邊則是一個穿着僧袍的老和尚,打量着臉上的模樣,有六十多歲,比她祖母的年輕都要大多了。
“這便是我大兒子的長女,長樂,”老太太見她來了,立即給大師介紹道。
沈長樂雖不知這位大師是何人,但還是乖乖雙手合十向他行禮。
而此時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大師,卻突然起身。老太太大吃一驚,但此時大師已雙手合十向沈長樂行禮,“小姐,乃是貴人,不該向我這樣的世外之人行禮。”
沈長樂一愣,眨了眨眼睛,反倒是旁邊的老太太,立即正色道:“秦嬷嬷,你領着姑娘先到外頭用些糕點。”
秦嬷嬷是老太太的貼身嬷嬷,一聽這話,就知道老太太的慎重。于是她立即過來,笑着對沈長樂說道:“姑娘,這報恩寺的糕點做得極好,不比咱們府上差,老奴領着姑娘去用點吧。”
沈長樂點點頭,乖巧地牽着秦嬷嬷的手出去了,而房中的其他丫鬟也都跟着出去了。只留老太太和大師在禪室之中,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問道:“不知大師這話是何意?”
這位大師法號慧明,乃是京師之中有名的高僧大德,老太太原先在京師之時,便時常前往他所在的寺廟之中,所以與這位大師頗為熟識。而她來之前并不知大師在報恩寺之中,還是她到了廂房休息之後,有小沙彌過來,說是有故人想要來拜訪。
她深知慧明大師頗受京中女眷推崇,不知多少人争先想要見他,以得指點。所以若是一般的貴人,必不會讓他如此驚訝,還如此鄭重其事地還禮。
“府中姑娘是位有福之人,老衲生平見過無數人,卻無人一人有姑娘這等福氣,”慧明大師淡淡一笑,卻還是沒有點明。
老太太沉思了半晌,知道即便是再問下去,只怕大師也不會再說,便點頭表示:“多謝大師指點。”
待慧明大師離開後,老太太獨自在禪室中坐了好久。
而此時沈長樂則坐在外面,乖巧地吃着糕點,旁邊的秦嬷嬷笑着說道:“姑娘,可不能吃太多,要不然待會午膳該用不下了。”
沈長樂手裏抓着糕點,點了點頭,不過還是誇贊道:“這裏的糕點真好吃。”
原本她還以為秦嬷嬷誇張,誰知這報恩寺的糕點,當真是不錯。就是不知,紀钰為何會餓肚子呢?沈長樂搖了搖頭,她幹嘛要想到他呀。
等用過午膳後,老太太有些疲倦便要去午歇了。而順姑姑也哄着沈長樂睡覺,可她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又如何願意只在院子裏頭睡覺。所以她眼巴巴地看着老太太,撒嬌道:“祖母,我能出去逛逛嗎?”
“你這丫頭,我便知道你是個閑不住的,”老太太笑了笑,卻沒有阻止,反而對順姑姑道:“你領着姑娘出去逛逛,切記要好生伺候着,不能讓人沖撞了姑娘。”
順姑姑一聽老太太都同意,立即道:“老太太,放心,奴婢定好生伺候着姑娘。”
老太太點了點頭,便讓丫鬟扶着進了廂房。而沈長樂在老太太離開之後,就着急往外面沖,還是順姑姑将她攔住,輕聲說道:“外面日頭毒地很,不如姑娘帶着帷帽,免得被曬傷了?”
沈長樂立即撅嘴,表示:“那豈不是更熱,我不想要帶。”
“順姑姑,方才那個送糕點的小師傅不是說,後山有涼亭的,不如咱們去那裏逛逛吧,”沈長樂見順姑姑臉上有猶疑,立即提出。
順姑姑知道是勸不住了,只得同意。她又吩咐丫鬟帶些冰鎮過的水果,待會在涼亭裏面,還可以一邊吃水果,一邊看風景。
原本春柳是想抱着她的,卻被沈長樂拒絕。她雖人小,可步伐卻快,一溜煙地就跑在前頭。報恩寺的後院之中古樹盎然,另外一處還種着不少青竹,樹蔭遮蔽,她們一行走在裏面,涼風陣陣,倒是比屋子裏面還涼快呢。
雖說這裏的景致比不得沈府的花園精致,不過勝在寬闊,瞧着便讓人心境開闊。
沈長樂一路往前走,沒一會就瞧見小山丘上的八角涼亭,她笑着指着涼亭說道:“咱們比賽,誰爬上去,誰就贏了。”
順姑姑還沒來得及阻止呢,沈長樂已經甩開手往前面跑。吓得春柳她們又是一邊在後面追趕着,一邊讓她跑慢點,小心摔着。小女娃清脆的笑聲在山路上徘徊,而身後則是焦急地聲音。
好在這山丘也沒多高,不一樣沈長樂就爬到了涼亭處,可她定睛一瞧,卻見涼亭裏面已經有了人。她有些失望,卻還是走了過去。涼亭裏站着一個略高的男子,他通身着一件灰色僧袍,頭發只用竹簪束着,這一身打扮讓沈長樂立即想到了紀钰。
只是她早上可才見過紀钰,他可沒這麽高。
“三姑娘,你可小心些,別摔着,”春柳她們已經到了,氣喘籲籲的,竟是比沈長樂這個小娃娃還不如。
而此時站在涼亭之中的男子,似乎聽見了身後的動靜,略停住了手中握着的筆,卻沒有轉頭,片刻之後依舊擡頭對着遠處的風景作畫。沈長樂站在後面,猶豫了下,還是進了涼亭。春柳她們跟在後面,想攔都沒攔住。
沈長樂從後面墊着腳尖,只是男子太過高大,倒是将畫擋住了大半。她瞧了半天,都沒看見什麽,只得失望地坐在一旁。順姑姑這會才被丫鬟扶着上來,她到底年紀大了。不過她一瞧涼亭已有了人,便立即過來,想哄着沈長樂離開。
“可是我累了,”沈長樂坐在涼亭的石靠上,兩只腳在半空之中晃悠悠。
順姑姑無法,只得對涼亭的男子道:“這位公子,我家姑娘爬山有些疲倦,要在這涼亭之中歇息片刻,打擾之處還望海涵。”
沈長樂這會才是個女娃娃,自然沒有什麽男女大防之說,只是順姑姑重禮數,知道她們是後來的,怕打擾了人家的雅興。而此時涼亭中的男人,才緩緩轉過頭,只見他白皙的面孔在陽光之下,如同上了釉的白瓷,散發着雍容典雅的光澤,明亮的眸子平和淡然,嘴角微微上揚,含着一絲淺笑。
好一個雅致風流的人物,再加上他身着一件灰色僧袍,周身不見一件飾物,當真是古樸雅致到極點。
沈長樂擡頭看着他,在看見他臉龐的一瞬間,她便猜到他是誰。
鎮南王紀恒,本朝以來,第一位出家的王爺。
“這涼亭本就供人休息,諸位請便,”他微微颔首,便又轉過頭,繼續作畫。
順姑姑不敢打擾,只招手示意丫鬟在石凳上鋪上竹席,又将帶來的東西放在石桌之上。沈家丫鬟輕手輕腳的做好這一切,便退到涼亭外面。沈長樂小心地打量着紀恒,也不由地斂氣屏息,生怕打擾了他的雅致。
誰知漸漸的,她就覺得上下眼皮重的厲害,最後竟是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就在她迷迷糊糊之間,突然涼亭有個聲音響起,她被這吵嚷的聲音驚得不由皺着眉頭,哼了兩聲。
而此時紀恒也回頭,沖着紀钰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紀钰看着涼亭之中,躺在中年婦人懷中的小姑娘,水藍色襦裙,雖臉遮住了半邊,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她是今日佛殿之中的小丫頭。
這個胖丫頭倒是會找地方睡覺,居然會在皇叔作畫的地方。
“慧明大師還在寺中,叔父不準備見他嗎?”紀钰走到紀恒身邊,輕聲問道。
紀恒手上的動作未停下,紀钰安靜地站在一旁,看着紀恒寥寥數筆,便勾勒出山峰的輪廓。父皇曾誇贊過皇叔的畫藝了得,如今看來,大抵也是因為皇叔能靜得下心來。
沒一會就見亭子裏響起嘤咛一聲,紀钰回頭看過去,就見小丫頭用肥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臉轉過了過來,而嘴角亮晶晶的,他瞧了半晌,最後低聲一笑。
而沈長樂睡了一覺醒來,當真是甜美至極,她先是伸手揉了揉眼睛,接着又摸了一下嘴角。結果就聽到耳邊有人在笑,她睜開眼睛,看過去,就見紀钰正看着她。
沈長樂幾乎是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只是她還在順姑姑的懷裏,所以被順姑姑一把抱住,後怕道:“姑娘,可別把自己摔着了。”
哈哈哈,紀钰這一次再不忍住,笑了起來。而在作畫的紀恒,也将畫筆放下,後頭瞧了一眼。
沈長樂眨了眨眼睛,憋了好久,才喊道:“你,你怎麽在這?”
紀钰搖頭,伸手在自己嘴角比劃了下,沈長樂用手在嘴邊擦了一下,是口水。
她居然在紀钰面前流口水,她居然在他面前流口水。沈長樂死死地抿着嘴巴,臉上的表情都要哭了,而旁邊的順姑姑偏偏還沒發現,居然掏出手帕,給她擦了擦嘴角,還說道:“姑娘可不能用手摸,奴婢替姑娘用帕子擦一擦。”
順姑姑,你不要再說了,我已經夠丢人的了。沈長樂咬着牙,在心裏喊道。
“小丫頭,”紀钰低頭,嘴角微微上揚。
旁邊的紀恒見小姑娘都快哭了,便喝止他道:“老七,不得無禮。”
“姑娘,要用些水果嗎?”順姑姑這會也瞧見自家姑娘的不高興,便趕緊哄道。
“我不想吃,我想回去了,”沈長樂雙手抱着胸前,将頭撇向另一邊,做出我不像同你一般見識的表情,可讓紀钰瞧了卻越發地想笑。
“好了,老七,你也同我下山吧,”紀恒親自收了桌子上的畫和筆墨紙硯。
沈長樂一聽他們也要走,突然眼睛一轉,笑嘻嘻地轉頭,沖着紀钰說:“小哥哥,那個山路好長哦,你能抱我下去嗎?”
“姑娘,還是讓奴婢來背吧,素昧平生,豈能麻煩這位公子,”順姑姑見她這麽說,立即大驚失色,連忙哄勸道。雖然這二人都是一身僧袍打扮,可又留着頭發,再加上兩人都是一身貴氣,依着順姑瞧來,只怕是哪家貴公子在這廟中暫時修行而已。
誰知沈長樂嘻嘻一笑,指着紀钰便說道:“我認識這位小哥哥的,還在佛殿裏面拿了佛祖的……”
“好,我背你下山,”紀钰在她話沒說完時,便打斷道。
順姑姑更加不好意思了,她知道自家姑娘嬌氣,可身邊有丫鬟不背,反倒讓別人背,實在是過意不去。
倒是紀钰此時笑了笑,輕聲說道:“嬷嬷不必客氣,我與這位小施主一見如故,也算是有緣。再說這山中路途确實是艱難,她尚年幼,若是讓她自行下山,難免太為難了。”
于是,最後沈長樂舒服地靠在紀钰的懷中,下山咯。
但紀钰到底只是個才七歲的少年,剛開始抱着她,倒也步履沉穩。可這下山總比上山難,待走過大半之後,他便滿頭大汗,臉色漲得通紅,哪還有之前的雍容貴氣。
偏偏沈長樂還笑嘻嘻地對他豎起小手,喊道:“小哥哥,加油。”
“呵呵,”紀钰冷笑了兩聲,也不顧她,抱着就往山下沖。若不是他不想讓皇叔知道,自己居然餓到偷吃佛殿的水果,他又豈會讓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如願。
等到了山下,紀钰将她放下後,便大口大口地喘氣。而身後紀恒悠然地過來,瞧了侄子這幅狼狽的模樣,又瞧了眼胖乎乎的小姑娘,輕聲笑道:“真是個聰明的小姑娘。”
“謝謝公子誇獎,”沈長樂大聲地說道。
這次,連紀恒聽罷,都哈哈大笑起來。
☆、第 14 章 沈月
待下午回府後,沈長樂便被抱回自己院子之中歇息。等晚膳的時候,才又去了老太太院子之中。她到的時候,爹爹和兩個哥哥都已經在了。
沈令承瞧着女兒,笑着問道:“長樂今日陪祖母上香,可曾乖乖的?”
“我很乖的,”她笑嘻嘻說道,歪着頭瞧了老太太一眼,才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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